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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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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鎮上是交換券制度,因為我們要走,各位神仙大爺都要先把劵上欠的工都做完,據說總在外面吃飯的黑勇哥欠了十幾份工,遠神這邊說起要走,他人立馬就消失了。現在整個城是個半封閉狀態,出城的時候會被志願隊伍攔下來,得把債務關系理清才可以出城,長期的交換劵一時完不成的還得去債主那裏取得證明,才能走。這種方式可以說比查身份證還繁瑣,也難怪大家寧可用朝不保夕的比特幣,也不願意多寫交換券。

本著不給遠神增加工作量的原則,我這個高危人員沒有出去轉,而是和□□桶留下來收拾東西加善後,其中就包括修補藍暖女壯士砸壞的墻。說也奇怪,藍暖姐他們來來回回這麽多次,幾乎都從那面墻穿梭,卻一次都沒有被發現,回回見了旅店老板,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惹不起惹不起。

“哎,藍暖姐讓把這個洞補得天衣無縫,她挖的時候怎麽沒想著怎麽補啊?”□□桶一邊攪著水泥,一邊哀嚎。

“我們那時候沒想到你們是友軍啊,而且你還一本正地讓我們在三樓再開一個……”

“我那時候怎麽想到最後還是要和你們混到一起去。”□□桶翻了個白眼。

“不和我們混在一起,和誰?陳予白嗎?”

“他派人來過幾次,找不到針劑,就再也不來了。我不愛和功利性特別強的人一起玩。”□□桶試了試磚的厚度,又說:“那種人的人生目標太明確了,冷血,不好玩。你男朋友是什麽樣的?像他爸爸嗎?”

“長相上有點像,嘴唇薄薄的,嚴肅的時候有點嚇人;性格也有點像,非常認真,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連敷衍都不願意。”

“聽起來好像不能做好朋友。”

“你見到就知道啦,絕對是好朋友的不二人選。有他在你身邊,你什麽都不用操心,他會把一切都安排的非常好。平時愛嘲諷你,真倒黴的時候,他還會業務非常不熟練的安慰你。啊,那個樣子最可愛了。”

“啊,我居然自己給自己點了一碗狗糧……”□□桶把磚頭舉過頭頂,憤慨道:“我,也要談戀愛!太過分了,異地戀都能虐我!”

“異地戀最苦逼了,更何況我這還不通音訊。啊,對了,有件事想咨詢你一下。”

“什麽事?”

“你也註射過那個針劑,你聽過記憶的組織方式,這種說法嗎?”

□□桶眉毛又擰在一起,臉色陰沈得雙眼皮都變單了。他也不說話,就是定定地看著我,好像我拿著火機要點他的燃信。

我一邊觀察他,一邊繼續說:“我不是希望夢到點有用的訊息麽,但是怎麽都夢不到,每天都是些生活瑣事,雖然我也很喜歡這種夢,但是終究這種夢沒有用啊!”

再這麽下去,我就真的要和腦子裏的陳琦開始談戀愛了,連正主都不用去找了。

“你怎麽想起問這個?”

“陳琦在視頻裏提了一下,但沒提他自己的組織方式,你剛才提起陳琦,我才想起來你也註射過,而且比我有經驗,完全可以教教我。”

他停了一下,將抹泥板扔進桶裏,抓著我的胳膊站起來:“找個人少的地方。”

人還能怎麽少啊?二樓以上本來也沒什麽人啊!

他倒是沒想這些,說完那句話他就抓著我塞到二樓的一個角落裏,又懟了我幾下,直到我縮進最裏面。這還不夠,他蹲在我對面看了我半天,兇悍道:“叫堯哥。”

堯哥?還窯姐呢!白眼送你一個。

“快點,我這個大秘密只能告訴我男人和小弟。”

“堯哥!”我識時務地喊道。

“那……潛弟!”

“我湊,太惡心了,你還是叫我陸弟吧。我湊,這個也好惡心,你叫我潛潛好啦,他們都那麽叫。”

“呸,娘死你算了,還潛潛。”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卻被他抓個正著。

“嗯?我忍著娘,你居然還心不甘情不願的,算了,以後再和你算賬。”他抓了抓頭,深呼兩口氣,第一次露出有點羞澀的表情:“我的是天氣。我媽媽想把我扔掉,又沒有扔的那天是多雲,溫度不高;陶恒歡找到我的那天是晴天,天氣很熱;他給我織第一件毛衣的那天是雷陣雨,有點冷。相似天氣到來的時候,我容易夢到相似天氣的事情。睡覺時的溫度也會影響我的夢。”

“比如說,我想夢到第一次見面的陶恒歡,要麽老天爺賞臉給個熱的晴天,要麽我睡覺的時候調很高的溫度。這樣也不保證一定成功,因為畢竟天氣和溫度並不能精準定位你的記憶,這種方法只會提高成功率。”

“如果我想更準確地夢到那天的事情,我最好睡前接觸一下我男人,摸一下手最好,”他說著說著,笑了幾聲,又抱頭咆哮,“啊啊啊啊,太羞恥了,跟交流打飛機經驗一樣!”

堯哥,你別不是個人格分裂吧?這自由切換的流暢度,誰能受得了啊!

“你在每次夢見什麽東西之前,都有什麽共同點嗎?”

“吃點東西,和裏昂他們聊一下,然後我都會看一看陳琦給我留下的視頻。”

“你男朋友,陳琦?”

“是啊,男朋友,陳琦,最近天天夢到的那個。”

“那你還怪自己戀愛腦麽?明明你都給自己下了暗示了啊!”

我湊,他這麽一說,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啊!

“我先是看視頻,然後打針,然後看視頻,然後再打針,然後再看視頻,然後……”

“再打針?”他用手在我眼前劃了劃,皺眉道:“瘋了?”

“我先是夢到了出生,然後夢到了我們兩個一周歲和兩周歲的生日,然後夢到了我們六七歲、八九歲……”

“時間順序?那你的腦子可比你表現出來的嚴謹多了。”

“堯哥,剛結拜就要散夥嗎?”

“沒沒沒,”他連連擺手,“那你只要一直保持多睡覺,盡快趕時間線就好了呀。不過還是有點疑點,你夢見生日那次,直接跳過了一年的時間線。”

“我夢到生日那次,陷入昏迷之前,科裏斯和我提到了生日。”

“那你也有可能是提詞器型,就跟老也記不住歌詞的那些明星似的,需要別人推一把。”

“什麽意思?我需要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你自身試圖回憶起來,再加上有人提醒你。”

“必須是科裏斯嗎?”

“不用吧。你的腦子和你的人感覺不是一個系統呢?你感興趣的事情,我覺得,你的腦子也不見得感興趣。有沒有可能是雙重人格啊?”

“哈?我的人生難度幾近MAX,你可別給我再往上按+號了好不?”

“今天你再試試,啊,那個針,想想都疼,”堯哥抖了幾下,“潛潛,你約等於每天都在註射,不覺得疼啊?”

“疼說明我還活著,頭懸梁錐刺股懂不?我就像一個要高考的學生,還有十天高考了,我要考清華,我要考北大,多苦多累我都要堅持。”

“哎,你這麽一說,我本來都要上高三的……”

“我今年下半年高二。”

“我可以罩你!”

“那可太棒了,不過你這沖天辮,估計留不住。”

“沒關系啊,我可以配一頂假發,放學戴戴。”

“我們以前有一個老師,就是喜歡放學戴假發去江邊彈吉他,彈的特別好,後來被發現了,不戴假發就根本彈不出那牛逼的旋律來。”

堯哥“哈哈”笑了半天,笑容又漸漸消失,猛錘自己,哀嚎:“咱倆,到底都蹲這聊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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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多了,陶醫生才來到地下室,剛進屋就不斷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聽說我要去旅游了,今天病人有點多,剛剛看完。”

“沒關系我和雙堯也剛打包好東西。”

“嗯,策勒離不萊梅不太遠,針劑要冷藏保存。格林教授的資料是最重要的,不僅有發表的論文,還有她和顧清教授來往的信件,也許能給你們提供一些啟發。”

“好,過幾天咱們就再見面了,除了針劑以外的資料我們先不動。”

“那也好,我盡快過去。”陶醫生熟練地將預留的針劑準備好,邊準備邊問:“你這次想起什麽來了嗎?”

“沒有想起算法,不過知道了他也曾經連續註射過兩次。”

“他在視頻裏提到了?”

“是,他說為了陪我去看奧運會,一次註射了兩針。”

“嗯,所以我對你要連續註射非常不滿意。”陶大夫等了一會兒,悶聲道:“我那次差點把他害死。他年紀小,一個禮拜裏打了兩針,腦活躍程度幾近暴走,後來還多虧他出生時的腦損傷,延緩了他腦活躍的速度,不然可能直接燒成癡呆了。”

“燒?”

“嗯,他有兩天持續超高溫,非常危險。其實你也一樣,每次註射,你的體溫都會急劇升高,高峰期還有幾個小時會維持在四十度左右。”

“這麽牛逼?”

他笑了一下,搖頭道:“你才知道嗎?真以為每次都只是昏過去?”

“那陳琦連續發燒怎麽辦?打退燒針嗎?”

“除了持續觀察,大概也給他祈禱過幾次,希望有神靈路過,能給他點力量。”

“聽著不怎麽科學啊……”

“是吧?”

“沒有人管管嗎?”

“這是我一直很愧疚的一點,也是我人生中最卑劣的一次行為。他雖然求了我,但是我完全可以拒絕。我沒有拒絕,很大程度是想知道這個藥劑的極限間隔是幾天,將此作為我研究的一部分。所以出事之後,我不敢告訴顧清教授,我怕他發現以後責怪我,然後將我的工作一並收回去,我那時候帶著雙堯,非常需要這份工作。”陶大夫把藥劑放下,揉了一把臉,繼續道:“我那時候手裏退燒的東西一大把,也只敢抓著,不敢給他註射,只能看著他的腦活躍一波高過一波,然後在觸及他腦損傷的部分慢慢緩和,最後他遵循著我們兩個的約定,在限期內醒來。”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非常對不起他的,雖然他並沒有說什麽。這幾乎是我從醫生涯以來的一個夢魘,是我自己沒有遵守醫生守則,自釀的苦果。”陶醫生苦笑了一下,問:“你不是看了視頻?他在裏面怎麽說?”

“他沒有怪你,用了一句疼就一筆帶過了。整個視頻裏都一直在笑,我那時候還以為是顯擺的笑,現在想來,應該是劫後餘生的笑吧。”

劫後餘生,又能很快看到我,所以才那樣一直笑吧。他小時候經常離開我,我不滿意,卻沒想過,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都遭了這些罪。

“你們兩個這點倒是像,決定了的事情絕不怪別人。”陶醫生又把針劑舉了起來,問:“東西都收拾好了?”

“是,遠神他們在車裏等我,直接輪椅無障礙上車,裏昂那個可坐可躺的輪椅也算未蔔先知了。”

“再見面,就是在不萊梅了。”他把口罩帶好,偏過我的脖子。

“是啊,不萊梅見。”我看著陶醫生的眼睛道:“陶醫生,你不需要這麽折磨自己,我們做錯的事情比你做錯的更嚴重,時間很緊,咱們以後見面再聊。”

“謝謝。”他笑了,聲音卻在抖,眼睛和眉毛皺在一起,仿佛在忍哭。

“你可別哭啊,我只是他愛人,不是他本人。”

“見面的時候,我要好好和他道歉。”

“他也應該跟你道歉,他著急回去見我,不應該為難你。”

因為這段聊天,打進脖子裏的藥比以往更溫,我恍惚中離開現實,又掙紮著回來,我說了一句話,不知道是對我們兩個誰。

“別擔心,一定會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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