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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抵達蓬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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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蘇慕歌和雷婷離開仙城。

木曜以咀骨魔花汁液,配制出更為腐臭的味道,用來掩飾蘇慕歌的靈氣味兒。

兩人一路出了仙城,小心翼翼的走到碼頭,一路暢通無阻。

且說蓬萊島共分為外島和內島,外島居住著一些散修和大量依傍蓬萊派而生的島民,內島則為蓬萊派屬地,乃是外島的數十倍大,分布著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

海船只能抵達外島。

而且唯有瀛洲一艘海船,每日辰時初刻出發。

故而瀛洲海灘上擠滿了修士,兩人購買船票後,便老老實實躲在甲板角落。

待辰時整,海船揚帆起航。

雷婷緊張的東張西望,回頭傳音:“蘇……”

蘇慕歌輕輕翹起戴著黑色手套的食指,擱在唇前:“噓……”

雷婷吐了吐舌頭,捏出一道傳音符,寫了一段話遞過去:“蘇姐姐,這不是挺順利的嗎,你為啥一直在城中逗留?”

“之前一直都有一名金丹修士在此把守,那位前輩昨天才離開。”

蘇慕歌也寫了一段話遞過去,神識不斷在海船上巡脧。或許兩人身上臭味太過濃郁,她們這個角落只有幾個人,包括昨天在客棧遇到的高人。一個大男人蜷縮在角落,黑色鬥篷將腦袋裹得嚴嚴實實,似乎在睡覺。

她好奇,但並不特別好奇。

在修仙界內,任何匪夷所思都是正常的。

神識一瞥,倏然窺見岸上漸行漸近的幾道身影,她不由微微皺起了眉。

程嘉致和羽文霜他們來了。

“停下!”

不知是誰大喝一聲。

蘇慕歌同眾人一樣,轉頭望向正向自己靠近的幾人。

程嘉致展袖飛上甲板,點頭向船商以示歉意。

“盡快。”他們手中持有城主玉令,船商不高興也不敢攔。這兩個月,他已經習慣了這種例行檢查。更何況今天這位的態度,比之前那幾位不知和氣多少。

程嘉致一揚手臂,掌心現出一顆拳頭大的乳白色珠子:“去!”

珠子內豁然抽出一絲絲白光,向甲板上眾人擴散。

雷婷瞪大雙眼:“他手中托的是什麽寶物?”

“破隱珠。”蘇慕歌淡淡掃了一眼,“以他目前的修為,大概可以窺探出金丹中期以下修士的真身。不過,使用這法寶之後,靈力耗損嚴重,至少得休養半年。”

“那咱們豈不是完蛋啦?”雷婷抓了抓蘇慕歌的手,手心直冒冷汗。

“你怕?”

蘇慕歌眼眸微微一沈,準備趁機嚇一嚇她。

在慕歌看來,她和雷婷只是萍水相逢,這丫頭的安全問題完全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但萬一雷婷真因為自己有個三長兩短,於她而言,又是一樁責任。

“當然會怕啊!”

雷婷畢竟年紀小,閱歷淺,同那麽大一個家族對抗,說不怕是假的。“但怕不怕和做不做,完全是兩碼事。”她又撇了撇嘴,“所以你就別費心思嚇我了,嚇死在這我也不會走。”

蘇慕歌無語,只能將後面的話咽下。

反手拍拍她的手背,改說一句:“無需過多憂心,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雷婷使勁兒點頭:“我就知道,蘇姐姐是無所不能的!”

這話聽的蘇慕歌一陣胃疼。

程嘉致的神識探在蘇慕歌所在角落時,猛地一頓,仿佛有一堵墻,將他隔絕在外。他放眼望去,視線只在蘇慕歌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到她身後,那名裹著黑袍睡大覺的古怪修士身上。

“可有什麽發現?”

羽文霜看他神情有些不對,也望了過去。

程嘉致沒有說話,雙眸一瞬不瞬盯著角落位置,手中握著破隱珠,直接走上前。身後幾個人立刻祭出寶劍,紛紛跟上。

船上的氣氛登時冷凝下來,人人斂聲屏息。

瞧這情況,是發現了通緝犯吧?

雷婷深吸一口氣,小手摸上背後的棺材,隨時準備去拿千鈞劍。

銀霄一瞇眼:“慕歌,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麽打算。你該知道,一旦打起來,咱們逃走不難,但在你結丹之前,休想離開瀛洲、前往蓬萊了。”

蘇慕歌一言不發。

她盯住程嘉致,傳音:“夾子,停下,別再向前走了。”

程嘉致的腳步倏然一滯,這個稱呼許久不曾聽過了,而叫他夾子的人,天下間只有一個。好一會兒,他才訝然道:“小犀?”

“恩,是我。”

“你……為何打扮成這樣?”程嘉致似乎有所警覺,“聲音也變了?”

“你怎麽從外海回來了?”蘇慕歌不答反問,她在走一步險棋,賭程靈犀還沒有告訴程不滅真相,賭程不滅知道換魂真相後,也不會告訴其他人,“之前你同叔父吵架,不是告訴我,此番非結丹不回的麽?”

“靈璧死在融天洞,你也失蹤,族中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豈能不回。”寥寥幾句話,似乎將程嘉致的狐疑打消,“這段日子你去哪兒了,究竟融天洞內發生了何事?”

“此事稍後再說。”蘇慕歌頓了頓,“十一哥,殺死姐姐的兇手,就在這艘船上。我已經跟了她一路,只差最後一步。”

程嘉致眼眸一沈:“哪一個?”

“她有幫手,而且幫手委實厲害,咱們幾個加起來,也未必是對手。”

“父親稍後便到。”

“可你現在將她抓出來,她再跑掉,誰也找不著。”蘇慕歌沈沈道,“你若信得過我,就裝作探查不出什麽,收了你的破隱珠,讓海船離開,我自有辦法。”

“不行,你一個人……”

“十一哥可以留在船上,助我一臂之力。”

程嘉致猶豫片刻,果真收了破隱珠,轉頭望向船商:“沒事了,可以起航。”爾後不知對羽文霜兩人說了什麽,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一臉莫名其妙的下了船。程嘉致則走到角落的位置,盤膝坐下。

海船再次揚帆,向蓬萊駛去。

雷婷納悶極了,但他坐得近,她不敢傳音。

銀霄倒是沒有顧慮:“你這唱的哪一出,騙他離開不就行了,怎還留他上船?”

“他不是重點,重點在他爹、我三叔程不通身上。萬一程不通追上來,咱們唯有死路一條。”

“你想以程嘉致要挾他?”

“再強的人,也有弱點。“蘇慕歌面無表情,“程不通幼時身體羸弱,並不是修仙的材料,後來偶得機緣,飲了古獸之血,終練就半獸之身。修為增長雖快,但卻有一樣弊端,那就是脾性異常暴躁。他老人家老來得子,一貫當程嘉致眼珠子似的疼,只要程嘉致死了,他必定急怒攻心,屆時失去人性意識而獸化,沒個十天半個月,根本醒不過來。待那時,別說咱們抵達蓬萊,想必早已離開十洲三島多時了。”

“你這招真玄,”銀霄咂咂嘴,“也虧這小子好騙。”

“不,他一點兒也不好騙。”蘇慕歌搖搖頭,“我這位十一哥,瞧著貌不驚人,卻是程氏家族小輩之中,最最厲害的一號人物,絲毫不輸給裴翊他們。只是他不怎麽插手家族事務,常年在外海游歷,所以十洲三島內對他的評價不多。”

銀霄一訥:“那怎麽……”

蘇慕歌的眼眸起先冷了冷,而後黯了黯:“作為養女,程不滅將我捧得太高,程家子弟一直都很排斥我。程嘉致則不同,他個性十分叛逆,卻對我照顧有加,在家族中,我同他的關系最好……”

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蘇慕歌心口有些堵。

上一世,她同程嘉致的感情,一直非常要好。程嘉致待她,比親妹妹還要親。

哪怕有著程不滅和程靈璧的前車之鑒,現如今的蘇慕歌也可以確定,程嘉致是真心待她好的。但她現在卻必須算計他,甚至,算計著要他的命。

蘇慕歌越是陷入回憶中,越是糾結無比。

程氏家族同她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勢必要滅他全族,才可消弭心口這團惡氣。她從不亂開殺戒,但該殺之人也絕不手軟。只是程嘉致,她還真有些下不去手。

他是無辜的,他是朋友,但他姓程。

他今日不死,可能死的就是自己。

“小犀,”程嘉致冷不丁開口,“咱們已經快要離開瀛洲地界。”

“恩。”蘇慕歌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他們已經追不上了,”程嘉致頓了頓,道,“你可否告訴我,為何要殺靈璧?”

蘇慕歌茫然間,瞳孔驟然一縮,刷的轉頭看向他。

程嘉致容貌生的並不出眾,氣質卻淡雅溫和,一身蔚藍道袍,脊背直挺,坐的端端正正。他闔著眼,並沒有同蘇慕歌對視:“是父親告訴我的,知悉此事者不多,因為大伯父想要攔下來,讓那個人代替你的位置。只是他們想不通,你自小在程家長大,與靈璧姐妹情深,為何要殺她。”

“那你怎麽想?”蘇慕歌驚訝過後,漸漸平靜下來,淡淡嘆了口氣,“十一哥,原來,你是故意放我走的。”

“我認識的小犀,眼裏心裏只有程家,有時候看著你,我都覺得自己太過自私。從來不將家族榮耀看在眼中,只顧自己逍遙自在。”

程嘉致終於睜開雙眼,偏了偏頭,同面具下的一雙妙目相對,“你遭換魂之後,一直不肯回程家,連小天都不認,這不正常。你同靈璧親如姐妹,卻當著大伯父的靈識將她殘忍虐殺,這不正常。同樣的,大伯父已經知道那個人是假的,卻要她代替你,這也不正常。”

蘇慕歌沈默不語。

眸中有一抹幽光閃爍不定,程嘉致試探道:“小犀,如果不是程家幹了什麽對不住你們姐弟的事情,以你的秉性,斷不會如此絕情。我思來想去,能教你恨到這般地步,只可能同你的身世相關,是不是……”

“十一哥,我一早知道,你很聰明。”

蘇慕歌背著棺材緩緩站起身,冷硬的截斷他的話,“但有時候,卻同我一樣愚不可及。你既然猜了出來,就不該動了惻隱之心放我走,更不該上船。”

雷婷聽不到他們說話,但方才見他們四目相對,便知情況不妙。

眼下瞧見蘇慕歌起身,她也趕緊跳起來。興許是太過緊張,不等兩人亮兵器,她就一拍棺材,將她的千鈞重劍握在手中,霍霍甩了幾下:“姓程的,你不是我倆對手,投降不殺!”

甲板上再次安靜下來,眾多目光投來幾人身上。

程嘉致置若罔聞,擡眸望著蘇慕歌,眉目中帶著一絲悲憫:“你去蓬萊,蓬萊仙尊護的了你一時,護不住你一世。小犀,只要你肯答應我,放下心中的仇恨,從此不再同程家為敵,十一哥有辦法帶你離開十洲三島,保你日後無憂。”

“抱歉,我不肯。”

“冤冤相報何時了,你畢竟是程家養大的。如今靈璧已被你所殺,還不夠麽?”

“不夠,遠遠不夠,你們程家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楚!我外海江氏滿族,幾乎全都死在程不滅手中,你父親也是幫兇之一!”蘇慕歌雙眸冷凝,丹田靈力翻湧,一道道靈氣在掌心積蓄,喝道,“程氏家族一日不滅,我便一日不得安枕!”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根本是在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既然如此……”

程嘉致閉了閉目,緩緩起身。一揚手,一根玉簫現在掌心,輕輕一吹,一道道光波激射而出。蘇慕歌一拍靈獸袋,水曜立刻吐出一串泡泡,將背後的棺材罩住。

“鏘!”

音波擊在千鈞上,發出一陣顫動,雷婷的手有些不穩,卻頂住壓力直劈上前。

三個人打成一團。

程嘉致修為雖然高出她二人一大截,但以二敵一,蘇慕歌又身經百戰,且對他的招式了如指掌,他的勝算並不高。

“砰砰砰!”

甲板上激光亂射,木屑翻飛。船上大都是些練氣修士,一窺三人外洩出來的築基氣勢,大感不妙,紛紛撐起防護罩跑去船尾。片刻的功夫,船頭除卻仍舊縮成一團睡覺、時不時抓抓耳朵的黑袍修士,其他人走了個精光。

船商築基中期修為,立刻上前制止,豈料戰圈都進不去,便被反噬回來,吐出一口老血。打架鬥毆在修仙界不過尋常,他跑船近百年,早已見怪不怪,只是大罵著吩咐舵手,撐起護船大陣,便回艙裏去了。

數十息過後,三人仍在鬥法。

蘇慕歌不曾祭出鐮刀,手法中規中矩,並不出殺招。她對程嘉致的短板一清二楚,只需耗幹他的靈力,他就是網中之魚。

“嗡嗡——”

一股水紋波動的聲音,一縷縷的傳入識海。

蘇慕歌覺得這個聲音不對,卻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

“嗡嗡嗡——”

便在此時,一直縮在角落睡覺的黑袍修士,陡然睜開雙眸。

“嗡嗡——”

“停手!”

那名黑袍修士赫然起身,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從帽檐下射出一道精光,“媽的,你們誰身上藏著龍印,竟將那條老臭蟲引來了!”

蘇慕歌微一皺眉,望向雷婷手中的千鈞劍。

果然,螭吻圖騰發出耀目金光。

雷婷正舉著千鈞劈下去,蘇慕歌忙道:“全都停手,雷道友,速速收劍!”

雷婷一訥,她正抵抗程嘉致的音波功,氣場全開,想收住談何容易。但蘇慕歌讓她收劍,再困難她也蠻橫的將千鈞收回。劍雖回來了,一道龍影卻從劍中甩了出去,直沖程嘉致靈臺劈去。

程嘉致後退一步,音波擊出,將龍影擊進海面。

“嘭!”

海水飛濺三丈有餘,只見一條五爪金龍高昂龍頭,從水下一躍而出。單單一根龍須,便足有十丈,一時間遮天蔽日。

船尾上眾修士看的瞠目結舌,忙不疊跪下叩拜。

十洲三島絕大部分都是海域,真龍一直都是他們的守護神。

水曜也趕緊跳出來鞠躬:“啵啵啵……”

雷婷則看的呆住:“哇,我的小龍突然間長這麽大?!”

說著就想上前摸摸它的鱗片。

“它不是你的劍魂,它是一條真龍!”銀霄無語至極,撲上前咬住她的袍擺,將她向後一拉,“不要靠近,這家夥的修為,已經不是咱們可以理解的了。怪事,只不過一個劍魂,怎麽可能引來這尊大神?”

程嘉致和蘇慕歌對望一眼,最後將目光釘在那名黑袍修士身上。

如果猜得不錯,這龍雖為雷婷手中寶劍引來,卻是沖著此人。

果然,金龍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銅鈴般的大眼促狹一瞇,睨著黑袍修士:“呵呵呵,妖孽,又被本王逮到了吧。”

那修士放下帽檐,明明一張不辨雌雄的臉,卻露出一副蛋疼至極的表情:“老龍,沒完了是嗎,追殺老子一千年,橫跨二十幾個修真界,你究竟煩不煩?煩不煩?!”

“你不死,我不煩。”金龍冷哼一聲。

“當年老子奪你龍脈提純血統,險些滅你龍族,是老子不對。”黑袍修士無奈的一攤手,苦惱道,“可我也因此遭了天譴,該受的也受了,差點兒灰飛煙滅,你為何那麽固執?”

“哼。”金龍不屑。

“你別給臉不要臉!”黑袍修士怒了,“老子若不是躲天劫,豈會怕你!”

“嗬。”金龍冷嗤,“若不是東皇帝君飛升之前,在你身上種下保護結界,你以為你真能活到現在?妖孽,當年你也算堂堂一個大妖怪,如今卻還混的不如一個女人,總依靠女人的庇護,你真好意思。”

“你少拿話激我,我與有榮焉,好意思的很。”

話說的漂亮,黑袍修士氣的直哆嗦,手中暈起一團白霧,直攻上去。

“轟!”

金龍一甩龍尾,兩道撼天動地的力量碰撞在一起那一刻,眾人只見一道閃瞎眼的炫目光芒,爾後才聽“哢擦哢擦”的聲響。好一會兒,終於有人驚恐的大喝一聲:“完了,船要崩了!”

“先飛起來!”蘇慕歌祭出桃花扇,囑咐雷婷。

“哎!”雷婷立刻祭劍而起。

一聲巨大的轟鳴過後,海船整個解體。

“走!”

蘇慕歌還沒回過神來,一只手掌倏然扣住她的肩膀。慕歌駭然,可此人身形實在太快,人影都看不清,更別提反抗。“誰?!”

*****

眼前一黑,像是從高空向下墜落。

最後摔在一塊兒大石頭上。

“哎呦!”

目識還未清明,耳畔就聽雷婷一聲慘叫,蘇慕歌緊繃的脊背微微松了松。待黑霧盡,她睜開眼睛,才發現她和雷婷居然落在一處小島上。

再一轉頭,只見那名黑袍修士面朝大海,正捧著一副卷軸,左右張望。

“這是哪兒啊?”雷婷揉著屁股,迷瞪著道。

“似乎在北海無鹽島附近。”

蘇慕歌說完之後,下意識的楞住。她們方才還在瀛洲東海域之內,怎麽一眨眼就到了北海無鹽島。這兩處海域,至少橫跨大半個十洲三島吧?

哪怕是化神大能,也不可能瞬移出這麽遠,況且還帶著兩個人。

“銀霄,怎麽解釋?”

“沒聽那條真龍說麽,他是大妖怪……”銀霄已經完全升級成為腦殘粉,一臉崇拜的望著那道背影,“堂堂大妖怪,還需要什麽解釋啊?!”

“大妖怪是什麽?”雷婷好奇著湊上去。

“修為、血統、歲數,一個都不能少。”銀霄嗷嗷嗷叫了幾聲,激動的恨不得在地上打滾,“咱們十洲三島,妖修極少,更別提大妖怪。他必定是來自其他界域,比十洲三島更高等級的修仙界!”

“是真仙吧?”蘇慕歌摸著下巴,冷不丁道,“你沒覺得,他的容貌像極了一個人?”

“紫琰?”銀霄原本不覺得,聽她一說,便也仔細瞧了瞧。“嘿,的確有些像,可他還不是仙,但也距離飛升不遠了。”

話音一落,那名黑袍妖修突然抓著卷軸向她們走來。

兩人一狼紛紛後退。

他卻“刷”一聲展開卷軸,表情十分搞笑:“你們幾個小崽,知道這是哪兒麽?”

蘇慕歌楞了楞,上前一步,低頭去看卷軸,竟是十洲三島的地圖。她上下脧了脧,指著北海上一座小島:“前輩,咱們應該在此地。”

黑袍妖修點點頭,蹲在地上,繼續盯著手中卷軸。

盯了片刻,煩躁的將卷軸扔在地上,狠狠踩兩腳:“小兔崽子,究竟躲哪兒去了?!”

蘇慕歌遲疑片刻,說道:“前輩,晚輩可以問您一個問題麽。”

“可以問,但老子不一定會回答。”

“您為何出手相救,不知這個問題可否回答?”

“可以。”

“還請前輩賜教。”

“老子高興。”

“……”

蘇慕歌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下,但很快知道,他此言不假。

這大妖怪正在避天劫,不可能同真龍鬥法,本來就是要逃的。只不過一時興起,順手捎帶了她們兩個。現在,他要走了,絲毫沒有考慮她們的處境,這小島荒無人煙,不通海船,非結丹,她們根本無法離開。

“前輩且慢!”蘇慕歌豁出去了,“您要找的人,是否名喚紫琰?”

黑袍妖修頓在半空,微微一怔:“你見過他?”

蘇慕歌呼了口氣,將水曜從靈獸袋裏抓出來:“紫琰仙君有恩於晚輩,對晚輩頗為照顧……”

妖識在水曜身上微微一掃,黑袍妖修細長的鳳目稍稍一瞇:“你可知道他的下落,告訴叔叔,叔叔便送你們前往蓬萊島。”

蘇慕歌狐疑的打量他一眼。“不知您是他什麽人?”

“他老子。”

“他父親不是東皇帝君麽?”

“那其實是他娘。”

蘇慕歌越問越糊塗:“可他是仙,您怎麽還是妖……“

黑袍妖修一聽這句,像是觸痛了某根神經,立時暴躁道:“問問問,問這麽多幹嘛!不想走了是嗎,快告訴他在哪兒!”

蘇慕歌忙不疊道:“大概一兩年前,他被煉屍宗宋掌門給抓走了。”

“煉屍宗?”

“是。”

“小崽子,你知道欺騙我的代價麽?”

“可以想象。”

“真的?”

“恩。”

她回的膽戰心驚。

之前她和紫琰確實被抓,但之後紫琰本命護體仙罩崩塌,被甩出煉屍鼎後一直下落不明。稍稍往壞處去想一下,說不定已經墮仙了……

墮仙之後,等同凡人,法器符箓無法使用,連半分自保能力也沒有。

偏偏那張臉又生的禍國殃民,萬一被……

喲,真是不敢想……

蘇慕歌打了個哆嗦。

可她也沒說謊啊,只是省略了後半段重要劇情而已。

黑袍妖修沈吟片刻,從識海虛鼎內摸出一片火紅的長翎毛,放在嘴邊一吹。

羽毛飄在半空,漸漸有一艘小船大小:“這根神鳳翎會帶你們前往蓬萊,抵達後,只需扔在空中,喊一聲回,它自會折返我身邊。”

“多謝前輩。”

蘇慕歌躬身施了一禮,再擡頭時,人已經不見了。

她後背早以浸了一層冷汗,飛身跳上神鳳翎,低頭招呼雷婷。

“快走!”

*****

神鳳翎以蘇慕歌完全無法想象的速度,直奔蓬萊而去。

不過區區三個時辰,便由北海極北入東海極東,直到觸碰蓬萊外島同內島之間的結界,方才降落。

腳一沾地,雷婷頂著一頭亂發,彎下腰便吐了。

蘇慕歌也好不到哪裏去,嚴肅的繃著臉,將神鳳翎扔上半空,喝了一聲回。

“我的媽呀,這簡直是……”

雷婷面色慘白的擡起頭,待看到眼前一座座浮空島,一道道霓虹橋之後,驚訝的合不攏嘴,“怪不得師父常說,蓬萊是比仙界還要仙的地方,當真太美了!”

蘇慕歌不是頭一遭來,也沒心思欣賞風景。

她屏息,以神識同鳳女取得聯系。

小半個時辰後,鳳女抓著程天養飛來。

程天養被捆的像只粽子,嘴巴上貼著符箓,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一看見蘇慕歌,兩只眼睛充斥著血絲,瞪的溜圓,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蘇慕歌嘴角一抽:“怎麽弄成這樣?”

“實在是他太不聽話!”鳳女一臉不耐煩,以手作刀卡在程天養脖子上,“以後這種任務,千萬不要再交給我,我怕我一個忍不住,將他給哢擦掉!”

“消消氣,消消氣。”銀霄狗腿子一般上前給她捶背,嬉皮笑臉地道,“哎,這段日子,我們過得也不輕松呀……”

蘇慕歌捏了捏眉心:“先去拜見桑行之吧。”

“蓬萊仙尊是咱們想見就能見到的人嗎?”鳳女指著結界道,“我在這待了幾個月,從沒見過一個人出來或者進去。”

“銀霄,你去試試看,能不能穿過結界。”

明知希望不大,銀霄還是運了運氣,在結界周圍轉了一圈,搖搖尾巴:“不行,這結界有桑行之的修為加持,以我現在的能耐,沒辦法穿過去。”

“有他的修為加持?”蘇慕歌思忖片刻,“既然如此,便將他引出來!”

一攤手,鐮刀破空而出,慕歌幹脆利落的飛身而起,靈氣聚在鐮刀上,“哐當”一聲砸在結界處,“嗡嗡……”,如石子入海,結界產生一小股水紋波動,便覆原如初。

蘇慕歌飛身再補一刀。

雷婷見狀,也舉著自己手中重劍,同蘇慕歌站在一處,去劈砍結界。

才砍了沒幾下,一道靈氣陡然從背後襲來!

“小心!”蘇慕歌一掌擊開雷婷,鐮刀一甩,抵擋下劍氣的同時,自己也連連向左幾個趔趄。這靈氣是程嘉致的音波功,力道不重,像是在提醒她什麽。

蘇慕歌稍一沈吟,立時抓住雷婷的肩膀,一個瞬移跑出去幾丈遠。

人未站定,就聽“嘭”一聲。

一口大鐘從天而降,正落在她們先前站的位置。

雷婷拍著胸口:“好險!”

蘇慕歌轉過頭,只見兩名修士遠遠飛來。一人築基,一人金丹,一個是程嘉致,一個是程嘉致的父親程不通。

“嗚嗚嗚嗚……”

程天養一看見程不通,激動的眼淚直流,如毛毛蟲一般不斷蠕動身體。

怒刷半天存在感,程不通完全當他是透明,側目瞪了程嘉致一眼之後,才睨向蘇慕歌:“不愧是我程家培養出來的,讓我們一通好找。”

蘇慕歌微微一笑:“抓我一個小角色,竟勞三叔大駕,侄女真是深感榮幸。”

程不通冷笑道:“我程家待你也不薄,不曾想,竟養出一只白眼狼兒,如今由老夫親手了結你,也算有始有終。”

“父親!”

他尚未出招,程嘉致已經飛身上前,同他面對面,“小犀是您看著長大的,您真忍心殺她?況且,怎麽也是咱們程家對不起她在先……”

“你給我閉嘴!不氣死我你就不高興是吧?”

一瞧見自己這個寶貝兒子,程不通就要氣的厥過去,明明是家族小輩中最優秀的一個,卻偏偏一點兒不給他長臉。此番跑回來自告奮勇,還當他是轉了性,沒想到卻是來添亂的!

程不通一揚手,將他定在原地。

“受死吧!”

眸中精光一閃,蘇慕歌虛空一抓,一把將程天養抓在手中,緩緩揭開他嘴上的消音符箓:“程不通,你敢動我,我就先殺程天養!”

“嗚嗚嗚……啊?”程天養嗚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可以說話了,稍稍一楞,才仰著頭嘶啞著嗓子大喊大叫,“三叔,別管我的死活,快殺了這個賤人替大姐報仇!”

程不通卻哈哈大笑:“靈犀啊,如今窮途末路,你是不是糊塗了。竟拿著自個兒親弟弟的命,來威脅老夫?得,不麻煩你動手,你們姐弟的命,老夫今兒便一並取了!”

“三、三叔,你說什麽?”

猶如一聲晴天霹靂,砸的程天養半響回不過來神。

他掉過臉,不敢置信的瞪著蘇慕歌,“三叔究竟在說什麽,你是二姐,可我二姐不是你啊!”

“對,我就是你二姐程……不,我不是你二姐。”蘇慕歌眸子一瞇,“你沒有二姐,至始至終,你只有一個姐姐,那就是我!程家人,乃是你我的滅族仇人!”

“三叔!”

程天養的識海完全炸掉,再度掉臉望向程不通,咆哮的青筋粗暴,“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黃泉路上,去問你的好姐姐的吧!”

程不通乖張一笑,雙臂陡然一震,周身爆發出一陣戾氣。只見一只巨大獸頭從他靈臺竄了出去,張著血盆大口,直沖姐弟二人猛撲。

蘇慕歌一個瞬移擋在程天養身前,抓出一把靈符拋出去:“天地乾坤,護我神明!”

結界驟生,可惜頂多抵擋一息。

獸頭同結界猛地一撞,蘇慕歌眼耳口鼻全都流出血水來。

“嗖——!”

千鈞一發之際,劍氣襲來,一瞬將獸頭打散。

程不通惶然大驚,連連向後仰飛。

一道白影由眾人眼前閃過,蓬萊仙尊長身玉立。

“還好?”

“並無大礙,多謝桑伯伯出手相救。”

蘇慕歌躬了躬身,終於暗暗松了口氣。方才她感應到乾坤袋和背後棺材產生共振,便猜到擊打結界還是有效果的,桑行之終究還是看在蕭師叔的面子上,願意出手幫她一幫。

她這一放松,腳下便是一浮,險些摔倒。

程天養還處於迷蒙狀態,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扶她一把,卻又驚恐的向後退了一步。

桑行之透過偽裝,視線在蘇慕歌道髻那根質樸木簪逗留片刻,眉目間便多了幾許傷感,幾許悲涼:“程不通啊,你程家近年來當真是長本事了,竟敢在我蓬萊島門口行兇殺人。怎麽,當我桑行之也死了不成?”

程不通強壓下|體內澎湃翻湧的內息,在桑行之強大的威勢之下,恭恭敬敬的鞠了一禮:“仙尊,此乃我程家家事,還望仙尊通融。”

“她姓蘇,你姓程,哪裏來的家事?”桑行之面無表情的捋了捋長袖,“你方才也聽見了,這小丫頭稱呼我一聲伯伯,既然她是你家的人,我是她家的人,等於我也是你家的人。來,究竟有什麽家事,咱們兩個坐下來聊一聊。”

“噗……”雷婷站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

“您這是……”

程不通尷尬不已,畢竟是家醜,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

他們雖然猜到蘇慕歌會來蓬萊避難,但千算萬算也算不出,一貫明哲保身的桑行之,竟會主動站出來庇護蘇慕歌,同程、羽兩大家族正面為敵。

他心中不忿,但也不敢沖撞桑行之。

否則桑行之分分鐘讓他爺倆死在這裏。

這老家夥,別看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那可是什麽事兒都幹的出來。

程不通斟酌良久,才拱手道:“實不相瞞,這小修士在融天洞內,殺了我侄女程靈璧。仙尊,您一貫不許門下弟子參與試煉,不就是看不慣這等見利忘義的卑鄙小人嗎?”

“不,你錯了。”

桑行之微微攏了攏兩彎遠山眉,“我是怕我門下弟子太強,在試煉中將你們的機緣搶光。大家同混一個修仙界,擡頭不見低頭見,那多不好意思。”

程不通訥了片刻,捂住胸口險些吐血身亡。

“說正經的,我一早看不慣你們在秘境內可以亂殺人的規矩,但我人微言輕,拗不過你們幾大門派幾大家族人多勢眾。先前,你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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