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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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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憑崇冥的仙氣護著,替我上過藥之後,太醫才說要診脈。心想著魚和人畢竟不一樣,我自己借口“男女授受不親”,“家鄉民風十分保守,女子不能觸碰陌生男子”為由,終於將太醫活生生地逼走了。

有宮女端進來一碗白粥,想要親自餵我,可也被我支走了。

偌大的寢宮中獨獨剩下我一人,倒讓我著實松了口氣。

趴在桌邊嗅了嗅那碗粥,裏面竟有股魚的味道。恍然大悟,這粥竟是用魚湯煮的。

一時間一陣惡心感襲來,我努力克制著,可胃裏的飯已經頂上的嗓子眼。

就在門被人推開的一剎那,我一個忍不住便將胃裏所有的東西吐了出來。滿地的不堪入目,我自己看得都有些觸目驚心。

直起身子,尷尬地看了眼剛進門的紫禦,我連忙起身。

紫禦自顧自地走到桌前,低頭嗅了嗅那粥轉而看向我,“還是受不了魚的味道?既然生在洞庭湖畔采藕,平日難道都不烹魚而食?”

一句話問得我啞口無言,洞庭湖邊住著的都是漁家。打漁的人不吃魚,這倒是有些蹊蹺。他難道又要懷疑我是什麽西域的探子嗎?

沒等我開口,他喚來人清理地面,一直皺著眉也不言語。

站在一邊,我將紅腫的雙手掩在已然破爛不堪的袖口中,低著頭默默盯著宮女們清理地面,也不敢吱聲。

像是過了一千年那麽久,她們將東西打點了一番,跟紫禦見了禮這才出了寢宮。我回過神來,卻又發現紫禦正盯著我。

輕葛不在他身旁,估摸著又替他去辦什麽事了。寢宮中剩下我們兩人,因為天轉涼,方才打掃的宮女出門時順帶著關上了門。封閉的環境下,我只覺得更害怕,尤其是來自於他那銳利的眼神。

“我不會殺你,不管你來自哪裏。只是……”紫禦坐了下來,瞥了眼那碗粥,“既然身子不好,且先坐下。”

他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我,如今這身子滿身都是傷,我竟然還跟沒事人似的杵在那裏,是有些詭異。為了不讓他起疑,我應道:“殿下是主子,奴婢不敢坐下。”

“站著也罷。”紫禦倒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顯然不是真正地關心下人。

半個心都涼透了,我低著頭,等待著下文。

“我打算先廢了宸妃。你以後就在這裏養傷,太子妃不敢動你。”紫禦說著站起身子,“留下伺候我,對你總是好的。”

聽他一席話,我心裏是連連讚同。假如他真為我好,就快些把紫玉珠交給我吧。

說來也正是,離他越近,紫玉珠的氣息越濃,根本就是近在眼前。可貿然去搜他的身,怕是有些不妥。但若讓崇冥強行定住他的身,我就算找到了紫玉珠,王母也已經會以擾亂凡間秩序的借口,給我些小懲戒,且還可能會連累崇冥。

三個月來我過得心力憔悴,什麽時候這日子才是個頭。

整整一個下午,我裝作重病昏睡,紫禦一人在桌前看折子或是些無關緊要的雜書。屋裏安安靜靜,似乎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被聽見。

到了傍晚,聽聞皇帝要紫禦帶著太子妃去赴家宴,紫禦前腳出門,我後腳就坐起了身子,長長吐出一口氣。

接下來的幾日,似乎都如此。基本就定格在,我裝睡,他看書,兩人皆不語的階段。他一向不大愛說話,但一開口便一針見血,甚為精辟。而且這主子極好伺候,對衣食皆無講究,而且脾氣似乎也不錯。至少,我到現在也沒見他發過火。

時間一晃,我身子上的傷口都痊愈了大概,不必日日上藥了。經過輕葛的指點,我開始漸漸接手一些端茶遞水的簡單工作,然後就是替他磨墨擺筆鋪紙。大致上可要比掃院子輕松不少,只是他平日沈默寡言,跟他相處何嘗不是另一種煎熬,因為自己時時刻刻心裏都揣著紫玉珠,見到他便有種心虛的感覺。

月色正濃,眨眼一月到頭,又到了月圓之夜。我如約早早來到禦花園的假山下面,等候著那個要請我喝酒的男人。

只身靠著石壁坐下,擡頭望向遙遠的月宮,心裏頓時百感交集。

古來凡人都想成仙,可他們誰知,那天上的清冷。嫦娥偷了仙丹,與自己的摯愛決裂,只身奔赴月宮。她卻不曉得那裏等著她的,是無盡的孤寂。凡人都道神仙好,哪知神仙其實比凡人還要缺少自由,滿是束縛。

當然也有不少看開的精靈,它們不願意被天宮圈住,自願入妖道且一輩子都不曾有過飛升成仙的念頭。而當初年少無知的我,著了王母表面上恩賜的道,竟就這樣斷送了自己的幸福。當個伺候人的小仙,被上仙們生生欺負了一千多年,如今還落得這樣的下場。

捫心自問,我就算為妖時也從不害任何人,為何會落得這般淒慘?

“今天我不能喝酒,這一整壺都送給你潤喉吧。”翡翠酒壺由我頭頂落下,我順手便接住了它。他,終是來了。

今日滄弈只是緩緩步下臺階,隨後便坐在了我身邊,沒了上次那樣的氣魄。

月色下他臉色慘白,一直暗自咬著嘴唇,模樣極其痛苦。而且見他的手一直捂著小腹,雖然動作不大明顯,但也被我看出了個大概。他,受傷了。

似乎察覺到我在盯他,滄弈擠出了笑容,“尋到了那兩萬年的蛟龍妖,本想取他內丹,誰曉得自己落了一身傷。想笑我自不量力,便笑吧。”

眉頭不由得擰在了一起,我的指尖有些不自信地觸上他的小腹,試探性地問道:“很重嗎?既然受了傷,為什麽還要來赴約?”

低頭看著我的那只手,他道:“只是皮肉傷,他的道行不及我三萬五千年的修為。一場惡戰,他已經身負重傷了。”忽然間,他轉頭看向我,“那條蛟龍平日稱霸一方,欺辱水族,死不足惜。你不會怨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吧?”

怔了怔,我收回手,“我只不過是個被天庭拋棄的小仙,沒什麽資格去管你們這些有上萬年道行的妖魔之戰。我啊,只要每天睡醒能瞅見明天的太陽就心滿意足了。”順帶著笑了笑,見他表情那樣凝重,我總覺得有些心疼。

明明才認識不久,我對著個陌生人毫無防備地依戀。我不曉得他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只是自己的骨子裏便想要跟他待在一起,也不知是什麽緣由。

掀開壺蓋,我嗅了嗅,似是這酒不像是上次的那種酒,且比上次的酒味道濃了不少。

“剛好滿一萬年了,所以我把這壺雪乞帶過來給你嘗嘗。”見我滿臉疑惑,滄弈在一旁解釋道。

雪乞,專門是替摯愛釀的酒。這酒讓常人喝了倒無功效,但若讓釀酒人的摯愛喝下去後,便會讓那人立馬回憶起來曾經兩人的過往,從而更加深愛那釀酒的人。一般的妖物,有誰希望拴住愛人的心,都是親自用心尖上取的血來釀這酒,然後送給愛人喝。酒釀造的時間越長,功效越強,愛人也就愛那釀酒人越深。

一萬年的雪乞,如今正在我手裏,讓我有些難以置信。

“不喝也罷,怕不是哪位姑娘送與你的,你倒是拿它來做人情了。”把酒壺還給他,我裝作厭惡地撇下一句。

盯著酒壺,他連連搖頭,“不是做人情,只是我不敢喝,扔掉怪可惜的。”

原來在他眼裏,我就是一個廢物堆,什麽玩意都可以往這裏扔。

有一個女子為他釀過雪乞,而且是在一萬年之前。見他一臉對那酒的不在乎,想必他心裏也沒裝得下那女子。哎,又是一個癡情的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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