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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挑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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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氏打量了周圍賞花的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是呀,就只有咱們是俗人。”

走了幾步,又瞧到前邊圍了一群人,徐璐也不可避免地擠進去瞧了個究竟,其花很是奇特,葉四到九枚,長十三四寸,寬三寸左右,米黃顏色,中帶暗紅色,先端漸尖,徐璐見周圍人個個驚訝艷羨的神色,又見朱大太太一臉的驕傲,忍不住問這是什麽蘭花。

朱太太還來不及說話,旁邊就有人笑道:“少夫人是福建人吧,居然還不識認此花麽?”

徐璐說:“我就是個俗人,還真不認識呢。”

另一個聲音又脆生生響起:“唉呀,少夫人也是出自書香世家,又是福建人,如何會不認識這種冬鳳蘭,少夫人這可在埋汰咱們呢。”

徐璐聽這聲音有些面熟,就望了過去,是沈四夫人。沈家是書香世家,朝廷重臣,朱家是皇親國戚,一向少有交集,想不到沈四夫人居然也來了。

一些人聽了沈四夫人的話,就紛紛笑問徐璐:“少夫人一看就是個雅人,想必也懂蘭花吧?一會兒做詩的時候,少夫人還得露兩手給咱們瞧才成。”徐璐趕緊說:“我就是個俗人,肚子也沒什麽墨水,你們可別拉下我。誰讓我出醜,我就恨誰一輩子。”

人群在散發一陣善意的笑意。

也有取笑徐璐的,不過都是些善意的取笑。

頂級官宦圈子裏,各類賞花品茗的場合裏,不好拼權拼財富,就只有拼文才了。大家也都認為,肚子裏有兩分墨水是件很光榮的事。就是沒有墨水的,也怕讓人說成是俗人。徐璐這樣直接承認的,倒是少見。不過人家有承認的頂氣,她們可沒有的。

不過徐璐還是讓好些人啟發了靈感,至少連氏和小連氏就趕緊表示,她們也是俗人,今天也就是來附風作雅的,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很快,就又有人說:“少夫人太過謙虛了。一直聽說淩少夫人嘴才了得,出口即成章,想必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一會兒還要請教少夫人才是。”

說話之人聲音脆脆的,甜甜的。

徐璐看了過去,是個結著辯子並插著枚赤金打造的鏤空鳳釵的姑娘,此人生得高高瘦瘦,修長的脖頸像天鵝一樣優美,模樣兒很是清麗,此刻正對徐璐甜笑著:“少夫人可要不吝賜教哦。”

看這少女的神色,倒不是特地來挑釁,反倒是有討好的意味。

徐璐就笑著說:“若是講持家之道,女紅婦容什麽的,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二。若是講作詩賞花,小姐可就找錯人了。”

一些肚子裏沒什麽墨水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有墨水的婦人紛紛點頭附和著,這話她們愛聽。

而一些有墨水的人則微微皺起眉頭,有的甚至說:“少夫人依您這麽說,咱們這些作詩賞花的,就不是好主婦了?”

說話之人徐璐也有些印像,澤雲侯府的千金,京軍副統領林駿的從妹,授太子少師勳銜的張家的長媳婦。其夫婿張成,是宣德六年的新科進士,如今在翰林院授了從七品編修。

盡管這張林氏對徐璐不怎麽友善,不過徐璐卻依然好脾氣地笑道:“張大奶奶好才華,既能作詩賞花,又能主持中饋,而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這些了。”

張林氏沒有再說話,倒是與她在一起的頭插白玉鑲金絲鳳簪,穿紅地玫瑰紫遍地纏枝芙蓉花的錦緞褙子的少女卻挑眉笑道:“少夫人謙虛了。少夫人不願與咱們為伍,是真的不會,還是瞧不起我們?”

徐璐看了這少女一眼,很是面生,頭上簪著鳳簪,證明已訂有婚約,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她淡淡地道:“讓這位小姐笑話了,我這人肚子裏可沒什麽墨水,所以不敢獻醜。你就盡管笑話我吧。我臉皮厚,不怕被笑話的。”

這是真的生氣了。

圍觀的人聽得心驚膽戰,但都默不作聲,她們也想瞧瞧,這打哪來的才氣逼人的小姐,這般不知死活,仗著自己肚子裏有些墨水,居然當場嘲笑淩少夫人。

徐璐從來沒有在人前作過詩,也很少參與賞花品茗之類的宴筵,想來是真的不會。但人家都已明明確確地說自己不會了,居然還有人窮追猛打,這就有違交際原則了,也容易得罪人。

也不知這位是哪家的小姐,真是誰娶了誰倒黴。

所幸這位小姐也聽出了徐璐語氣裏的不善,見好就收。倒是她身邊的另一穿粉紅色繡小金花褙子的少女叫道:“少夫人大概沒說實話吧,我可是聽張家二公子不止一次與我說起過,少夫人可是出口成章,胸有點墨的女文豪呢,張二公子可是佩服得緊呢。還時常與我說,將來娶妻,必要娶少夫人這樣的女子。”

那位頭插白玉鑲金絲鳳簪有少女飛快地捂了她的唇,驚慌道:“好妹妹,你可是魔怔了?”

張大奶奶也厲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平日裏你可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說,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目光卻淩厲地盯著那頭插白玉鑲金絲鳳簪的少女。

少女眼裏閃過一絲慌亂,卻依然鎮定地道:“霞姐姐息怒,雨妹妹也就是道聽徒說罷了,當不得真的。淩少夫人一向寬宥,應該不會放在心上的?對吧,淩少夫人?”

這少女大概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臉上毫無血色,“我,我……只是道聽徒說罷了。”

眾人倒吸口氣,紛紛覺得這位小姐瘋了。

道聽徒說的事兒,她居然當著眾人的面,暗指張家公子與徐璐有私情,這無中生有的事,居然還敢拿到這樣的場合來說。

徐璐也是怒火滔天,她在張大奶奶、頭插白玉鑲金絲鳳簪少女、以及粉紅褙子的少女臉上來回掃視,最後冷冷一笑:“這位小姐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我以前怎的沒見過?”

張大奶奶趕緊道:“淩少夫人請息怒,這是舍妹,自幼被我娘給寵壞了,不知打哪聽來的謠言,心直口快就說了出來,她也不是成心的,還望少夫人大人大量,恕罪則個。”

粉紅褙子的少女是張大奶奶的娘家胞妹,林雨。也是澤雲侯府的千金。這時候她也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心裏也發怵,早已躲到姐姐身後去了。

徐璐冷冷一笑,盯著林雨:“謠言?不知張小姐聽了誰的謠言呀?”

林雨臉色發白,下意識看向頭插白玉鑲金絲鳳簪的少女。

那少女卻鎮定地拉過林雨的手,穩穩地笑著:“只是謠言罷了,當不得真的。俗話說,謠言止於智者,只要問心無愧就好。還請少夫人不要放心上。”

徐璐淡淡一笑:“謠言止於智者,這話倒是說得好。”她盯著林雨,臉色一板,冷冷地質問道:“澤雲侯府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林家女兒不都是賢良淑德麽?謠言?我倒是不這麽認為。林小姐既然知道得那麽清楚,想必時常與張二公子見面吧?否則哪說得出這些話來。哼,我一直以為林家家風清正,只是今兒瞧到林小姐這般,卻是讓我失望了。”

這在暗指林雨與張二公子時常見面,這對於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也是極大的名聲汙點。

張大奶奶強笑一聲:“我妹子說話不經大腦,開罪了少夫人,我替我妹子向少夫人陪罪。只是還請少夫人嘴上留情,我家小叔已是與這位秦家小姐訂有婚約。我妹子與秦小姐可是手帕交的。”

原來,這位頭插白玉鑲金絲鳳簪的少女,就是張二公子的未婚妻,是保定秦家的千金。

保定秦家出曾出過閣老,不過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如今的秦家依然勢大根深,秦家大公子是宣德三年的進士,如今在翰林院熬資歷,據說再過兩年就要外放了。

秦小姐對徐璐恭敬福了身子,溫婉又不失大氣地道:“少夫人請息怒,雨妹妹心直口快,但她是無心的。我遠在保定,也時常聽人提起過少夫人一向胸懷廣闊,想來不會放在心上吧?我在此替雨妹妹向少夫人陪罪。”說著深深福下身子去。

眾人暗自點頭,覺得不愧為保定秦家出來的小姐,就是有風儀,大氣,是做主婦的料。生得又好看,家世也不低,張二公子倒是有福氣。

徐璐卻冷冷一笑:“秦小姐怕是高估我了,我這人心胸可不寬闊呢。”

秦小姐再是八面玲瓏,這會子都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張大奶奶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早曉得自己妹子這麽的不經大腦,徐璐這麽的不好惹,她剛才真不該強出頭的。

張大奶奶四處張望著,求救的目光往一幹看戲的婦人身上掃去。但這些婦人卻避開了她的目光。

真是笑話,明明就是你們作死地跑去惹人家,如今被弄得下不了臺,也是咎由自取。如今倒要我們給你打圓場,憑什麽呀?

這時候,先前那個穿大紅色玫瑰紫的少女站出來,笑盈盈地拉著徐璐的手道:“少夫人消消氣,林家妹妹是有不是,不該拿道聽途說的事兒來渾說。不過林家妹妹如今已後悔了,就請少夫人大人大量,原諒林家妹妹一回吧。更何況,少夫人與承恩伯家交情匪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論起來,也都要怪我,若非我起了這個頭,也不會有這樣的事兒發生了。少夫人是不是也生了我的氣了?”

徐璐看著這少女,這少女戴著鳳釵,結著小辯,卻未曾戴簪,想來已是及笄,卻還不曾訂下婚約,瞧她打扮雖華麗,對自己卻是滿臉的討好,京城有頭有臉的公卿小姐,高官顯要的千金她都見過,就是不認識此人,想來出身並不高。

瞧她整張臉滿滿討好諂媚的笑。

徐璐淡淡地說:“小姐面生的很,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少女恭敬地福了身子,聲音嬌嫩甜美:“小女子是順天府同知程越之女,家中行三。”

眾人落了口氣,眼裏又閃過不以為然。

順天府同知?也就是四品的官兒。在一群雖品秩不高但都家大勢大的世家面前,可就算不得什麽了。

徐璐就對連氏說:“程家這才是真正的書香門弟,瞧瞧程小姐的談吐。”她對程小姐也沒什麽好感,野心和想法全都寫在臉上了,但她偏就要擡舉程小姐,打擊另外的人。

連氏淡淡附和了兩句。

小連氏見差不多了,這才站出來打圓場。她拉著張大奶奶笑道:“我說張家姐姐呀,你可真夠厲害的。淩家姐姐和我一個樣,就是個俗人,不說賞蘭了,她連蘭花品種都認不全。你還要她以蘭做詩,豈不難為她?人家也就是持家和女紅稍微拿得出手,你還去打擊人家,難怪她要與你置氣了。”

張大奶奶就趕緊說:“三奶奶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何時要淩少夫人以蘭做詩了?我不過就是想請教少夫人,會不會因為咱們成日風花雪月的,笑話咱們是酸儒呢。”

小連氏笑道:“酸儒?呵呵,這話倒是貼切呢。不過酸儒總比俗人好吧?是不是呀,淩姐姐?”

徐璐笑罵道:“你就可勁拆我的臺吧,你厲害,一會兒你作詩去。做不出來,看我不笑死你。”

小連氏趕緊擺擺手:“可別可別,我肚子可沒什麽墨水的。與其要我做詩,還不如要我的命。姐姐就饒了我吧。”

這麽一番插渾打趣,林小姐那番要人命的話,自然就無人再提了。徐璐也懶得與她計較,一個沒見過世面被寵壞了的小姑娘罷了。以澤雲侯府的家教,林雨回到家怕也要受一翻拮難就是了。

至於林雨為何會說那樣的話,徐璐看了臉色有些蒼白的秦小姐,唇角浮現玩味的笑意。

倒是那個程三小姐又擠進人群來,親熱地對徐璐道:“少夫人的女紅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家母一直對我說,若是我有少夫人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今兒個好容易見到少夫人,還得向少夫人請教才是,不知少夫人可賞臉?”

小連氏笑著說:“三小姐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你這一身才氣可讓我們羨慕死我了。女紅又有什麽好學的,咱們這樣的人家,還要嫁到婆家去靠女紅掙錢養家不成?略有涉及也就是了。不過是磨磨閨閣時粗糙的性子罷了。三小姐若真要學,我這兒倒是有幾個好的繡娘人選,三小姐若是願意學的話,我給三小姐介紹可好?”

程三小姐勉強一笑,福了身子,甜甜地道:“多謝三奶奶的美意,不過我笨手笨腳的,怕把師傅給氣跑了,還是不用了。”

小連氏笑得和氣:“是呀,今兒是朱家舉辦的賞蘭宴,討論得自是與蘭有關的話題才是,女紅嘛,可得靠邊站了。一會子就要舉行吟詩頌對,三小姐可得拿出真本事才成。得了魅首的,可以任挑幾盆蘭花,還可得到貴妃娘娘賜的琉球國進貢的金絲楠木鑲嵌的全身境。機會難得哦。”

程三小姐雙眼一亮,果然心動。

朱貴妃一向得聖寵,但凡有各番國進貢的好寶貝,聖上都會賞一部份給朱貴妃。朱貴妃賞下來的,無不是精品。琉球國制作的琉璃鏡,其光潔明亮程度,遠遠甩掉國內所有銅境,不但光鑒可人,就是人臉上的毛孔都能清晰瞧到。如此寶貝,十來年前引入朝廷,那可是舉國震驚。宮中雖已流行使用琉璃鏡,但人高的整片鏡身卻是很難尋著的。除非是禦賜的,否則還沒有哪家世家勳貴能夠擁有人高的鏡面的。尤其還以金絲楠鑲嵌而成。

金絲楠嵌的六尺高的琉璃鏡,兩邊還有暗格,分別盛有精巧的小鏡子,可以從鏡子裏全方位觀賞自己。偏在市面上又尋不著,自是格外貴重了。

程三小姐這樣的四品小官之女,怕是見都沒見過,若能靠吟詩就能贏回鏡子,肯定是件有面子的事。

小連氏拍了拍程三小姐的肩膀,鼓勵道:“去年三小姐一首詠梅詩可是技驚四座,我很是看好三小姐哦。”

打發了程四小姐,小連氏就斂了臉上的笑容,對著程三小姐的背影冷哼一聲,側頭對徐璐道:“時候也不早了,咱們也去休息一會兒吧。品品茶,這回的茶可是從廬山采回來的雲霧茶,可是從最高的廣濟寺裏采栽的,味道可不一般的。色綠香濃,香如幽蘭,可香醇了。”

品茶的地點在離品蘭院不遠的亭子裏,這兒是一大片以草木圍成的園林,隔上三五株樹就有一顆亭子,賓客們都各自形成了一個圈子,坐在亭子裏,品茶的品茶,賞花的賞花。倒是寫意自在。

徐璐打量這片似乎望不到頭的園子,以桂花樹、桃花樹、梨花樹、海棠,梅花樹、等造就的的人工園林景致,卻仿若天成,自上去無比和諧,自然舒適,大氣典雅,既有江南園林的精巧典雅,又有北方園景的大氣闊朗。

高處者,以假山鎮之,低處者,以池塘修飾,種下蓮花,自然而清新。美輪美煥的琉璃亭,造形炯異,錯落於諾大的園林裏,賓客如熾,紅的白的黃的粉的,點綴其間,歡聲笑語,好一副人間美景。

徐璐由衷讚嘆:“朱家的園林景致真乃一絕。”

小連氏說:“還成吧,不過看得久了,也就那麽回事。倒是你們安國侯府的園子,那才叫美呢,精致又生機勃勃。看起來欣欣向榮。尤其那一片翠竹林裏,又植有各式盆栽,尤其是那珠些各式各樣的觀景樹,可讓人羨慕的。夏季在葡萄架下乘涼,在池塘邊看書,冬季又可以賞雪,賞花,可謂是一舉兩得。真真是寫意自在呢。”

連氏也笑著說:“你們家種的花比較少,除了梨花海棠桃花梅花百合外,就是樹多。各式各樣的樹,大都有上百年的樹齡,居然還能生得這麽旺盛,看來你們家風水可真好。”

徐璐笑道:“嫂子可真是擡舉咱們了。之所以種樹,是因為樹好打理,不需要那麽多園匠,若是換成種花,不知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我婆婆可不愛花兒,她就愛綠色的植物。還說綠色植物能散發對人體有益的氣味,對人體很有益。還說那些花兒朵兒的,中看不中用,花期一過就謝了,也就那麽一麽回事,與其那麽大代價養花,還不如種樹。夏天乘涼,冬天賞雪。甚是方便,所以家中大都種的樹子。”

連氏笑著說:“你婆婆向來與眾不同的。”

正說著,張大奶奶一行人來了。

徐璐凝目望去,微微蹙起了眉頭。

林雨跟在張大奶奶身後。

林雨身邊還有一婦人,並且,林雨對這婦人挺恭敬的。

“林家姐姐?”徐璐起身,驚喜地喊道。

與林雨在一起的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京軍副統領林駿的夫人,以前徐璐在泉州時,與她化敵為友的福建王氏大族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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