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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恩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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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明白。那樣的身子,陛下竟也不棄,見天兒的疼著。”

太寧宮極樂殿,新到的鸞鳳和鳴長屏風擺在屋裏,兩側是垂落下來的三十六串碧水珠。孟知玉穿了一身雪青色的袍子,銀線勾的繡圖花邊兒,腰封將秀背與窄腰一勾,體長膚白,俊俏得像煦春裏剛探出芽兒的青枝。

他坐在棋枰一側,臉上的惱怒和不虞壓都壓不回去,似是有股郁氣頂著喉口:“還有徐澤,看著冰清玉潔、溫柔如水,可他要是真如表面一般,又怎麽有瞞了三月才告喜報的本事?”

棋枰之上黑白縱橫,材質頂尖的棋子軟融融地映出微光。他對面是一身玄衣的周劍星,此刻執白子破局,面無表情地聽著他的話。

孟知玉是當朝諫議大夫孟祥瑞的嫡長子,從小身嬌玉貴地養大。因其母是周家的得力之人,周劍星也常常照拂。兩人又在一宮,因此走得稍近。

他與周劍星不同,嬉笑怒罵雖想掩飾,但總在微處洩露。有時在殷璇面前,更是不加掩藏。而孟知玉入宮三年,對周劍星表現得百依百順、敬服無比,有什麽私底下的話,也只敢在他面前胡鬧。

孟知玉說完這兩人,氣得胸口發悶,又看了一眼對面的周哥哥,表情看似馴順,腦海中實則在想前幾夜之事:晏遲未必能用,雖不懼他以那日言語相挾,但讓他知曉,總歸不好。周劍星在這帝宮之中長盛不衰,即便不會輕信他人,恐怕也要提防自己。

他想著想著,便又浮現出想要除掉晏遲的思緒,正當此刻,對面的黑衣青年語聲平淡地提醒道:“阿玉,棋。”

他斂袖後錯幾分,見自己險些碰了棋局,正想撒嬌道歉,旋即聽到周劍星不鹹不淡的問話:“你夜訪宜華榭,同晏遲說什麽了?”

此言雖然突如其來,但也在孟知玉的設想之中,他心跳驟促,臉上神情卻絲毫未異,皺著眉道:“無非是氣不過陛下,罵了他幾句。”

周劍星落棋的手略微一頓,擡眸瞥他:“陛下囑咐我,不讓你動他。”

這一句簡直給孟知玉說懵了,從沒聽過這樣的囑咐。他忍不住靠近一些,探身湊到周劍星面前:“哥哥,阿玉不是那樣的人,我對人不好,最多就是說他幾句出氣,可陛下總是說我嬌慣……”

他略感委屈,兼又心癢,伸手搭住了周劍星的衣袖,掌心放在對方玄底金線的廣袖外衫上按了按:“晏遲算是個什麽東西,也纏著她討歡。哥哥,阿玉幾日不見她,心裏難受。”

孟知玉一邊說著這幾句,一邊隱蔽地掃下一眼,視線從周劍星的胸腹滑過,再往下幾寸,隨後又收斂了回來:“我想她……”

周貴君入宮七載,陪帝近十年,豈不知殷璇是怎樣一個暴戾無情、疑心於內的性子。他微微蹙眉,對這些言論一概不過耳,只是不動聲色地將手臂抽了回來。

在玄色廣袖外衫的下方,那只手臂上還殘餘著半月前受的鞭痕,觸之則痛,疼痛之中,更提醒他現下所居何處——萬人之上,也是最無情之地。

他神情不變地看向孟知玉,低聲道:“世家之子,也有臉說這些。”

即便對方說得已十足含蓄,但內中含義仍然相同。並不是什麽上得臺面的話。

孟知玉被他訓斥,盯著對方那張幾無變化的神情,心裏的念頭逐漸浮動之時,珠簾陡然蕩開。

近身侍奉周貴君的檀慈進入內中,看了一眼孟知玉,隨後立在周劍星一側,開口道:“歸元殿宣冶女使的話,給晏侍郎撥去一個侍奴,就用孟公子身邊那個叫阿青的。女使說有勞千歲了,人多了,怕孟郎主用不上,擺在面前心煩。”

周劍星輕輕頷首:“知道了,下去吧。”

等到檀慈退出內室,身旁的人半晌無話,到頭才悶出一聲哭腔,音含哽咽:“哥哥……”

孟知玉生得俊俏貌美,眼眸像是貓一般,圓而潤澤,唇色點了些口脂,略略發紅,此刻委屈得眼眶發紅,眼尾湧起一許緋色,眸中含淚,欲落未落。

“……就欺負我。”他孩子似的忍回哭腔,那雙淚眼朝周劍星看去,“憑什麽他們靖安宮的總這樣寵眷不衰?先是一個帝駕為其移的蘇枕流,再是七日聖恩的晏遲,連徐澤那個面善心黑都混賬也揣了貨。”

他越忍越掉眼淚,眼睛紅得楚楚可憐,動人到極致:“周哥哥,我想去找陛下。”

周劍星擡手為他揩了揩淚痕,神色稍柔些許:“歸元殿裏有晏侍郎,你去做什麽?”

這句話成功地把孟知玉再度弄哭了,他起身離開棋枰,回榻上接了一杯溫茶,問了問鉞兒的事宜,便著手去辦借宣冶女使代殷璇之口示下的旨意了。

而半柱香後退出極樂殿的孟知玉,也在步出極樂殿外門後換上一張冷若冰霜的臉,眉宇間沈著一片陰霾的寒意,沒有止步,也不曾回望。

同一片殿宇屋檐之下,貌合神離者,又豈止孟知玉與周劍星。

————

太極宮歸元殿。

晏遲被留在寢殿,這幾日下來連正經衣袍都沒穿過,仿若禁丨臠般被圈在歸元殿中,職責便是侍奉女帝陛下。

他始終記得殷璇的那句話,想著陛下金口玉言、一諾千金,因而努力地想用曾經所學把阿青要回來。但這幾日下來,他的招數套路幾乎都用盡了,殷璇除了每日折騰得更久些之外,從未開口稱讚提及過。

不僅如此,倒是覺得陛下越來越熟練了。昨日夜幕繁星,風亦不寒,殷璇竟把他按在歸元殿後的閣樓上臨幸,下方巡夜者時不時便走過一撥,燈火常過,四方只有輕紗層疊,實非一個私密安全之地。

晏遲雖受調丨教,但從未體驗此景,忍得下唇內側咬出血跡,最後帶著哭音求她慢些。可那軟柔沙啞的聲線一落,反而被殷璇壓緊了做得更狠,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到現在嗓子還是啞的,從腰到腿,無處不痛,難受得要命。又被對方惡劣地調弄,逼著說些恥辱的話。說是承歡七日,羨煞旁人,可晏遲不僅一退再退,卻還要為阿青的事焦灼思慮。

更何況盛寵過後,往往是萬千針對指摘……他須得護好身邊的人。

正當晏遲想到此處時,驟然感覺腰間覆上一手,耳畔襲來一陣煦暖之意,熟悉聲線隨之落下。

“看的什麽,如此不專心。”

殷璇繞過手,從他指間抽出一本《齊物論》,目光一掃,見他正看到“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此句,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會看。《男德》、《男訓》可讀過?”

這些是世家子從小看的,晏遲也曾看過,只是家變後再未研習。他略微搖頭:“所知不深。”

“孤想也是。”殷璇伸手把人圈進懷裏,揶揄道,“哪個熟知《男訓》的兒郎,會拿你的東西纏著孤要呢?”

晏遲耳根發紅,卻又無可反駁。他動了依靠陛下帶回阿青的心思,只怕殷璇說他侍奉的不好,因而這幾日的確行了些尋常兒郎所不恥的……浪丨蕩行徑。

他再次想起此事,忍不住往殷璇懷裏靠過去,低聲道:“臣惟此一願,請陛下……”

“嗯?”殷璇逗他一句,“可是每次先哭著求饒、說撐持不住的,是晏郎啊。”

晏遲默默地數落了自己一番,隨後重整旗鼓,忍著羞恥輕聲道:“臣……”

他才剛說了一個字,就被殷璇抱起來抵在歸元殿的壁上,脊背貼著壁上的雕紋,被武將出身的女帝陛下按著臨幸……

餘下的話語盡數消弭,化作一聲似喘非喘的嗚咽。

……

及至夜幕,太極宮湯池。

晏遲黑發披散,發尾浸在熱水之中。他身上痕跡未消,膚色又冷白如霜,便顯得十分鮮明。

殷璇與他共浴。這幾日親密下來,兩人距離拉進許多,她也漸漸發覺此人並不怕她,頗感有趣。

“今夜過後,孤把你送回宜華榭。”殷璇慢慢地調弄著他的長發。

晏遲身子一僵,以為對方終於煩膩了自己,恐怕阿青那事也要重新尋覓出路——只是深宮之中,無所依靠,難道真要答應孟知玉,做他麾下走狗麽?

比起色侍帝王,那般殘害無辜的行徑,更讓他心生愧意、無法自處。

發絲繞指,顯出一股奇特的溫柔。

“再待下去,對付徐澤的人,都要先對付你了。”殷璇嘆了一聲,把人抱進懷裏,低聲道,“孤雖喜歡你,但也不想因一時貪食,往後便吃不到了。……至於那個孩子,等你回去了,他就會陪在你身邊侍奉你。但願晏郎所費苦心,不至於錯付他人。”

晏遲怔了怔,隨後被挑起下頷,抵過一吻。

“別怕無枝可依。”殷璇語聲平穩,“孤看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  你那是喜歡他嗎?你是饞他身子,你!下!賤!

殷璇(挑眉):孤就是饞他的身子,怎麽樣?感謝在2020-01-07 15:49:06~2020-01-07 21:53: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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