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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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12點還有不到1個小時，陳琦擦幹了我的頭發，去洗澡了。我摸著藏在枕頭底下的木雕心裏有點七上八下。
想到一會兒的坦白，我擔心陳琦並不讚同我的想法。
在蓋亞學院的這段時間裏，雖然陳琦每天回來都幾乎累的半死，但是我知道他還是開心的，我在他眼睛裏看得到從前沒有的光彩。每天和他一起學習的是和他差不多水平線上的人，教授他的是全世界最優秀的數學家，性格上更是難得的與他相合，比起那些通宵做些無聊卷子的日子，這樣的生活應該更適合陳琦。
如果他一生留在這裏，對他來說反倒是幸事。而我，不同。
蓋亞學院對我的態度讓我受寵若驚，給我派了單獨的老師，允許我同時選擇多個實驗室，這都是剩下那60人沒有的待遇。可是我知道，我沒有那個資本贏取這些。而且無論是哈希雅還是近藤狩甚至顧清都說過一些奇怪的話。諸如“打發漫長時光”，“給我將來枯燥生活增加點樂趣”之類的話，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了我一個人，怎麽聽著都讓人發毛。
好吧，說來說去，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媽，我想吃肯德基麥當勞，我想和立軒他們一起上大學，我是個俗人。
但是我不知道陳琦願不願意。
浴室裏的水聲戛然而止，陳琦穿著白t恤走了出來，眉清目朗，整個人像一幅水墨畫，幹凈，帶著點氤氳的水氣。
“怎麽沒拉窗簾？”
陳琦按了開關，玻璃變幻顏色，將我和那片桃林分隔開來。
“不小心忘了。”我將木雕向裏塞了塞：“今天下午課程累嗎？”
“還好，queen-o打算投入實驗……”
“1號這麽快就完工了？”
“顧清教授真的是個天才……”陳琦坐在床邊掀開了他的被子：“今天跟我睡？”
這麽好的事兒！我從善如流的鉆進陳琦被裏，躺在他枕頭上，蓋好被——晚了的話，他後悔就不好了。
“屬牛的怎麽跟個兔子一樣迅速？”陳琦語氣裏有些好笑。
我瞪了他一眼——誰讓他發情期那麽不穩定！
“別瞪眼，你這幾天想的怎麽樣了？”陳琦和我對面躺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只有我一個，這種感覺很不錯。
“其實也沒想什麽……”
“哦，想12點之後說，我明白。”陳琦眼睛裏分明說的是看你拖到哪一天。
想想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我吞了吞口水，開了口。
“陳琦，我有一個想法，可能不成……”
“慢慢說，只要你願意說，我都聽。”陳琦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
“你們現在進行的是仿真子宮實驗，現在也在成功的途中……”
“你要跟我說的是跟實驗相關的？”陳琦聲音裏有些詫異。
“啊？要不這幾天你想問我的是什麽？”
“算了，你接著說。”陳琦將頭枕在我脖頸處，長呼了一口氣。
“我想做些不一樣的事情。”
“什麽不一樣？”
“你覺得一個孩子出生都需要什麽？”
“養分，溫室，擠壓。能想到的也只有這麽多了……但是如果真的只有這麽多的話，咱們應該早就能體外繁殖了才對……”
“所以，我想，一定還是缺了什麽。”
“你覺得缺什麽？”
“說了你會笑話我嗎？”
“陸潛，丟人的事兒不差一件，說吧。”陳琦一直在我脖子附近呼吸，我半個身子都感覺有點麻酥酥的。
“我覺得……覺得，缺了人的溫暖。”我抓著陳琦的手指擺弄起來：“你記不記得我媽有一件橘色的毛衣？”
“有印象，2歲多時咱們去叔叔醫院打預防針，你死活不紮針，嚎的驚天動地，鼻涕和眼淚糊了我衣服一片，阿姨不在，是叔叔回去拿了那件毛衣，你抱著那件衣服才讓大夫打針……”
“咳咳，那麽久遠，就不要記得那麽詳細了嘛……那件毛衣是我媽懷我的時候常穿的一件，家裏還有她懷著我穿著那件毛衣拍的照片。”
“你是想說你記得那件毛衣，然後就推斷胎兒是有記憶的？”
“準確的記憶到不一定，不過感覺還是有的。”
“溫暖的感覺？”
“對，那些還不成形的孩子會期望著這種來自母親溫暖而努力生存，期望看到帶給它溫暖的世界。”
“所以queen-o，不，所有不能提供這種溫暖的溫室都會失敗？”
“嗯，我是這麽想的，所以我想做一個更大的queen，將數以萬計，或者更多的胚胎移植進去，讓他們互相取暖，供給它們營養的是機器，供給它們溫暖的是彼此。”
說完那個荒謬的想法，我感覺自己就像只沒了殼的蝸牛，很輕松，面對別人的眼光時卻無處可躲。
“這個想法有些過於，過於詩意……”
“詩意？你是嫌棄我娘唧唧吧？”
“不，陸潛，你的這個想法是對的。”陳琦擡起頭，將我拉下去扣在他懷裏：“我習慣了邏輯思維，往往會忽視這個方面。”
“其實你知道我的想法是異想天開吧……”
“是不是異想天開，等過幾天queen-o實驗的時候就知道了。”陳琦親了親我的頭頂：“為了胚胎培植，你才選了近藤狩的實驗室？”
“對，本來想去4樓，但是阿拉蕾在，我就去了6樓。我最近也自己培植了幾個胚胎。”
“胚胎幾天不用就失去活力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是想看看它們最多能存活多少天，為將來移植到queen裏做點前期的準備。”
“陸潛，你還真的打算自己完成一個queen的制造？”
“沒有，我遲早會告訴你的，就是沒想到你這麽早給我下最後通牒嘛……”
“我還真沒想——所以你這段時間想的都是這個東西？”
“也不都是，每天上午和實驗體交流感情，下午去哈希雅那裏也很費時間……你沒認為我想這個，那你以為我想的是什麽？”
“也沒什麽——咱們睡覺吧。”陳琦將我攬進懷裏，快速的將被子拉好，作勢閉眼。
陳琦心虛，百年難得一見的有鬼。
“餵，我都把那麽娘的想法跟你說了，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說說？”
“你真的不知道？”陳琦睜眼看了看我。
“我知道什麽了？”
“科裏斯和紀存在什麽都沒和你說嗎？”
“對，既然你提到他，為什麽你們之間最近那麽怪？”
“怎麽怪了？”
“你跟他開玩笑，拿他當朋友看，這還不奇怪？”
“這……”陳琦將我拉遠了一點，仔細的打量我的臉：“陸潛，你是不是真的忘了？”
“忘什麽？我忘的事兒可多了。”
“咱們6歲那年上山，還記得嗎？”
“這我記得，你穿了一件袋鼠的衣服，十分可愛，我難得一次將你弄哭……”
“不是這會兒，是下山之後。”
“下山？”
那天下午我們三個是在山上野餐，我當時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又是第一次野餐，帶了一大堆吃的，從薯片到我媽前一天晚上給我做的炸丸子，吃的都快走不動地兒了。下午3點多我們三個才晃晃悠悠的下山，等我爸取車的功夫，我還摘了一朵特別漂亮的花兒，紅的，很多瓣。
“我吃了很多，然後摘了一朵特別漂亮的花，你把它□□頭上了，還說很漂亮。”
“後來呢？”
“後來，我就向——”
後來我就向息然同志那裏跑去，想讓他看看我的花兒，誰知橫穿通往停車場的小道時有一輛越野以極快的速度從坡下沖了上來，那個方正的車頭，黝黑鋥亮，像頭猛獸，我當時就呆在了那兒，是一個比我大了很多的男孩抱著我滾到了一旁，他臉和手背蹭破了很多處，由於我吃的太多，還吐了他一身——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吃過炸丸子了。
“想起來了？”陳琦心有不甘的說：“長這麽大，只有那一次我轉頭沒看住你，你就差點喪命。”
“可是救我的那個男孩比我大多了。”
“……”陳琦無語的望著我。
是啊，15歲的科裏斯接近1米9，他6歲時比我長得大也很正常。
“可是他壓根兒沒跟我提這事兒！”
“紀存在也沒跟你提？”
“沒有，咱們四個一起吃飯之前，我都不敢和那姑娘說話！”陳琦向被裏縮了縮，我看著他難得的氣場不足，腦中劃過一個比我那個萬人queen更可笑的想法：“你以為我和科裏斯相認，然後打算以身相許……報恩？”
“怪我亂想？你自己再想想……”
“還有什麽想的，我後來吐了他一身，我跟他道歉來著，那是小，連聯系方式都不知道留，還沒說幾句話，他就被一隊黑衣人接走了。”
“你是真忘了吧？他走前說以後開飛機來接你，你說，你會負責的。”陳琦細著嗓子，學童音。
“我哪兒可能說那個！”我瞪圓了眼睛。
“別瞪了，跟只兔子似的，我當時可是親耳聽見的，”陳琦擰了擰我的臉，“你是懷疑我的記憶力嗎？”
“才6歲說的什麽都不算數！”
“你這會兒忘了男子漢一諾千金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陳琦擰煩了又將我扣回懷裏。
“你什麽時候想起他是我救命恩人的？”
“剛下飛機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眼熟，後來有一次在電梯裏碰見，我問他是不是到過中國……”
“後來呢？”
“剩下的事還是讓他親自告訴你比較好。”陳琦的聲音帶著很多不甘：“我本不想說這個……除了那一次，其他時候我做的都很好，但是，陸潛，除了我你有很多選擇的機會……”
“你想的太多了，”我從他懷裏掙出來，陳琦的眼睛果然不像聲音那麽平靜，幾乎要竄出火來，“真當我是萬人迷？他和紀存在關系好著呢！現在我既然知道他救過我的命，以後自然會對他更好，”陳琦本漸漸平息下去的神情裏又添了些不悅，“你別不高興，像個朋友那樣的好……”
“你對我也跟朋友那樣的好差不多……”
陳琦皺著眉毛看起來委屈極了，比被我塞了毛毛蟲那次還委屈，我喜歡他偶爾流露出的這種孩子氣。
墻上的暗綠色的指針在這個時候走過了零點，我和陳琦15周歲的生日到來了。
我親了親他的嘴唇。
“這樣和朋友就不同了，”聊了快一個小時，陳琦的嘴唇有些幹，可是我的心還是像要跳出來一樣，“生日快樂，陳琦。”
“生日快樂，陸潛。”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看了《桃姐》，溫情又絕望，不是每一個老人都會碰到羅傑那樣的反哺。衰老比死亡更可怕。
衰老，孤獨，被遺忘。每天這些事都在發生。
過年回家的時候，我發現我姥比上一次看起來更小了些，她不能再給我做手搟面，她特別喜歡我給她買的花花綠綠的糖，她偶爾會和我說，我應該快死了。
人從出生到死亡，是一個圓。因為她，我寫了這個文。
這文的初衷就是想如果沒有喪屍，沒有外星人，只不過是人自己慢慢的老去，慢慢接近那個人類共知的死期，會不會有人單單被那個倒計時逼瘋？
很快陳琦和陸潛的世界裏所有人都會看到那個懸在白樓703的倒計時。在那個倒計時的最後，地球上最後的老人們會迎來人類新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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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一會兒的坦白，我擔心陳琦並不讚同我的想法。
在蓋亞學院的這段時間裏，雖然陳琦每天回來都幾乎累的半死，但是我知道他還是開心的，我在他眼睛裏看得到從前沒有的光彩。每天和他一起學習的是和他差不多水平線上的人，教授他的是全世界最優秀的數學家，性格上更是難得的與他相合，比起那些通宵做些無聊卷子的日子，這樣的生活應該更適合陳琦。
如果他一生留在這裏，對他來說反倒是幸事。而我，不同。
蓋亞學院對我的態度讓我受寵若驚，給我派了單獨的老師，允許我同時選擇多個實驗室，這都是剩下那60人沒有的待遇。可是我知道，我沒有那個資本贏取這些。而且無論是哈希雅還是近藤狩甚至顧清都說過一些奇怪的話。諸如“打發漫長時光”，“給我將來枯燥生活增加點樂趣”之類的話，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了我一個人，怎麽聽著都讓人發毛。
好吧，說來說去，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媽，我想吃肯德基麥當勞，我想和立軒他們一起上大學，我是個俗人。
但是我不知道陳琦願不願意。
浴室裏的水聲戛然而止，陳琦穿著白t恤走了出來，眉清目朗，整個人像一幅水墨畫，幹凈，帶著點氤氳的水氣。
“怎麽沒拉窗簾？”
陳琦按了開關，玻璃變幻顏色，將我和那片桃林分隔開來。
“不小心忘了。”我將木雕向裏塞了塞：“今天下午課程累嗎？”
“還好，queen-o打算投入實驗……”
“1號這麽快就完工了？”
“顧清教授真的是個天才……”陳琦坐在床邊掀開了他的被子：“今天跟我睡？”
這麽好的事兒！我從善如流的鉆進陳琦被裏，躺在他枕頭上，蓋好被——晚了的話，他後悔就不好了。
“屬牛的怎麽跟個兔子一樣迅速？”陳琦語氣裏有些好笑。
我瞪了他一眼——誰讓他發情期那麽不穩定！
“別瞪眼，你這幾天想的怎麽樣了？”陳琦和我對面躺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只有我一個，這種感覺很不錯。
“其實也沒想什麽……”
“哦，想12點之後說，我明白。”陳琦眼睛裏分明說的是看你拖到哪一天。
想想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我吞了吞口水，開了口。
“陳琦，我有一個想法，可能不成……”
“慢慢說，只要你願意說，我都聽。”陳琦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
“你們現在進行的是仿真子宮實驗，現在也在成功的途中……”
“你要跟我說的是跟實驗相關的？”陳琦聲音裏有些詫異。
“啊？要不這幾天你想問我的是什麽？”
“算了，你接著說。”陳琦將頭枕在我脖頸處，長呼了一口氣。
“我想做些不一樣的事情。”
“什麽不一樣？”
“你覺得一個孩子出生都需要什麽？”
“養分，溫室，擠壓。能想到的也只有這麽多了……但是如果真的只有這麽多的話，咱們應該早就能體外繁殖了才對……”
“所以，我想，一定還是缺了什麽。”
“你覺得缺什麽？”
“說了你會笑話我嗎？”
“陸潛，丟人的事兒不差一件，說吧。”陳琦一直在我脖子附近呼吸，我半個身子都感覺有點麻酥酥的。
“我覺得……覺得，缺了人的溫暖。”我抓著陳琦的手指擺弄起來：“你記不記得我媽有一件橘色的毛衣？”
“有印象，2歲多時咱們去叔叔醫院打預防針，你死活不紮針，嚎的驚天動地，鼻涕和眼淚糊了我衣服一片，阿姨不在，是叔叔回去拿了那件毛衣，你抱著那件衣服才讓大夫打針……”
“咳咳，那麽久遠，就不要記得那麽詳細了嘛……那件毛衣是我媽懷我的時候常穿的一件，家裏還有她懷著我穿著那件毛衣拍的照片。”
“你是想說你記得那件毛衣，然後就推斷胎兒是有記憶的？”
“準確的記憶到不一定，不過感覺還是有的。”
“溫暖的感覺？”
“對，那些還不成形的孩子會期望著這種來自母親溫暖而努力生存，期望看到帶給它溫暖的世界。”
“所以queen-o，不，所有不能提供這種溫暖的溫室都會失敗？”
“嗯，我是這麽想的，所以我想做一個更大的queen，將數以萬計，或者更多的胚胎移植進去，讓他們互相取暖，供給它們營養的是機器，供給它們溫暖的是彼此。”
說完那個荒謬的想法，我感覺自己就像只沒了殼的蝸牛，很輕松，面對別人的眼光時卻無處可躲。
“這個想法有些過於，過於詩意……”
“詩意？你是嫌棄我娘唧唧吧？”
“不，陸潛，你的這個想法是對的。”陳琦擡起頭，將我拉下去扣在他懷裏：“我習慣了邏輯思維，往往會忽視這個方面。”
“其實你知道我的想法是異想天開吧……”
“是不是異想天開，等過幾天queen-o實驗的時候就知道了。”陳琦親了親我的頭頂：“為了胚胎培植，你才選了近藤狩的實驗室？”
“對，本來想去4樓，但是阿拉蕾在，我就去了6樓。我最近也自己培植了幾個胚胎。”
“胚胎幾天不用就失去活力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是想看看它們最多能存活多少天，為將來移植到queen裏做點前期的準備。”
“陸潛，你還真的打算自己完成一個queen的制造？”
“沒有，我遲早會告訴你的，就是沒想到你這麽早給我下最後通牒嘛……”
“我還真沒想——所以你這段時間想的都是這個東西？”
“也不都是，每天上午和實驗體交流感情，下午去哈希雅那裏也很費時間……你沒認為我想這個，那你以為我想的是什麽？”
“也沒什麽——咱們睡覺吧。”陳琦將我攬進懷裏，快速的將被子拉好，作勢閉眼。
陳琦心虛，百年難得一見的有鬼。
“餵，我都把那麽娘的想法跟你說了，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說說？”
“你真的不知道？”陳琦睜眼看了看我。
“我知道什麽了？”
“科裏斯和紀存在什麽都沒和你說嗎？”
“對，既然你提到他，為什麽你們之間最近那麽怪？”
“怎麽怪了？”
“你跟他開玩笑，拿他當朋友看，這還不奇怪？”
“這……”陳琦將我拉遠了一點，仔細的打量我的臉：“陸潛，你是不是真的忘了？”
“忘什麽？我忘的事兒可多了。”
“咱們6歲那年上山，還記得嗎？”
“這我記得，你穿了一件袋鼠的衣服，十分可愛，我難得一次將你弄哭……”
“不是這會兒，是下山之後。”
“下山？”
那天下午我們三個是在山上野餐，我當時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又是第一次野餐，帶了一大堆吃的，從薯片到我媽前一天晚上給我做的炸丸子，吃的都快走不動地兒了。下午3點多我們三個才晃晃悠悠的下山，等我爸取車的功夫，我還摘了一朵特別漂亮的花兒，紅的，很多瓣。
“我吃了很多，然後摘了一朵特別漂亮的花，你把它□□頭上了，還說很漂亮。”
“後來呢？”
“後來，我就向——”
後來我就向息然同志那裏跑去，想讓他看看我的花兒，誰知橫穿通往停車場的小道時有一輛越野以極快的速度從坡下沖了上來，那個方正的車頭，黝黑鋥亮，像頭猛獸，我當時就呆在了那兒，是一個比我大了很多的男孩抱著我滾到了一旁，他臉和手背蹭破了很多處，由於我吃的太多，還吐了他一身——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吃過炸丸子了。
“想起來了？”陳琦心有不甘的說：“長這麽大，只有那一次我轉頭沒看住你，你就差點喪命。”
“可是救我的那個男孩比我大多了。”
“……”陳琦無語的望著我。
是啊，15歲的科裏斯接近1米9，他6歲時比我長得大也很正常。
“可是他壓根兒沒跟我提這事兒！”
“紀存在也沒跟你提？”
“沒有，咱們四個一起吃飯之前，我都不敢和那姑娘說話！”陳琦向被裏縮了縮，我看著他難得的氣場不足，腦中劃過一個比我那個萬人queen更可笑的想法：“你以為我和科裏斯相認，然後打算以身相許……報恩？”
“怪我亂想？你自己再想想……”
“還有什麽想的，我後來吐了他一身，我跟他道歉來著，那是小，連聯系方式都不知道留，還沒說幾句話，他就被一隊黑衣人接走了。”
“你是真忘了吧？他走前說以後開飛機來接你，你說，你會負責的。”陳琦細著嗓子，學童音。
“我哪兒可能說那個！”我瞪圓了眼睛。
“別瞪了，跟只兔子似的，我當時可是親耳聽見的，”陳琦擰了擰我的臉，“你是懷疑我的記憶力嗎？”
“才6歲說的什麽都不算數！”
“你這會兒忘了男子漢一諾千金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陳琦擰煩了又將我扣回懷裏。
“你什麽時候想起他是我救命恩人的？”
“剛下飛機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眼熟，後來有一次在電梯裏碰見，我問他是不是到過中國……”
“後來呢？”
“剩下的事還是讓他親自告訴你比較好。”陳琦的聲音帶著很多不甘：“我本不想說這個……除了那一次，其他時候我做的都很好，但是，陸潛，除了我你有很多選擇的機會……”
“你想的太多了，”我從他懷裏掙出來，陳琦的眼睛果然不像聲音那麽平靜，幾乎要竄出火來，“真當我是萬人迷？他和紀存在關系好著呢！現在我既然知道他救過我的命，以後自然會對他更好，”陳琦本漸漸平息下去的神情裏又添了些不悅，“你別不高興，像個朋友那樣的好……”
“你對我也跟朋友那樣的好差不多……”
陳琦皺著眉毛看起來委屈極了，比被我塞了毛毛蟲那次還委屈，我喜歡他偶爾流露出的這種孩子氣。
墻上的暗綠色的指針在這個時候走過了零點，我和陳琦15周歲的生日到來了。
我親了親他的嘴唇。
“這樣和朋友就不同了，”聊了快一個小時，陳琦的嘴唇有些幹，可是我的心還是像要跳出來一樣，“生日快樂，陳琦。”
“生日快樂，陸潛。”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看了《桃姐》，溫情又絕望，不是每一個老人都會碰到羅傑那樣的反哺。衰老比死亡更可怕。
衰老，孤獨，被遺忘。每天這些事都在發生。
過年回家的時候，我發現我姥比上一次看起來更小了些，她不能再給我做手搟面，她特別喜歡我給她買的花花綠綠的糖，她偶爾會和我說，我應該快死了。
人從出生到死亡，是一個圓。因為她，我寫了這個文。
這文的初衷就是想如果沒有喪屍，沒有外星人，只不過是人自己慢慢的老去，慢慢接近那個人類共知的死期，會不會有人單單被那個倒計時逼瘋？
很快陳琦和陸潛的世界裏所有人都會看到那個懸在白樓703的倒計時。在那個倒計時的最後，地球上最後的老人們會迎來人類新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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