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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奈何徒染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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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香縣主成了一個笑話, 她最信任的丫鬟和她最愛的男人居然睡到了一起,整個縣主府的丫鬟小廝們茶前飯後都在議論這件事情。

並且,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雲香縣主還沒來得及制止謠言, 圍香縣不少百姓便開始悄悄的議論起了這件事。

卉遲慘白著臉,不言不語,像木頭一樣跪在雲香縣主門前,雲香縣主自始至終都沒有開門看過他一眼。

卉遲不知道跪了多久, 最終體力不支, 暈倒過去。

他醒來時,見到守在床邊的人是翠兒時,眸子裏漾出死一般的絕望。

直勾勾的望著翠兒, 卉遲嘶啞著聲音問道:“你為什麽要這般待我?”

翠兒哭著跪在卉遲床前, 一邊哭一邊道:“無論公子接不接受, 翠兒已經是公子的人了。”

卉遲唇邊漾起一抹淒厲至極的慘笑,他一邊笑一邊蜷著身子咳嗽。

卉遲的模樣到底是嚇到了翠兒,翠兒終於哭著道出實情,“卉遲公子,長公主是不會讓您與縣主成親的, 您便死了這條心吧。”

搖頭, 卉遲拼命的搖頭,身子剛剛蓄起一點力氣,他便又搖搖晃晃的爬到縣主門前跪著。

“果然是勾欄院裏出來的, 當真是不要臉,呸!”

“不要臉的東西,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居然還有臉再來找縣主。”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居然還想攀高枝,癩□□想吃天鵝肉!”

......

不管府上的人說得有多難聽,卉遲都靜靜的受著。

他終於等到了雲香縣主。

小縣主經過幾天的閉門,似乎是想通了,她執著劍沖進翠兒的房間,冷冷的問翠兒道:“是你陷害卉遲的對不對?”

“我這般信任你,你為何要這麽做?!”

翠兒跪在雲香縣主面前啜泣,“翠兒已經是卉遲公子的人了,要殺要剮全憑縣主處置。”

雲香縣主對翠兒當真是起了殺意,就在她執起手中的劍刺向翠兒時,一個身影突然擋在翠兒身前。

翠兒與雲香縣主皆驚呼出聲:“卉遲公子?”(卉遲?!)

從失落到失望,再到絕望,雲香縣主不解的望著卉遲問道:“卉遲,你為什麽要護著她?”

淚水淌滿了面頰,卉遲就這麽靜靜的看著雲香縣主落淚。

雲香縣主冷笑著問卉遲,“你要護著她是嗎?”

無聲的落淚,卉遲輕輕的點頭。

“好,很好,非常好!”雲香縣主大笑著道了三個好,然後繼續問卉遲,“你為了她,不惜與我作對是嗎?”

“雲香縣主......”卉遲哆嗦著唇,顫抖著聲音道:“我不能讓您殺了翠兒。”

縣主被卉遲的話氣急,轉身便走,不再多看身後的卉遲一眼。

待雲香縣主離去,一口鮮紅的血從卉遲喉間噴出,翠兒被嚇得驚呼出聲,“卉遲公子,卉遲公子,您別嚇翠兒。”

......

雲香縣主離開後,屋內突然變得格外安靜,安靜得就像瞬間沒了人氣一般。

翠兒尋來了大夫,卉遲面無表情的躺在床上任由大夫給他把脈。

“公子是氣血攻心才吐血的,心肺皆傷,姑娘別再這般氣他了。”

聽到大夫說的話,翠兒不住的點頭。

卉遲茫然的望著床頂的帳幔,今日上午的時候,長公主把他尋了過去,長公主罵他自私,罵他不是真的愛香兒,罵他不為香兒著想。

長公主說得對,皇上對季家虎視眈眈,香兒是季家唯一的希望,長公主明告訴他不要癡想妄想香兒。

他本就配不上香兒,現在更是配不上了,香兒和他在一起,只會成為全天下人的笑話。

卉遲絕望的合上眸子,一絲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唇角溢出。

之後的日子,雲香縣主不來尋卉遲,卉遲便再也不去見雲香縣主。

終於,一個雨夜,喝醉酒的雲香縣主沖進了卉遲的房間,她緊緊的攬住卉遲的腰,抱著他,一邊哭一邊呢喃:“我不生你的氣了,你不讓殺翠兒,我便不殺她,我們好好的,回到過去那樣,好不好?”

卉遲緊緊的回抱住雲香縣主,直到雲香縣主昏睡過去,他才流著淚在她耳邊輕聲道:“好。”

雲香縣主醒來的時候,睡在自己的臥房。

她坐在床邊想了許久,憶起了昨夜醉酒後的種種。

忍著頭暈,雲香縣主急匆匆的起身準備去尋卉遲,她決定了,把翠兒逐出府,她和卉遲還像以往一樣,好好的過日子。

......

在卉遲的臥房外,當卉遲跪在雲香縣主面前認真的告訴縣主他要對翠兒負責的時候,雲香縣主癲狂了,她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卉遲,憤怒道:“你可知你自己在講什麽?”

卉遲面無表情,只輕聲的道:“卉遲要對翠兒姑娘負責,縣主,對不起。”

雲香縣主憤怒的毀了卉遲院裏所有的格桑花,在一片狼藉的殘花敗葉中,她又哭又笑,“卉遲,我該拿你怎麽辦?”

卉遲與雲香縣主的關系突然之間冰冷到了極致。直到,邊境又起戰事,需要季家軍出戰。

此次戰事來得異常兇猛,四海大陸有鳳棲、北冥、金鱗、河池、圍越五個大國與諸多小國組成,向鳳棲挑起戰事的,正是北冥和金鱗。

無論是北冥或者金鱗,一對一,鳳棲尚且有一戰的希望,但是兩個大國聯手......

鳳棲的皇上向河池與圍越兩國請兵無望後,便下旨命季家軍必須出戰,否則與叛國同罪格殺勿亂!

雲香縣主主動請命代父出征。

此戰於季家而言,亦是生死存亡一戰,所以,最終季將軍決定率著一雙兒女共同出戰。

月色明媚,星光燦爛,院裏的格桑花搖搖曳曳,卉遲一襲青衫立在雲香縣主門前,他已經有許久沒來尋過她。

再過三五日,雲香縣主便要隨父出征,卉遲剛在後院聽到這件事,便不管不顧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然而,雲香縣主卻對他閉門不見。

卉遲消瘦得厲害,之前合身的衣服現在掛在身上竟是空蕩得厲害,他孤零零一個人立在門前候著,模樣有種說不出的淒涼。

秋天的夜,已經有了刺骨的涼意,卉遲穿得單薄,身子止不住的顫栗。

月過樹梢時,雲香縣主終究是打開了房門。

低頭,擡眸。

門裏門外的兩人對望許久竟是無言可說。

“香......,雲香縣主。”許久後,卉遲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終是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沈寂。

“嗯。”雲香縣主輕輕點頭,淡淡的問道:“卉遲公子深更半夜尋我有何事?”

聽到雲香縣主的話,卉遲的面色更慘白了幾許。

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他跪倒在雲香縣主面前,懇求縣主帶著他一同出征,他想陪著她,生死與共。

沈默了許久、許久,只見雲香縣主輕聲對卉遲道:“卉遲,好好過日子吧,我祝福你與翠兒白頭偕老。”

語落,雲香縣主合上了臥房的門。

門外的卉遲臉色慘白如雪,身體搖搖欲墜,突然,他伸出手用袖子緊緊的捂住嘴,鮮紅的血浸濕了青色的衣袖,星星點點的血像綻放的紅梅,美得妖艷又淒涼。

季家軍出征了。

雲香縣主離開以後,卉遲不是立在院子裏等雲香縣主,便是去街上打聽邊境的戰事。

他沒日沒夜的候在門邊,望著的方向正是雲香縣主離開的方向,他在等她。

自從雲香縣主離開後,卉遲就徹底的失了生氣,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偶爾聽到戰場傳來一絲捷報,他才勉強有幾分活氣。

看著像一尊精致的雕像一般的卉遲,看著如同嚼蠟一般逼迫自己勉強吞咽一些食物,也只是為了續命等著雲香縣主回來的卉遲,看著夜裏躲起來咳血的卉遲,翠兒再也忍不住,她哭著跪在卉遲腳邊,拽著卉遲的衣擺道:“卉遲公子,翠兒錯了,翠兒不該聽長公主的話,不該拆散您與縣主。”

卉遲面無表情的望著翠兒,不言不語。

“我那日只是扒了公子的衣服,並沒有對公子做什麽,等縣主回來,翠兒就告訴縣主,公子,求您別再這樣作踐自己了好不好,翠兒真的知道錯了。”

......

卉遲靜靜的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翠兒,他與香兒,真的還有機會嗎?

......

......

戰場傳來了捷報,圍越最終應了季將軍的求援,願意出兵相助,鳳棲與圍越協作,擊退了北冥和金鱗的進犯,季家軍凱旋而歸。

但是......

圍越的三皇子向鳳棲的雲香縣主求婚,要求鳳棲與圍越永結秦晉之好,這亦是圍越當初願意出兵相助鳳棲的條件。

季家軍班師回朝的那一日,卉遲整整一宿未合眼,當知道雲香縣主要回圍香縣,天未亮,他便早早的候在了縣門外。

長公主看著候在縣門外的卉遲,只對卉遲說了一句話,便讓他永遠的墮入了地獄。

長公主告訴他,只有圍越能護住季家與雲香縣主,圍越與鳳棲簽的交好條約,既能讓鳳棲皇上忌憚,也能讓圍越忌憚,這是最好的結局,讓他成全雲香縣主。

卉遲淚流滿面的看著雲香縣主與圍越三皇子並肩騎馬踏進圍香縣的大門,再一起走進縣主府。

有些人,錯過了,便是永遠的錯過了。

雲香縣主走的這段日子裏,卉遲又將縣主府的庭院裏種滿了格桑花,被雲香縣主毀掉的花,他又一株一株的栽好,只是,終究已是物是人非。

立在縣主府的院子裏,圍越的三皇子問雲香縣主,“香兒可是喜歡格桑花?”

雲香縣主沈默了許久,輕輕的點頭,“嗯,這花象征著幸福和美好,所以我喜歡。”

......

入夜,卉遲蜷著身子躺在床上拼命的壓抑咳嗽,突然,一只溫柔的手撫上他的後背,熟悉的聲音心疼的道:“你為何這般不知道好好的照顧自己?”

淚,差一點就噴湧而出,卉遲緊緊的咬住唇齒,不敢發出聲音,不敢洩露情緒。

她輕輕的攬住他的腰,在他耳邊道:“卉遲,我帶著你走好不好?去找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從此以後,我們好好的過日子,只有你和我,再不管別人。”

寂靜的夜裏,卉遲拼了命的咬住嘴唇,口腔裏醞滿了血腥味他亦不敢松口,許久後,他才啞著聲音對雲香縣主道:“縣主深夜闖我房間實在於理不合,若是被翠兒見到,恐怕她會誤會,我......”

“我不願她傷心。”

攬在卉遲腰間的手突然發力,力氣之大,像是生生要勒斷卉遲的腰。

卉遲忍著疼,繼續一字一句的對雲香縣主道:“卉遲與翠兒相敬如賓。”

“卉遲祝雲香縣主與三皇子百年好合。”

雲香縣主一把翻過卉遲的身子,把他攬到自己面前,雙目猩紅的問他,“卉遲,你這話是當真的嗎?”

“每每在戰場上廝殺,快絕望的時候,快撐不住的時候,我都告訴自己,要活著回來,你在等我,我要回來找你。”

雲香縣主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栗,她哆嗦著唇問卉遲,“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卉遲?!”

卉遲直直的望著雲香縣主,說道:“雲香縣主,若是你再這般執迷不悟,卉遲只能以死謝罪。”

死一般的沈默,許久後,雲香縣主放開卉遲,失魂落魄的道:“好,你說什麽便是什麽,卉遲,只要你過得好,我怎樣都無所謂。”

雲香縣主俯身,輕輕的在卉遲唇上落下一吻,溫柔的道:“這一輩子,我唯一喜歡的人只有你啊,你一定要好好的。”

語落,雲香縣主轉身離開了卉遲的房間。

在她身後,卉遲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從喉間噴灑而出,兩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

雲香縣主出嫁了,這一天,圍香縣熱鬧到了極致,滿城都被喜慶的紅色籠罩著,似乎連天際都變成了喜慶的緋紅色。

卉遲坐在臥房裏執筆繪畫,他記得香兒很早前曾對他說過,要他為她畫一幅畫像。

畫卷裏,雲香縣主一身粉紗羅裙,正拿著香扇在姹紫嫣紅的格桑花從中撲蝴蝶,縣主端的是一派天真姿態,委實可愛。

卉遲一邊執筆一邊落淚,血絲順著他的唇角蜿蜒而下。

翠兒見卉遲這般模樣,在門前小聲啜泣道:“公子,大夫說您的身子已經很不好了,心肺皆傷,若是再這般下去,便,便......”再也治不好了。

卉遲只當未聞,提筆在畫卷上題下一句詩“本自好顏色,奈何徒染妝”。(註1)

......

......

雲香縣主出嫁後,縣主府便冷清下來,長公主派人來遣散家奴,卉遲卻倔強的不願離去。

他悉心照料著縣主府的格桑花,欲等著雲香縣主回來。

卉遲的心意長公主怎麽會不知道,但是,她又怎麽可能再讓卉遲見到雲香縣主。

長公主冷冷的對家仆道:“不聽話的刁奴,就亂杖打死吧。”

格桑花叢裏,卉遲匐在地面,被打得血肉模糊,鮮血流了一地。

翠兒哭喊著欲拽開那些家仆,她哭著對長公主道:“大夫說卉遲公子心病太重,心肺皆傷,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長公主,奴婢求求您,放過公子吧。”

看著翠兒,長公主一字一句道:“敗壞門風的丫鬟,拉出去浸豬籠。”

......

在木棍的砸擊聲中,卉遲最終咽了氣。

格桑花瓣紛紛揚揚的灑落在匐在花叢裏的血肉上,竟是連一個斂屍的人都沒有。

一年後,雲香縣主回鳳棲省親,她尋遍整個縣主府都沒有找到卉遲,她去初見他的地方,去他曾經和他的娘親居住的地方,都沒有再尋到他。

長公主告訴雲香縣主,翠兒攜著卉遲回了翠兒的老家,他們夫妻伉儷情深。

雲香縣主徹底的遣散了縣主府的家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後來,偶然有闖入縣主府的人都說縣主府鬧鬼,格桑花香裏有血腥味,夜半能聽到木棍砸擊的聲音,還有一團呢喃著喚“香兒”的血肉......

作者有話要說:  註1:“本自好顏色,奈何徒染妝”,這句詩詞不是我原創的,但尷尬的是,我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裏看到的了,然後也沒百度出來,實在不好意思。

今天更新得有點晚,而且這章挺悲傷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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