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達姆太太的房子從外表上看是一棟三層高的哥特式建築。

層疊疊的絲綢窗簾懸掛在窗欞兩側，雖然是白天但也不拉開，陽光透過淺粉色的絲綢照入，散發出暧昧的光彩，房子裏的木頭家具雕著精致的鏤花，有長久摩擦而泛發出來的油潤包漿，天鵝絨的坐墊抱枕被散亂的丟在上面，腳下是厚厚的絨毛地毯。

一個秀美的女子打著哈欠從自己的房間裏走出來。

她豐潤的好身材上只隨意的穿了一件長及大腿的襯裙，一眼望去，依稀可以從輕薄的衣衫質地裏窺見玲瓏的曲線，半個光潔圓潤的肩膀和大片胸脯被毫不避諱的暴露在外，留著一點點青紫色的痕跡。

客廳裏還擺著幾盤沒有撤下去的蛋糕和水果，她挑揀了一點端到房間裏權當早餐，然後就找了其他幾個姑娘一起玩牌或睡覺。

就這樣無所事事的消耗一整天的光陰，一直到夜晚的到來。

不然還能幹什麽呢？

米達姆太太不允許她們出門，門口的大門上永遠有厚重堅固的鐵鎖和守衛。

這些姑娘就這樣日覆一日年覆一年的待在這棟雖然不狹小但也絕不寬廣的房子裏，如同被關在鐵籠裏的金絲雀，有著清脆婉轉的鳴叫聲和艷麗的羽毛，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討好主人而已。

“不過這也沒什麽，至少咱們吃的穿的和貴族小姐一樣，還什麽都不用幹。”曾經有一個姑娘這麽說過。

這是實話。

待在這裏的女人們穿的是絲綢長裙、帶的是鉆石珍珠、吃的是紅酒牛排、口中談論的是莎士比亞和藝術、偶爾興致好還彈鋼琴和跳舞，甚至打牌、賭博、喝酒、抽雪茄……只要她們提出來要求，米達姆太太都會盡量達成。

想吃什麽只要提出來都會有廚娘去做，衣服臟了房間亂了有女仆去打掃，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再怎麽樣勤快能幹的鄉下姑娘也會漸漸沈迷於此，變得什麽都不會，習慣享受這種奢華的日子。

既然習慣享受了，那麽就算有朝一日離開這裏，也會因為適應不了外面的世界再回來。

被剪了翅膀羽毛、習慣了被人餵食物和水的金絲雀，就算有一天打開了鐵籠子的門，它們沒有勇氣也不會再飛了。

容貌美艷的女人們一個個坐在清晰可見的玻璃鏡前，將自己塗脂抹粉的變成可人的尤物，擺出矜持的姿態靜待夜晚到來，這就是她們唯一會做的事了。

基蒂將自己裝扮好以後走出來，客廳裏幾個衣衫不整的姑娘們正聚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打牌，濃郁的酒香散漫勾人。

一個姑娘搖晃的撞到了基蒂身上，看清楚眼前的是誰以後，笑嘻嘻的說道“抱歉，基蒂，我不是故意的。”

“這是什麽酒？”基蒂將那個姑娘扶在沙發上。

“普通的葡萄酒，不過裏頭摻和了鴉片。”她說著擡手搖晃了自己手中的酒瓶，“要來點嘛，親愛的，喝這個很舒服，感覺什麽煩惱都忘光了。”

基蒂猶豫著伸出手，那個姑娘見狀大方的給她倒了一整杯。

血紅色的酒液倒映在眼中，盈盈散發出勾人的光彩，基蒂將玻璃杯放在嘴邊，猶豫幾番後最終放在了桌子上。

“還是不了，聽說皇家學會的人發表了聲明，說鴉片有很大的危害。”基蒂說道。

“皇家學會是什麽？”姑娘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單詞，搖晃一下腦袋，隨後不以為意的說道“那麽多人都喝，能有什麽大危害？來一杯吧。”

基蒂對她擺擺手，退後一步再次拒絕。

“你真沒勁兒，基蒂，這麽久沒見，你膽子變小了。”見基蒂這樣，姑娘無趣的撇撇嘴。

然後她就一個人半躺在地毯上陷入了迷醉中。

“我又贏了！”那邊又一個女人大笑著從其他姑娘手中拿到錢。

“來跟我們一塊玩吧，基蒂。”她們對著基蒂招手。

這群姑娘沒有一個正經穿好衣服的，有的只穿著襯裙，有的還多帶一個束胸，但也僅止於此了。

穿著整整齊齊長裙的基蒂坐在她們中間，反倒成了異類。

“你總是輸，不給自己攢點錢嗎？”幾把牌過後，基蒂對其中一個姑娘問道。

“哎呀，那有什麽用，反正住在這裏沒有要錢的地方，米達姆太太又不讓我們出去買東西……以後？哈，等到我有以後再說吧。”那個叫做唐娜的女人搖頭晃腦地笑了。

不是不知道錢的重要性，但唐娜在米達姆太太的房子裏已經十年，算是最年長的一個了，和唐娜一樣年齡的姑娘們都已經不在，這麽多年冷眼旁觀下來，她早就看透了自己的未來。

基蒂厭倦的把牌一丟，不想再玩下去了。

米達姆太太的房子禁止姑娘們出去，違被這條命令想要偷跑的人會被毒打。

但是基蒂不一樣，她想要出去的話沒人會阻攔。

長街上淡金色的光線明亮，和身後暧昧而陰暗的房子幾乎是兩個世界，基蒂一出門頓時被晃的眼冒淚花，忍不住拿手擋在了眼前。

沒有了男爵就得找別人了。

先去附近的公園，找找那裏有沒有合適的紳士富商。

基蒂這樣想著，擡腳身姿優美的步入了街道中。

公園中紳士們在路過基蒂紛紛忍不住頻頻回望，目光中有著顯而易見的驚艷和癡迷。

“基蒂·費雪？”一個騎在馬上的中年男人停在基蒂的身邊，“你怎麽會在這裏？”

“哦，巴賓頓爵士。”基蒂唇角揚起甜蜜的笑容，“在這裏與你相遇真是個驚喜。”

巴賓頓爵士翻身下馬，走在了基蒂的身邊，“賓利男爵呢？他不是在包養你？”

“不要提他。”基蒂嗔怒的皺皺秀眉，“那個無趣的老男人正在忙著和他無趣的鄉下妻子互相生悶氣呢，而且我也厭倦陪在他身邊了。這是你養的馬？”

“對，我千辛萬苦找來血統純正的馬。”巴賓頓爵士說著摸摸馬的鬃毛。

“看上去可真不錯。”基蒂說道。

她隨意的看了馬一眼，然後將手搭在了巴賓頓爵士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專註凝視著他，“體格健壯、奔跑如飛、靈敏……就像你一樣。”

基蒂纖長的手指在巴賓頓爵士的身體上游移，一點點從肩膀上向下滑至胸膛，間或打個圈。

巴賓頓爵士一把抓住了基蒂的手，盯著眼前這張美艷無瑕的臉，呼吸微微急促，伸手將基蒂攬在了自己胸前，讓彼此的身體緊緊依偎。

“基蒂·費雪，你這個招搖過市的娼婦。”巴賓頓爵士的話氣中混合著鄙夷輕賤和迷戀驚艷兩種情緒，“我要現在就擁有你。”

基蒂一直笑的甜如蜂蜜，望著他如同望著自己心愛的情人，哪怕是巴賓頓爵士說她是招搖過市的娼婦時也一樣。

“讓我們現在就去你的宅邸，商量一下具體細節。”

“不行，我的妻子今天在家招待客人呢。我看這附近的旅館就不錯。”巴賓頓爵士說著掏出紙鈔塞在基蒂的束胸衣裏面，興奮地說道“我來扮演主持彌撒的牧師，你扮演修道院天真的修女，讓我們好好做一場游戲，度過快樂的一天，快點，我迫不及待了！”

“愉悅的時光不會僅僅有一天，只要您願意，我們可以把這快樂的時間無限延長。”基蒂用柔軟沙啞的聲音說道。

“等等，你該不會是要我包養你吧。”巴賓頓爵士猶豫的問道。

“我們可以度過無限美好的時光，清晨、黃昏、夜晚，我會終日陪伴你享樂。”基蒂說道。

她側過臉來看巴賓頓爵士，眼尾在這個角度下顯得格外勾人，幾乎要將人溺死在這轉動著盈盈波光的眸子中，巴賓頓爵士看著險些沈迷其中，願意答應對方的任何要求，但也只是險些而已。

“哈！哈哈！哈！”巴賓頓爵士尷尬的笑了幾聲，退後一步拉開了與基蒂之間的距離，“你真是在開玩笑了。”

“您知道我沒有，我是如此的渴望著一位睿智、健壯……”

“我不可能這麽做，親愛的。”巴賓頓爵士盯著基蒂的臉惋惜說道“偶爾在外面風流一把是一回事、長期包養一個情婦又是一回事，我的妻子如果知道我這麽幹的話，會毫不猶豫拿刀砍死我。”

“您是她的丈夫與主人，何必這麽在意你妻子的想法。”基蒂在他耳邊說道。

“但我還需要我岳父在議院上對我的支持呀。”巴賓頓爵士摸摸她的臉，“別開玩笑了，美人，我們快去旅館吧。”

見到巴賓頓爵士拒絕，基蒂笑容消失不見，退後一步將紙紗從束胸衣裏抽出扔給巴賓頓爵士，“抱歉，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一些急事。”

巴賓頓爵士撿起紙鈔，望著基蒂遠去的背影，心中短暫的惋惜了一下這場艷遇，隨後翻身上馬繼續散心。

“沒用的廢物，浪費我的時間！”一直到走遠以後，基蒂才抱怨出聲。

一直到天色昏黃，基蒂都沒有找到期望的一個新包養者，她打算先回米達姆太太那裏睡覺，明天再去咖啡館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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