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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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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過後,還有一場詩會,徐璐可不打算去做詩,也就與連氏楊金黃色等人一道去了後花園的一處亭子裏品茶聊天。

周氏親自指揮著丫鬟送了瓜果點心茶水,然後就坐了下來,大有與大家一起說話的架式。

徐璐就笑問:“今兒三奶奶可是主人,你不去招呼賓客麽?”

周氏笑著說:“有大嫂和五弟妹呢,我可是特地奉老祖宗和大太的命來陪諸位夫人的。”

這處亭子裏的女眷,無不出自世家勳貴,各自的男人父兄都是朝廷高官,位高權重。承恩伯也不算差,甚至還有個頗得聖寵的朱貴妃鎮著,也是不敢輕易得罪的。

朱家派個媳婦來招待她們,也算是比較隆重了。

但徐璐才不稀罕這周氏呢,可又不好趕人家吧。還是楊氏腦子轉得快,居然說:“陪咱們?我看是想躲懶是真吧。剛才我可瞧到你婆母了,正四處找你呢。好像有什麽要緊事兒吧。”

周氏是朱家二房次媳婦,在朱家排行三。聞言還真以為自己婆母找自己,果真就急匆匆離去了。

徐璐對楊氏說:“姐姐也真夠促狹的。只是,等這周氏找到了朱二太太,不就發現姐姐騙她了麽?”

楊氏哈哈一笑:“那又如何?她是個棒槌,看不清別人臉色,但朱二太太卻是再厲害不過了。自然就知道咱們不喜這周氏,肯定會拘著她不再往咱們跟前湊的。”

朱二太太徐璐只見過兩回,並不是很了解,只是給人一種不是很好親近的感覺。

朱二太太出身也是不錯的,雖然如今有些沒落了,但底蘊還在,應該是個精通人情世故的女子。

果然,接下來的一兩個時辰裏,周氏都沒有再來煩過她們。

……

後來小連氏忙完手頭的事兒後也過來了,說前邊池塘邊的挽梅亭裏的詩會已進入尾聲,奪得魁首的是前大理寺卿如今的湖南布政使楊中文之女,楊玉梅。

連氏當下就笑了起來:“楊家大小姐向來才藝卓絕,在帝都那也是響當當的,今兒個奪得魁首倒是眾望所歸。”

眾人對京城第一才女還是有挺有好奇的,就結伴去瞧了楊玉梅了。

順便瞧瞧朱貴妃賞賜的那金絲楠木做的琉璃全身鏡。

當那面鏡子被四個小廝擡出來時,耳邊盡是一片倒吸氣的聲音。

徐璐卻是有失望,覺得與自己家中放在臥室裏的全身鏡差不多,連大不尺寸都相差無二。唯一的區別是淩家的鏡子是用花梨木做的,朱家的是用名貴稀有的金絲楠做的。

楊玉梅得了鏡子,很是高興,臉上浮現倨傲又得意的神色。

徐璐忽然就有不喜。

楊玉梅那副神情,稱為矜持都屬勉強,完全就是鼻孔朝天的模樣。這是恃長傲然的典型。

好些人開始恭喜楊玉梅。

雖然也有說酸話的,甚至還把話引到徐璐身上,說什麽:“做閨閣千金就是好,可以姿意過活。等做了婦人,怕就由不得這般了。還是淩少夫人說得好,這些風花雪月的玩意,也就是偶爾用來消譴消譴。平時候呀,柴米油鹽才是咱們女人的歸宿。”

徐璐瞥了說話的婦人一眼,她認得此人,楊士清的嫡長女,提刑按擦使司周家的嫡長媳婦,人稱周大奶奶。

楊氏的話可沒人附和,因為她們知道楊家與淩家的恩怨,附和了楊氏,可就是得罪了徐璐。但替徐璐說話,又要得罪楊氏,幹脆就兩不相幫,靜觀其變。

好些人還是想看這些大人物掐架的。

正值風光得意的楊玉梅也聽到了這句話,看徐璐的目光就有些冷了。

徐璐從來不會小瞧挑唆的力量,於是當下就反擊回去,她斜蹩了周楊氏一眼,很是不客氣地道:“我與周大奶奶可不相熟,我幾時在你面前說過這樣的話?挑拔離間也要講點技術好不好。”

徐璐說話很不客氣,反擊又刁鉆淩厲,當下就有人笑了起來。

這下子輪到周大奶奶下不了臺。

楊玉梅又把冷溲溲的目光瞟向周大奶奶,面帶陰鷙。

徐璐又瞧到了程三小姐。

程三小姐大概在這場詩鬥中落了下風,臉色很是不甘。

但沒有人註意她,眾人的目光全集中楊玉梅身上。

徐璐對楊家沒什麽印像,不過能外放出去把官做到一省布政使,也是非常了不得了。徐璐也隨連氏去恭喜了楊玉梅一番。

楊玉梅生得很漂亮,修長潔白的脖頸像天鵝一樣優美,黛眉朱唇,柳眉杏眼,衣著不俗,雅致而新穎,好一個天仙般的少女。這時候正神色傲然地享受著眾人的恭喜,連氏徐璐林夫人這樣的身份,都沒被她放眼裏,也只是輕輕頷首,說了句“過獎”便再無二話。

徐璐與連氏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地退了出去,當看到周氏的身影,二人趕緊避了開去,躲到一株白松木盆栽後。等周氏消失後,這才又站了出來。

徐璐回頭,楊玉梅已眾星捧月地辭別朱老太君和朱家幾位主人,讓人擡著鏡子昂首挺胸離開了朱家。

而那位落敗的程三小姐,卻是快手快腳地服侍韓國公夫人用茶,手腳麻俐,動作殷勤。

徐璐與連氏相視一笑,徐璐說:“我記得齊家六爺好像還未訂親。”

連氏笑得文雅:“妹妹好記性,齊六爺確實還未訂親。”

小連氏擠了進來:“是不是背著我說我的壞話?”她也瞧到了正對齊夫人服侍殷勤的程三小姐,臉上閃過不屑,“真是怪了,才女不都恃長傲物,孤芳自賞麽?怎麽還這麽趕著巴著,這也太丟才女的臉的了吧。”

徐璐失笑,小連氏也真夠刻薄了。

連氏看她一眼:“人家又沒惹你,何必說話刻薄。”

小連氏當下就說:“誰說她沒惹我,她惹我的地方可多著了。”

然後小連氏就說起了她與程三小姐的恩怨,“我還不曾嫁到朱家時,與這程三有過一回短兵相接。去年姐姐不是送了我一件摻金絲遍地金的大毛鶴氅麽?狐貍皮的裏子,羊縐緞的面料,可好看了。我穿在身上,立時人都精神了幾分。姐妹們可羨慕死我了,大概就刺激了這程三。後來在楊家的後花園裏,前邊有個水坑,她居然故意濺我一聲的汙水,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與她吵了起來。她非但不承認,居然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扮可憐,害得所有姐妹們都替她說話。雖說後來她讓楊大伯母訓了一頓,說身為閨閣小姐,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也只有姨娘養的才有此作派。一般大家子出來的女兒家,誰會像她那樣,動不動就哭自己命苦你們瞧不起我的。哈哈,原來這程三居然就是姨娘養的,難怪小家小氣的。上不得臺面。”

穿戴精致又有些才氣的程三小姐居然只是庶出,倒是有些意外。不過,瞧她那動輒就諂媚討好的嘴臉,也就不足為奇了。

說起來,庶女也有庶女的無耐,嫡女有父母幫著打算,有豐厚嫁妝,嫁入高門,過著風光顯赫的日子。而庶女,卻只能受嫡母安排,遇上刻薄的嫡母,如何有好下場。所以一些有不甘心的庶女,也只能自己奮鬥了。

小連氏又說:“眼下她似乎又瞧中了齊家七爺吧。不過齊夫人哪會瞧中她?就只有這程三沒個眼色,還一個勁擠在齊夫人跟前,端茶倒水的,服侍得好不殷勤。可惜齊夫人對她都愛理不理的,剛才對程家另一個庶女的態度都比對她好,甚至還問程太太程四小姐是否訂有婚約,這程三為了排除異已,居然還故作天真得說,‘唉呀,金陵九如巷的付老太太最近時常帶著她孫子登門,太太好生偏心的,每回都只讓四妹妹接待’,程太太那雙眼幾乎淬了毒似的。”

徐璐恍然大司,難怪剛才她對主動上門來討好的程三提不起好感,原來她下意識認定這程三心術不正,如今聽小連氏這麽一說,果然如此。

說著說著,大家又說到了楊玉梅身上。

“奇怪了,這楊玉梅及笄也有一兩年了吧,怎麽還沒有嫁人呢?連訂親都不成。”連氏有些不解。

徐璐也很是不解,楊家門弟也是顯赫的,楊玉梅長得漂亮,又有才氣,按理說正是一家女百家求,可楊玉梅都快十八歲了,居然還沒有嫁人,還待字閨中,真是奇怪。

徐璐說:“會不會是訂了婚約,但夫家或是別的緣故,誤了成親?”

連氏搖了搖頭:“她還梳著小姐的發髻,連簪子都沒有插,哪像是訂有婚約的人?”

及策的姑娘會把頭發結成小辯,表示已及笄,可以議親了。而留著少女的發髻,再戴上簪子,就表明已訂有婚給的。楊小姐梳著少女的發式,卻未曾戴簪,故而連氏才會說楊小姐未曾訂婚。

慶昌侯楊二奶奶卻神秘一笑:“你們可就是孤陋寡聞了,這位楊小姐,人家可是有大志向的。一般的凡夫俗子可瞧不上的。”

也是,身為才女,又是各詩會中最受人矚目的才女,冠蓋滿京華,自是不會瞧上一般的男子就是了。

徐璐想了想就說:“才女的世界,咱們俗人可是沒法子懂的。”

詩會結束後,客人們又去後花園裏看戲。

戲臺搭在宴處廳外頭的院子裏,客人們陪同朱家太太們環坐在宴息處看紅。

徐璐有些倦了,沒心情看戲,與連氏楊家幾位奶奶們連袂向朱老太君告辭。

朱家幾位太太都坐在朱老太君身邊說笑著,朱家的奶奶們也各自服侍在左右,徐璐沒有瞧到喬三妹,卻是看到了周氏。

周氏正想過來,但被她婆母給叫住了,只好不甘不願地起身給朱二太太倒茶去。等倒了茶,徐璐這邊已與朱老太君告辭完畢,由朱大奶奶親自相送。

小連氏趕緊攔下朱大奶奶說:“大嫂你今天也夠累了,客人就由我來送吧。”

朱大奶奶就沒有再堅持,只讓小連氏不要怠慢了客人。

周氏趕緊過來說:“我和五弟妹一起送諸位出去。”

朱二太太就道:“周氏,我忽然有些冷,你去我屋子裏拿件披氅來。”

徐璐與連氏等人相視一眼,都心照不宣地微笑起來。

……

時光如梭,轉眼間,徐琳小產後已有半個月了。

經過半個月的修養,徐琳已出了月子。來安國侯府拜訪姐姐。

這陣子徐璐推掉了好些花會茶後之類的邀約,一心一意在家給身邊已到年齡的大丫鬟們準備成親事宜,加上馬上就進入五月,安國侯府也要舉辦一場春宴。徐璐就忙得腳不沾地。

徐琳來的時候,徐璐正在對管事們發號施令,而這些穿著體面的管事們個個神色恭謹,唯徐璐馬首是瞻的神態,深深刺激了徐琳。

每個女子內心裏都有種渴望,希望自己能夠奴仆成群,威風凜凜,一呼百諾。

但並非每個女子都能夠駕馭下人。

徐璐看到徐琳,就說:“妹妹先坐會兒,等我把手頭的事兒處理了。”

徐琳就坐在東廂房裏,看徐璐對管事們發號施令,很是羨慕。

等徐璐打發了所有管事,丫鬟們抱走了賬本對牌鑰匙,徐璐在丫鬟的服侍下凈了手,這才笑問徐琳:“身子可養好了?瞧你臉色還有些蒼白。”

徐琳說:“整整坐了半個月的小月子,身上的惡露總算幹凈了。婆婆這才準許我出門。”

徐璐又問了她婆母大嫂對她是否好,徐琳就笑了起來:“有長姐那番威攝,她們敢不對我好麽?”

如今莊母和莊大嫂恨不得把徐琳供著。

得知莊大嫂如今安份了,也不再動輒就挑唆,只是一直深居簡出,不怎麽愛走動了,看來那場板子應該是把她打服了。

徐璐就說:“這樣也好。”又問了莊家其他事兒,徐琳老實回答了,得知她小產後的半個月裏,整個大興縣有頭有臉的人都攜禮來看望她,而徐琳卻是不知所措的煩悶模樣,讓徐璐說了她一頓。

“……錦上添花沒錯,但這些人可深交不得。你可以與這些人結交,但不可走得太近。還有,你這性子,我總是擔心你被人賣了還替人家數錢。逢人只說三分話,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自己也要有個成算。”徐璐努力教她應酬之道,“雖說妹夫如今也只是五品的千戶,暫且用不著你出去應酬,可我瞧妹夫也是有大志向的人,總有一天會爬到高位。你就更要打起精神來應付,做好妻子應做的份內事。所以從現在起,你就要替妹夫廣結善緣才是。不求你給妹夫拉多少同盟,至少不要隨意得罪人。就比如你這回坐小月子,既然有好些人家都送了禮來,這些人家將來家中若有個風吹草動,你可怠慢不得。紅白喜事人情往來最是常見的,這送禮收禮也是門學問,你若是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問李嬤嬤。李嬤嬤是我婆母使出來的老人,一直得夫人重視,自有她的厲害之處。”

徐琳表示受教了。

又有管事來請示徐璐,說各莊子管事送來了二十來車野禽和蔬菜。

徐璐就派了外院的幾名賬房出去清點數目。並讓人在外院備下了酒席,請各大管事們喝酒吃飯。

過了不一會兒,又有人來請示徐璐,梨園班子也進了府,需要安置在哪。

徐璐就說:“後花園右邊不是有幢沁香閣麽?就把他們安頓在那兒吧。”

回事處的婆子就有些遲疑:“這回梨園班子來了四十多人,有男有女,沁香閣怕安頓不下吧。”這回的春宴,也是有賞花的性質,自然就要後花園賞花了。所以戲臺要搭在後花園裏。

徐璐說:“往年咱們家請梨園班子進門,不都是住在沁香閣麽。往年都安頓下了,今年為什麽就不成。”

那婆子就不再說話了,徐璐又派了另一個婆子領著人去了沁香閣照看。

接下來,就是些鎖碎的事兒,也有管事不時進來請教徐璐。

徐琳見徐璐如此忙碌,很是迷惑:“長姐開始主持中饋了?”

徐璐點頭:“後天咱們家就要舉辦春宴,大概有三百桌的客人。到時候可有得忙呢。怕沒法子招待妹妹了,還請妹妹恕罪。”

徐琳自然不會說什麽,反而替長姐高興。

她又低聲問道:“長姐,團哥兒他奶奶,對你可好?”

徐璐楞了下,忽然想到莊大嫂曾經說過自己在安國侯府受婆母搓磨的事,不由笑了起來,說:“你看我像過得不好的模樣麽?”

徐琳又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她的姐姐越發穩重周全了,但面容卻是少有變化的,依然貌美如花,皮膚潔白勝雪,眉清目亮,半分過得不好的影子都沒。

徐琳就暗恨莊大嫂亂傳謠言,覺得挨那頓板子實在是活該。

看了徐琳的神色,徐璐就笑問:“是不是我在婆家過得不好,你在婆家就挺不起腰桿不成?”

徐琳低下頭來。

徐璐忽然就嘆口氣,這個傻妹子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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