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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青梅,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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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郭敏一路跑了出來,外面街上到處都是人。

就在這樣一個熱鬧的節日,她宛如新生,走在人群當中,只覺夜色如水。

她和玲花表哥約定在西子湖邊,這個時間那裏人不能多,她走得很快,起初還隱約能聽見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在找,後來遠了就什麽也聽不見了。

一口氣跑出去二裏地,她腳下生風,腦子裏面亂哄哄的。

李刃這小子果然退婚了,他連等她開口去求玉貴妃的耐心都沒有,一回來就直接求了皇上,現在好了,她沒有爹,也和玉貴妃沒有什麽關系了,沒有娘,也沒有了那個誰……

西子湖邊有些人在放天燈,天上月色姣美,郭敏想起那日在郊外,陸映真的笑陸映真的淚,還猶在眼前。

垂柳一排又一排,徐留白的身影出現在第一課樹下。

他提著一個燈籠,遠遠地就走了過來,徐敏站定,等他一步一步靠近,只傻傻地看著他笑。遠處漫天煙花,星空都被照亮,他站在她的面前,單手捶著自己的一邊肩頭:“來,表哥給你做後盾。”

她伸手圈住他的頸子,這就真的靠在了他的肩頭。

徐留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今日做了了斷也好,我徐家姑娘叫他欺負了一個也就夠了,明日我去想想辦法,戶籍也更改過來,咱們就叫徐敏,我也聽說了,李刃那小子也犯渾說要退婚,他可真會挑時候,看明天不抽他!”

郭敏在他肩膀上依靠了片刻,隨即起身,左右無人,她又靠近了些,在他疑惑的目光當中低聲問道:“那你呢?你不是我表哥,你到底是誰?”

徐留白也壓低了聲音,他略顯奇怪的嗓音此時聽起來竟有隱隱的笑意:“哦?我不是你表哥?那你說我是誰?”

明明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直困擾著她,可她看著眼前的人,只覺得他也是這樣的親厚,

她心裏難過,更是堅定地看著她:“既然都說今天要做了斷,我就想知道你是誰?我表哥去哪裏了?”

他負手而立,背手提著燈籠轉身就走:“走吧,表哥帶你去放燈,別胡思亂想了。”

湖邊波光粼粼,她向前兩步,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站住!”

留白站定,隨即又回頭對她笑笑:“怎麽?你不想去?”

她索性豁出去了:“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我舅舅舅母哪裏去了?”

他看著她,也不瞞她,一字一句說道:“徐留白就是徐留白,這個事實誰也改變不了,我也是徐留白,遵從他的意願,做他未了之事。”

說著難免唏噓,轉身就走。

就連臉上的淚痣都一模一樣,他背後的燈籠給她照著亮,徐敏呆呆跟著她:“什麽意思?那……那個他哪裏去了?你又是怎麽回事?”

他踱步到湖邊,伸手拿過岸邊放置好的天燈輕輕放在冰上,雖是夜裏,也能看見他些許倒影,只聽他輕輕地嘆息:“我是已死之人,而他呢,卻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舅舅舅母常年在外,不過是還存著他尚在人世的信念,到處尋找他的蹤跡。”

說著放下燈籠,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願我佛賜我六字真言,雲開霧散。”

郭敏如遭雷擊,隱約有什麽東西在她心裏串聯了起來,想起他那日散開長發的模樣,提起燈籠來,站了他的旁邊。

“我表哥……”她已帶哭音:“他不在了嗎?”

“不知道,”他看著那越飄越高的天燈:“我也是累了倦了,可他總不回來。”

再氣憤,再委屈,她都沒有落淚,就在這個時候,伴隨著遠處天上一團團的錦簇煙花,一行淚珠滾落下來,郭敏站在西子湖邊,只覺渾身發冷:“就剩我一個人了嗎?只有我了嗎?”

他聽見她哽咽,回頭笑:“不,不是你一個人,是我和你兩個人。

她悲從心來,蹲下身來默默哭泣。

徐留白也抱膝坐下:“敏敏,姑姑去世前曾把你托付給我,那時我也頹廢,你也還小總不以為意,現在忽然想起,實在是我的錯,我只管知道有玉貴妃護著你,有那錦繡姻緣小李刃,沒有人欺負你就是最好了。但是這人心險惡,活在這世上,父母姐妹朋友都能離你而去,唯有你自己才能保護自己。”

郭敏捂上耳朵:“我不想聽這些,都走了剩下我一人也沒意思。”

“敏敏!”

她剛一低頭,人就被大力地扯了回來,臉上還有淚瓣兒徐留白伸手輕輕拭去:“你要知道,人在變得無堅不摧之前,都流過很多很多的眼淚,就像我,我剛成為徐留白之初,也常常哭泣,比你還要糟糕。我希望你能在我還在的時候,學會怎麽保護自己,別人拿你的東西,不光要知道拒絕,還要學會反擊,而不是只有惱怒。哭沒有用,你要學會笑,就像你以前那樣,什麽都不要在意,別人都是可以舍去的。”

郭敏楞住,吶吶地看著他:“都能舍去?表……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他湊近了前來,眼底的淚痣更加動人,只嘶啞的聲音略顯低沈:“我雖不是你表哥。”

她屏住了呼吸,聽見他輕聲說道:“但我是你表姐。”

郭敏瞪大雙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

天色漸晚,徐留白沒有太多的時間,只能長話短說:“別的以後再告訴你,現在因為給四叔治眼疾,我欠了沈江沅一個人情,他叫我今日過去還他,這就要走。只是你還叫我放心不下,白天不是和你說了,我給郭守義準備了一份大禮,現在她就在大戲樓的秋字雅間裏,你見了她就會明白,到時候是想對郭家和那個所謂的芙蓉夫人網開一面,你就給她些許盤纏,日後再不會相見,可如果你想把這份禮物送去郭家,那就動動你的腦子。”

他站起身來:“今晚我估計都不能回府了,今後的路也不可能一直有人陪著你,是去是留,是去徐家還是去四叔那裏,亦或是回去郭家,都由你選擇。”

說著叫了一聲,車夫這就將車停在了路邊。

西子湖邊,徐留白逐步後退:“你還有些時間想想,我先走一步,玲花在大戲樓等著你。”

他對她擺手示意:“敏敏,千萬別叫我失望。”

郭敏怔怔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

叫她來湖邊,就因為這邊人少,三面都是湖沒有耳目,才對她說的這些。

她一個人提著燈籠,看著不平的冰面,心裏也不能平靜。

沒有母親,沒有父親,沒有表哥,沒有玉貴妃,沒有李刃,也沒有家。

她還有什麽?

說割發斷情,與郭家一刀兩斷。

可就這樣退出這場紛爭,何其不甘!她的身體,她的名姓,都由母親給予,憑什麽就由她來放棄?

晚風吹著她的臉,真是一陣比一陣冷,似乎都能把她打透,郭敏摸著自己的臉,赫然轉身。

幸好街邊都是游人,她將燈籠掛在樹杈上面,這就加快了腳步。

正是酉時剛過,每年這個時候街上都會有許多耍戲法的,猜燈謎的,男男女女結伴好友在外接大財神。郭敏木然走過兩條街,腳下是越來越快。她只是一個念想,那就是快點去到大戲樓。

或許是太過於專註,連什麽時候遇見的沈江南都沒註意到。

直到他跟上她的腳步,一把抓住她才像被人驚醒,緩過神來。

街道兩邊燈火高懸,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沈江南一把把她扯了旁邊去,她就站在街燈的下面,恍惚地看著他。

他一邊脫著身上的鬥篷,一邊驚道:“郭敏,你像個鬼!”

說著把鬥篷給她披上,輕輕擁住了她:“你臉色這麽差,沒事吧?”

她身上一暖,郭敏擡眸:“江南是你啊,你怎麽還沒回家?”

他雖然是庶子,但家教甚嚴,通常在這樣的日子裏酉時之前是必須回去的,多年相交對他了如指掌。

沈江南無奈地看著她:“你忘記了?我們約好的,要一起游夜啊。”

是了,她總是忘記。

一看見他就覺得十分對不起,眼底都是歉意:“可惜你約的是郭敏,而我現在已經不是那郭敏了。”

他面色不變一點也不驚訝,皆是柔色:“管你什麽敏,聽說小王爺已經得了退婚的旨意,恭喜你終於不用再忍受小未婚夫了。”

說得也是,她心底溫暖,忍不住笑了:“你說的對,從今往後我再約小公子出去玩他都不會再拿婚事鬧我了,那麽沈小公子,現在約你還來得及嗎?”

他傾身向前,伸手取下她頭頂的一片枯葉。

可能是在湖邊不小心掛上的,沈江南拿到她的眼前對她晃了晃:“這是送我的禮物嗎?我收下了,拿人家的都是手短,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你去哪游逛我陪你就是。”

他一語雙關,笑意吟吟。

二人貼的有點近,在別人看來自然暧昧無比,徐敏是真的被他逗笑,一把推開了去:“好啦,我還有正事,要走也得等一會兒。”

“還有什麽事?”

“等我去一趟大戲樓。”

“好,我和你一起去!”

“……”

兩個相視而笑,這就從燈下走了出來,而就在人流的那邊,站著少年,已不知看了多久。李刃獨自一人,剛從宮裏回來,玉貴妃怒斥了他一通,他以為退了婚事,毀掉郭敏的婚事,看見母親那樣難過他心裏會好受,但事實上他一絲絲也高興不起來。

緊接著,郭守義強闖進宮,問郭敏可否來過。

根本沒有,玉貴妃也顧不上再管他,趕緊叫人出去尋找,他恍惚走出來,這就在街上游逛了半個多時辰,沒想到不經意地一擡頭,這就能見她。

郭敏也楞了下,不過隨即對他笑笑,似乎並未受退婚有任何的影響。

三個人之間,僅僅隔著一條街的距離,也不知沈江南對她說了些什麽,兩個人都對他擺手示意,愉快地與他道別。

他註意到郭敏身上穿著的,還是江南的鬥篷。

李刃磨牙,一股無名怒火沖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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