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意思是……”太醫似乎有些摸不著頭腦，瞅瞅太子妃，又低頭看看我。

正了正身子，我便道：“如今太子殿下被陛下囚禁，盛怒之下就算太子妃有喜的消息傳到陛下那裏，想必陛下也不會有任何恩典。奴婢愚見，只是想著過些日子等陛下氣消了，太子妃娘娘誕下小皇孫，可以博得陛下欣喜，赦免了太子。不知大人可否……”

見太醫連連點頭，我這才站起身子。

太醫幫著給太子妃施了針，見太子妃眼睛微微張開，大家也都松了口氣。眼前這來路不明的孩子，也不知可否救紫禦甚至是整個東宮一命。

夜裏，幫著太醫收拾過藥箱後，輕葛送著太醫出了門。

誰知前腳太醫剛出了門，我手下便被狠狠一扯。

太子妃支著身子坐起來，瞪著我便道：“你倒是有幾分主子樣！”

微微一笑，我掙開她，坐在了一旁。

聽她悶哼了一聲，我笑得更加燦爛了。屋裏如今只剩下我們兩人，倒也沒有什麽顧忌。

“日日夜夜在神殿中為殿下祈福，卻平白無故地祈福出一個小皇孫。娘娘果真有福氣，神靈庇佑啊。”隨著她臉色一點點變得土灰，我這才站起身，走到了她跟前。

擡起頭盯著我的臉，她似是將我恨透入了骨子。

“你想怎樣？威脅本宮？”她一手護上了小腹，“看不出辛鯉姑娘在人前人後，模樣竟有著千差萬別。”

“娘娘，那也只不過是因人而異。那天晚上，娘娘一面微笑著一面看辛鯉受刑，倒是逍遙得自在。惟獨苦了宸妃娘娘，白白擔了罪。人前人後，娘娘您倒比辛鯉變化得更加多些。今夜便不打擾娘娘您歇息了，奴婢告退。”向她行了禮，我緩緩退後。

任憑她怎麽大吼大叫，我都沒有理會她。

若無其事地走出昭華殿，我心裏早已樂開了花。這種女人，自作孽不可活。只不過要賴著她救紫禦，也不知我的法子是否行得通。

輾轉反側整整一夜，我始終覺得事有蹊蹺。勝敗乃兵家常事，就算打了敗仗那也不至於降罪下來、這皇帝氣成那樣，估計事情沒那麽簡單。

盯著攤開在桌上的那副紅蓮圖，我久久不能挪開目光。

第二天一大早，我剛穿戴整齊跨出門，正面輕葛便趕了過來。

“方才下早朝，我打聽了一番。陛下在朝堂上說主子通敵賣國，還說他故意打敗仗是因為敵國承諾要助他快些當皇帝。昨日那些侍衛好像來昭華殿搜過什麽東西，像是什麽和蠻人的通信。總之主子這下遭了誣陷，該怎麽辦啊……”輕葛越說越急，眼眶都紅了。

事情鬧得這麽大，一時間我也想不出什麽主意。

那皇帝和大臣腦子裏都怎麽想的？紫禦貴為太子，不用串通蠻夷，皇位也自然是他的。況且他明明那樣得寵，太子之位牢固，犯不著去冒險通敵。那什麽信，不是明擺著有人故意藏著的嗎？

皇家裏，一旦什麽玩意兒跟皇位沾上半點關系，再濃的親情也都可以被擱在一旁。想必那皇帝是真的發怒了，對於紫禦來說囚禁算是仁慈，我只擔心皇帝會聽信一些人的話，將紫禦給殺了。他死了無礙，可我的紫玉珠又該向誰去討……話說，我怎麽自私得自己都汗顏了？

連著幾天宮裏都人心惶惶，思前想後，我還是覺得應該先陪著紫禦度過這段日子為好。但以這凡身，想要進去只有去求那皇帝。

挑了個涼爽的清晨，趕在皇帝上朝之前，我事先跪在了他的寢宮正門前，靜靜等候他的出現。誰曉得整整過了一上午，他自我面前離開又回來，壓根就沒理我的意思。

正午太陽毒辣，我的苦肉計已經快要折磨得自己崩潰了，一心但求不要下雨。天公終是給了我面子，一直到傍晚都沒有布上烏雲。

晚膳過後，皇帝身邊的伺人終於來到了我跟前，激動得我險些哭出來。

“姑娘這是何苦，陛下不會放太子殿下的。”那伺人皺著眉，似乎也見不得我跪在這裏。

“請公公轉告陛下，辛鯉只求能夠伺候殿下起居，別無他求。”硬是擠出兩滴淚，我揚起愁苦的一張臉，“殿下是辛鯉的恩人，如今遭奸人所害，辛鯉不能讓殿下獨自受苦。”

說完這句話，我自己硬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敢保證，若不是為那紫玉珠，就算被關在裏面的人是崇冥，我也壓根不會自降身價來這裏玩苦肉計。紫禦，當你的宮女可真不容易。

自打那伺人進去之後，似乎就再也沒了動靜。

一直跪到第二天早上，皇帝出門的時候瞅了我一眼，我剛準備欣喜一番，他便匆匆坐著禦輦上朝去了。之後他回來時，也只是瞥了我一眼，隨後進了屋。

我的膝蓋早就沒了知覺，不吃東西倒也無所謂，就是覺得想跳回水裏游兩圈再上岸。再這麽下去只有兩種結果，要麽我直接死在這裏，要麽我被曬成魚幹之後死在這裏。

夜裏那伺人出門遠遠地觀望了一番，隨後又進了屋。

拖到第三天，換做是凡人，估摸著早就倒下去了。可偏偏我還跪在那裏，讓周圍不少宮人都有些不忍，紛紛扯著皇帝的隨侍說些什麽話，像是在幫著求情。

宮女們伺候完皇帝的洗漱後，大門再次合上。天只是蒙蒙亮，我神志無比清醒，這便是我體會到的身為仙家的最大優勢，耐折磨。

過了許久，我本以為今天又將虛度時，那大門竟被人推開了。

老皇帝一步一步地向我這裏走來，周圍所有的宮人都退到兩旁，但又時不時向這裏瞥兩眼，似乎是要探聽什麽。

站在我面前，沒等老皇帝開口，我先向他一叩首。

老皇帝在伺人的攙扶下，低頭便一臉無奈地道：“丫頭，這幾日你攪得朕寢食難安，魂不守舍，究竟你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折磨朕！禦兒的事是朝政，你一小小的隨侍女官無權過問，快些離開這裏，否則朕趕你出宮。”

“陛下請恕罪，奴婢無心驚擾陛下。只是那昭臺宮破敗且久而無人居住，奴婢只擔心殿下一人住得不習慣。況且這春夏之交，殿下身上早年征戰留了諸多舊傷，倘若發作，殿下的身子也吃不消。求陛下恩準奴婢隨侍殿下，”說完一番看似關心紫禦的話，我又是一叩首。

為了紫玉珠，我真的可以豁出去了。

一時間那老皇帝沈默了半晌，過了很久，他這才揚手道：“傳朕的旨，命隨侍女官辛鯉入住昭臺宮侍奉太子，另命人去打掃下那裏。十幾年沒人住，也不知臟成什麽樣了……”咳嗽了兩聲，他在伺人的攙扶下，慢悠悠地登上了禦輦。

回到東宮時，眾人見我都跟見鬼似的，似乎都以為我沒辦法活著回來。

收拾了個大概，我坐下來剛歇息了片刻，輕葛便進了屋子，沖著我便跪倒在地。

也不知是什麽情況，我連忙扶起他，卻見他的眼眶又紅了。

“姑娘，殿下以後的起居都有賴姑娘了。是我沒用，沒姑娘那膽子去求陛下。殿下若是知曉輕葛這樣懦弱無能，他……”說完，淚水從他眼眶中洶湧而下，弄得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之所以有膽子去求那皇帝，是因為我曉得那皇帝還對他兒子有一絲感情。畢竟紫禦曾經是最受寵的皇子，這事還沒查得太明細，皇帝不至於太過絕情。

輕葛走了之後，我看著滿墻的畫，不由得感慨了一番。

小心翼翼地卷好那副紅蓮圖，我帶在身上也算是打點好了一切。

下午在其他宮人的帶領下，我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踏上這片土地。卻只見門口守衛森嚴，一副關押重犯的味道。

推開那扇大門，在我進門之後，那門又被人合上並且由外上了鎖。那鎖眼發出“啪”的一聲之後，我心裏懸著的什麽東西似乎也隨著放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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