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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離間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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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微紫金燦的斜陽中,昂揚的腳步聲,帶著一抹白色呈亮的盔甲出現在眼前,“夫人夫人有何不是呀?說來聽聽。”

主仆二人擡頭,徐璐起身,迎上前去,“爺……回來了?”這還是她頭一次瞧到著盔甲戴頭盔的淩峰,銀白的顏色,胸膛處用堅硬的鐵片連環而成,肩膀上各有一抹血紅,那是披風的顏色。在這金燦的夕陽下,更是顯得威武壯觀,英挺不凡。

淩峰取下頭盔,露出一張英氣不凡的臉,他笑了笑說:“夫人在海上遇上海盜,消息傳至督撫衙門,我當然得領兵救援。海盜兇猛,人數眾多,足有上千餘人,水師兵分三路,呈包抄形式,痛擊海盜,然而仍然一小股海盜逃出深海。萬幸的是,水軍活捉了幾個海盜。仔細銬問之下,才知道,大洋彼岸,以及距本地三千海裏深處一座無名島上,償有上萬海盜。”

徐璐接過話來,“仔細打聽之下,才知道,那些海盜個個兇頑至極,武器精良,財力雄厚,航船先進,人數眾多,又成為海上商船的巨大威脅。”

淩峰哈哈大笑,“夫人所料不差,確實如此。本官大驚之下,已命人出海探聽虛實。為鄭重起見,仍令水師嚴命以待,加大訓練,日夜靖守海岸,並發放官府文書與各商家,海盜出沒,需嚴加小心謹戒。”

徐璐福了福身子,“爺一心為民,妾深感敬佩。”

鼻子被揪了下,“口是心非,你直接說我卑鄙無恥不就得了?”

徐璐掩唇輕笑,橫了淩峰一眼,主動接過他手上的頭盔,哪想這看似不大的頭盔卻異常沈重,差點就落到地上。還是淩峰眼明手快接了過來,“小心呀,這可不輕呢。你這小胳膊小身板的,怕也拿不起吧。”

徐璐不服氣地搶了過來,“爺未免太小看人了,剛才人家不過是沒有註意吧。”頭盔拿到手頭,沈沈的,但也重不到哪兒去,她拿著左右看了看,一時間找不著地方擱置。最後還是豆綠接過,放到寢屋裏的衣架上。

淩峰脫下盔甲,徐璐正要接過,他笑了笑說:“你別動,這可重達八十多斤呢。你拿不起的。”

徐璐不信邪,“這麽個盔甲哪有那麽重……唉喲……”才剛接過手,那令人震撼的力量就讓她不得不彎下腰來,任由盔甲落到地上,發出嘩啦聲響。

“老天,一副盔甲居然這麽沈重,爺穿著怎生受得了?”

淩峰呵呵一笑,“都習慣了。”他輕松拾起盔甲,也不讓豆綠服侍,自己進屋去掛到衣架上。

徐璐跟著進了屋子,這時候太陽已下了山,屋子裏有些昏黃,淩峰一身白色勁裝打扮,老牛皮制的黑色箭袖,白色腰帶,黑色靴子,看起來格外修長挺拔。

豆綠端了兩杯熱茶進來,徐璐端著其中一個,遞給淩峰,“這後續的事兒,爺都布置妥當了?”

“嗯,差不多了。”淩峰喝了口茶,放到圓桌上,然後看著徐璐,目光晶亮,“你做得很好,得妻如此,今生已足矣。”

徐璐不大好意思,“爺太擡舉我了,我不過是按著爺吩咐行事罷了。”

淩峰淡淡一笑,語氣真誠而莊重,“不,我說的是實話。我的前妻,楊氏……”對於已死去多年的元配,淩峰語氣悵然。

身為繼室,徐璐對淩身的元配不是沒有好奇心的,但因為淩峰很少提及,她也不好去問。如今淩峰主動提出來,她便說:“我聽文媽媽偶有提起過先夫人,是個很溫柔,很賢惠的女子。我是萬萬及不上的。”

淩峰微扯唇角,“她很好,很賢惠,很溫柔,服侍我很是盡心。內宅方面打理的也很是妥當,她完全是個合格的妻子。在交際應酬方面,也很有一套。那時候我年紀還輕,滿心想著光宗耀祖,一心撲在外頭。現在想來,我也經常冷落她,也從未有兒女情長的心思,可她在我面前卻從來都是面面俱到,從容不驚,很有大家主婦派頭,哪像你,驚驚乍乍,任性還愛使性子,一點都不肯吃虧。替我梳頭個都……唉喲,看吧看吧,才說你兩句呢,就翻臉了。比起楊氏來,你確實差得遠了。”

徐璐氣嘟嘟地眥牙道:“可惜了,爺已經娶了我,這輩子爺也只能在夢裏回憶先夫人的好了。”

淩峰哈哈一笑,捏了她的鼻子,這已經是他習慣性的動作了。

“雖然你缺點一大堆,不過爺也只能認了。誰叫爺眼光不好,別的名門閨秀都瞧不上,偏偏就瞧中你了呢?”

徐璐多少也知道他只是嘴上呈功夫罷了,也不吃味,依然昂起下巴道,“是呀,人都娶進門了,再反悔也是無用了,爺就將就著吧。”說完自己也咯咯地笑了起來。

淩峰目光溫暖,望著她因笑而變大的臉寵,那迷人的眸子,肉呼呼的雙頰,格外的手癢,忍不住把她攬到懷裏來,感受著她的柔軟。

“是呀,也只能將就了。”

他無耐的語氣反而把徐璐逗笑了她,揪著他胸前衣襟,“先夫人出身大家,教養自然是好的。定然穩重而溫柔,賢惠而端莊,哪像我……”她嘟起唇來,她也不是沒見識過大富之家夫妻的相處之道,從來都是相敬如賓,客氣周到,丈夫自稱為夫,妻子自稱妾身,恭謹有加,溫文恭儉,讓人挑不出錯處來。一舉一動,全然是《女戒》上印出來的,哪像自己,真要她端著《女戒》上頭的婦人典範,不喜不怒,造次必循禮,對上必卑弱、夫婦必敬慎,德行婦工,皆有尺有度,簡直要她半條命。

她也實在難以置信,夫妻二人處在一塊,在丈夫面前要低眉順目,不知上了床後,行人倫大禮時,是否也是如此恭謹。

“像個猴子似的。”淩峰接過話來,目光柔和地望著她。他從來沒有想到,他還能夠身心放松地與自己的妻子拌嘴,並樂在其中,這要是放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像的。

他也從來沒有想到,夫妻間的相處,並非都是以前那般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原來還有似他與徐璐這樣輕松拌嘴,嘻笑皆風情的相處模式。

徐璐見他心情甚好,膽子也大了起來,“問一句冒味的話,爺的先夫人是否也見過爺的真身?”

淩峰臉色沈了下來。

徐璐雖然敢老虎嘴裏拔牙,前提是淩峰心情好的時候,但見他臉色垮了下來,就趕緊說,“爺若是不願說,就當我沒問。”

淩峰日光陰睛不定,看了徐璐良久,這才出聲,“見過。”

徐璐“哦”了聲,又問,“那先夫人也和我一樣,剛開始肯定是嚇得半死吧?”

這時候天色已暗了下來,豆綠在門口探了腦袋後,不一會兒就燃了幾根蠟燭,分別悄聲放到嵌到墻上的蓮花燈臺裏,再悄然退下。

明亮的燭火下,淩峰臉色越發陰沈,徐璐心頭虛虛的,很是後悔,她真不應該這麽多嘴的。

良久,淩峰恢覆了正常神色,長長一嘆,“你知道楊氏是如何死的嗎?是被我的蛇身給嚇死的。”

淡紫色繡枝寶相花稠衣下的胳膊陡然冒起了陣陣雞皮,“啊……”徐璐驚呼出聲,心臟也緊緊縮了下。

淩峰望著徐璐,也不知是後悔,還是慶幸,“我自知我的蛇身嚇人,所以楊氏進門後,我一直沒有讓她發覺我的秘密。一直到……”他聲音停了下來。

徐璐趕緊說:“想必那是一場非常不好的回憶,算了算了,爺不要再說了,”

淩峰果然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接下來一整個晚上,他的心情似乎都不怎麽好,徐璐也暗自後悔,如此好的氣氛,讓她給弄成這樣,心下很不是滋味來。

泉州宣德四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才剛進入四月,春天的氣氛已非常濃烈了。淩家的花園已上了層碧艷艷的綠意,那清新的綠意,在萬紫千紅之間,煞是美麗。

淩府後花園裏的桃樹,三角梅,開在彎繞的假山怪石之間,從樹下經過,瞬間有股撲鼻的花香迎風而來。寬大的池塘裏,也冒出了嫩綠的荷葉,果然應證了一句詩,接天連葉無窮碧。

如果沒有屹立在桃花林盡頭的那幢朝陽軒,徐璐的心情會更好。

豆綠見徐璐停下腳步,望了前方隱藏在一排排梧桐樹及碧竹後的屋宇一角,說:“夫人當初真不該把這朝陽軒給新姨娘住的。”

徐璐嘆口氣,“是呀,我現在已後悔了。”淩府的後花園經過匠人們的奚心打理,已能傲嘯趙家那數畝地寬的大花園,正想趁著大好的春光進來逛逛,以往在花園裏逛累了,就會在朝陽軒裏歇歇腳,上樓去登高望遠,詩情畫意一番的,可惜裏頭已駐進了兩個新姨娘,心情立馬變得不好了。

“最近兩位姨娘可還安份?”回去的路上,徐璐問香草等人。

香草笑著說,“那天文媽媽可沒手下留情,屁股都打爛了,能不安份麽?現在都還躲在床上呢。”

沁香也笑著說,“就算想使妖蛾子,也得把傷養好才成吧。”

那倒也是,“那公主府帶來的下人呢,可還安份分?”

“怨氣可大著呢,呵呵,不過不關咱們的事呢。”

徐璐淡淡一笑,“是呀,這可不關咱們的事。”走了幾步,前邊一個月洞門,從這兒進去,再直走兩百步,就是衡蕪院了。

月洞門兩旁栽種著幾珠桃花樹,因被人工後天修飾過,桃樹並不高,枝丫彎曲而呈傘形鋪開,甚至有一枝丫還伸到門口,徐璐隨手把枝葉摘了下來,放在鼻間嗅了嗅,說:“還滿香的,再去摘幾枝來,送到洪姨娘屋裏去。”

豆綠不解,“夫人為什麽要送洪姨娘?”

香草卻淡淡地笑著,一臉沈穩地吩咐著丫頭趕緊去摘花。豆綠雖然是衡蕪院的頭等大丫頭,在眾多丫頭中地位尤其超然,對香草也是無比尊敬的。她也知道香草無論資歷,還是本事,根本都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於是也就不再問了,趕緊去摘花。

徐璐看了香草一眼,嘆息道,“大姐可真會調教人。”

香草恭敬地福了個身子,“夫人太擡舉奴婢了。”

看了她的肚子一眼,玫紅百合花夾棉比甲下已有了明顯的隆起,“你這肚子也有六個多月了吧?”

“快七個月了。”

“生受你了,這麽大的肚子還跟著我。”

“奴婢身子壯得很呢,夫人不必替奴婢擔心。”

陽光漸至頭頂,在天地間撒下一大片金燦燦的光暈,射得頰邊的銜石點翠赤金偏鳳釵越發金燦輝亮。“若有不適的地方可別呈強。”

這時候丫頭已摘了一大束桃花來,徐璐笑了笑說:“拿去送給洪姨娘吧,記著,就說是爺送的。”

接下來的半個月裏,徐璐三番兩次讓人送花,送方巾,或送些常見卻又精巧的小物件給洪姨娘,全都借著淩峰的名義送去。專門負責送東西的蘭香忍著笑意回來對徐璐道:“夫人,那洪姨娘一見到奴婢,可高興了。奴婢不過是送了個不值錢的唇脂過去,洪姨娘就打賞了奴婢一個金鐲子呢。”說著把洪氏賞的金手鐲拿了出來。

徐璐看了一眼,鐲身很細,與其說是金手鐲,還不如說是金手環。

“即是賞你的,就收下吧。”

“是,謝夫人。”蘭香福了個身子,又笑咪咪地道:“奴婢送洪姨娘唇脂的時候,恰巧還碰到了戚姨娘。戚姨娘臉色都變了,前兒個,戚姨娘還特地對洪姨娘說‘妹妹可真厲害,咱們都在屋子裏養傷,怎的就讓爺給惦記了呢?姐姐真是羨慕妹妹。’洪姨娘說‘我也和姐姐一樣都呆在屋子裏養傷,連爺的面兒都沒見著。姐姐若是喜歡這唇脂,就送姐姐好了’,戚姨娘臉色可難看了,拂袖說,‘這可是爺送給妹妹的,妹妹好生收著吧。’然後就走了。今日裏奴婢去的時候,戚姨娘臉色就更是難看了,不過這回倒沒說什麽,但奴婢瞧著,戚姨娘呀,估計牙都要咬酸了。”

依著林夫人給出的妙計,徐璐也就想出了個離間的法子來,那就是利用人心的弱點,因為人的天性裏,就帶著竄均而不竄寡的心理。洪氏戚氏都是禦賜的,大老遠來到泉州,自然要結成同盟對抗徐璐。所以徐璐最好的應付法子就是離間,只對一個人好,卻冷落打壓另一個人,天長日久了,就算是親姐妹,也會離心離德。更何況,同做一個男人的姨娘,本身就站在競爭之列,涉及利益的交情,是決不會長久的,翻臉也是遲早的事。

蘭香也只是送了三回東西,那戚氏就開始坐不住了,這就是人性。

對於洪氏戚氏,徐璐是面上無視,心裏重視的,頂著禦賜光環的妾,確實比一般普通的妾還要難應付,打不得也罵不得,還只能當成菩薩供著。也虧得這兒是泉州,離京城十萬八千裏遠,淩家的後宅又在徐璐的完全掌控下,洪氏戚氏帶來的人也只能被困在小小的後院當中,生不出浪花來。加上淩峰給她撐腰作主,滿心不待見她們,這才讓她有給她們穿小鞋的底氣。

“洪姨娘的傷快養好了吧?”

“有夫人賞的金玉膏,能不好麽?”看到徐璐瞪她,趕緊改口,“是爺賜的,呵呵,爺賜的金玉膏,就是厲害,也不過才用了兩瓶,就已經恢覆得差不多了。都能下地走了。不過,那戚姨娘也好得滿快的,這才短短十來日也都能走路了。”

豆綠說:“那還用說,肯定是洪姨娘把藥膏分給了戚姨娘。”

“還真是姐妹情深。”

蘭香笑了起來,“可不是,姐妹情深呢。”

這一日,春光正好,徐璐讓人搬了羅漢床,放到屋外頭的池子邊,上頭墊著塊錦絨毯子,捕上秋香色床單,自己枕著個秋香色的大靠枕,手上捧著本書,因怕陽光傷眼,又在周圍架了把大傘,就著餘蔭,看起了書來。

看到一半,睡意來襲,就朦朧睡了過去。

朦朧間,有人在給她蓋被子,她微微睜眼,就看到了淩峰,“爺?”她輕輕叫了起來。

這時候太陽還在一旁虎視眈眈,這時候的淩峰怎會在此?

“睡吧,我就是進來換件衣服。”看著她肉乎乎的臉,躺在床上,睡意朦朧的模樣,自有一股惹人憐愛的嬌憨之態,讓他情不自禁地附下身來吻了她的臉頰。

徐璐這才看到他金紫色繪墨竹的衣擺下方有一處汙漬,“爺怎的這麽不小心?還讓茶水弄臟衣服。”這種細棉制的袍子,穿著很是舒服,但唯的缺點就是不好洗,尤其是茶漬。

“這可得唯你是問了。”

“呃?這與我何關?”徐璐大鹹冤枉,“可是丫頭侍候不經心?”淩峰外書房的丫頭,徐璐也是狠狠敲打過的,據說安分下來了。怎麽,時間一長,又開始不安分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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