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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調輕快很多，“當然會回來，記得讓廚師準備我愛吃的菜。”
雲繼欣喜地點頭，沖雲軒擺擺手，跟著下人進去。
雲軒將雲繼送進門，臉上的笑意盡數收斂。他一邊坐進車子，一邊向管家問道：“怎麽了？”
管家坐進副駕駛，看著後視鏡道：“顧楊回來了。”
雲軒扣扣子的手一頓，隨即恢覆常態，“嗯”了一聲表示知道。車裏安靜了半晌，他才再次說話。
“別讓二少知道。”
管家一點頭，“已經通知家裏的人瞞住二少爺了。”
雲軒讚許地點點頭，重重呼了口氣，疲憊地靠在車座上。
車子駛入碼頭，雲軒整了整衣領，開門走出去。一旁的司機手中舉著寫著顧楊名字的木板，站在他身側。
汽笛的聲音響起，碼頭上的人騷動起來。雲軒一擡頭，一眼就鎖定了站在甲板上的青年。
他的頭發打了蠟，沒有因為海風而有過多的雜亂。筆挺的西裝穿在身上，再加上初中的身高，在一群人裏格外眨眼。
雲軒的視線望過去，在空中與他交匯。雲軒嘴唇翕動，緩緩吐出兩個讓他有愛有很大字，“顧楊。”
顧楊微微笑著，擡起左手，搖了搖。
·
顧楊再醒來時，正待在閉塞的船艙裏，搖晃的油燈晃得他頭疼。他搖搖頭，從床上站起身，腳步虛浮地爬上甲板。
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驅散了他身上的死氣。顧楊頭腦清明些，用神識聯系下屬。
“怎麽回事？”
“大人，你現在在一個新世界，資料已經傳給你了。”
顧楊不耐煩地甩甩頭，“我問的是上個世界為何失敗了？為什麽雲繼會選那樣偏激的法子？”
神將沈默了一下，“大人，人類的感情很脆弱。可能您刺激太過了。”
顧楊揉揉眉心，將神識裏的資料調出來，隨即震驚道：“怎麽還是叫雲繼？”
“先生，你又需要幫忙的嗎？”顧楊的聲音引來了船上的水手。
顧楊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神將尷尬的聲音響起，“大人，你拯救失敗，要繼續拯救的。”
顧楊啞然，“所以只要失敗了，我就要一直和這個瘋子一樣的脆弱的人類待在一起？”
“是的，大人。”
顧楊深吸一口氣，無奈地站起身，接受了這個令人悲痛的事實。
海上的旅程很無聊，顧楊卻有些興趣。第一次以人的視角看世間萬物，無盡的未知讓他有種新奇的感覺。
幾日後，船只靠岸。顧楊一眼就看到碼頭上站著的男子。那張與雲繼極其相似的臉昭示了他的身份。
顧楊理理衣服，好戲要登場了。
·
雲軒看著顧楊走到身前，張開手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歡迎回來。”雲軒攬著他的肩膀，“哇，長壯實不少。”
顧楊一挑眉，“你不是也一樣。”
管家伸手接過顧楊手中提著的皮箱，為他們拉開車門。
顧楊沖他點點頭，“於叔。”
管家笑著點點頭，也坐到前座。
雲軒沖司機打了個響指，“去公館。”
司機調轉車頭，將人載去公館。雲軒坐在顧楊身邊，拍拍手，“要不要去看看我們這兒新建的歌舞廳？還有一家外國餐廳。”雲軒嘴巴一皺，“不過，我覺得哪家餐廳的東西太小了，吃不飽。”
顧楊笑著打斷他，“就吃點家常菜就好。待在國外都是吃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倒是想吃點家鄉菜。”
雲軒爽朗一笑，“行，帶回你去公館放個行李，出來我帶你去一品樓吃。”
車子到了公館，於叔拎著皮箱和他上去。顧楊推辭了幾下，都沒有成功，也就跟著於叔上去了。
雲軒坐在車裏，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希望時間不會太久，他答應要回去陪雲繼吃飯。
顧楊動作迅速，加了件外套就出來了。司機知道雲軒趕著回去，很快將人送到一品樓。
雲軒作為東道主十分大方，點了慢慢一桌子菜。
顧楊一邊吃飯一邊和雲軒聊些國外的見聞，引得雲軒連連稱奇。話談到一半，顧楊終於入了正題。
“雲繼呢？”
雲軒正夾了塊魚肉，聞言將魚放在碗裏道：“他啊，已經睡了。你知道的，他就和個孩子似的，睡得早。”
顧楊點點頭，看著他的碗，“軒哥怎麽吃這麽少，一大桌子菜呢，我又吃不完。”
雲軒笑著沒說話，又往碗裏夾了些菜。
“雲繼和你都不住在公館啊？”
雲軒含糊地應了一聲，沒有解釋。
“大少爺。”於叔走上樓，湊到雲軒耳邊說了些什麽。
雲軒點點頭，擡頭看向顧楊，歉意地笑道：“顧楊，不好意思，我這邊生意有點問題，不能陪你了。你先吃著，抱歉抱歉。”
顧楊識趣地擺手道：“沒事沒事，軒哥有事就快去忙吧。”
雲軒又道了兩句歉，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帶著於叔下樓走了。
雲軒坐到車裏，擡手看看手表，還好還好，時間不算晚。
“快點回老宅。”
司機發動車子，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樓上的餐桌旁，顧楊擦擦手指，看著車子消失，嗤笑一聲。
☆、民國風雲（二）
“哥，你回來啦！”
雲繼聽到開門的聲音，欣喜地轉過身。
雲軒將衣服遞給一旁的下人，笑著看著坐在餐桌前的雲繼，坐到他身邊。
“今天都有什麽菜？”
雲繼熱情地給他介紹今天的菜色，還不忘將他愛吃的才都拖到他面前。
雲軒一挑眉，高興地夾了點黃鱔，“謝謝。”
雲繼見他笑的開心，心裏也高興起來。雲軒也給他夾了菜，兩兄弟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很快就吃飽了。
雲軒拍拍雲繼的頭，“吃飽了？記得要消消食，不過也不能睡太晚。”
雲繼點點頭，問道：“那哥哥今天還出去嗎？”
“不出去了。”
雲繼笑著從椅子上站起身，往樓上跑，“那哥哥等我一下。”
雲軒忍俊不禁，沖他喊道：“慢點，小心摔著。”
雲繼充耳不聞，快速跑到樓上，抱著一個大盒子下來。他小心地走到客廳，將盒子放下，又將人拉到客廳裏。
雲軒挑挑眉，學著她的樣子席地而坐，故作好奇地問：“哇，這是什麽呀？”
雲繼神秘兮兮地將盒子掀開。雲軒探頭一望，盒子裏躺著一對拼圖。
“這是史密斯小姐送給我的。”雲繼小心地將拼圖倒出來，“我想和哥哥一起拼。”
雲軒眉眼一柔，伸手揉揉雲繼的一頭軟發。史密斯小姐是他請來的一位修女，聽說在西洋學過心理學，所以他希望能幫到雲繼。
“好吧，哥哥就給你大展身手。”雲軒挽起袖子，拿起一塊拼圖。
過了一會兒，雲軒果斷舉手投降。他拼了半天才拼出幾塊來，拼圖太多了，根本找不到。他伸著脖子往雲繼那邊望，已經拼了一小片了。
雲繼正拼的高興，一擡頭就看到偷看的雲軒，馬上趴在地上，不讓他偷看。
雲軒笑著往後仰了仰身子，“別不給看呀，教教哥啊！哥看你這麽厲害呢。”
雲繼撅著屁股，看雲軒的確沒拼出東西，馬上樂呵呵地膝行到他身旁，伸手指點他。雲軒這才發現其中的彎彎繞繞，不由嘆服。
雲繼卻突然一撇嘴，將拼圖塞到雲軒手裏，“哥哥，要自己拼才行。”
“行啊，不過，雲繼老實要在一旁教我。”
雲繼一點頭，“好。”
兩人趴在地上拼拼圖，直等到於叔上前來催睡覺，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
雲繼看著地上的拼圖還意猶未盡，雲軒拍拍他的後背，“下次哥哥再陪你一起拼。”隨後一擺手，對一旁的下人道，“把拼圖收好，別給碰散了。”
雲繼看著拼圖被原樣收好，才老實回去。
雲軒也往另一頭走，走到一半又回頭一指雲繼，“別忘了喝牛奶。”
“知道。”雲繼一嘟嘴，接過牛奶喝盡，沖雲軒一吐舌，鉆到房間裏去了。
雲軒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回房間。
第二天，雲繼起了個大早，衣服還沒換就跑到外面，迎面撞上於叔。
“哎呦，二少爺，你跑什麽呀？小心著點兒。”
雲繼沖於叔笑笑，點這腳，越過他的肩頭張望，“哥哥呢？”
“大少爺啊？”於叔側身指指大門，“已經出門了。”
雲繼本來興致沖沖地，突然就蔫了，“哦。”
於叔知道他想雲軒了，卻不知道怎麽安慰，只能找別的事情來吸引他的註意力。
“二少爺，最近梨園新出了一折戲，請的是尚德班的名角，你要不要去看啊？”
一聽有新戲，雲繼果然眼睛一亮，“去，我想去。”
於叔揉揉他的腦袋，“你快換衣服吧。”
梨園之內，臺上悲歡離合，有情人難成眷屬。雲繼坐在椅子上看著入迷，嘴裏嘟嘟囔囔地哼著調子。
昏暗地大廳裏，雲繼身後的椅子上，悄然地坐下一個人。
一曲終了，喝彩聲響起。下一首曲子還未上臺，短暫的空隙裏，雲繼聽到身後隱隱約約地調子，正是方才的新戲的調子。
雲繼馬上感興趣地轉過身，望向身後的人。
緊身的小馬甲穿在身上，能看出漿洗地有些發舊了，卻很整潔。頭發一絲不茍地梳上去，露出飽滿地額頭，低低地調子從他的嘴裏傳出。
雲繼看著他的樣子發呆，連已經上場的戲子都沒有機會看。
顧楊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看著他微微一笑。
雲繼的心“咯噔”跳了一下，雙頰一下紅透了。他手忙腳亂地坐正，仰頭看戲，視線卻止不住往後飄去。
☆、民國風雲（三）
雲繼被發現偷窺，整張臉漲得通紅，馬上轉過頭前去，假裝看戲，心裏卻都纏繞在身後人的身上。那人長得可真好看，和尚德班的臺柱子一樣好看，不對，比她還好看。
顧楊支著下巴，看著雲繼毛茸茸地後腦勺，喝了口茶。
梨園今天散場的早，因為上了新戲，要吊著觀眾的胃口。
雲繼起身往外面走，眼睛不住亂瞟，想找方才看到的人。
“在看什麽？”
雲繼反應比人慢半拍，循聲擡頭看了顧楊半晌才反應過來，“你。”
說完，又傻乎乎地害羞起來，沖顧楊不好意思地笑笑。
顧楊也笑了，被宰身後的手伸出來，亮出一個小袋子，“送你的禮物。”
雲繼伸手要接，卻被身後的保鏢按住了手。顧楊坦然地攤攤手，“你們檢查一下吧，不過要跟二少爺保密，讓他自己拆開看。”
兩個保鏢對視一眼，將袋子裏的紙盒打開，檢查一番，才遞給雲繼。
期間，雲繼一直盯著顧楊傻樂，對於顧楊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反而很親近，但是對禮物被搶走也沒多大的反應。
顧楊擡起手腕，看看時間，沖雲繼擺擺手，“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能約你出來玩嗎？”
雲繼點點頭，“好呀，明天出來玩。”
“那就去中心公園吧。早上8點，能來嗎？”
雲繼盯著他笑笑，重覆單個字，“來，來。”
保鏢對於這個莫名出現，馬上邀約的人抱有很大敵意，護著雲繼想要離開，“二少爺，我們該回去了。”
雲繼被護著往前走，還不忘回頭再看兩眼。顧楊伸手露出腕表，敲敲表蓋，示意他別忘了。
晚上雲軒回家，才放下衣服，於叔就湊上前將今日梨園的事情說了。
雲軒皺起眉，擡頭看看樓上雲繼的房門，“讓他去吧，不然該不高興了，明天我會跟著的。”
雲繼窩在房間裏，小心翼翼地將紙盒拆開，裏面是一個馬車樣式的音樂盒。他上下翻轉兩下，記得以前史密斯小姐有教過他。
果然，雲繼在馬車的偏下方看到一個發條。他伸手擰了兩下，音樂緩緩流出，馬車前面車夫揮舞起手中的鞭子，馬車車窗裏是一群穿著芭蕾服裝的舞女在跳動。
雲繼看得發呆，音樂一停就扭動發條，卻又不敢多擰，怕弄壞了。
“二少爺，該睡覺了。”
雲繼答應一聲，捧著音樂盒，將它捧到桌子上。自己則爬到床上，蓋被子躺好，睡覺。
雲繼起床的時候，雲軒又不在，不過今天雲繼倒是沒有難過，系好小領結，穿上小馬甲就出去了。
依舊是兩個保鏢守在身旁，坐進轎車裏，正好一左一右。
中心公園中已經有不少人了。雲繼站在中間，兩邊還有兩個高頭大馬的保鏢，在人群裏尤為顯眼。
顧楊走到他面前，遞上一小束玫瑰。雲繼的大腦無法理解送花的含義，但是他知道這是禮物，很高興地接了過來。
“你，早就來了嗎？”
雲繼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眼角含笑。
顧楊聳聳肩，“沒多久，我們出發吧。一天太短暫了，不一定夠用呢。”
雲繼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顧楊退後半步，和他並肩而行，“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雲繼咬著嘴唇，他只喜歡看戲，可是他現在不想去梨園，雖然他不知道為何有這種感覺。於是他搖搖頭，有些磕絆地開口，“你想吧。”
顧楊笑著看他紅撲撲的臉，想了一下道：“那我們先去書店吧，正好我要去買書。”
雲繼一點頭，雙手背在身後揉捏了一下，“我，我也喜歡看書。”
“那你喜歡看什麽書？”
雲繼楞了一下，歪頭想了想。他平時只看一些圖畫書，上面的很多字，他都不認識。他也不記得那些畫冊叫什麽了，只能想了一個他覺得最厲害的故事。
“《彼得潘》”
顧楊一挑眉，笑著誇讚道：“那個故事我也很喜歡，會飛的人真是太厲害了。如果能飛的話，就能帶你看看天上的風景了。”
雲繼點點頭，不知道要接什麽話，只能擡頭沖他笑。
書店離中心公園不遠，規模不是很大，雖然是上下兩層，但是十分閉塞。顧楊帶著雲繼直接上了二樓，上面有很多畫冊。
黑色的轎車停在樓下，雲軒坐在車裏恨得牙癢。這書店太小了，他上去就會被發現，只能在樓下等。
他憤憤地錘了下前座的椅背，二樓的畫冊顧楊去看什麽？分明就是用來討好雲繼的，真是不要臉。
雲軒覺得他真是素質太好，太愛他弟弟，才能在這個時候，還能忍住上去將人打一頓的沖動，坐在車裏。
好在他派去的保鏢依舊兢兢業業地守著二少爺。
顧楊拿下基本畫冊，上面是一些小人頭。書店的管理者一看就不是很懂，將兒童的畫冊和諷刺漫畫放在了一起。
雲繼拿起一本諷刺漫畫，看得咯咯直笑。
顧楊探頭看了兩眼，“知道他在說什麽嗎？”
雲繼迷茫地看他一眼，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些小人像裏也有各種意思。
顧楊從他身後伸過手，拿住一半書，正好將雲繼攬在懷裏，“這裏諷刺的是最近的商人，商人懂嗎？”
雲繼誠實地搖搖頭，他沒接觸過這些。
顧楊笑了一下，一點點解釋起來。雲繼不是點一下頭，其實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他就是喜歡待在顧楊的懷裏，這就讓他很開心了。
兩人從最初站著，到慢慢坐在地上。顧楊說了半天也不覺得累，諷刺漫畫已經被扔開，換成了雲繼喜歡的童話書，他聽起來簡單多了。
兩個保鏢也雙雙坐在一旁，只是他們不能看書，只能也坐著聽顧楊講故事，高大的身軀將二樓堵得嚴嚴實實。整個二樓都變得詭異起來。
雲軒盯著書店的大門，一點也不覺得累。
“已經很晚了，我們去吃飯吧。”
顧楊站起身，伸手將雲繼拉起來。雲繼臉上有些失落，不知道是舍不得顧楊的懷抱還是舍不得好聽的故事。
顧楊拉著他的手往外走，卻突然被雲繼拉住，他回頭望去。
雲繼正但心地看著他，手指著書架，“你的書還沒有買。”
顧楊笑著從身旁隨手抽出一本書，拿到他面前晃了晃，“就是這本，謝謝你提醒我。”
雲繼抿唇，靦腆地笑起來，對於顧楊的感謝紅了臉。
雲軒看著雲繼被顧楊拉出來，整個人都激動地趴在車窗上。他惡狠狠地盯著顧楊牽著雲繼的手，又看見雲繼通紅的臉，在心裏將顧楊碎屍萬段。
顧楊走在雲繼身側，幫他擋掉一部分太陽，讓他走在自己的影子裏。
“有什麽想吃的？我請客。”顧楊狡黠地眨眨眼。
雲繼也眨眨眼，卻沒有他的靈活，只能先放棄，“我想吃蝦餃。”
顧楊一點頭，拉著他手往一品樓走。他眼睛往後一瞟，看到緩慢跟在身後的轎車，低頭在雲繼耳邊說了句什麽。雲繼笑著答應下來，顧楊又回頭和保鏢說了一句。
雲軒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街上走著的四人突然狂奔起來，他連忙讓司機跟上。可是四人總是往小巷裏鉆，街上人又多，很快就跟丟了。
雲軒氣得又捶了椅背一下，嚇得司機一哆嗦。
雲繼被顧楊拉著在小巷裏跑，愛鬧的心性徹底被帶動起來，後面反而拉著顧楊在跑。要不是顧楊時不時指路，他們可能真就跑迷路了。
兩人跑到一品樓，都累得直喘氣。雲繼撐著膝蓋，擡眼看到同樣累得不行的顧楊，傻兮兮地笑起來。
顧楊一撲他的頭發，“還沒吃上東西就這麽高興啦。”
雲繼不答話，只是一個勁地笑。顧楊無奈地搖搖頭，拉著他進了一品樓，找了二樓的小包間坐好。
“再等一會兒，馬上蝦餃就上來了。”
雲繼拿著筷子，十分端莊地坐在桌子前，能看出禮教非常好。
顧楊坐在他身旁，看他這麽嚴肅認真的模樣忍俊不禁。他拿出一塊手帕，細細地將雲繼額頭和鼻尖上的汗擦凈。
雲繼微微仰頭，閉上眼很老實讓他擦，一看就是經常讓人伺候的主。
顧楊擦好汗，笑著問他，“平時誰給你擦汗？”
“哥哥。”興許是提起雲軒，雲繼的語氣微微上揚，透著炫耀地感覺。
“那我和哥哥誰更好？”
雲繼糾結地皺起眉，手指不住攪動，“都好。”
顧楊看出他的糾結，伸手一彈他額頭，“這個時候應該說我好，我可是要給你飯吃的。”
“那不是騙人？”雲繼詫異地瞪眼看他。
“唔。”顧楊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教壞他了，“那你還是實話實說吧，反正我不可能不給你飯吃。”
一品樓的餐點很快就上來了，不止有蝦餃。
“這裏的東西都很好吃，多嘗幾樣？”
“好。”
雲繼笑著吃了他夾得菜，笑著拖長調子。
雲繼他們吃的開心，雲軒也才堪堪摸到一品樓。
“顧楊那小子一定在這裏，現在是吃午飯的時候，他初來乍到，也就知道這兒了。”說著，他又懊惱地捶椅背，“早知道之前就該餓著他。”
被數次捶椅背的司機表示，他已經看淡生死了。
☆、民國風雲（四）
雲繼被夾了不少菜，反而蝦餃沒吃幾個。
兩人正吃得開心，雲軒笑著從樓梯上來，推開包間的門。
“嗨，好巧。”
顧楊也笑著擦擦手指，“好巧。”
可不是巧嗎，能正好巧到在關了門的包間遇到，真是巧的開了透視眼了。
“不請我坐下？”
顧楊一挑眉，“坐。”
雲軒馬上抽出一把椅子，坐在雲繼身邊，眼睛在桌子上掃了一圈，視線定格在那一盤蝦餃上。他皺起眉，往顧楊那邊傾了傾身子，咬牙道：“雲繼他對蝦過敏，不能吃。”
顧楊也壓低聲音，“我知道。”
“知道還讓他吃。”
“我看著呢，他過敏不嚴重，那一點兒不會有事，不讓他解饞更麻煩。”
雲軒和顧楊湊著找對方毛病，雲繼嘴裏咬著筷子，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們倆。
雲軒察覺到他的視線，坐直身子笑了笑，“多吃點。”
雲繼“哦”了一聲，捧起碗。
吃完飯，雲軒依舊賴在雲繼身邊不走。顧楊也就裝作沒看見他，牽著雲繼的手問：“接下來想幹什麽？”
雲繼皺眉沈思，還沒想出頭緒，手就被雲軒攥了過去，“不如去聽戲，你平日不是最愛聽戲嗎？”
雲繼想著可能哥哥喜歡，便答應了，被雲軒牽著手，一路走去梨園。
“哥，不坐車嗎？”雲繼伸手指指身後，那裏跟著的分明是他們家的車。
“才吃完飯，正好運動運動，消消食。”
“哦。”雲繼不懂他和顧楊之間的爭端，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
梨園依舊是滿堂賓客，他們來得晚，沒什麽好位置了。不過雲軒是這裏的貴客，馬上有人出來帶他們去了貴賓座。
雲軒得意地瞟了顧楊一眼，像是在挑釁。顧楊倒是淡定，直接坐在雲繼的右手邊。雲軒一皺眉，坐在了左手邊。
雲繼一看著戲就顧不了外界了，兩只眼都被臺上的戲子釘住了。
反而是雲軒這個提出要看戲的，整場戲什麽都沒看，盡盯著顧楊了，生怕一不註意雲繼就被叼走塊肉。
盯了一會兒，他就更生氣了。因為顧楊真的什麽都沒幹，手腳老實的很，可是那一雙眼睛一直粘在雲繼身上。
雲軒氣得手抖，他不能把雲繼從梨園帶回家，也不能把顧楊的眼挖出來。只能坐在位置上幹氣。
一曲終了，雲繼才呼出口氣，像是回過點神。
“喝水嗎？”
“喝水嗎？”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兩個杯子同時被舉到雲繼面前。
雲繼仔細看了看，手伸到顧楊那邊，因為他的杯子上有可愛的小人，雲家大哥的則就是個杯子。
顧楊瞟了雲軒的杯子，看到上面漂浮著一些藥草葉。他順勢收回杯子，沖雲軒的杯子揚揚下巴，“喝那個。”
雲繼嘴一撇，苦大仇深地接過雲軒的杯子，一口悶了。顧楊忙將自己的杯子遞上去，“糖水。”
雲繼忙接過來，把嘴裏的苦味兒沖掉。
“哥哥的水沒有糖水好喝吧。”
雲繼嘴裏含著口水，聽到雲軒這酸溜溜的語氣，不甚明白，但是對於人心情的敏感讓他察覺到雲軒的不快。
他伸手拍拍雲軒的杯子，擰眉想了一下，“良藥苦口……嗯……利於……於……病。”
雲軒皺起眉，彈了下他的額頭，“什麽病不病的，你好著呢。”
“哦。”
雲繼又喝了口糖水，咂咂嘴，又將註意力投註到戲曲上了。
梨園下午的戲排的不多，因為秋天了，天黑的早。散場時，雲軒拿著雲繼的小馬甲，他看戲太激動，熱得脫掉了。
“怎麽了？”顧楊看著雲繼坐在椅子上亂扭，有些奇怪。
雲軒註意到了，將小馬甲遞到雲繼手裏，將人拉起來，“陪哥哥去上廁所。”
雲軒的馬甲也脫了，手扶在雲繼身後，遮住了雲繼的褲子。
走到半路，雲軒又回頭看了眼顧楊，開口道：“去外面將老楊叫來，在梨園的洗手間。”
顧楊點點頭，和他們分開，往門口去。
雲繼進了廁所，露出已經濕掉的褲子，羞紅了臉。
雲軒笑著揉揉他的頭頂，“行了，怨我，不該讓你喝那麽多水的。進去先把褲子換下來。”
雲繼扭扭捏捏地進了廁所隔間，雲軒則靠在洗手臺上，等老楊送褲子過來。
老楊動作挺快的，拎著個紙袋就進來了。
“大少爺，褲子拿過來了。不過，二少爺要洗洗吧。”
雲軒將手裏的煙按滅，接過紙袋，“我知道，你先出去吧。”
老楊轉身要出去，顧楊卻擠進來。雲軒眉毛一豎，手指壓在唇邊，示意他別出聲。他讓顧楊往旁邊站站，伸手敲開隔間的門。
隔間的門拉開一個小縫，伸出四個指尖，捏著袋子就縮回去。
雲軒看著合上的門忍俊不禁，伸手敲敲門，“要記得洗。”
“嗯。”
隔間裏響起淅淅瀝瀝地水聲，是方才雲軒送進去的水桶。
顧楊靠在一旁的墻上，雲軒看他一眼，“臉皮薄。”
顧楊笑了起來，安心轉身出去等。他伸手理理領結，這雲軒還真是無時無刻都要秀一下他對雲繼的了解，不過他不會比這個。
雲繼換了褲子，臉頰依舊紅彤彤地，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顧楊忍著笑，和他一起走出梨園。
老楊已經將車開到門口了，雲軒上前拉開車門，讓雲繼坐進去，轉身對顧楊道：“我們就先回去了，顧楊你就回公館吧。”
雲軒坐進車裏，正要關門，卻突然被一只手拉住。
顧楊笑得一臉純真，“雲老板，你還沒和我談工作呢。”
雲軒還沒反應過來，顧楊已經竄到了副駕駛。
雲軒想將人趕出去，雲繼卻高興地開口，“你也要去我家嗎？正好，我們三個一起拼拼圖啊。”
雲軒默默將喉間的話咽回去，頹廢地靠在座位上，朝老楊揮揮手。回家，雲繼高興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 祝高考的小可愛們都可以考的順利，發揮最好的水平，都超常發揮。能上專科上本科，能上二本上一本，能上一本上985，211；清華北大不是夢，加油^(*￣(oo)￣)^
好吧，遲到的祝福，昨天想著要祝福，發文的時候又忘了，不敢修改加作話，怕你們以為我偽更ORZ
☆、民國風雲（五）
雲府的老宅是個三進三出的大院子，只是裏面只住著雲軒雲繼兩兄弟，難免有些冷清。
雲繼能將兩人都帶回家十分興奮，將之前沒拼完的拼圖又哼哧哼哧地搬下來，放在客廳裏拼。
三個人一起拼拼圖，高下立見。雲軒依舊在這方面毫無天賦，半天也拼不上一張，倒是顧楊眼力好的很，幾下就拼出一片。
雲繼佩服地鼓掌，惹得顧楊挑釁地沖雲軒一挑眉。雲軒卻一反之前的憤怒，嗤笑一聲，不理他。
很快顧楊就發現問題了，他拼的好，雲繼便不會理他，而是將更多功夫花在雲軒那邊。
顧楊微微皺眉，不動聲色地將面前挑好的拼圖打亂，混進那一大堆裏，假裝什麽也不會的樣子。
雲繼很快就發現他的不對，轉頭又來教他。才教一會兒，雲軒就不老實地上前將人哄走，過一會兒，顧楊又來，如此往覆。
雲繼被兩人弄得暈頭轉向，拼圖速度眼中下，怒而將人趕開，自己坐在拼圖前拼。
“要藍色的，拐角有綠色。”
“這塊？”雲軒地上一塊拼圖。
“對，就是這個。”雲繼笑著將拼圖拼上，又給兩人分配任務。
拼圖越來越少，外面的天色也越來越暗。
“拼完了！”
雲繼一拍手掌，直起身子，給大家欣賞這幅拼圖。
雲軒和顧楊累得直不起腰，一邊給雲繼鼓掌，一邊擺動自己的脖子，一動就聽見“卡拉卡拉”地骨頭的聲音。
“於叔，你來，給二少爺的拼圖裱起來，掛在那邊的墻上。”
雲軒扶著腰站起身，指了指二樓空白的墻面，又一瘸一拐地走到沙發上坐著。跪坐了太久腿麻了。
顧楊起身時也踉蹌了一下，反而是雲繼像是一點兒影響都沒有，活蹦亂跳地指揮於叔將拼圖收起來。
“弟弟過來。”雲軒沖雲繼招招手，帶人做好，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去廚房讓李嬸給你熱牛奶，順便陪她說說話，她抱怨好久，說你不理她了。”
雲繼惶恐地搖頭，“我沒有不理她。”
“我知道，快去吧。”
“哥哥要喝一杯嗎？”雲軒一點頭，雲繼又望向顧楊，有些扭捏，“你……你要嗎？”
顧楊笑著挽起袖子，“麻煩了。”
雲繼樂顛顛地跑進廚房，雲軒則黑著臉坐在沙發上。
“你要和我談工作？”雲軒喝了口茶，有些嘲諷地看著顧楊。
顧楊點點頭，雙手交叉，“當初我出國留學，是你資助的，條件不就是回來幫你管理雲家的產業嗎？”
雲軒冷笑一聲，靠在沙發上，一攤手，“雲家現在發展的很好，當初的話不過是怕你愧疚。一時之言，你不必當真。”
“是嗎？”顧楊轉動著手中的杯子，“外國的那些機器可厲害著呢，你要小心。”
顧楊擡了擡手中的杯子，像是敬酒一樣，“不過呢，工作我還是要做的不然怎麽還你這恩情呢？”
雲軒一皺眉，“既然如此，織廠還缺個會計，你明天就過去吧。”
顧楊倒是沒對這個職位提出意見，靠在沙發上不動彈。
“你不回去嗎？”
雲繼正好端著牛奶過來，一人分了一杯。顧楊接過牛奶，沖雲軒晃了晃，“牛奶喝完再走。”
終於趕走了顧楊，雲軒跟著雲繼去了他房間。
“哥哥，有事情嗎？”
雲軒看著他的眼睛，抱胸道：“你喜歡顧楊那個家夥嗎？”
“喜歡。”雲繼聽到顧楊的名字，高興地笑彎了眼睛。
“和喜歡哥哥一樣？”
雲繼仰頭想了一下，搖搖頭，“有一點點，不一樣。”
雲軒撓撓頭，有些無奈，“喜歡也不許和他待太近，他要是把你賣了咋辦？”
“哦。”
雲軒敲打了他一番，轉而安慰他睡覺，自己在外面抽完了一支煙，才碾滅煙頭，回去睡覺。
雲繼晚上才答應雲軒要離顧楊遠些，第二天就陽奉陰違地要跑去找顧楊。不過顧楊被雲軒派去了織廠，雲繼倒是沒能找到。
“二少爺，不去梨園嗎？”
雲繼神情蔫蔫地，只搖搖頭，坐在車裏發呆。
“顧楊哥哥跑到哪裏去了？”
老楊開著車，手心冒汗，“我也不知道啊，估計有事出去了。”
車子經過市區的飾品店，雲繼突然叫停，拉開車門下去。兩個保鏢馬上跟在他身後，生怕他跑丟了。
雲繼推開沈重的玻璃門，在店裏亂逛。老板看他的行頭就知道他家世不一般，親自迎上來。
“這位少爺有什麽想要的？”
雲繼被他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防備地退後半步，不說話。老板尷尬地笑笑，還想推銷，卻被保鏢攔下了。
“那少爺您自己看，自己看。”
老板擦擦額頭的汗，轉身回到櫃臺。周圍買東西的小女生，捂著嘴笑了兩聲。
雲繼在店裏轉了一圈，也沒看中合適的東西，不死心地繼續轉，將角落裏的東西都看了遍。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買，不過這件事倒是被放在心上了，他得回贈顧楊一份禮物才行。
雲繼找顧楊幾次都失敗了，終於學機靈一會兒，去問了顧楊一個公館住著的人。那人興許和顧楊不太對付，高高興興地將顧楊被扔去做會計的事抖摟出來。
雲繼不明白當會計怎麽了，不過大家都瞞著他，估計是不想他去的，與就悄悄地跟在那人的後面上了電車。
雲繼身上沒錢，好在他這個傻子的名氣在連州還有些，有個想巴結雲家的，幫他投了錢。
雲繼認真地感謝了人家，繼續跟蹤上車的人。
可惜他忘了，這人那麽嘲諷顧楊顯然不是和他一起工作的。雲繼被電車送到不認識的市區大樓，只能抓著那人不放。
那人忙著上班，果斷告訴了他路線，找了電車又付好錢，將人送走。
雲繼看他幫自己打理好一切，十分感動，拉著他的手要感謝，被嫌棄了一通也不覺得難過。
電車走了半晌才到織廠，這裏有些偏僻。而在公館，老楊他們已經快要找他找得發瘋了。
☆、民國風雲（六）
雲繼坐在破舊的小沙發裏，顧楊正站在他身後幫他看腦後的大包。
“吹吹就不疼了。”顧楊吹了口氣，又捏捏雲繼的臉，坐回到位置上。
雲繼乖巧地坐在位置上，有些害羞地看看顧楊。
“我……我沒有關系，你不用管我。”
顧楊手裏握筆，正在計算廠裏的收支，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道：“這裏比較吵，不回家嗎？”
雲繼搖搖頭，雙手放在膝蓋上，沖顧楊笑。
顧楊也被他感染，笑起來。
“顧先生。”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學徒探頭探腦地進來，“牛奶。”
顧楊上前接過，將門重新關上，阻擋外面人窺伺的目光。
顧楊將牛奶遞到雲繼手裏，“喝牛奶。”
兩人對坐著，一個忙著處理事情，一個個捧著牛奶杯發呆。外面圍著一圈的工人，各個都好奇地猜測這個新來的會計和著裝精良的少爺是什麽關系。
“閃開，都閃開。”
圍在門口的工人被保鏢一把推開。眾人看著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一腳踹開門，都嚇得向後退。不知是誰有些懷疑地道：“那個是不是大老板啊？”
頓時所有人都不敢再探頭去看了，只是心裏的好奇卻比方才更盛了。
雲繼看到雲軒踹門進來，嚇得蹭地一下站直身子，“哥哥。”
雲軒看他耷拉著腦袋，心裏的火氣被撫平不少，“跟哥回家，亂跑我會擔心的。”
雲繼站著沒動，反而回頭看了眼顧楊。雲軒心裏的火氣又燃了起來，伸手抓著他的胳膊要把人帶走，雲繼卻突然痛呼一聲。
顧楊猛地上前，將雲軒的手拉開，與他對視道：“他手上有傷，你別碰他。”
雲軒氣極反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人頂到墻上，“傷？你讓他跑來就算了，還讓他弄得都是傷。你怎麽有臉讓我別碰。”
“哥。”雲繼忙抱住他的腰，將人往後拖，“是我自己亂跑的，哥不要生氣了。”
雲軒被他拖著後退兩步，突然暴起，對著顧楊的肚子就是一腳，踹得他直接單膝跪在地上。
雲繼嚇得哭出聲，抱著雲軒哭得慘烈。雲軒忙轉身給他擦眼淚，惡狠狠地瞪了顧楊一眼，將人帶走了。
雲繼坐在車裏，抽抽噎噎地不說話。雲軒本來還想教訓他，這麽一來也說不出口了。只能幹巴巴地又讓他離顧楊遠些。
雲繼摳著手指，理都不理他一下。雲軒無奈按住額頭，向他道歉，“今天是哥不對，哥不該打人。”
雲繼眼淚又湧了上來，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擺，聲音顫抖道：“哥你說好的，不會再打架，會好好的。”
雲軒深吸一口氣，將雲繼抱在懷裏，輕拍後背哄道：“不打架，不打架。”
雲繼哭得將雲軒的衣領都浸濕了，露出襯衫裏面的一道傷疤。
雲繼哭得累了，在車上昏昏沈沈地睡過去。雲軒半摟著他，沖開門地於叔擺擺手，親自伸手將人從車裏抱出來。
雲繼不知在做什麽夢，一直哼哼著蹬腿。雲軒拍拍他的後背，才讓人安穩些。
雲軒將人放在床上，輕輕關上門，點燃的香煙遮住了他的面容。於叔不放心地看著他。
雲軒將煙吐出來，轉身下樓，“明天將顧楊調到一店的櫃臺上吧。”
於叔掀掀眼皮，有些不確定地道：“一店櫃臺要管不少廠子呢。”
雲軒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
雲繼做了個夢，夢裏的他發著高燒，很難受。他看見雲軒抱著他哭，看到一扇扇關上的醫館大門。
雲繼看著雲軒臉上的眼淚，想伸手將他們擦掉，卻只覺得手臂有千斤重，怎麽也擡不起來，就連喉嚨都疼得發不出聲。
“……哥。”
雲繼疼得直掉眼淚，只能哭著叫雲軒。他能感覺到雲軒正背著他奔跑，卻不知道要跑到哪裏去。視線漸漸模糊，只能聽到雲軒絕望的哭聲。
雲繼被哭聲攪得頭疼，再次睜開眼。他的頭不疼了，嗓子也好像沒事了。他一低頭就看到眼前躺著個滿身血的人，哭聲的來源就是他。
雲繼不知所措地蹲著，這裏是一處拐角，外面是一片嘈雜，不時傳來慘叫聲。
雲繼捂著嘴，蹲在陰影裏。渾身染血的少年從哭到慢慢□□，最後終於不再發出聲音。拐角裏又變得一片寂靜。
雲繼蹲到雙腳發麻，終於看到一團影子出現在腳邊。
“回家了。”
雲繼擡起頭，看到笑著的雲軒。雲軒好像長大了些，和之前背著他跑時的樣子不太一樣。他胸前有大片的血跡，血水順著襯衫直流到地上。
雲繼呆呆地蹲在地上，看著雲軒突然暈倒在地。一旁的清冷男聲傳到他耳朵裏，“我叫顧楊，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帶你們回去。”
雲繼擡頭看他，眼前的視線突然清晰起來，他手裏多了塊拼圖。滿身血的雲軒和顧楊身上的破爛衣衫也變成西裝革履。
雲軒手中握著酒杯，“顧楊，我送你去國外吧，等你學成歸來，我們重振雲家。”
清脆的酒杯撞擊聲驚醒了雲繼。雲繼睜開眼，看著窗戶上蹲著的鳥，起身發呆。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眼角有些濕。眼睛好像腫起來了，有些疼。
“二少爺，二少爺？你醒了嗎？我進來了？”
雲繼放下揉眼睛的手，沖於叔笑了一下，“我就要起來了的。”
於叔看著他通紅地眼睛，沒有說話，只是伺候他將衣服穿好，找了冰塊給他冰敷。
“二少爺，大少爺把顧楊調到一店了。”於叔停頓一下，“你別怨大少爺，他也很辛苦。”
於叔擡眼對上雲繼茫然地眼睛，在心裏嘆口氣。為什麽二少爺是個傻子呢？
☆、民國風雲（七）
雲繼今天特地換了一身新衣服，聽於叔說是從法蘭西那邊定制過來的。
雲繼伸手套上西裝外套，仰臉望著於叔，臉上是難掩的喜色，“於叔，你說送人禮物的話，什麽比較好啊？”
於叔皺眉想了一會兒，手下動作不停，繼續給雲繼理衣服，“嗯，大概送些樂器或者畫吧，我看最近那些公子小姐都挺喜歡這些的。”
雲繼點點頭，打算去樂器店看看。於叔一眼就看出他是要送給顧楊，老臉一皺，大少爺唉，二少爺要被拐跑了。
老楊開車送雲繼去一店，卻被他要求先順路在樂器店停下了。雲繼這次身邊沒跟保鏢，因為一店很近。
雲繼推開樂器店裏的門，耳朵裏傳來一陣歡快地曲調。他擡頭望去，看到一個藍眼睛的青年正在吹一個奇怪的方塊，周圍還圍著一圈人。
雲繼覺得這東西聲音實在好聽，和梨園裏聽到的都不一樣，瞬間來了興趣。
“這東西叫什麽？”雲繼拉著老楊的袖子問道。
老楊哪裏懂這些洋人玩意，便腆著臉去問一旁逛樂器的女女士。那女士本來不太想理老楊，可是她轉眼看到他身後的雲繼。雲繼的模樣生的好，令她眼睛一亮，原本不耐煩的神色也都盡數收斂。
“這個啊，叫做口琴。”
她說著從架子上拿了個口琴遞給雲繼，靠近時忍不住暗送秋波。
雲繼接過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謝謝姐姐。”說著還傻笑了一下。
那女士的臉色瞬間一黑，強撐著沖他笑笑。這時，她一旁的女伴看到了，將她拉到一邊，湊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
“什麽？傻子？”他聲音微微揚起，惹得雲繼往她那裏看了一眼。老楊也有些憤憤地瞪過去。
那女士尷尬地笑笑，扯了扯女伴的手臂，兩人相互扯著走了。
雲繼手裏握著口琴，還想在店裏逛逛，，卻總是不時聽到笑聲。他覺出了這笑聲裏的惡意，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地撇撇嘴，眼角有些濕。
“呦，這不是雲家二少爺嗎？”肥胖的身軀擋在雲繼面前，“你哥哥呢？”
雲繼嚇了一跳，縮了縮肩膀，老楊馬上把人往後擋擋，賠笑道：“王老板，您也來買東西啊？”
王老板“嗯”了一聲，依舊把目光放在他身後的雲繼身上，“聽說你哥哥最近惹麻煩了？哈哈，別擔心，你們兄弟倆也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再不濟也不過是變回原樣，沒什麽。”
雲繼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是他聽出來對方在說他哥哥的壞話，哆嗦著肩膀，沖他喊：“你……你不要胡說！”
王老板猛地往後退兩步，像是被他嚇到一樣，拍拍胸口，“哎呦，嚇死我了。老楊啊，你註意點，別讓他在大街上發瘋，傷了人。”
“你……你不要亂說，我……我才不是瘋子。”
“哦對，你是傻子。哈哈哈。”王老板快活地笑起來，氣得雲繼漲紅了臉。
“這大白天的，怎麽有瘋狗亂吠啊？也不怕被當街打死。”顧楊一手塞包，一手攬著雲繼的肩膀。嘴上罵著王老板，卻絲毫不減得體的笑容。
雲繼看到顧楊突然出現，意外地睜大眼。感受到顧楊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馬上安靜下來。
“顧老板來了啊，這雞犬升天的滋味怎麽樣？”
顧楊點點頭，一幅滿意的模樣，“還不錯，至少升天了，比起在腦袋上畫個字就當自己是老虎的狗要舒服的多。”
王老板臉色一黑，顧楊這罵他還帶著姓呢。
雲繼倒是真不懂，拉拉顧楊的袖子求解釋。顧楊看他一眼求知欲，呼嚕一把頭發，笑道：“誇你哥得道成仙呢。”
雲繼呆了依稀，有些懷疑地看向王老板。這人剛才還好兇，怎麽這會兒又誇起哥哥來了？不過他還是很有禮貌地代替雲軒表達了感謝。
王老板被他謝得臉又黑三分。顧楊卻笑著要拉雲繼走，雲繼忙沖老楊搖搖手中的口琴。老楊會意，去付了錢。
顧楊走到王老板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英國佬的剩飯也不好吃吧，你可小心別被人踢死。”
雲繼傻乎乎地跟在顧楊身後上了車，還沒反應過來，“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早上聽說你要來，這不沒等到出來尋你嗎？看到車子就進去了。”顧楊捏捏他的臉，“要是跑丟了可就糟了。”
老楊付完錢，上車將兩人送到一店。
“老楊，中午雲繼就不回去了。晚上你直接接雲軒過來這邊就好。”顧楊攬著雲繼的肩膀，彎腰交代。
老楊點頭，沖兩人擺手將扯開走了。
一店的生意很忙，雲繼來了之後，顧楊也沒顧得上和他說話，一直忙著處理廠子的事，銷售，生產都有的忙。
雲繼坐在一旁，一點忙也幫不上，有時坐累了想走動走動，都會礙著別人的路，待在哪兒都好像有些多餘。
顧楊直忙到午休時才有了一絲空閑。他擡頭活動活動脖子就看到雲繼傻楞楞地坐在椅子上不動彈。
“是不是很無聊啊，最近忙，沒顧上你。”
雲繼驟然回神，沖他搖搖頭，有些窘迫地搓搓手，“我是不是很沒用啊，別人都說兄弟要相互幫助，可是我都幫不上哥哥什麽忙。”
雲繼低下頭，腦子裏又閃過王老板的笑聲，和別人指指點點的樣子，傻子，他是傻子。
顧楊楞了一下，沒有開口。過了一會兒，才蹲下身，捧著雲繼的頭揉了揉，“你就這樣就很好了，那些人是怕你不折騰你哥哥呢，你去外面問問就知道了，別人家的弟弟天天都想著把哥哥幹掉。他們見你不這樣，著急了。”
雲繼詫異望著顧楊，一雙眼睛睜得溜圓，“真的嗎？他們的弟弟都這麽可怕嗎？”
顧楊一本正經地點頭，“所以你可千萬別聽那些人的，該信你哥哥和我才對。”
雲繼馬上挺直腰板，嚴肅地點點頭，讓他放心。
顧楊這才一拍他腦袋，“吃飯。”
雲繼伸手拉住顧楊，將藏起來的口琴遞給他，“這個……這是之前的回禮，嗯……他們都說這個……嗯，好。”
顧楊摸了摸口琴，放在胸口的口袋裏，還伸手拍了拍，“謝謝。”
雲繼羞澀地抿唇笑了一下，低頭下樓去吃飯了。
到了下午，顧楊就悄悄吩咐手下的夥計，讓人將一些賬簿遞給雲繼，再遞過來。給雲繼找了些事幹，也就不那麽無聊了。
晚間的時候，老楊將雲軒帶過來。顧楊早就準備好了，一店裏的東西都整理的整整齊齊，打理得很好。
雲軒簡單地看看就算了，對於顧楊打的力他還是很信任的。
雲繼看到雲軒心情更加好，把早上顧楊和王老板的事又覆述了一遍。
“不過他好奇怪啊，到底為什麽又誇哥哥是神仙啊？”
雲軒也作出皺眉沈思的樣子，最後一拍手說：“大概是哥哥我長得太好看了，和神仙下凡似的。”
雲繼恍然大悟，他哥哥可不就是神仙嘛。
雲軒雖然接納了顧楊，到底不是很待見他，吃完飯就將他打發回公館了。顧楊也不強留，沖雲繼擺擺手，轉身回去。
漆黑的公館裏，顧楊伸手拉開臺燈，將手裏的口琴放在燈下細細地照。
口琴是銀色的，上面刻著花紋，包裹著口琴的邊緣。拐角有一串英文名字，顧楊估計那是制作商的名字。
顧楊摘掉眼鏡，這東西他帶了一段時間倒還沒什麽不適應的，不過不太常戴，只是工作時帶帶。
“出來出來。”顧楊在神識裏將下屬又敲起來，“這玩意怎麽玩啊？”
雲繼走得急，只帶走了口琴，包裝，說明書啥都沒有。顧楊看著這個方塊一臉懵。
神識裏的神將語氣不是很好，嘴裏嘟囔了半天，來一句，“不知道。”
顧楊氣得牙癢，“快點，不知道不會查嗎？”
“這是西方的東西，我們本土神仙哪有會的？”神將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顧楊覺得他說得不太對又不知如何反駁，只能將人趕走，自己琢磨。
口琴有一面有一排方正的孔，顧楊看了看，對著那地方吹了口氣，好像有點聲音。他又將嘴唇貼上去，往裏吹氣。
神將估計是被他蠢得不行，扔給他一些資料。顧楊這才知道原來口琴是咬著吹的，他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咬住口琴。
可惜顧楊實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吹的不成調子。顧楊練不成，幹脆從左滑到右，再不是在一些地方吹兩下，自己玩的開心。
“大人。”神將叫了一聲，發現顧楊還沈浸在音樂的殿堂，只能提高聲音再喊一聲，“大人！”
顧楊不滿被打斷，語氣不善地示意神將快說。
“大人，如果想讓雲繼能夠自保，至少要讓他智力正常。今天他懷疑自己的時候，您應該直接讓他認清事實，去治病。”
顧楊對他的話興致缺缺，拿布將口琴擦幹凈，“他現哪裏不正常了，挺好的。再說了，要是能治，雲軒早治了，還輪得到我？現在的大夫就那水平而已。”
神將顯然不信他這套冠冕堂皇地說辭，“大人，你被這身體的記憶影響了嗎？
顧楊擦琴的手一頓，隨即不屑地笑了一聲，“就憑這一方小世界也想影響我？你太多心了。”
“是嗎？那就好。”
“行了，你在天界多小心，就這樣吧。”顧楊斷開神識，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疲憊。他舉起手中的口琴，銀色的表面反射著臺燈的白光，有些冷意。
☆、民國風雲（八）
“噠噠噠，噠噠噠。”
木拖踩在石板上的聲音異常清脆，在暈滿水汽的清晨顯得格外清冷。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圓眼睛的少年端著兩個海碗從門縫裏鉆進來。木拖噠噠噠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
“哥哥還沒有好嗎？”雲繼將兩碗面遞給顧楊，墊腳趴在床頭，看著發燒的雲軒。
顧楊拿筷子將面拌開，“快了，先過來吃飯，晚上還要照顧你哥呢。”
雲繼“哦”了一聲，踩著不合腳的拖鞋跑到桌子旁邊，“這次的面，老板有給我多加一點哦。”
顧楊塞了口面到嘴裏，笑道：“這麽好？你有沒有謝謝人家。”
雲繼點點頭，表示自己很懂禮貌。
顧楊笑著揉揉他的腦袋，兩三口將面吃完，拿起一旁的外套出門，“我出去做生意了，你待在家裏別亂跑。”
雲繼“嗯”了一聲，扒著門框望著顧楊，“顧楊哥哥要小心哦，別和哥哥一樣。”
顧楊知道他是擔心，畢竟這生意可不太好做，“知道了，你看好雲軒就行了。”
雲繼又踩著拖鞋鉆回陰沈沈的屋子裏去了，還小心地將門堵上，才爬到窗戶上沖顧楊比了個手勢，這才將窗戶也堵上。
顧楊好笑地搖搖頭，穿上他有些破爛的外套，往街道外走。
·
“滴滴滴！滴滴滴！”
顧楊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眨眨酸澀的眼睛，按掉一旁的鬧鐘。周圍恢覆了安靜，他倒回床上，揉著脹痛的腦袋。
這小世界的莫名記憶好像真是影響到他了。
顧楊捶捶跳的歡快的心臟，將夢裏的笑意驅逐出腦海，才起身洗漱。
顧楊才到一店不久，門口就傳來了車輛的喇叭聲。顧楊馬上驚喜地回過頭，第一反應就是雲繼來了。
老楊拉開車門，穿著風衣的雲軒從車裏下來。顧楊收回視線，沒註意到自己心裏一瞬間的失落。
“顧楊哥……”雲繼欣喜地叫出聲，被雲軒一瞪，把後面的“哥”字咽回去了。
雲軒還是不滿，教訓道：“叫什麽哥？我才是你哥，你就叫他顧楊就行了。”
“喔。”雲繼眨眨眼，沖雲軒撒嬌，才躲過一頓嘮叨
顧楊聽到雲繼聲音的時候就已經走出來了，笑著將兩人引進去。
“雲繼，給。”顧楊從身後變出個糖葫蘆遞給雲繼，惹得雲繼“哇”一聲，被這個魔術吸引了。
雲軒不滿雲繼這湊上去的樣子，拿出老板派頭，教育顧楊，“你是來上班的，上班還帶這些東西？你怎麽做事的？”
顧楊伸手一指後面的窗戶。一店有兩個門，打通了墻壁，將前後兩個街道串聯起來。顧楊指著後街那邊的窗戶道：“剛看到雲繼來了，從後街的老頭手裏買的。”
雲軒一噎，頓時氣不過地拉住雲繼一只手，“走，哥也給你買，別吃他的。”
雲繼正舔著糖葫蘆上的糖衣，被他一拉，頓時身子往前一倒。
顧楊伸手護住他，對冒火的雲軒火上澆油，“剛才我把糖葫蘆都買下來了，讓那老頭送給後街的小孩兒，一人一根。”
雲軒腦門上的火頓時燒得更旺，“讓人來把後街的窗戶、門都封上！誰出的餿主意把屋子打通的！”
一店跟前的大夥計只覺得一口鍋突然從天而降，扣在他腦袋上。可是他不敢跑上前老板說，這是你當初要做的。只能蔫不兮兮地湊到於叔跟前，“您看這，這真要封？”
於叔無奈地搖搖頭，沖他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理雲軒的話。大夥計馬上放下了心，有了於叔的話，總賴不到他的頭上了。
顧楊氣到了雲軒，心情舒暢，坐在一旁，一邊看賬本，一邊看雲繼啃糖葫蘆。雲繼吃不了酸，便只將糖葫蘆外面的糖衣舔薄些，就一口叼下來一顆山楂，一邊嚼，一邊化，嘴巴被糖葫蘆撐得鼓鼓地。
雲軒看顧楊色瞇瞇地盯著雲繼看，氣得心頭一梗，顫巍巍地伸手指著顧楊道：“到辦公室來，我有事要說。”
雲繼聞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哥哥都快氣炸了，怎麽說話反而那麽平靜了？
顧楊跟著雲軒去辦公室，路過雲繼時，手還不老實地在雲繼頭上揉了一把，把固定的發型都揉亂了。
雲軒走進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揚揚下巴，示意顧楊坐到對面去。
顧楊按著他的意思坐下，雙手扣在身前，笑著看向雲軒。
雲軒就沒有他那麽淡定了，捏著鼻梁道：“你離我弟弟遠些，別再招惹他了。”
顧楊奇怪地瞄他一眼“招惹？我不過是拿他當弟弟，看著喜歡，對他好而已。倒是你，怎麽天天像防賊似的處處防著我？莫非是怕雲繼不要你這個哥哥了，搶不過我？”
顧楊說到最後一句話，忍不住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雲軒看著他的樣子，就好像又回到昔日生死相交之時，一群人肆無忌憚，沒有防心。
“顧楊，你不必裝了。出國前你查過了吧，顧家和我們雲家的事情。”
顧楊身體一僵，斂住笑意，擡頭看向雲軒，“你都知道啦。”他勉強地笑了一下，“顧家的確背叛了雲家，害得你們家破人亡，可是那是上一輩的事情，我當時也不過和雲繼一般大，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將我也歸入其中。”
雲軒看著他的眼睛，方才顧楊在工作，戴上了眼鏡。透明的鏡片像是一道屏障，擋住了雲軒窺伺他內心的視線。
雲軒嘆口氣，搖搖頭，“我放不下，所以我無法信任你。”
“從送我出國你就想好了，什麽幫雲繼看病探路都是假的，你就是想把我支開。你可真是，好兄弟。”
顧楊站起身，按住辦公桌，瞪著雲軒。
雲軒本來半垂的眼睛突然望向他，凜然道：“難道你沒想重振顧家？我可不太想給你當踏腳石。”
顧楊點點頭，松了松領帶，“沒事，顧家那兩個老東西想投靠外國人，最後不是把自己害死了嗎？我不會步他們的後塵，這點你可以相信我。”
顧楊轉身走到門前，拉開門，突然回頭望向雲軒，“我還是你一店的掌櫃？”
雲軒點了一下頭，沖他一笑，兩人之間又變得和睦起來，可惜不過是表象，一戳即碎。
雲繼在外面吃完了糖葫蘆，又等了一會兒，才終於等到顧楊和雲軒出來。
“哥哥，今天梨園有新戲，你要去聽嗎？”
雲軒看到他，方才不舒暢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他沖顧楊伸出手，將一摞文件拍給他，“好好工作。”隨即攬著雲繼，瀟灑地離去。
雲繼今日跑來梨園是聽說今天有新戲要上，可是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不由有些郁郁。
雲軒看他不高興，馬上也不滿意了。畢竟是梨園不守承諾在先，說好的戲到現在也沒唱。底下的一些人也都也都有些不滿，看雲軒開了口，也紛紛抱怨起來。
梨園的老板見狀，馬上從後臺出來，湊到雲軒耳邊嘀嘀咕咕。
“雲老板，實在不好意思，主要是今日要來個外客，這蝶生他不肯唱。您知道這些臺柱子的脾氣，我們也得讓三分。”
這蝶生是梨園的臺柱，師父是梨園的組建人之一，說話還有些分量。雲軒一聽到有外客，再想到他罷演，馬上皺起眉，拉著雲繼站起來。
“弟弟，哥哥今日有事，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雲繼想說，他自己看戲也可以。可是他對上了雲軒略有些焦急的眼神，馬上一點頭。這眼神他見多了，以前哥哥帶他躲仇家時，也是這幅樣子。
可惜雲軒的動作到底是慢了一步，外客已經從門口進來了。
臺上的戲子突然都閉了嘴，原本熱鬧的大廳像是被凍結了一樣。
來人是個中年男人，個子不高，穿著街上常見的長衫，卻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嘴唇上留著一點小胡子。雲繼沒就見過這種樣子的胡子，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雲先生。”工藤原一沖雲軒伸出右手。雲軒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工藤原一笑了起來，但是雲繼卻覺得他的笑容像是被那一撮胡子壓住了似的，似笑非笑。
“雲先生總是很忙，沒想到此次來看戲，居然能意外遇見真是緣分。”
雲軒笑著推辭，“哪裏哪裏。”
什麽緣分，這是來堵他呢。
“這是你弟弟吧，長得真是俊美。我這裏有一件手工制作的西裝，一定很適合他。”工藤原一越過雲軒，看向他雲繼，像是被他的外表驚艷了。
雲軒連忙將人往後擋擋推辭道：“哪裏哪裏，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可不敢收。”
“收下吧。”
兩人就一件衣服推來推去，工藤原一的表情突然一楞，隔著衣服的手微微攥緊，“雲老板還是收下吧。”
雲軒深吸一口去，將衣服夾在臂彎裏。
“不讓這位弟弟試試嗎？”
“不了，他腦子不太好，換衣服不方便。”雲軒擡手點點頭部。
工藤原一看雲繼瑟縮著往雲軒身後躲的樣子，沒有再為難，引入正題，“難得碰上雲老板，聽說你明日早上有空閑，屆時在下會去拜訪，就連州的商業發展與您進行一番探討。”
“歡迎歡迎。”
雲軒笑著點頭，心中暗暗咬牙。和工藤原一敲定了會面的時間，就拉著雲繼回家了。梨園中，觀眾沒了聽戲地興趣，戲子也沒了唱的心思，便早早地關了門。
“通知於叔，明天有老鼠要來，讓他準備著。”
老楊從後視鏡裏看著雲軒黑沈的臉色，應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人一斤】和【萬馬奔騰的心】兩位小可愛灌溉的營養液
——來自日常忘記寫作話的殼子
對了，我開了個不知道啥時候填的預收坑，你們喜歡就收著，不喜歡就算了，因為那本開坑時間未定。名字叫《別妨礙老子從良》，夜店小王子and他的富二代男朋友(～O～)
☆、民國風雲（九）
雲繼坐在雲軒身旁，坑頭不說話。雲軒摸摸他的頭，“怎麽了？”
“哥哥，我腦子有問題嗎？我有病嗎？”
雲軒摸他頭發的手指一頓，笑著道：“當然沒問題了，我騙剛才那家夥呢。”
雲軒說著，眼睛瞥到扔在一旁的那件小西裝，拿來一看，裏面還繡著小國旗，瞬間惡心地甩到車椅下，踩著當抹布。
到了雲府，雲軒開門將雲繼帶下來，沖老楊擺擺手，讓他把那件衣服燒了。
“衣服處理幹凈就去一店把於叔接回來吧，我和二少爺先去休息了。”
·
雲繼依舊跑到一店待著。顧楊接過他手中的文件，敲敲他的腦袋，“你哥哥呢？今天怎麽不看著你了？”
雲繼仰頭道：“今天家裏來了個很討厭的人，哥哥把我趕出來了。”
雲繼說著，嘴巴氣成個球，憤憤地追加一句，“特別討厭。”
顧楊略微好奇，什麽人能惹得雲繼這麽討厭？還能讓雲軒故意將雲繼避開。
顧楊想到最近的流言，心中稍稍有些底，決定待會兒去雲軒那兒摸摸底。
顧楊加快速度將工作處理完，拉著雲繼上了輛人力車。兩人才到雲府附近的街口處，恰巧遇到一輛嶄新的汽車從雲府出來。
顧楊將人力車的小棚子遮上，擋住了雲繼的身影。
於叔才將工藤原一送走，一擡頭，就看到二少爺和顧楊回來了，馬上笑著將雲繼往裏帶，卻不理顧楊。
雲繼被他拉著，非常實誠地回頭看看顧楊，指著他對於叔道：“顧楊說要來找哥哥。”
於叔這才掀起眼皮，看顧楊一眼，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引人進屋。
“大少爺在二樓書房裏，請跟我來。”
於叔帶顧楊上樓，雲繼就自己一個人呆在下面玩。
顧楊推開書房門，屋子裏一股煙味兒。他皺皺眉，看著中間的雲軒道：“你抽了多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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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繼欣喜地點頭，沖雲軒擺擺手，跟著下人進去。
雲軒將雲繼送進門，臉上的笑意盡數收斂。他一邊坐進車子，一邊向管家問道：“怎麽了？”
管家坐進副駕駛，看著後視鏡道：“顧楊回來了。”
雲軒扣扣子的手一頓，隨即恢覆常態，“嗯”了一聲表示知道。車裏安靜了半晌，他才再次說話。
“別讓二少知道。”
管家一點頭，“已經通知家裏的人瞞住二少爺了。”
雲軒讚許地點點頭，重重呼了口氣，疲憊地靠在車座上。
車子駛入碼頭，雲軒整了整衣領，開門走出去。一旁的司機手中舉著寫著顧楊名字的木板，站在他身側。
汽笛的聲音響起，碼頭上的人騷動起來。雲軒一擡頭，一眼就鎖定了站在甲板上的青年。
他的頭發打了蠟，沒有因為海風而有過多的雜亂。筆挺的西裝穿在身上，再加上初中的身高，在一群人裏格外眨眼。
雲軒的視線望過去，在空中與他交匯。雲軒嘴唇翕動，緩緩吐出兩個讓他有愛有很大字，“顧楊。”
顧楊微微笑著，擡起左手，搖了搖。
·
顧楊再醒來時，正待在閉塞的船艙裏，搖晃的油燈晃得他頭疼。他搖搖頭，從床上站起身，腳步虛浮地爬上甲板。
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驅散了他身上的死氣。顧楊頭腦清明些，用神識聯系下屬。
“怎麽回事？”
“大人，你現在在一個新世界，資料已經傳給你了。”
顧楊不耐煩地甩甩頭，“我問的是上個世界為何失敗了？為什麽雲繼會選那樣偏激的法子？”
神將沈默了一下，“大人，人類的感情很脆弱。可能您刺激太過了。”
顧楊揉揉眉心，將神識裏的資料調出來，隨即震驚道：“怎麽還是叫雲繼？”
“先生，你又需要幫忙的嗎？”顧楊的聲音引來了船上的水手。
顧楊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神將尷尬的聲音響起，“大人，你拯救失敗，要繼續拯救的。”
顧楊啞然，“所以只要失敗了，我就要一直和這個瘋子一樣的脆弱的人類待在一起？”
“是的，大人。”
顧楊深吸一口氣，無奈地站起身，接受了這個令人悲痛的事實。
海上的旅程很無聊，顧楊卻有些興趣。第一次以人的視角看世間萬物，無盡的未知讓他有種新奇的感覺。
幾日後，船只靠岸。顧楊一眼就看到碼頭上站著的男子。那張與雲繼極其相似的臉昭示了他的身份。
顧楊理理衣服，好戲要登場了。
·
雲軒看著顧楊走到身前，張開手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歡迎回來。”雲軒攬著他的肩膀，“哇，長壯實不少。”
顧楊一挑眉，“你不是也一樣。”
管家伸手接過顧楊手中提著的皮箱，為他們拉開車門。
顧楊沖他點點頭，“於叔。”
管家笑著點點頭，也坐到前座。
雲軒沖司機打了個響指，“去公館。”
司機調轉車頭，將人載去公館。雲軒坐在顧楊身邊，拍拍手，“要不要去看看我們這兒新建的歌舞廳？還有一家外國餐廳。”雲軒嘴巴一皺，“不過，我覺得哪家餐廳的東西太小了，吃不飽。”
顧楊笑著打斷他，“就吃點家常菜就好。待在國外都是吃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倒是想吃點家鄉菜。”
雲軒爽朗一笑，“行，帶回你去公館放個行李，出來我帶你去一品樓吃。”
車子到了公館，於叔拎著皮箱和他上去。顧楊推辭了幾下，都沒有成功，也就跟著於叔上去了。
雲軒坐在車裏，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希望時間不會太久，他答應要回去陪雲繼吃飯。
顧楊動作迅速，加了件外套就出來了。司機知道雲軒趕著回去，很快將人送到一品樓。
雲軒作為東道主十分大方，點了慢慢一桌子菜。
顧楊一邊吃飯一邊和雲軒聊些國外的見聞，引得雲軒連連稱奇。話談到一半，顧楊終於入了正題。
“雲繼呢？”
雲軒正夾了塊魚肉，聞言將魚放在碗裏道：“他啊，已經睡了。你知道的，他就和個孩子似的，睡得早。”
顧楊點點頭，看著他的碗，“軒哥怎麽吃這麽少，一大桌子菜呢，我又吃不完。”
雲軒笑著沒說話，又往碗裏夾了些菜。
“雲繼和你都不住在公館啊？”
雲軒含糊地應了一聲，沒有解釋。
“大少爺。”於叔走上樓，湊到雲軒耳邊說了些什麽。
雲軒點點頭，擡頭看向顧楊，歉意地笑道：“顧楊，不好意思，我這邊生意有點問題，不能陪你了。你先吃著，抱歉抱歉。”
顧楊識趣地擺手道：“沒事沒事，軒哥有事就快去忙吧。”
雲軒又道了兩句歉，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帶著於叔下樓走了。
雲軒坐到車裏，擡手看看手表，還好還好，時間不算晚。
“快點回老宅。”
司機發動車子，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樓上的餐桌旁，顧楊擦擦手指，看著車子消失，嗤笑一聲。
☆、民國風雲（二）
“哥，你回來啦！”
雲繼聽到開門的聲音，欣喜地轉過身。
雲軒將衣服遞給一旁的下人，笑著看著坐在餐桌前的雲繼，坐到他身邊。
“今天都有什麽菜？”
雲繼熱情地給他介紹今天的菜色，還不忘將他愛吃的才都拖到他面前。
雲軒一挑眉，高興地夾了點黃鱔，“謝謝。”
雲繼見他笑的開心，心裏也高興起來。雲軒也給他夾了菜，兩兄弟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很快就吃飽了。
雲軒拍拍雲繼的頭，“吃飽了？記得要消消食，不過也不能睡太晚。”
雲繼點點頭，問道：“那哥哥今天還出去嗎？”
“不出去了。”
雲繼笑著從椅子上站起身，往樓上跑，“那哥哥等我一下。”
雲軒忍俊不禁，沖他喊道：“慢點，小心摔著。”
雲繼充耳不聞，快速跑到樓上，抱著一個大盒子下來。他小心地走到客廳，將盒子放下，又將人拉到客廳裏。
雲軒挑挑眉，學著她的樣子席地而坐，故作好奇地問：“哇，這是什麽呀？”
雲繼神秘兮兮地將盒子掀開。雲軒探頭一望，盒子裏躺著一對拼圖。
“這是史密斯小姐送給我的。”雲繼小心地將拼圖倒出來，“我想和哥哥一起拼。”
雲軒眉眼一柔，伸手揉揉雲繼的一頭軟發。史密斯小姐是他請來的一位修女，聽說在西洋學過心理學，所以他希望能幫到雲繼。
“好吧，哥哥就給你大展身手。”雲軒挽起袖子，拿起一塊拼圖。
過了一會兒，雲軒果斷舉手投降。他拼了半天才拼出幾塊來，拼圖太多了，根本找不到。他伸著脖子往雲繼那邊望，已經拼了一小片了。
雲繼正拼的高興，一擡頭就看到偷看的雲軒，馬上趴在地上，不讓他偷看。
雲軒笑著往後仰了仰身子，“別不給看呀，教教哥啊！哥看你這麽厲害呢。”
雲繼撅著屁股，看雲軒的確沒拼出東西，馬上樂呵呵地膝行到他身旁，伸手指點他。雲軒這才發現其中的彎彎繞繞，不由嘆服。
雲繼卻突然一撇嘴，將拼圖塞到雲軒手裏，“哥哥，要自己拼才行。”
“行啊，不過，雲繼老實要在一旁教我。”
雲繼一點頭，“好。”
兩人趴在地上拼拼圖，直等到於叔上前來催睡覺，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
雲繼看著地上的拼圖還意猶未盡，雲軒拍拍他的後背，“下次哥哥再陪你一起拼。”隨後一擺手，對一旁的下人道，“把拼圖收好，別給碰散了。”
雲繼看著拼圖被原樣收好，才老實回去。
雲軒也往另一頭走，走到一半又回頭一指雲繼，“別忘了喝牛奶。”
“知道。”雲繼一嘟嘴，接過牛奶喝盡，沖雲軒一吐舌，鉆到房間裏去了。
雲軒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回房間。
第二天，雲繼起了個大早，衣服還沒換就跑到外面，迎面撞上於叔。
“哎呦，二少爺，你跑什麽呀？小心著點兒。”
雲繼沖於叔笑笑，點這腳，越過他的肩頭張望，“哥哥呢？”
“大少爺啊？”於叔側身指指大門，“已經出門了。”
雲繼本來興致沖沖地，突然就蔫了，“哦。”
於叔知道他想雲軒了，卻不知道怎麽安慰，只能找別的事情來吸引他的註意力。
“二少爺，最近梨園新出了一折戲，請的是尚德班的名角，你要不要去看啊？”
一聽有新戲，雲繼果然眼睛一亮，“去，我想去。”
於叔揉揉他的腦袋，“你快換衣服吧。”
梨園之內，臺上悲歡離合，有情人難成眷屬。雲繼坐在椅子上看著入迷，嘴裏嘟嘟囔囔地哼著調子。
昏暗地大廳裏，雲繼身後的椅子上，悄然地坐下一個人。
一曲終了，喝彩聲響起。下一首曲子還未上臺，短暫的空隙裏，雲繼聽到身後隱隱約約地調子，正是方才的新戲的調子。
雲繼馬上感興趣地轉過身，望向身後的人。
緊身的小馬甲穿在身上，能看出漿洗地有些發舊了，卻很整潔。頭發一絲不茍地梳上去，露出飽滿地額頭，低低地調子從他的嘴裏傳出。
雲繼看著他的樣子發呆，連已經上場的戲子都沒有機會看。
顧楊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看著他微微一笑。
雲繼的心“咯噔”跳了一下，雙頰一下紅透了。他手忙腳亂地坐正，仰頭看戲，視線卻止不住往後飄去。
☆、民國風雲（三）
雲繼被發現偷窺，整張臉漲得通紅，馬上轉過頭前去，假裝看戲，心裏卻都纏繞在身後人的身上。那人長得可真好看，和尚德班的臺柱子一樣好看，不對，比她還好看。
顧楊支著下巴，看著雲繼毛茸茸地後腦勺，喝了口茶。
梨園今天散場的早，因為上了新戲，要吊著觀眾的胃口。
雲繼起身往外面走，眼睛不住亂瞟，想找方才看到的人。
“在看什麽？”
雲繼反應比人慢半拍，循聲擡頭看了顧楊半晌才反應過來，“你。”
說完，又傻乎乎地害羞起來，沖顧楊不好意思地笑笑。
顧楊也笑了，被宰身後的手伸出來，亮出一個小袋子，“送你的禮物。”
雲繼伸手要接，卻被身後的保鏢按住了手。顧楊坦然地攤攤手，“你們檢查一下吧，不過要跟二少爺保密，讓他自己拆開看。”
兩個保鏢對視一眼，將袋子裏的紙盒打開，檢查一番，才遞給雲繼。
期間，雲繼一直盯著顧楊傻樂，對於顧楊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反而很親近，但是對禮物被搶走也沒多大的反應。
顧楊擡起手腕，看看時間，沖雲繼擺擺手，“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能約你出來玩嗎？”
雲繼點點頭，“好呀，明天出來玩。”
“那就去中心公園吧。早上8點，能來嗎？”
雲繼盯著他笑笑，重覆單個字，“來，來。”
保鏢對於這個莫名出現，馬上邀約的人抱有很大敵意，護著雲繼想要離開，“二少爺，我們該回去了。”
雲繼被護著往前走，還不忘回頭再看兩眼。顧楊伸手露出腕表，敲敲表蓋，示意他別忘了。
晚上雲軒回家，才放下衣服，於叔就湊上前將今日梨園的事情說了。
雲軒皺起眉，擡頭看看樓上雲繼的房門，“讓他去吧，不然該不高興了，明天我會跟著的。”
雲繼窩在房間裏，小心翼翼地將紙盒拆開，裏面是一個馬車樣式的音樂盒。他上下翻轉兩下，記得以前史密斯小姐有教過他。
果然，雲繼在馬車的偏下方看到一個發條。他伸手擰了兩下，音樂緩緩流出，馬車前面車夫揮舞起手中的鞭子，馬車車窗裏是一群穿著芭蕾服裝的舞女在跳動。
雲繼看得發呆，音樂一停就扭動發條，卻又不敢多擰，怕弄壞了。
“二少爺，該睡覺了。”
雲繼答應一聲，捧著音樂盒，將它捧到桌子上。自己則爬到床上，蓋被子躺好，睡覺。
雲繼起床的時候，雲軒又不在，不過今天雲繼倒是沒有難過，系好小領結，穿上小馬甲就出去了。
依舊是兩個保鏢守在身旁，坐進轎車裏，正好一左一右。
中心公園中已經有不少人了。雲繼站在中間，兩邊還有兩個高頭大馬的保鏢，在人群裏尤為顯眼。
顧楊走到他面前，遞上一小束玫瑰。雲繼的大腦無法理解送花的含義，但是他知道這是禮物，很高興地接了過來。
“你，早就來了嗎？”
雲繼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眼角含笑。
顧楊聳聳肩，“沒多久，我們出發吧。一天太短暫了，不一定夠用呢。”
雲繼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顧楊退後半步，和他並肩而行，“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雲繼咬著嘴唇，他只喜歡看戲，可是他現在不想去梨園，雖然他不知道為何有這種感覺。於是他搖搖頭，有些磕絆地開口，“你想吧。”
顧楊笑著看他紅撲撲的臉，想了一下道：“那我們先去書店吧，正好我要去買書。”
雲繼一點頭，雙手背在身後揉捏了一下，“我，我也喜歡看書。”
“那你喜歡看什麽書？”
雲繼楞了一下，歪頭想了想。他平時只看一些圖畫書，上面的很多字，他都不認識。他也不記得那些畫冊叫什麽了，只能想了一個他覺得最厲害的故事。
“《彼得潘》”
顧楊一挑眉，笑著誇讚道：“那個故事我也很喜歡，會飛的人真是太厲害了。如果能飛的話，就能帶你看看天上的風景了。”
雲繼點點頭，不知道要接什麽話，只能擡頭沖他笑。
書店離中心公園不遠，規模不是很大，雖然是上下兩層，但是十分閉塞。顧楊帶著雲繼直接上了二樓，上面有很多畫冊。
黑色的轎車停在樓下，雲軒坐在車裏恨得牙癢。這書店太小了，他上去就會被發現，只能在樓下等。
他憤憤地錘了下前座的椅背，二樓的畫冊顧楊去看什麽？分明就是用來討好雲繼的，真是不要臉。
雲軒覺得他真是素質太好，太愛他弟弟，才能在這個時候，還能忍住上去將人打一頓的沖動，坐在車裏。
好在他派去的保鏢依舊兢兢業業地守著二少爺。
顧楊拿下基本畫冊，上面是一些小人頭。書店的管理者一看就不是很懂，將兒童的畫冊和諷刺漫畫放在了一起。
雲繼拿起一本諷刺漫畫，看得咯咯直笑。
顧楊探頭看了兩眼，“知道他在說什麽嗎？”
雲繼迷茫地看他一眼，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些小人像裏也有各種意思。
顧楊從他身後伸過手，拿住一半書，正好將雲繼攬在懷裏，“這裏諷刺的是最近的商人，商人懂嗎？”
雲繼誠實地搖搖頭，他沒接觸過這些。
顧楊笑了一下，一點點解釋起來。雲繼不是點一下頭，其實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他就是喜歡待在顧楊的懷裏，這就讓他很開心了。
兩人從最初站著，到慢慢坐在地上。顧楊說了半天也不覺得累，諷刺漫畫已經被扔開，換成了雲繼喜歡的童話書，他聽起來簡單多了。
兩個保鏢也雙雙坐在一旁，只是他們不能看書，只能也坐著聽顧楊講故事，高大的身軀將二樓堵得嚴嚴實實。整個二樓都變得詭異起來。
雲軒盯著書店的大門，一點也不覺得累。
“已經很晚了，我們去吃飯吧。”
顧楊站起身，伸手將雲繼拉起來。雲繼臉上有些失落，不知道是舍不得顧楊的懷抱還是舍不得好聽的故事。
顧楊拉著他的手往外走，卻突然被雲繼拉住，他回頭望去。
雲繼正但心地看著他，手指著書架，“你的書還沒有買。”
顧楊笑著從身旁隨手抽出一本書，拿到他面前晃了晃，“就是這本，謝謝你提醒我。”
雲繼抿唇，靦腆地笑起來，對於顧楊的感謝紅了臉。
雲軒看著雲繼被顧楊拉出來，整個人都激動地趴在車窗上。他惡狠狠地盯著顧楊牽著雲繼的手，又看見雲繼通紅的臉，在心裏將顧楊碎屍萬段。
顧楊走在雲繼身側，幫他擋掉一部分太陽，讓他走在自己的影子裏。
“有什麽想吃的？我請客。”顧楊狡黠地眨眨眼。
雲繼也眨眨眼，卻沒有他的靈活，只能先放棄，“我想吃蝦餃。”
顧楊一點頭，拉著他手往一品樓走。他眼睛往後一瞟，看到緩慢跟在身後的轎車，低頭在雲繼耳邊說了句什麽。雲繼笑著答應下來，顧楊又回頭和保鏢說了一句。
雲軒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街上走著的四人突然狂奔起來，他連忙讓司機跟上。可是四人總是往小巷裏鉆，街上人又多，很快就跟丟了。
雲軒氣得又捶了椅背一下，嚇得司機一哆嗦。
雲繼被顧楊拉著在小巷裏跑，愛鬧的心性徹底被帶動起來，後面反而拉著顧楊在跑。要不是顧楊時不時指路，他們可能真就跑迷路了。
兩人跑到一品樓，都累得直喘氣。雲繼撐著膝蓋，擡眼看到同樣累得不行的顧楊，傻兮兮地笑起來。
顧楊一撲他的頭發，“還沒吃上東西就這麽高興啦。”
雲繼不答話，只是一個勁地笑。顧楊無奈地搖搖頭，拉著他進了一品樓，找了二樓的小包間坐好。
“再等一會兒，馬上蝦餃就上來了。”
雲繼拿著筷子，十分端莊地坐在桌子前，能看出禮教非常好。
顧楊坐在他身旁，看他這麽嚴肅認真的模樣忍俊不禁。他拿出一塊手帕，細細地將雲繼額頭和鼻尖上的汗擦凈。
雲繼微微仰頭，閉上眼很老實讓他擦，一看就是經常讓人伺候的主。
顧楊擦好汗，笑著問他，“平時誰給你擦汗？”
“哥哥。”興許是提起雲軒，雲繼的語氣微微上揚，透著炫耀地感覺。
“那我和哥哥誰更好？”
雲繼糾結地皺起眉，手指不住攪動，“都好。”
顧楊看出他的糾結，伸手一彈他額頭，“這個時候應該說我好，我可是要給你飯吃的。”
“那不是騙人？”雲繼詫異地瞪眼看他。
“唔。”顧楊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教壞他了，“那你還是實話實說吧，反正我不可能不給你飯吃。”
一品樓的餐點很快就上來了，不止有蝦餃。
“這裏的東西都很好吃，多嘗幾樣？”
“好。”
雲繼笑著吃了他夾得菜，笑著拖長調子。
雲繼他們吃的開心，雲軒也才堪堪摸到一品樓。
“顧楊那小子一定在這裏，現在是吃午飯的時候，他初來乍到，也就知道這兒了。”說著，他又懊惱地捶椅背，“早知道之前就該餓著他。”
被數次捶椅背的司機表示，他已經看淡生死了。
☆、民國風雲（四）
雲繼被夾了不少菜，反而蝦餃沒吃幾個。
兩人正吃得開心，雲軒笑著從樓梯上來，推開包間的門。
“嗨，好巧。”
顧楊也笑著擦擦手指，“好巧。”
可不是巧嗎，能正好巧到在關了門的包間遇到，真是巧的開了透視眼了。
“不請我坐下？”
顧楊一挑眉，“坐。”
雲軒馬上抽出一把椅子，坐在雲繼身邊，眼睛在桌子上掃了一圈，視線定格在那一盤蝦餃上。他皺起眉，往顧楊那邊傾了傾身子，咬牙道：“雲繼他對蝦過敏，不能吃。”
顧楊也壓低聲音，“我知道。”
“知道還讓他吃。”
“我看著呢，他過敏不嚴重，那一點兒不會有事，不讓他解饞更麻煩。”
雲軒和顧楊湊著找對方毛病，雲繼嘴裏咬著筷子，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們倆。
雲軒察覺到他的視線，坐直身子笑了笑，“多吃點。”
雲繼“哦”了一聲，捧起碗。
吃完飯，雲軒依舊賴在雲繼身邊不走。顧楊也就裝作沒看見他，牽著雲繼的手問：“接下來想幹什麽？”
雲繼皺眉沈思，還沒想出頭緒，手就被雲軒攥了過去，“不如去聽戲，你平日不是最愛聽戲嗎？”
雲繼想著可能哥哥喜歡，便答應了，被雲軒牽著手，一路走去梨園。
“哥，不坐車嗎？”雲繼伸手指指身後，那裏跟著的分明是他們家的車。
“才吃完飯，正好運動運動，消消食。”
“哦。”雲繼不懂他和顧楊之間的爭端，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
梨園依舊是滿堂賓客，他們來得晚，沒什麽好位置了。不過雲軒是這裏的貴客，馬上有人出來帶他們去了貴賓座。
雲軒得意地瞟了顧楊一眼，像是在挑釁。顧楊倒是淡定，直接坐在雲繼的右手邊。雲軒一皺眉，坐在了左手邊。
雲繼一看著戲就顧不了外界了，兩只眼都被臺上的戲子釘住了。
反而是雲軒這個提出要看戲的，整場戲什麽都沒看，盡盯著顧楊了，生怕一不註意雲繼就被叼走塊肉。
盯了一會兒，他就更生氣了。因為顧楊真的什麽都沒幹，手腳老實的很，可是那一雙眼睛一直粘在雲繼身上。
雲軒氣得手抖，他不能把雲繼從梨園帶回家，也不能把顧楊的眼挖出來。只能坐在位置上幹氣。
一曲終了，雲繼才呼出口氣，像是回過點神。
“喝水嗎？”
“喝水嗎？”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兩個杯子同時被舉到雲繼面前。
雲繼仔細看了看，手伸到顧楊那邊，因為他的杯子上有可愛的小人，雲家大哥的則就是個杯子。
顧楊瞟了雲軒的杯子，看到上面漂浮著一些藥草葉。他順勢收回杯子，沖雲軒的杯子揚揚下巴，“喝那個。”
雲繼嘴一撇，苦大仇深地接過雲軒的杯子，一口悶了。顧楊忙將自己的杯子遞上去，“糖水。”
雲繼忙接過來，把嘴裏的苦味兒沖掉。
“哥哥的水沒有糖水好喝吧。”
雲繼嘴裏含著口水，聽到雲軒這酸溜溜的語氣，不甚明白，但是對於人心情的敏感讓他察覺到雲軒的不快。
他伸手拍拍雲軒的杯子，擰眉想了一下，“良藥苦口……嗯……利於……於……病。”
雲軒皺起眉，彈了下他的額頭，“什麽病不病的，你好著呢。”
“哦。”
雲繼又喝了口糖水，咂咂嘴，又將註意力投註到戲曲上了。
梨園下午的戲排的不多，因為秋天了，天黑的早。散場時，雲軒拿著雲繼的小馬甲，他看戲太激動，熱得脫掉了。
“怎麽了？”顧楊看著雲繼坐在椅子上亂扭，有些奇怪。
雲軒註意到了，將小馬甲遞到雲繼手裏，將人拉起來，“陪哥哥去上廁所。”
雲軒的馬甲也脫了，手扶在雲繼身後，遮住了雲繼的褲子。
走到半路，雲軒又回頭看了眼顧楊，開口道：“去外面將老楊叫來，在梨園的洗手間。”
顧楊點點頭，和他們分開，往門口去。
雲繼進了廁所，露出已經濕掉的褲子，羞紅了臉。
雲軒笑著揉揉他的頭頂，“行了，怨我，不該讓你喝那麽多水的。進去先把褲子換下來。”
雲繼扭扭捏捏地進了廁所隔間，雲軒則靠在洗手臺上，等老楊送褲子過來。
老楊動作挺快的，拎著個紙袋就進來了。
“大少爺，褲子拿過來了。不過，二少爺要洗洗吧。”
雲軒將手裏的煙按滅，接過紙袋，“我知道，你先出去吧。”
老楊轉身要出去，顧楊卻擠進來。雲軒眉毛一豎，手指壓在唇邊，示意他別出聲。他讓顧楊往旁邊站站，伸手敲開隔間的門。
隔間的門拉開一個小縫，伸出四個指尖，捏著袋子就縮回去。
雲軒看著合上的門忍俊不禁，伸手敲敲門，“要記得洗。”
“嗯。”
隔間裏響起淅淅瀝瀝地水聲，是方才雲軒送進去的水桶。
顧楊靠在一旁的墻上，雲軒看他一眼，“臉皮薄。”
顧楊笑了起來，安心轉身出去等。他伸手理理領結，這雲軒還真是無時無刻都要秀一下他對雲繼的了解，不過他不會比這個。
雲繼換了褲子，臉頰依舊紅彤彤地，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顧楊忍著笑，和他一起走出梨園。
老楊已經將車開到門口了，雲軒上前拉開車門，讓雲繼坐進去，轉身對顧楊道：“我們就先回去了，顧楊你就回公館吧。”
雲軒坐進車裏，正要關門，卻突然被一只手拉住。
顧楊笑得一臉純真，“雲老板，你還沒和我談工作呢。”
雲軒還沒反應過來，顧楊已經竄到了副駕駛。
雲軒想將人趕出去，雲繼卻高興地開口，“你也要去我家嗎？正好，我們三個一起拼拼圖啊。”
雲軒默默將喉間的話咽回去，頹廢地靠在座位上，朝老楊揮揮手。回家，雲繼高興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 祝高考的小可愛們都可以考的順利，發揮最好的水平，都超常發揮。能上專科上本科，能上二本上一本，能上一本上985，211；清華北大不是夢，加油^(*￣(oo)￣)^
好吧，遲到的祝福，昨天想著要祝福，發文的時候又忘了，不敢修改加作話，怕你們以為我偽更ORZ
☆、民國風雲（五）
雲府的老宅是個三進三出的大院子，只是裏面只住著雲軒雲繼兩兄弟，難免有些冷清。
雲繼能將兩人都帶回家十分興奮，將之前沒拼完的拼圖又哼哧哼哧地搬下來，放在客廳裏拼。
三個人一起拼拼圖，高下立見。雲軒依舊在這方面毫無天賦，半天也拼不上一張，倒是顧楊眼力好的很，幾下就拼出一片。
雲繼佩服地鼓掌，惹得顧楊挑釁地沖雲軒一挑眉。雲軒卻一反之前的憤怒，嗤笑一聲，不理他。
很快顧楊就發現問題了，他拼的好，雲繼便不會理他，而是將更多功夫花在雲軒那邊。
顧楊微微皺眉，不動聲色地將面前挑好的拼圖打亂，混進那一大堆裏，假裝什麽也不會的樣子。
雲繼很快就發現他的不對，轉頭又來教他。才教一會兒，雲軒就不老實地上前將人哄走，過一會兒，顧楊又來，如此往覆。
雲繼被兩人弄得暈頭轉向，拼圖速度眼中下，怒而將人趕開，自己坐在拼圖前拼。
“要藍色的，拐角有綠色。”
“這塊？”雲軒地上一塊拼圖。
“對，就是這個。”雲繼笑著將拼圖拼上，又給兩人分配任務。
拼圖越來越少，外面的天色也越來越暗。
“拼完了！”
雲繼一拍手掌，直起身子，給大家欣賞這幅拼圖。
雲軒和顧楊累得直不起腰，一邊給雲繼鼓掌，一邊擺動自己的脖子，一動就聽見“卡拉卡拉”地骨頭的聲音。
“於叔，你來，給二少爺的拼圖裱起來，掛在那邊的墻上。”
雲軒扶著腰站起身，指了指二樓空白的墻面，又一瘸一拐地走到沙發上坐著。跪坐了太久腿麻了。
顧楊起身時也踉蹌了一下，反而是雲繼像是一點兒影響都沒有，活蹦亂跳地指揮於叔將拼圖收起來。
“弟弟過來。”雲軒沖雲繼招招手，帶人做好，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去廚房讓李嬸給你熱牛奶，順便陪她說說話，她抱怨好久，說你不理她了。”
雲繼惶恐地搖頭，“我沒有不理她。”
“我知道，快去吧。”
“哥哥要喝一杯嗎？”雲軒一點頭，雲繼又望向顧楊，有些扭捏，“你……你要嗎？”
顧楊笑著挽起袖子，“麻煩了。”
雲繼樂顛顛地跑進廚房，雲軒則黑著臉坐在沙發上。
“你要和我談工作？”雲軒喝了口茶，有些嘲諷地看著顧楊。
顧楊點點頭，雙手交叉，“當初我出國留學，是你資助的，條件不就是回來幫你管理雲家的產業嗎？”
雲軒冷笑一聲，靠在沙發上，一攤手，“雲家現在發展的很好，當初的話不過是怕你愧疚。一時之言，你不必當真。”
“是嗎？”顧楊轉動著手中的杯子，“外國的那些機器可厲害著呢，你要小心。”
顧楊擡了擡手中的杯子，像是敬酒一樣，“不過呢，工作我還是要做的不然怎麽還你這恩情呢？”
雲軒一皺眉，“既然如此，織廠還缺個會計，你明天就過去吧。”
顧楊倒是沒對這個職位提出意見，靠在沙發上不動彈。
“你不回去嗎？”
雲繼正好端著牛奶過來，一人分了一杯。顧楊接過牛奶，沖雲軒晃了晃，“牛奶喝完再走。”
終於趕走了顧楊，雲軒跟著雲繼去了他房間。
“哥哥，有事情嗎？”
雲軒看著他的眼睛，抱胸道：“你喜歡顧楊那個家夥嗎？”
“喜歡。”雲繼聽到顧楊的名字，高興地笑彎了眼睛。
“和喜歡哥哥一樣？”
雲繼仰頭想了一下，搖搖頭，“有一點點，不一樣。”
雲軒撓撓頭，有些無奈，“喜歡也不許和他待太近，他要是把你賣了咋辦？”
“哦。”
雲軒敲打了他一番，轉而安慰他睡覺，自己在外面抽完了一支煙，才碾滅煙頭，回去睡覺。
雲繼晚上才答應雲軒要離顧楊遠些，第二天就陽奉陰違地要跑去找顧楊。不過顧楊被雲軒派去了織廠，雲繼倒是沒能找到。
“二少爺，不去梨園嗎？”
雲繼神情蔫蔫地，只搖搖頭，坐在車裏發呆。
“顧楊哥哥跑到哪裏去了？”
老楊開著車，手心冒汗，“我也不知道啊，估計有事出去了。”
車子經過市區的飾品店，雲繼突然叫停，拉開車門下去。兩個保鏢馬上跟在他身後，生怕他跑丟了。
雲繼推開沈重的玻璃門，在店裏亂逛。老板看他的行頭就知道他家世不一般，親自迎上來。
“這位少爺有什麽想要的？”
雲繼被他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防備地退後半步，不說話。老板尷尬地笑笑，還想推銷，卻被保鏢攔下了。
“那少爺您自己看，自己看。”
老板擦擦額頭的汗，轉身回到櫃臺。周圍買東西的小女生，捂著嘴笑了兩聲。
雲繼在店裏轉了一圈，也沒看中合適的東西，不死心地繼續轉，將角落裏的東西都看了遍。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買，不過這件事倒是被放在心上了，他得回贈顧楊一份禮物才行。
雲繼找顧楊幾次都失敗了，終於學機靈一會兒，去問了顧楊一個公館住著的人。那人興許和顧楊不太對付，高高興興地將顧楊被扔去做會計的事抖摟出來。
雲繼不明白當會計怎麽了，不過大家都瞞著他，估計是不想他去的，與就悄悄地跟在那人的後面上了電車。
雲繼身上沒錢，好在他這個傻子的名氣在連州還有些，有個想巴結雲家的，幫他投了錢。
雲繼認真地感謝了人家，繼續跟蹤上車的人。
可惜他忘了，這人那麽嘲諷顧楊顯然不是和他一起工作的。雲繼被電車送到不認識的市區大樓，只能抓著那人不放。
那人忙著上班，果斷告訴了他路線，找了電車又付好錢，將人送走。
雲繼看他幫自己打理好一切，十分感動，拉著他的手要感謝，被嫌棄了一通也不覺得難過。
電車走了半晌才到織廠，這裏有些偏僻。而在公館，老楊他們已經快要找他找得發瘋了。
☆、民國風雲（六）
雲繼坐在破舊的小沙發裏，顧楊正站在他身後幫他看腦後的大包。
“吹吹就不疼了。”顧楊吹了口氣，又捏捏雲繼的臉，坐回到位置上。
雲繼乖巧地坐在位置上，有些害羞地看看顧楊。
“我……我沒有關系，你不用管我。”
顧楊手裏握筆，正在計算廠裏的收支，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道：“這裏比較吵，不回家嗎？”
雲繼搖搖頭，雙手放在膝蓋上，沖顧楊笑。
顧楊也被他感染，笑起來。
“顧先生。”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學徒探頭探腦地進來，“牛奶。”
顧楊上前接過，將門重新關上，阻擋外面人窺伺的目光。
顧楊將牛奶遞到雲繼手裏，“喝牛奶。”
兩人對坐著，一個忙著處理事情，一個個捧著牛奶杯發呆。外面圍著一圈的工人，各個都好奇地猜測這個新來的會計和著裝精良的少爺是什麽關系。
“閃開，都閃開。”
圍在門口的工人被保鏢一把推開。眾人看著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一腳踹開門，都嚇得向後退。不知是誰有些懷疑地道：“那個是不是大老板啊？”
頓時所有人都不敢再探頭去看了，只是心裏的好奇卻比方才更盛了。
雲繼看到雲軒踹門進來，嚇得蹭地一下站直身子，“哥哥。”
雲軒看他耷拉著腦袋，心裏的火氣被撫平不少，“跟哥回家，亂跑我會擔心的。”
雲繼站著沒動，反而回頭看了眼顧楊。雲軒心裏的火氣又燃了起來，伸手抓著他的胳膊要把人帶走，雲繼卻突然痛呼一聲。
顧楊猛地上前，將雲軒的手拉開，與他對視道：“他手上有傷，你別碰他。”
雲軒氣極反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人頂到墻上，“傷？你讓他跑來就算了，還讓他弄得都是傷。你怎麽有臉讓我別碰。”
“哥。”雲繼忙抱住他的腰，將人往後拖，“是我自己亂跑的，哥不要生氣了。”
雲軒被他拖著後退兩步，突然暴起，對著顧楊的肚子就是一腳，踹得他直接單膝跪在地上。
雲繼嚇得哭出聲，抱著雲軒哭得慘烈。雲軒忙轉身給他擦眼淚，惡狠狠地瞪了顧楊一眼，將人帶走了。
雲繼坐在車裏，抽抽噎噎地不說話。雲軒本來還想教訓他，這麽一來也說不出口了。只能幹巴巴地又讓他離顧楊遠些。
雲繼摳著手指，理都不理他一下。雲軒無奈按住額頭，向他道歉，“今天是哥不對，哥不該打人。”
雲繼眼淚又湧了上來，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擺，聲音顫抖道：“哥你說好的，不會再打架，會好好的。”
雲軒深吸一口氣，將雲繼抱在懷裏，輕拍後背哄道：“不打架，不打架。”
雲繼哭得將雲軒的衣領都浸濕了，露出襯衫裏面的一道傷疤。
雲繼哭得累了，在車上昏昏沈沈地睡過去。雲軒半摟著他，沖開門地於叔擺擺手，親自伸手將人從車裏抱出來。
雲繼不知在做什麽夢，一直哼哼著蹬腿。雲軒拍拍他的後背，才讓人安穩些。
雲軒將人放在床上，輕輕關上門，點燃的香煙遮住了他的面容。於叔不放心地看著他。
雲軒將煙吐出來，轉身下樓，“明天將顧楊調到一店的櫃臺上吧。”
於叔掀掀眼皮，有些不確定地道：“一店櫃臺要管不少廠子呢。”
雲軒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
雲繼做了個夢，夢裏的他發著高燒，很難受。他看見雲軒抱著他哭，看到一扇扇關上的醫館大門。
雲繼看著雲軒臉上的眼淚，想伸手將他們擦掉，卻只覺得手臂有千斤重，怎麽也擡不起來，就連喉嚨都疼得發不出聲。
“……哥。”
雲繼疼得直掉眼淚，只能哭著叫雲軒。他能感覺到雲軒正背著他奔跑，卻不知道要跑到哪裏去。視線漸漸模糊，只能聽到雲軒絕望的哭聲。
雲繼被哭聲攪得頭疼，再次睜開眼。他的頭不疼了，嗓子也好像沒事了。他一低頭就看到眼前躺著個滿身血的人，哭聲的來源就是他。
雲繼不知所措地蹲著，這裏是一處拐角，外面是一片嘈雜，不時傳來慘叫聲。
雲繼捂著嘴，蹲在陰影裏。渾身染血的少年從哭到慢慢□□，最後終於不再發出聲音。拐角裏又變得一片寂靜。
雲繼蹲到雙腳發麻，終於看到一團影子出現在腳邊。
“回家了。”
雲繼擡起頭，看到笑著的雲軒。雲軒好像長大了些，和之前背著他跑時的樣子不太一樣。他胸前有大片的血跡，血水順著襯衫直流到地上。
雲繼呆呆地蹲在地上，看著雲軒突然暈倒在地。一旁的清冷男聲傳到他耳朵裏，“我叫顧楊，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帶你們回去。”
雲繼擡頭看他，眼前的視線突然清晰起來，他手裏多了塊拼圖。滿身血的雲軒和顧楊身上的破爛衣衫也變成西裝革履。
雲軒手中握著酒杯，“顧楊，我送你去國外吧，等你學成歸來，我們重振雲家。”
清脆的酒杯撞擊聲驚醒了雲繼。雲繼睜開眼，看著窗戶上蹲著的鳥，起身發呆。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眼角有些濕。眼睛好像腫起來了，有些疼。
“二少爺，二少爺？你醒了嗎？我進來了？”
雲繼放下揉眼睛的手，沖於叔笑了一下，“我就要起來了的。”
於叔看著他通紅地眼睛，沒有說話，只是伺候他將衣服穿好，找了冰塊給他冰敷。
“二少爺，大少爺把顧楊調到一店了。”於叔停頓一下，“你別怨大少爺，他也很辛苦。”
於叔擡眼對上雲繼茫然地眼睛，在心裏嘆口氣。為什麽二少爺是個傻子呢？
☆、民國風雲（七）
雲繼今天特地換了一身新衣服，聽於叔說是從法蘭西那邊定制過來的。
雲繼伸手套上西裝外套，仰臉望著於叔，臉上是難掩的喜色，“於叔，你說送人禮物的話，什麽比較好啊？”
於叔皺眉想了一會兒，手下動作不停，繼續給雲繼理衣服，“嗯，大概送些樂器或者畫吧，我看最近那些公子小姐都挺喜歡這些的。”
雲繼點點頭，打算去樂器店看看。於叔一眼就看出他是要送給顧楊，老臉一皺，大少爺唉，二少爺要被拐跑了。
老楊開車送雲繼去一店，卻被他要求先順路在樂器店停下了。雲繼這次身邊沒跟保鏢，因為一店很近。
雲繼推開樂器店裏的門，耳朵裏傳來一陣歡快地曲調。他擡頭望去，看到一個藍眼睛的青年正在吹一個奇怪的方塊，周圍還圍著一圈人。
雲繼覺得這東西聲音實在好聽，和梨園裏聽到的都不一樣，瞬間來了興趣。
“這東西叫什麽？”雲繼拉著老楊的袖子問道。
老楊哪裏懂這些洋人玩意，便腆著臉去問一旁逛樂器的女女士。那女士本來不太想理老楊，可是她轉眼看到他身後的雲繼。雲繼的模樣生的好，令她眼睛一亮，原本不耐煩的神色也都盡數收斂。
“這個啊，叫做口琴。”
她說著從架子上拿了個口琴遞給雲繼，靠近時忍不住暗送秋波。
雲繼接過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謝謝姐姐。”說著還傻笑了一下。
那女士的臉色瞬間一黑，強撐著沖他笑笑。這時，她一旁的女伴看到了，將她拉到一邊，湊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
“什麽？傻子？”他聲音微微揚起，惹得雲繼往她那裏看了一眼。老楊也有些憤憤地瞪過去。
那女士尷尬地笑笑，扯了扯女伴的手臂，兩人相互扯著走了。
雲繼手裏握著口琴，還想在店裏逛逛，，卻總是不時聽到笑聲。他覺出了這笑聲裏的惡意，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地撇撇嘴，眼角有些濕。
“呦，這不是雲家二少爺嗎？”肥胖的身軀擋在雲繼面前，“你哥哥呢？”
雲繼嚇了一跳，縮了縮肩膀，老楊馬上把人往後擋擋，賠笑道：“王老板，您也來買東西啊？”
王老板“嗯”了一聲，依舊把目光放在他身後的雲繼身上，“聽說你哥哥最近惹麻煩了？哈哈，別擔心，你們兄弟倆也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再不濟也不過是變回原樣，沒什麽。”
雲繼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是他聽出來對方在說他哥哥的壞話，哆嗦著肩膀，沖他喊：“你……你不要胡說！”
王老板猛地往後退兩步，像是被他嚇到一樣，拍拍胸口，“哎呦，嚇死我了。老楊啊，你註意點，別讓他在大街上發瘋，傷了人。”
“你……你不要亂說，我……我才不是瘋子。”
“哦對，你是傻子。哈哈哈。”王老板快活地笑起來，氣得雲繼漲紅了臉。
“這大白天的，怎麽有瘋狗亂吠啊？也不怕被當街打死。”顧楊一手塞包，一手攬著雲繼的肩膀。嘴上罵著王老板，卻絲毫不減得體的笑容。
雲繼看到顧楊突然出現，意外地睜大眼。感受到顧楊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馬上安靜下來。
“顧老板來了啊，這雞犬升天的滋味怎麽樣？”
顧楊點點頭，一幅滿意的模樣，“還不錯，至少升天了，比起在腦袋上畫個字就當自己是老虎的狗要舒服的多。”
王老板臉色一黑，顧楊這罵他還帶著姓呢。
雲繼倒是真不懂，拉拉顧楊的袖子求解釋。顧楊看他一眼求知欲，呼嚕一把頭發，笑道：“誇你哥得道成仙呢。”
雲繼呆了依稀，有些懷疑地看向王老板。這人剛才還好兇，怎麽這會兒又誇起哥哥來了？不過他還是很有禮貌地代替雲軒表達了感謝。
王老板被他謝得臉又黑三分。顧楊卻笑著要拉雲繼走，雲繼忙沖老楊搖搖手中的口琴。老楊會意，去付了錢。
顧楊走到王老板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英國佬的剩飯也不好吃吧，你可小心別被人踢死。”
雲繼傻乎乎地跟在顧楊身後上了車，還沒反應過來，“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早上聽說你要來，這不沒等到出來尋你嗎？看到車子就進去了。”顧楊捏捏他的臉，“要是跑丟了可就糟了。”
老楊付完錢，上車將兩人送到一店。
“老楊，中午雲繼就不回去了。晚上你直接接雲軒過來這邊就好。”顧楊攬著雲繼的肩膀，彎腰交代。
老楊點頭，沖兩人擺手將扯開走了。
一店的生意很忙，雲繼來了之後，顧楊也沒顧得上和他說話，一直忙著處理廠子的事，銷售，生產都有的忙。
雲繼坐在一旁，一點忙也幫不上，有時坐累了想走動走動，都會礙著別人的路，待在哪兒都好像有些多餘。
顧楊直忙到午休時才有了一絲空閑。他擡頭活動活動脖子就看到雲繼傻楞楞地坐在椅子上不動彈。
“是不是很無聊啊，最近忙，沒顧上你。”
雲繼驟然回神，沖他搖搖頭，有些窘迫地搓搓手，“我是不是很沒用啊，別人都說兄弟要相互幫助，可是我都幫不上哥哥什麽忙。”
雲繼低下頭，腦子裏又閃過王老板的笑聲，和別人指指點點的樣子，傻子，他是傻子。
顧楊楞了一下，沒有開口。過了一會兒，才蹲下身，捧著雲繼的頭揉了揉，“你就這樣就很好了，那些人是怕你不折騰你哥哥呢，你去外面問問就知道了，別人家的弟弟天天都想著把哥哥幹掉。他們見你不這樣，著急了。”
雲繼詫異望著顧楊，一雙眼睛睜得溜圓，“真的嗎？他們的弟弟都這麽可怕嗎？”
顧楊一本正經地點頭，“所以你可千萬別聽那些人的，該信你哥哥和我才對。”
雲繼馬上挺直腰板，嚴肅地點點頭，讓他放心。
顧楊這才一拍他腦袋，“吃飯。”
雲繼伸手拉住顧楊，將藏起來的口琴遞給他，“這個……這是之前的回禮，嗯……他們都說這個……嗯，好。”
顧楊摸了摸口琴，放在胸口的口袋裏，還伸手拍了拍，“謝謝。”
雲繼羞澀地抿唇笑了一下，低頭下樓去吃飯了。
到了下午，顧楊就悄悄吩咐手下的夥計，讓人將一些賬簿遞給雲繼，再遞過來。給雲繼找了些事幹，也就不那麽無聊了。
晚間的時候，老楊將雲軒帶過來。顧楊早就準備好了，一店裏的東西都整理的整整齊齊，打理得很好。
雲軒簡單地看看就算了，對於顧楊打的力他還是很信任的。
雲繼看到雲軒心情更加好，把早上顧楊和王老板的事又覆述了一遍。
“不過他好奇怪啊，到底為什麽又誇哥哥是神仙啊？”
雲軒也作出皺眉沈思的樣子，最後一拍手說：“大概是哥哥我長得太好看了，和神仙下凡似的。”
雲繼恍然大悟，他哥哥可不就是神仙嘛。
雲軒雖然接納了顧楊，到底不是很待見他，吃完飯就將他打發回公館了。顧楊也不強留，沖雲繼擺擺手，轉身回去。
漆黑的公館裏，顧楊伸手拉開臺燈，將手裏的口琴放在燈下細細地照。
口琴是銀色的，上面刻著花紋，包裹著口琴的邊緣。拐角有一串英文名字，顧楊估計那是制作商的名字。
顧楊摘掉眼鏡，這東西他帶了一段時間倒還沒什麽不適應的，不過不太常戴，只是工作時帶帶。
“出來出來。”顧楊在神識裏將下屬又敲起來，“這玩意怎麽玩啊？”
雲繼走得急，只帶走了口琴，包裝，說明書啥都沒有。顧楊看著這個方塊一臉懵。
神識裏的神將語氣不是很好，嘴裏嘟囔了半天，來一句，“不知道。”
顧楊氣得牙癢，“快點，不知道不會查嗎？”
“這是西方的東西，我們本土神仙哪有會的？”神將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顧楊覺得他說得不太對又不知如何反駁，只能將人趕走，自己琢磨。
口琴有一面有一排方正的孔，顧楊看了看，對著那地方吹了口氣，好像有點聲音。他又將嘴唇貼上去，往裏吹氣。
神將估計是被他蠢得不行，扔給他一些資料。顧楊這才知道原來口琴是咬著吹的，他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咬住口琴。
可惜顧楊實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吹的不成調子。顧楊練不成，幹脆從左滑到右，再不是在一些地方吹兩下，自己玩的開心。
“大人。”神將叫了一聲，發現顧楊還沈浸在音樂的殿堂，只能提高聲音再喊一聲，“大人！”
顧楊不滿被打斷，語氣不善地示意神將快說。
“大人，如果想讓雲繼能夠自保，至少要讓他智力正常。今天他懷疑自己的時候，您應該直接讓他認清事實，去治病。”
顧楊對他的話興致缺缺，拿布將口琴擦幹凈，“他現哪裏不正常了，挺好的。再說了，要是能治，雲軒早治了，還輪得到我？現在的大夫就那水平而已。”
神將顯然不信他這套冠冕堂皇地說辭，“大人，你被這身體的記憶影響了嗎？
顧楊擦琴的手一頓，隨即不屑地笑了一聲，“就憑這一方小世界也想影響我？你太多心了。”
“是嗎？那就好。”
“行了，你在天界多小心，就這樣吧。”顧楊斷開神識，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疲憊。他舉起手中的口琴，銀色的表面反射著臺燈的白光，有些冷意。
☆、民國風雲（八）
“噠噠噠，噠噠噠。”
木拖踩在石板上的聲音異常清脆，在暈滿水汽的清晨顯得格外清冷。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圓眼睛的少年端著兩個海碗從門縫裏鉆進來。木拖噠噠噠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
“哥哥還沒有好嗎？”雲繼將兩碗面遞給顧楊，墊腳趴在床頭，看著發燒的雲軒。
顧楊拿筷子將面拌開，“快了，先過來吃飯，晚上還要照顧你哥呢。”
雲繼“哦”了一聲，踩著不合腳的拖鞋跑到桌子旁邊，“這次的面，老板有給我多加一點哦。”
顧楊塞了口面到嘴裏，笑道：“這麽好？你有沒有謝謝人家。”
雲繼點點頭，表示自己很懂禮貌。
顧楊笑著揉揉他的腦袋，兩三口將面吃完，拿起一旁的外套出門，“我出去做生意了，你待在家裏別亂跑。”
雲繼“嗯”了一聲，扒著門框望著顧楊，“顧楊哥哥要小心哦，別和哥哥一樣。”
顧楊知道他是擔心，畢竟這生意可不太好做，“知道了，你看好雲軒就行了。”
雲繼又踩著拖鞋鉆回陰沈沈的屋子裏去了，還小心地將門堵上，才爬到窗戶上沖顧楊比了個手勢，這才將窗戶也堵上。
顧楊好笑地搖搖頭，穿上他有些破爛的外套，往街道外走。
·
“滴滴滴！滴滴滴！”
顧楊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眨眨酸澀的眼睛，按掉一旁的鬧鐘。周圍恢覆了安靜，他倒回床上，揉著脹痛的腦袋。
這小世界的莫名記憶好像真是影響到他了。
顧楊捶捶跳的歡快的心臟，將夢裏的笑意驅逐出腦海，才起身洗漱。
顧楊才到一店不久，門口就傳來了車輛的喇叭聲。顧楊馬上驚喜地回過頭，第一反應就是雲繼來了。
老楊拉開車門，穿著風衣的雲軒從車裏下來。顧楊收回視線，沒註意到自己心裏一瞬間的失落。
“顧楊哥……”雲繼欣喜地叫出聲，被雲軒一瞪，把後面的“哥”字咽回去了。
雲軒還是不滿，教訓道：“叫什麽哥？我才是你哥，你就叫他顧楊就行了。”
“喔。”雲繼眨眨眼，沖雲軒撒嬌，才躲過一頓嘮叨
顧楊聽到雲繼聲音的時候就已經走出來了，笑著將兩人引進去。
“雲繼，給。”顧楊從身後變出個糖葫蘆遞給雲繼，惹得雲繼“哇”一聲，被這個魔術吸引了。
雲軒不滿雲繼這湊上去的樣子，拿出老板派頭，教育顧楊，“你是來上班的，上班還帶這些東西？你怎麽做事的？”
顧楊伸手一指後面的窗戶。一店有兩個門，打通了墻壁，將前後兩個街道串聯起來。顧楊指著後街那邊的窗戶道：“剛看到雲繼來了，從後街的老頭手裏買的。”
雲軒一噎，頓時氣不過地拉住雲繼一只手，“走，哥也給你買，別吃他的。”
雲繼正舔著糖葫蘆上的糖衣，被他一拉，頓時身子往前一倒。
顧楊伸手護住他，對冒火的雲軒火上澆油，“剛才我把糖葫蘆都買下來了，讓那老頭送給後街的小孩兒，一人一根。”
雲軒腦門上的火頓時燒得更旺，“讓人來把後街的窗戶、門都封上！誰出的餿主意把屋子打通的！”
一店跟前的大夥計只覺得一口鍋突然從天而降，扣在他腦袋上。可是他不敢跑上前老板說，這是你當初要做的。只能蔫不兮兮地湊到於叔跟前，“您看這，這真要封？”
於叔無奈地搖搖頭，沖他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理雲軒的話。大夥計馬上放下了心，有了於叔的話，總賴不到他的頭上了。
顧楊氣到了雲軒，心情舒暢，坐在一旁，一邊看賬本，一邊看雲繼啃糖葫蘆。雲繼吃不了酸，便只將糖葫蘆外面的糖衣舔薄些，就一口叼下來一顆山楂，一邊嚼，一邊化，嘴巴被糖葫蘆撐得鼓鼓地。
雲軒看顧楊色瞇瞇地盯著雲繼看，氣得心頭一梗，顫巍巍地伸手指著顧楊道：“到辦公室來，我有事要說。”
雲繼聞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哥哥都快氣炸了，怎麽說話反而那麽平靜了？
顧楊跟著雲軒去辦公室，路過雲繼時，手還不老實地在雲繼頭上揉了一把，把固定的發型都揉亂了。
雲軒走進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揚揚下巴，示意顧楊坐到對面去。
顧楊按著他的意思坐下，雙手扣在身前，笑著看向雲軒。
雲軒就沒有他那麽淡定了，捏著鼻梁道：“你離我弟弟遠些，別再招惹他了。”
顧楊奇怪地瞄他一眼“招惹？我不過是拿他當弟弟，看著喜歡，對他好而已。倒是你，怎麽天天像防賊似的處處防著我？莫非是怕雲繼不要你這個哥哥了，搶不過我？”
顧楊說到最後一句話，忍不住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雲軒看著他的樣子，就好像又回到昔日生死相交之時，一群人肆無忌憚，沒有防心。
“顧楊，你不必裝了。出國前你查過了吧，顧家和我們雲家的事情。”
顧楊身體一僵，斂住笑意，擡頭看向雲軒，“你都知道啦。”他勉強地笑了一下，“顧家的確背叛了雲家，害得你們家破人亡，可是那是上一輩的事情，我當時也不過和雲繼一般大，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將我也歸入其中。”
雲軒看著他的眼睛，方才顧楊在工作，戴上了眼鏡。透明的鏡片像是一道屏障，擋住了雲軒窺伺他內心的視線。
雲軒嘆口氣，搖搖頭，“我放不下，所以我無法信任你。”
“從送我出國你就想好了，什麽幫雲繼看病探路都是假的，你就是想把我支開。你可真是，好兄弟。”
顧楊站起身，按住辦公桌，瞪著雲軒。
雲軒本來半垂的眼睛突然望向他，凜然道：“難道你沒想重振顧家？我可不太想給你當踏腳石。”
顧楊點點頭，松了松領帶，“沒事，顧家那兩個老東西想投靠外國人，最後不是把自己害死了嗎？我不會步他們的後塵，這點你可以相信我。”
顧楊轉身走到門前，拉開門，突然回頭望向雲軒，“我還是你一店的掌櫃？”
雲軒點了一下頭，沖他一笑，兩人之間又變得和睦起來，可惜不過是表象，一戳即碎。
雲繼在外面吃完了糖葫蘆，又等了一會兒，才終於等到顧楊和雲軒出來。
“哥哥，今天梨園有新戲，你要去聽嗎？”
雲軒看到他，方才不舒暢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他沖顧楊伸出手，將一摞文件拍給他，“好好工作。”隨即攬著雲繼，瀟灑地離去。
雲繼今日跑來梨園是聽說今天有新戲要上，可是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不由有些郁郁。
雲軒看他不高興，馬上也不滿意了。畢竟是梨園不守承諾在先，說好的戲到現在也沒唱。底下的一些人也都也都有些不滿，看雲軒開了口，也紛紛抱怨起來。
梨園的老板見狀，馬上從後臺出來，湊到雲軒耳邊嘀嘀咕咕。
“雲老板，實在不好意思，主要是今日要來個外客，這蝶生他不肯唱。您知道這些臺柱子的脾氣，我們也得讓三分。”
這蝶生是梨園的臺柱，師父是梨園的組建人之一，說話還有些分量。雲軒一聽到有外客，再想到他罷演，馬上皺起眉，拉著雲繼站起來。
“弟弟，哥哥今日有事，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雲繼想說，他自己看戲也可以。可是他對上了雲軒略有些焦急的眼神，馬上一點頭。這眼神他見多了，以前哥哥帶他躲仇家時，也是這幅樣子。
可惜雲軒的動作到底是慢了一步，外客已經從門口進來了。
臺上的戲子突然都閉了嘴，原本熱鬧的大廳像是被凍結了一樣。
來人是個中年男人，個子不高，穿著街上常見的長衫，卻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嘴唇上留著一點小胡子。雲繼沒就見過這種樣子的胡子，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雲先生。”工藤原一沖雲軒伸出右手。雲軒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工藤原一笑了起來，但是雲繼卻覺得他的笑容像是被那一撮胡子壓住了似的，似笑非笑。
“雲先生總是很忙，沒想到此次來看戲，居然能意外遇見真是緣分。”
雲軒笑著推辭，“哪裏哪裏。”
什麽緣分，這是來堵他呢。
“這是你弟弟吧，長得真是俊美。我這裏有一件手工制作的西裝，一定很適合他。”工藤原一越過雲軒，看向他雲繼，像是被他的外表驚艷了。
雲軒連忙將人往後擋擋推辭道：“哪裏哪裏，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可不敢收。”
“收下吧。”
兩人就一件衣服推來推去，工藤原一的表情突然一楞，隔著衣服的手微微攥緊，“雲老板還是收下吧。”
雲軒深吸一口去，將衣服夾在臂彎裏。
“不讓這位弟弟試試嗎？”
“不了，他腦子不太好，換衣服不方便。”雲軒擡手點點頭部。
工藤原一看雲繼瑟縮著往雲軒身後躲的樣子，沒有再為難，引入正題，“難得碰上雲老板，聽說你明日早上有空閑，屆時在下會去拜訪，就連州的商業發展與您進行一番探討。”
“歡迎歡迎。”
雲軒笑著點頭，心中暗暗咬牙。和工藤原一敲定了會面的時間，就拉著雲繼回家了。梨園中，觀眾沒了聽戲地興趣，戲子也沒了唱的心思，便早早地關了門。
“通知於叔，明天有老鼠要來，讓他準備著。”
老楊從後視鏡裏看著雲軒黑沈的臉色，應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人一斤】和【萬馬奔騰的心】兩位小可愛灌溉的營養液
——來自日常忘記寫作話的殼子
對了，我開了個不知道啥時候填的預收坑，你們喜歡就收著，不喜歡就算了，因為那本開坑時間未定。名字叫《別妨礙老子從良》，夜店小王子and他的富二代男朋友(～O～)
☆、民國風雲（九）
雲繼坐在雲軒身旁，坑頭不說話。雲軒摸摸他的頭，“怎麽了？”
“哥哥，我腦子有問題嗎？我有病嗎？”
雲軒摸他頭發的手指一頓，笑著道：“當然沒問題了，我騙剛才那家夥呢。”
雲軒說著，眼睛瞥到扔在一旁的那件小西裝，拿來一看，裏面還繡著小國旗，瞬間惡心地甩到車椅下，踩著當抹布。
到了雲府，雲軒開門將雲繼帶下來，沖老楊擺擺手，讓他把那件衣服燒了。
“衣服處理幹凈就去一店把於叔接回來吧，我和二少爺先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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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繼依舊跑到一店待著。顧楊接過他手中的文件，敲敲他的腦袋，“你哥哥呢？今天怎麽不看著你了？”
雲繼仰頭道：“今天家裏來了個很討厭的人，哥哥把我趕出來了。”
雲繼說著，嘴巴氣成個球，憤憤地追加一句，“特別討厭。”
顧楊略微好奇，什麽人能惹得雲繼這麽討厭？還能讓雲軒故意將雲繼避開。
顧楊想到最近的流言，心中稍稍有些底，決定待會兒去雲軒那兒摸摸底。
顧楊加快速度將工作處理完，拉著雲繼上了輛人力車。兩人才到雲府附近的街口處，恰巧遇到一輛嶄新的汽車從雲府出來。
顧楊將人力車的小棚子遮上，擋住了雲繼的身影。
於叔才將工藤原一送走，一擡頭，就看到二少爺和顧楊回來了，馬上笑著將雲繼往裏帶，卻不理顧楊。
雲繼被他拉著，非常實誠地回頭看看顧楊，指著他對於叔道：“顧楊說要來找哥哥。”
於叔這才掀起眼皮，看顧楊一眼，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引人進屋。
“大少爺在二樓書房裏，請跟我來。”
於叔帶顧楊上樓，雲繼就自己一個人呆在下面玩。
顧楊推開書房門，屋子裏一股煙味兒。他皺皺眉，看著中間的雲軒道：“你抽了多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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