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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漸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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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蜀山廣場。

人山人海。

練氣組開局第一場,秦崢對戰梁蓁蓁。第二場,程靈犀對戰司徒凜。第三場,則是兩場優勝者之間的最終決賽。修仙界從來只有魁首,沒有其他名次。

打從一上場,秦崢就有些心不在焉。

第一,對手是個女人。第二,對手太弱。第三,天氣太熱。尋罷眾多理由之後,還是旁觀的北昆侖弟子一語中的,蘇慕歌沒來。

平時不來可以,決賽也不見蹤影,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已有不少同門掩嘴偷笑,早說他剃頭擔子一頭熱。

梁蓁蓁同他過了將近五十招,不耐煩道:“秦師弟,你能不能走點心?”

抽到同秦崢一場,她就知道自己輸定了。但比起輸給程靈犀,她倒是寧願輸給秦崢,可他這麽敷衍了事的算什麽?

秦崢揮劍擋住她的攻勢,輕蔑一瞥:“我哪點兒不走心?”

“下手這麽輕,你當拍蚊子呢?!”

“嫌挨的不夠?這要求略奇葩。”

話音一落,秦崢雙手握著劍柄砍了上去。

毫無邏輯的劍招,毫不控制的靈氣,不一會兒便將梁蓁蓁打的摸不著北。第一次觀看秦崢比試的修士,大都目瞪口呆,而見多了的,則習以為常。

“金光,好端端一塊兒璞玉,你怎麽也不雕琢雕琢。”白芷道君頻頻蹙眉,“瞧他言行舉止,實難登大雅之堂。”

“呵呵,我的看法則與你截然相反,這便是他的過人之處。”劍老笑道,“沒有章法,便無破綻,可不是誰都能夠做到的。”

其他幾名道君紛紛附和。

金光道君只笑不語,又轉眼瞥向桑行之。眉目間得意之情盡顯。

“原以為,你們只慣將黑說成白,不曾想,你們還能將死說成活。”桑行之正襟危坐,好笑道,“劍道玄妙之處,在於一個恒,在於一個定。他如今這般看似隨意灑脫、毫無破綻,實則從一個側面說明,他全無道心。贏,反而是輸。”

“贏就是贏,怎會成輸?”白芷道君糊塗了。

“桑賢弟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吧。”劍老哈哈一笑,“秦崢還只是孩子,別說他,試問在場諸位,有幾個能在練氣境就修出道心、領悟劍意的?”

“正是,當年我也是築基之後,才……”

又是一連串的附和。

裴翊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垂首立在金光道君身後,漆黑雙眸中透著冰涼的沈靜。整個高臺上,恐怕也只有他能理解桑行之話中深意,更能明白為何每次蜀山論道他都推辭不來。

作為一名劍修,可以在擂臺上輸掉招式,但卻不可輸掉道心。秦崢今日贏在招式上,他日必定輸在道心。哪怕魔核陰差陽錯被他搶走,沒有一顆恒定之心,在這條荊棘路上,他根本走不遠。

故而裴翊從未將秦崢放在眼裏過。

其他人真傻裝傻裴翊不知道,但蜀山劍老拼命擡舉秦崢,不就是為了等司徒凜奪魁之後,打一打昆侖的臉麽?

不過,他此番註定是要失望了。

裴翊稍稍擡眸,凝望下行人群中的程靈犀。

論劍大會五十年一次,靈犀不只一回遺憾此事,練氣組被蜀山坑騙,同魁首失之交臂。而後在築基組又輸給自己,一生同魁首無緣。

幸好,遺憾如今得以彌補。

可惜程靈犀對於裴翊的註視絲毫不覺,依舊舉目望著秦崢。

裴翊俊眉一擰,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無論他怎樣試探,靈犀的確是失憶了,但她看秦崢的眼神,總讓他有種錯覺,如同在看朝思暮想的戀人。

哪怕當年對著自己,她也沒有過這般神情。

察覺桑行之探究的視線尋來,裴翊忙不疊收眸垂首,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氣質,將自己偽裝的滴水不漏。

“有意思。”桑行之兀自笑了笑。

“什麽有意思?”蕭卿灼姍姍來遲,甫一落座,便聽見這一句,“錦衣宗還不曾到麽?”

“不曾。在等一個時辰,我便離開。”

蕭卿灼微微頷首,沒有多言。

這廂秦崢一瞧見他來了,火力全開,三下五除二的幹掉對手,不等評判宣布,就一個縱身躍上飛劍,直奔高臺飛去。

在一眾道君面前流星一般劃過,連頭都不曾偏一下。

金光道君的臉色就有些難看。

“蕭師叔,慕歌人呢?”秦崢落在蕭卿灼面前,張口便問。

“不知道。”蕭卿灼摩挲著茶盞,“可能又跑去哪裏做生意了吧。”

“慕歌一早便答應過我,今天會來看我最後一場比試。”見他不擡頭,秦崢索性蹲下|身,“遲遲不到,十有八九出事了!”

“你多心了。”蕭卿灼展顏一笑,“昨夜裏我們一起回的城,城中各處皆有結界,她能遇到什麽危難。況且她的應變能力,你也知道。”

秦崢聽他如此一說,總算稍稍安心了些。

第二場程靈犀同司徒凜比試開始。程靈犀出手就是殺招,自從殺了雷厲之後,程靈犀在擂臺再沒殺過人,但招式卻一次比一次狠辣,這分明就是要悟出劍意的節奏。

而更令人驚訝的,司徒凜竟一次次化解過去。

蜀山劍老悄然揚了揚眉。

但他的得意僅僅持續一息,只因他看出司徒凜開始有些力不從心,雙瞳竟也有些渙散……再這樣下去,不出十招,必將被程靈犀踢下擂臺。

蜀山劍老豁然起身,什麽情況?!

唇角淡淡一勾,裴翊笑了。

可笑意很快僵在臉上,因為程靈犀輸了!

“咦,如今這些小輩是怎麽回事,我有些看不懂了。”白芷道君一頭霧水,旁人瞧不出門道,他們這些元嬰境修士一眼便知。這兩人勢均力敵,不過司徒凜狀態不佳,認輸只在早晚,程靈犀的攻勢一直很穩,卻搶在他靈氣洩盡之前露出致命破綻,明擺著是故意的。

“師父,徒兒離開片刻。”

裴翊請示罷金光道君,飛下高臺,一臉煞氣的將程靈犀堵在路上。

程靈犀楞了楞:“裴師兄。”

裴翊暗暗攥緊拳頭,言辭依舊平淡:“靈犀師妹,你不是一直都想取得魁首的麽,今日為何要故意輸給他?”

漆黑的雙瞳深邃孤冷,沙啞的聲線如同寒泉內溢出的冰水,哪怕不曾外洩一絲一毫築基境氣勢,程靈犀依舊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

“是我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裴翊逼近一步,冷峻的臉上並無過多表情,“依我看,你是不想和秦崢同臺吧?”

程靈犀並未否認,方才她已被痕痛罵一頓,現在居然又有人跳出來教訓她,不由微微皺眉,頭一次毫不遮掩的舉望他:“弟子輸贏與否,同師兄有何相幹,若是丟了宗門的臉,自有金光道君降罪。況且,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拿什麽魁首,師兄多慮了。”

“你……”

一口悶氣在胸腔不上不下,裴翊欲言又止,同她四目相對。

一息、兩息,眸中的怒氣漸漸轉入平靜,因為這目光太過陌生。三息、四息,平靜漸漸轉為狐疑,因為陌生的太過詭異。

裴翊對程靈犀的了解其實很少。

當初擇她做道侶,不過順著金光的意思。當然,他對於程靈犀也是有感情在的,但他上一世大部分的心思,都耗在報仇之上……

人若不曾失去一次,真的很難懂得珍惜。

如若他當初能夠多分一些心思出來,百年夫妻,不可能發現不了她的秘密,倘若他一早發現了痕,事情一定不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

他自己也有秘密,所以他並不苛責程靈犀的不信任。

由始至終,他只怪自己。

失憶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言行舉止,改變一個人的行事作風,或許這才是真實的她。但失憶可以改變一個人本性麽?那個為達目的,不惜換靈根,塑筋骨,逆天改命的女人,怎麽可能為了一份愛慕之情輕易認輸?

除非……

裴翊如遭雷劈的楞在當場。

******

仿佛墮入了無邊地獄。

蘇慕歌蜷縮著抱成一團。

屍氣不斷腐蝕著她的識海,身為冰系靈根,對於陰寒的抵抗能力實在太弱,若非鳳女不斷以精火游走她的經脈,她早已徹底失去意識。

“我的靈氣所剩無幾。”鳳女掐訣的手一直在抖,周身黑氣繚繞。

“你你你可千萬撐住。”銀霄才剃了一身長毛,如今只剩下一個大腦袋,它也是極陰屬性,蜷縮在煉屍冢中瑟瑟發抖,說話都不利索,“你一松手,她就得完,她一完,咱們都得跟著完!”

“恐怕撐不了多久,她丹田也快空了。”鳳女嘴唇發紫,指甲滲出殷紅的血液,“這煉屍冢乃極品法器,控屍的又是金丹圓滿修士……”

“咳……”

蘇慕歌輕輕咳嗽一聲,眼皮兒撐了撐。

銀霄忙喊:“慕歌,你快些醒醒,堅持……”

靈臺布滿黑氣,蘇慕歌識海裏亂糟糟的一團,一大波雜音湧入耳膜,她下意識的封閉識海。不行,不能封閉,她揚手在自己的靈臺使勁一拍:“醒醒!”

一個激靈坐起身,長長喘了口氣。

連呵出的氣都是黑的。

雖然對方一直不曾露面,但蘇慕歌知道就是那名煉屍女修,此地應該就是她的棺材,也是她的法器。

紫琰躺在她左手邊,肉身外結了一寸厚的冰,整個將自己封住,屍氣一絲也無法侵入。真仙不愧是真仙,哪怕在凡間無法使用法力,自保能力也非她這種小角色可比擬的。

棺材內還密密麻麻擺放著三十幾口棺材,應該都是她養的煉屍。

地上全是腐爛的人肉,森森的白骨,放眼望去,十丈見寬的一片地方,整個就是一處人間煉獄,這得殺死多少人,才有這等壯觀的景象?

這女人不只是個邪修,還是個邪修中的惡魔。

銀霄哆哆嗦嗦的開口:“慕、慕歌,先別別探了,鳳女快撐不住了。”

“辛苦你了,鳳女。”蘇慕歌回神,盤膝而坐,磕了十幾塊靈石之後,雙手胸前結印,“你先休息,我來吧。”

“好!”

鳳女也不啰嗦,它確實撐不住了,一收手,直接吐出一口黑血。

蘇慕歌面色冷肅,不斷引導靈氣補充空虛的丹田,壓制住屍氣流轉。

“哐當——”

但聽一聲響動。

蘇慕歌打了個激靈,立刻切斷靈氣,顫巍巍的站起身。

只見一大片褐色棺材中,有一具在微微顫抖,“哐當哐當”,棺材蓋似乎被一雙手一點一滴試探著推開……

裏面的煉屍竟坐了起來,陡然睜開雙眼,目光漆黑幽深。

蘇慕歌連連後退,直到看清他的臉,才驚訝道:“姜前輩?!”

姜頌一看是她,也楞了楞。

“您怎麽在這?”蘇慕歌上下打量他,“您成煉屍了?”

“你看我像麽?”姜頌瞥她一眼,黑袍一抽,翻身從棺材裏跳出來,一面四下窺探,一面反問:“你這小鬼為何也在此地?”

“晚輩是被抓進來的。”

一瞧見姜頌,蘇慕歌松了口氣,但想起在天音塔違背他指令的事情,才揣進胸口的一顆心,又提了出來。

姜頌似乎將之前的事情忘了,繼續問:“此地是哪兒?”

“晚輩不知道。”蘇慕歌攤手,“晚輩是在蜀山城被抓的,我猜,咱們現在應該還在蜀山界內。”

“蜀山?”

姜頌琢磨片刻,遂走到棺材前,一具一具的開始掀棺材。

蘇慕歌實在想不通他在幹什麽,只能從他老本行上猜測:“姜前輩,那名煉屍宗女邪修,莫非也是幽都叛逃者?”

“她是人。”

“那您怎麽會落在她手上?”

“她手中有具煉屍,是我魔族叛逃者。”

“那您是要殺她報仇?”

“不,我不殺人,我只搶屍。”

蘇慕歌聽罷簡直給跪了!

人都已經死了,成為一具煉屍,還要打包帶回幽都去治罪,大執事你要不要如此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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