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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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遠說出了多年前的隱秘，陳靈其實有點慚愧，她真不是有意想探聽別人的隱私，尤其這事牽出了蘇蜜不為人知的隱私。事到如今，她無法拒絕曠遠要求自己陪同去拜祭葉月的要求。
明悅酒店是半山溫泉酒店，曠遠去地下停車場停車，陳靈便一個人在酒店大門口等。
酒店坐落在山腰，是一棟歐式風格大樓。背靠青山，環繞綠水，自然環境美不勝收。酒店門口站著兩位身穿紅色旗袍的苗條女招待，不時有人進出，從其靜謐優雅的氛圍來看，顯然兩個月的那宗命案並沒有對酒店造成太大的影響。
陳靈看得入神，有個中年男子湊到她身邊搭話：“小姐，要租車嗎？下山只要20元。”
酒店位於半山，出入不便，酒店門口長期有很多出租車司機等著接活。
陳靈搖頭。
司機大叔似乎有些不甘心，“哦。姑娘，你是來酒店找人？還是住店的？你待會總要下山的吧，我給你個電話，你要車的話可以隨時聯系我。跑盤山公路可是考技術的，我20年駕齡，坐我的車絕對放心。”
陳靈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正準備說話。
大叔忽然哦了一聲，朝酒店大門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那個姑娘，等等，姑娘，姑娘。”
跑了幾步卻又懊惱轉回了頭。
陳靈問：“大叔怎麽了？”
大叔說：“嗨，別提了，頭兩個月搭一姑娘下山，把錢包落我車上。我也不知道怎麽還給她。剛好像看見那姑娘進了大門，誰知跑過去又沒看見人，不知道是不是老了眼睛花了。”
剛還好誇自己開車技術好，這會又眼睛花了。陳靈覺得這司機大叔也有幾分可愛。便說：“大叔真是好心腸。拾金不昧啊。”
“那可不。咱是幾十年老司機了，撿過不知道多少東西。手機，錢包，絲巾，電腦，從來不貪。不是咱的東西咱也不要。就像剛才的那姑娘深夜一個人搭我的車下山，走到一半突然又要打道回府，急匆匆下車，連錢包都落下了。我這兩月都留意著恐怕那姑娘還會再來，遇到我就還給她。”
“錢包裏有沒有什麽能查到身份的東西？”
“就幾百元錢，還有健身卡，銀行卡什麽的。”
大叔說著拿出那個錢包來翻了翻。
陳靈好奇也湊上去看了下，無意間見到錢包中夾著一張挺眼熟的磁卡。拿出來仔細看，上面有藍因公司的標志，這應該是張藍因大廈的門禁卡。不由楞了一下。
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卻又怎麽抓不住。
“大叔，這個是什麽時候撿到的？”
司機大叔回憶：“差不多是兩月前吧。具體日子記不得了。夜裏很晚了。大概是夜裏十點多，我從機場拉了客戶來酒店，本來以為要空車返的，沒想到有個挺漂亮的姑娘要搭車下山。走到一半，那姑娘又讓我回去。說有事要回酒店。結果第二天就發現落了這東西在我車上。我也不敢肯定是誰落的，不過這錢包看起來是姑娘用的，我那天搭的客人裏也就那一個姑娘。”
曠遠走過來，見陳靈和一個出租車司機聊天便耐心在一邊等。
“大叔，這個卡好像是我們公司的門禁卡。也許是我同事的東西。你還記得她長什麽樣不？”
“個子跟你差不多，挺瘦的。很斯文一姑娘。具體什麽樣兒，那天太晚了我也沒留意。不過這姑娘在車上接了個電話以後，似乎是生氣了。嘖，這麽小姑娘板著一張臉來還有點嚇人。”
陳靈留了大叔電話，說找到錢包主人就通知大叔。
陳靈直覺腦子裏亂哄哄的一團，似乎有什麽東西就要破土而出，卻又總差一步，恨不得抓耳撓腮。
等電梯的時候，陳靈垂著頭，看到光可鑒人的地板上自己的影像，心裏驀的一動，仿佛冰面裂開一道縫隙。
“蘇蜜的第二個人格你見過幾次？”
曠遠沈吟：“一次吧……我也不能肯定。她每次出現並沒有特別明顯的征兆。不過另一個蘇蜜比較暴戾，遠不如她平時這麽溫柔可親。”
“葉月出事那晚，你給蘇蜜打電話，你覺得有沒有可能你觸及她心中傷疤，引出蘇蜜的第二人格？”
“那晚確實不歡而散，但是否引出了蘇蜜第二人格就不清楚了。你為什麽問這個？”
“我懷疑葉月的死跟蘇蜜第二人格有關。”
曠遠震驚：“不是說葉月是被那幾個混蛋害死的嗎？蘇蜜跟葉月關系這麽好，為葉月的事寢食不安，四處奔走，這怎麽可能！”
陳靈猶豫：“如果是咱們平時見的蘇蜜，當然不可能。如果是另一個充滿暴戾之氣的蘇蜜呢？”
“那也要有條件作案才行。你有什麽依據？”
陳靈分析：“這只是我的猜測。首先，李可兒說郭鐘他們是打算把葉月屍體扔到樓頂水箱的，為什麽最後葉月是墜樓而死其次，如果剛才那位司機大叔說的人是蘇蜜的話，就是說蘇蜜曾經中途折返酒店。可我明明記得蘇蜜說那晚公司酒會散後她就直接回了家，根本沒有提及中途返回酒店的事情。”
曠遠咀嚼陳靈的話，臉色都變了。
二人走進電梯。
曠遠整個人都呆了。只是喃喃：“這不可能的。蘇蜜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靈想說，當然是為了你。但覺得這話說出來實在太打擊人，便忍住了沒說。
出了電梯，往側邊走就是消防通道，上樓頂天臺的必經之道。
陳靈看著精致堂皇的酒店走廊，壁燈，地毯，花瓶，墻壁上的花紋，無不彰顯酒店的奢華。然而兩個月前，就在層樓的其中一個奢華房間裏，發生過一起令人發指的罪案，這精致走廊裏，拖過一具含冤而死的屍體。
陳靈眼前仿佛出現了案發時的一幕幕，罪惡的人性在這裏彰顯無遺。
推開樓頂天臺的門，就見一縷青煙飄裊直上青天。
地上蹲著一個白衣女人，正往盆子裏丟紙錢。旁邊的欄桿旁靠著一大捧白玫瑰，襯著新漆的綠色欄桿，顯得清新潔白。
那女人聽到動靜轉頭看過來，竟然是蘇蜜。
竟然這麽巧合，蘇蜜也來這裏拜祭葉月。
曠遠心裏震驚、尷尬、疑惑、擔憂等情緒交織，一時不知該怎麽開口。
煙霧忽然變濃，筆直一線，直沖天際。
幾人的眼神隨之望上半空。煙霧消散在不知何處。只餘遼闊悠遠的天空。
蘇蜜說：“這裏自從葉月出事後，天臺就已經封死，不能隨意出入了。幸好我跟這裏的大堂經理熟，她給了我鑰匙，要不然你們也是上不來的。”
曠遠看著她，“我沒想到你也會來。”
“葉月是我的朋友。”
樓頂的風很大，帶著隱隱的嗚嗚聲，仿佛咽泣的聲音。
蘇蜜靠著欄桿，眺望遠處險峻曲折的山線，說：“自從葉月出事後，酒店方找了高僧在天臺這裏做法事，以慰亡靈。還將這裏徹底修葺一新。”
葉月走過去，看到樓下是郁郁花木，深綠淺綠，點綴著各色花朵。
蘇蜜說：“這裏就是葉月墜樓的地方。下面是花園。夜裏沒什麽人，所以她的屍體第二天才發現。”
曠遠不敢看向那裏，將頭轉向一邊。
葉月盯著那裏看了很久。
空氣中帶著冷凝而悲嗆的氣氛。
蘇蜜淡淡說：“涉事的人幾乎都得到了報應。葉月應該也能安息了吧。”
曠遠看著蘇蜜：“我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辜負了小月。也辜負了……你。蘇蜜，請你原諒我當年的懦弱。”
當年這樣的話曠遠也曾說過，然而卻不曾有今日話中的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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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悅酒店是半山溫泉酒店，曠遠去地下停車場停車，陳靈便一個人在酒店大門口等。
酒店坐落在山腰，是一棟歐式風格大樓。背靠青山，環繞綠水，自然環境美不勝收。酒店門口站著兩位身穿紅色旗袍的苗條女招待，不時有人進出，從其靜謐優雅的氛圍來看，顯然兩個月的那宗命案並沒有對酒店造成太大的影響。
陳靈看得入神，有個中年男子湊到她身邊搭話：“小姐，要租車嗎？下山只要20元。”
酒店位於半山，出入不便，酒店門口長期有很多出租車司機等著接活。
陳靈搖頭。
司機大叔似乎有些不甘心，“哦。姑娘，你是來酒店找人？還是住店的？你待會總要下山的吧，我給你個電話，你要車的話可以隨時聯系我。跑盤山公路可是考技術的，我20年駕齡，坐我的車絕對放心。”
陳靈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正準備說話。
大叔忽然哦了一聲，朝酒店大門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那個姑娘，等等，姑娘，姑娘。”
跑了幾步卻又懊惱轉回了頭。
陳靈問：“大叔怎麽了？”
大叔說：“嗨，別提了，頭兩個月搭一姑娘下山，把錢包落我車上。我也不知道怎麽還給她。剛好像看見那姑娘進了大門，誰知跑過去又沒看見人，不知道是不是老了眼睛花了。”
剛還好誇自己開車技術好，這會又眼睛花了。陳靈覺得這司機大叔也有幾分可愛。便說：“大叔真是好心腸。拾金不昧啊。”
“那可不。咱是幾十年老司機了，撿過不知道多少東西。手機，錢包，絲巾，電腦，從來不貪。不是咱的東西咱也不要。就像剛才的那姑娘深夜一個人搭我的車下山，走到一半突然又要打道回府，急匆匆下車，連錢包都落下了。我這兩月都留意著恐怕那姑娘還會再來，遇到我就還給她。”
“錢包裏有沒有什麽能查到身份的東西？”
“就幾百元錢，還有健身卡，銀行卡什麽的。”
大叔說著拿出那個錢包來翻了翻。
陳靈好奇也湊上去看了下，無意間見到錢包中夾著一張挺眼熟的磁卡。拿出來仔細看，上面有藍因公司的標志，這應該是張藍因大廈的門禁卡。不由楞了一下。
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卻又怎麽抓不住。
“大叔，這個是什麽時候撿到的？”
司機大叔回憶：“差不多是兩月前吧。具體日子記不得了。夜裏很晚了。大概是夜裏十點多，我從機場拉了客戶來酒店，本來以為要空車返的，沒想到有個挺漂亮的姑娘要搭車下山。走到一半，那姑娘又讓我回去。說有事要回酒店。結果第二天就發現落了這東西在我車上。我也不敢肯定是誰落的，不過這錢包看起來是姑娘用的，我那天搭的客人裏也就那一個姑娘。”
曠遠走過來，見陳靈和一個出租車司機聊天便耐心在一邊等。
“大叔，這個卡好像是我們公司的門禁卡。也許是我同事的東西。你還記得她長什麽樣不？”
“個子跟你差不多，挺瘦的。很斯文一姑娘。具體什麽樣兒，那天太晚了我也沒留意。不過這姑娘在車上接了個電話以後，似乎是生氣了。嘖，這麽小姑娘板著一張臉來還有點嚇人。”
陳靈留了大叔電話，說找到錢包主人就通知大叔。
陳靈直覺腦子裏亂哄哄的一團，似乎有什麽東西就要破土而出，卻又總差一步，恨不得抓耳撓腮。
等電梯的時候，陳靈垂著頭，看到光可鑒人的地板上自己的影像，心裏驀的一動，仿佛冰面裂開一道縫隙。
“蘇蜜的第二個人格你見過幾次？”
曠遠沈吟：“一次吧……我也不能肯定。她每次出現並沒有特別明顯的征兆。不過另一個蘇蜜比較暴戾，遠不如她平時這麽溫柔可親。”
“葉月出事那晚，你給蘇蜜打電話，你覺得有沒有可能你觸及她心中傷疤，引出蘇蜜的第二人格？”
“那晚確實不歡而散，但是否引出了蘇蜜第二人格就不清楚了。你為什麽問這個？”
“我懷疑葉月的死跟蘇蜜第二人格有關。”
曠遠震驚：“不是說葉月是被那幾個混蛋害死的嗎？蘇蜜跟葉月關系這麽好，為葉月的事寢食不安，四處奔走，這怎麽可能！”
陳靈猶豫：“如果是咱們平時見的蘇蜜，當然不可能。如果是另一個充滿暴戾之氣的蘇蜜呢？”
“那也要有條件作案才行。你有什麽依據？”
陳靈分析：“這只是我的猜測。首先，李可兒說郭鐘他們是打算把葉月屍體扔到樓頂水箱的，為什麽最後葉月是墜樓而死其次，如果剛才那位司機大叔說的人是蘇蜜的話，就是說蘇蜜曾經中途折返酒店。可我明明記得蘇蜜說那晚公司酒會散後她就直接回了家，根本沒有提及中途返回酒店的事情。”
曠遠咀嚼陳靈的話，臉色都變了。
二人走進電梯。
曠遠整個人都呆了。只是喃喃：“這不可能的。蘇蜜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靈想說，當然是為了你。但覺得這話說出來實在太打擊人，便忍住了沒說。
出了電梯，往側邊走就是消防通道，上樓頂天臺的必經之道。
陳靈看著精致堂皇的酒店走廊，壁燈，地毯，花瓶，墻壁上的花紋，無不彰顯酒店的奢華。然而兩個月前，就在層樓的其中一個奢華房間裏，發生過一起令人發指的罪案，這精致走廊裏，拖過一具含冤而死的屍體。
陳靈眼前仿佛出現了案發時的一幕幕，罪惡的人性在這裏彰顯無遺。
推開樓頂天臺的門，就見一縷青煙飄裊直上青天。
地上蹲著一個白衣女人，正往盆子裏丟紙錢。旁邊的欄桿旁靠著一大捧白玫瑰，襯著新漆的綠色欄桿，顯得清新潔白。
那女人聽到動靜轉頭看過來，竟然是蘇蜜。
竟然這麽巧合，蘇蜜也來這裏拜祭葉月。
曠遠心裏震驚、尷尬、疑惑、擔憂等情緒交織，一時不知該怎麽開口。
煙霧忽然變濃，筆直一線，直沖天際。
幾人的眼神隨之望上半空。煙霧消散在不知何處。只餘遼闊悠遠的天空。
蘇蜜說：“這裏自從葉月出事後，天臺就已經封死，不能隨意出入了。幸好我跟這裏的大堂經理熟，她給了我鑰匙，要不然你們也是上不來的。”
曠遠看著她，“我沒想到你也會來。”
“葉月是我的朋友。”
樓頂的風很大，帶著隱隱的嗚嗚聲，仿佛咽泣的聲音。
蘇蜜靠著欄桿，眺望遠處險峻曲折的山線，說：“自從葉月出事後，酒店方找了高僧在天臺這裏做法事，以慰亡靈。還將這裏徹底修葺一新。”
葉月走過去，看到樓下是郁郁花木，深綠淺綠，點綴著各色花朵。
蘇蜜說：“這裏就是葉月墜樓的地方。下面是花園。夜裏沒什麽人，所以她的屍體第二天才發現。”
曠遠不敢看向那裏，將頭轉向一邊。
葉月盯著那裏看了很久。
空氣中帶著冷凝而悲嗆的氣氛。
蘇蜜淡淡說：“涉事的人幾乎都得到了報應。葉月應該也能安息了吧。”
曠遠看著蘇蜜：“我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辜負了小月。也辜負了……你。蘇蜜，請你原諒我當年的懦弱。”
當年這樣的話曠遠也曾說過，然而卻不曾有今日話中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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