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夜色下。

看到喬治亞娜站在那裏沈思猶豫，艾薇心中一陣緊張。

“請沃斯利夫人到我的馬車上。”

說完以後，喬治亞娜轉頭一步步走下大理石臺階，鉆入了那架豪華的馬車當中。

艾薇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西摩，她跳下馬車走向德文郡公爵夫人，離開那一刻她突然轉頭望著艾薇，面色裏有著輕微的緊張。

“加油！”艾薇比出鼓勵的手勢，然後目送著西摩跨入那架豪華馬車。

“坐。”

喬治亞娜指著馬車裏的絲絨坐墊說道。

“您今晚看起來依舊光彩照人，德文郡公爵夫人。”西摩說道。

“今晚那個艾薇·德蒙小姐想方設法的特意接近我，恐怕都是為了這一場會面吧。”

“沒錯。”西摩略微猶豫，隨後落落大方的承認了。

喬治亞娜沒有說話，她上下打量著這位前不久在倫敦鬧得風雨交加的沃斯利夫人。

“和情夫私奔卻被丈夫告上法庭、除了沃斯利爵士之外的二十七個情人、傳遍大街小巷的粗鄙詩歌……”喬治亞娜慢慢說道。

她審視著對方，“不得不說，沃斯利夫人你在倫敦相當臭名昭著，使我起了好奇心想要了解你的過往，如果不介意，您能說一下嗎？”

喬治亞娜以前也偶爾在一些宴會上見過沃斯利夫人幾面，對方有著一張相當溫和柔婉的容顏，完全看不出來會做出這樣……放縱的事情。

“如果是那些風流艷事，公爵夫人您何必親自來問我，我的過往早已曝光在大庭廣眾下，街頭巷尾隨便哪個人都能說出來。”西摩面容平靜地說道。

喬治亞娜一楞，詢問道“你不解釋一下嗎？”

“……詩歌內容都是真實的，沃斯利爵士的偷窺癖、六年時間裏面二十七個男人、和喬治·比賽特上尉的私奔。”

說到喬治·比賽特這個名字的時候，西摩用手捂了一下胸口，神色裏閃過不為人察覺的痛苦。

“發生這種事為什麽不私下解決，而是把一切曝光出來，鬧到沸沸揚揚臭名昭著？”喬治亞娜不解。

“憑什麽沃斯利爵士如此踐踏我的尊嚴，他在外面卻擁有權力、名聲、地位、尊嚴？”西摩反問。

喬治亞娜啞然。

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好友伊麗莎白·福斯特，喬治亞娜一般親呢的稱呼她為貝絲。

貝絲的丈夫是一位浪蕩的愛爾蘭議員，當貝絲得知丈夫□□了自己的貼身女仆以後，跑去質問卻遭受到了家暴，她選擇分居，從此卻失去了財產以及再也見不到兒子。

幾絲微妙的憐憫同情升在喬治亞娜心頭，沖淡了喬治亞娜意識到那個艾薇·德蒙小姐是特意來接近自己時生起的惡感。

“你今晚見我的目的是什麽？”

“我想結識查爾斯·詹姆士·福克斯，輝格黨的領袖，只是如今以我的情況根本不可能見到。”

“理由？福克斯與沃斯利夫人你之間沒有任何關系。”喬治亞娜疑惑的說道。

“曾經沒有，但是並不代表以後也會沒有。我心裏非常欣賞並且支持輝格黨的自由主張，福克斯先生的演講一向精彩有道理，如果能成為下一任首相必然會將英國帶到更好的未來。”

“我叫你上馬車來，並不是要聽這些虛假的禮貌話。”喬治亞娜說道。

“理查德·沃斯利最強大的靠山就是現任首相，只有波特蘭公爵倒臺，理查德·沃斯利才會失去自己在政府中的地位，而我萬般樂意見到這一幕。”西摩說道。

甚至一想到這一幕就會心情愉悅。

喬治亞娜似笑非笑的望了西摩一眼，她心中已經大概猜到了對方的意圖和底牌，說道“而你能為我們帶來什麽樣的幫助呢？”

西摩俯身湊近喬治亞娜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只有這些？”喬治亞娜面上不動聲色，心中頗為失望。

“其他的可以等我和福克斯先生正式見面以後再說。”西摩微笑道。

“我不確定這真的能否起到作用，但我會安排你和福克斯見面的，具體怎樣由他來判斷和決定。”喬治亞娜說道。

“不論結果如何，我感激您的幫助。”

西摩從德文郡公爵家族的馬車裏面下來，走回了狹小的出租馬車。

“怎麽樣？”艾薇焦急的詢問。

“成功了。”西摩放松的靠在馬車壁，剛才那場談話她一直在緊繃心神，說道“德文郡公爵夫人答應幫助我和福克斯先生見面。”

隨著噠噠噠的馬蹄聲，二人回到了房子裏。

………………

艾薇正在卸妝。

迪昂正在旁邊一步步的指導她如何用毛巾沾上一些特殊調配的藥水輕輕擦去臉上的妝容。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為了防止像威廉·霍克利一樣認出來她以前的身份，今晚她特意拜托迪昂幫她化妝。

迪昂沒有多做什麽，只是將她的眉毛剃掉一部分，然後拿深黑色的眉筆畫出了不一樣的眉型，用一些特殊藥水改變膚色，用深色的粉底在臉狹打出陰影修飾臉型，小小的改變唇形。

最後再戴上當下流行的假發，臉剖用鉛粉撲白，在點上裝飾用的星星形黑痣，這樣子看上去與之前相比就只有五六分的相像了。

畢竟一旦被認出艾薇曾經的情婦身份，別說想辦法接近結識德文郡公爵夫人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當場趕走。

因為今晚的舞會艾薇做了大量的準備。

為了投其所好接近對方，她一直在打聽這位德文郡公爵夫人的喜好，這位夫人除了眾所周知的時尚領袖之外，她還熱衷於政治事務，一直在幫助輝格黨獲得民眾支持，喜愛賭博，特別是其中一種叫做法羅牌的紙牌游戲，曾經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裏面輸掉三千英鎊。

三千英鎊在這個時代數目可不小，她的丈夫德文郡公爵後來還特意帶他到巴斯去戒賭癮，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放棄這項愛好。

了解了這些事情以後，艾薇從三個方面下手，先是找來以前的報紙開始了解輝格黨的政治主張還有過往的事跡，然後學會了法羅牌和其他一些流行賭博游戲的玩法，最後打聽倫敦當前的流行風尚。

只可惜時間有限，到最後艾薇也只是將輝格黨的政治主張記了個大概，其餘兩種也是平平。

在關於如何接近人這一點，艾薇特意請教了迪昂，對方曾經可是成功忽悠了俄國女王的人。

“既然要拉近個人關系，最開始絕對不能和對方聊起正事，這樣只會激起對方警惕心。首先也最重要的自然是投其所好，要和對方有共同話題。”當時的迪昂如是說道。

“比如呢？”艾薇虛心求教。

“我舉個例子，當年的俄國女皇伊麗莎白一世喜歡精美的建築，服裝和化妝品。在私下裏第一次見面時，我最開始談的事情就是誇讚她命人修建的葉卡捷琳娜宮，稱其精致輝煌絲毫不遜於法國，再誇讚女皇的服裝和妝容，美麗又時尚(當時的法國是整個歐洲公認的時尚與文化中心，而俄羅斯被歐洲人認為是野蠻的鄉下地方)，再花了很長的時間引來對方的好感以及信任以後才談起了與法國結盟的事情。”

“但也不能一味的討好對方，要有自己的觀點以及意向，談話內容得言之有物不能空洞乏力。”

“這一點我盡量。”

“最後提起正事時絕對不能讓對方以為你是為此故意接近她的，否則對方心裏肯定會惡感大增，從此不願再與你來往。”

“我的任務只是讓西摩和德文郡公爵夫人搭上線而已，這一點無所謂。”

今晚的艾薇嚴格遵照這些囑咐來行事，在和迪昂閣下大概講了一遍以後，得意洋洋地等著對方的評價。

“首先是最開始一長串的誇獎，虛假！”

艾薇嘴角一僵。

“再之後有意無意的聊天討好，諂媚！”

艾薇笑容一收。

“最後談起正事來單刀直入，等那位公爵夫人回去以後細細思索，肯定會明白你今晚的目的！還有，假設那只是一個普通人，那你意圖討好她的樣子誰都看得出來，只是那位德文郡公爵夫人廣受愛戴、被人誇讚追捧慣了，你的討好態度才顯得不明顯！”

迪昂聽完以後，毫不客氣的說道。

艾薇深受打擊。

“這些藥水改變膚色的原理是什麽？”艾薇指著桌子上的玻璃瓶問道。

那是迪昂特意配置的，塗在臉上會有微微的刺痛感，但是能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讓人的膚色改變，哪怕是用普通的水特意清洗也沒用，只有回來以後再用另一種特殊配制的藥水擦洗以後才可以。迪昂置的時候艾薇旁觀過，過程與高中時做的化學實驗有點相似。

“我也不知道原理，只是死記硬背了配置它的方法而已，那是拉瓦錫想出來的辦法，他是法蘭西科學院研究化學的一個院士。”

“推翻了燃素說的那個？”艾薇好奇道。

她曾經在迪昂的藏書中看見過一篇《燃燒概論》，最重要的是艾薇註意到裏面提到了後世大名鼎鼎的質量守恒定律，作者署名正是拉瓦錫。

“對。”

迪昂望著艾薇若有所思道“我突然非常好奇，為什麽你需要隱瞞自己的身份再去參加舞會？難道卡爾小姐你的身份見不得光？”

艾薇正坐在梳妝臺前小心翼翼的擦拭自己的臉，聽到此話脊背一僵。

“艾薇·德蒙這個身份可是英格蘭北部大莊園主的女兒，比起我這個普通人的身份來說參加舞會合理多了。”艾薇說道。

這個理由其實非常的站不住腳。

她今晚是由迪爾赫斯特子爵帶入場的，作為一位貴族的女伴，只要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比如說是遠親還有朋友的女兒什麽的，自然會被當成客人來禮遇。

幸好迪昂閣下沒有繼續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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