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究竟是誰？

佐藤死死盯著人群, 企圖在人群之中找到那個最像是罪犯的人。

五分鐘……

可惡。

明明已經進入了屬於冬天範疇的十一月，可佐藤的額角仍舊是因為緊張溢出了不少汗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摩天輪底下聚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即使跟著出警的警察都去排查了，短短的幾分鐘也根本排查不完這所有的人。

“該死，怎麽會有這麽多人？”佐藤視線在人群中來回掃視, 冷汗一顆顆從額角滑落，“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會躲在人群，暗暗窺視著這個地方, 自詡上帝來隨意地踐踏無辜警察的生命。

可惡……到底是誰？！

“不好，距離爆炸只剩下一分鐘了！”目暮警官看著手表, 面帶焦急。

白鳥聽見目暮警官這話，當機立斷地一揮手，也顧不上繼續排查可疑人員了, “快, 疏散人群！”

“對不起各位, 請立刻離開這裏！！”

其實像是遇到這樣的爆炸案, 警方第一時間要做的便是疏散人群，但因為松田陣平推斷犯人在摩天輪底下的人群之中看著, 這才讓警方有些畏手畏腳。

一邊擔心民眾因為爆炸而傷亡, 另一邊又不想讓犯人和人群一起被疏散離開這裏, 若是放跑了犯人，那松田陣平就死定了。

以後，想要再抓住這個犯人, 就更難了。

但是現在……已經沒時間了。

不能讓民眾受到傷害，就算松田警官會因此犧牲……

“松田警官！”佐藤美和子還想沖上摩天輪的站臺，似乎這樣就可以阻止那位警官赴死一般。

目暮警官一咬牙, 一把按住了佐藤的肩膀，“別去！已經來不及了！”

“但是！”佐藤還想說什麽，“松田警官……”

白鳥也跟著攔住了佐藤，“危險！你還是趕快去避難吧！”

“他——松田警官還在上面啊！”佐藤死死扣住了白鳥的手臂，盯著摩天輪那72號車廂，眼淚順著臉頰滑下，就好像四年前聽聞那人死訊那般，不可思議、不能接受，想要立刻沖到現場，把那位警官小姐從廢棄的大樓之中，從那濃濃黑煙與火光中拉出來。

為什麽……

為什麽這樣優秀的人，會因為這樣的事情，永遠地沈眠於此？

為什麽啊……

目暮十三閉眼搖了搖頭，那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大家都知道在一分鐘後的未來會發生什麽，但所有人都沒有能力去阻止悲劇的發生。

因為，這是松田陣平自己的選擇。

就像是四年前，選擇留到最後三秒鐘的風見明日奈一樣。

警視廳……又有一位優秀的警察要殉職了。

人群之外，不遠處的平房天臺上，身穿風衣的男人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微笑，看著那摩天輪，眼中滿是癲狂。

“又是一位天真又愚蠢的警官啊——”

“成為我完美的煙花，綻放在這個充滿不幸的一天吧，就像是四年前，那位明日之星一樣，隕落於此。”

男人高舉雙手，右手的緊緊攥著手機，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著那摩天輪。

“10——”

“9——”

“8——”

馬上了……馬上他所制作的偉大煙花就要綻放了！

快一點，再快一點——

男人興奮到直抽搐，身體不住地顫抖，隨著幾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令人惡心的唾沫亂飛，若是有人見了，定要懷疑這是一個羊癲瘋患者。

“7——”

“6——”

“5——”

“4——”

來吧！來吧！我偉大的爆炸，偉大的煙花！

看吧！看吧！上帝就要降臨了！

愚蠢的警官先生，真是遺憾呢，即使知道了真相又能怎麽樣呢？

你永遠也沒有辦法等到讓真相大白於世的那一天了！

——

松田陣平垂著眼，嘴裏還斜斜叼著煙，見倒計時逼近最後三秒，稍稍坐正，緊緊盯著屏幕，等待上面的文字。

5……4……

來了。

【米花中心醫院】

果然，只有這一個地點嗎？

松田陣平沈著地看著地址跳出來後，在最後一秒顯示出來的話。

【明日之星墜於烏鴉的註視】

松田陣平瞳孔一縮，緊緊盯著那個關鍵詞…——

這就是所謂的真相嗎？

烏鴉……原來……另外一股勢力是烏鴉嗎？

但是這個詞又意味著什麽呢？

沒聽說過……之後回警視廳翻翻之前的檔案吧，或者去找那兩個家夥查一查，那兩個家夥的消息渠道應該比普通刑警要多。

嘖，只會藏在暗處的家夥，遲早給你們全部揪出來。

松田陣平伸手一摸口袋，把墨鏡摸了出來，架在鼻梁上，手機正好在這時候又響了起來。

松田陣平隨意地接通，對面傳來佐藤美和子幾乎是破音的喊聲，“松田警官！”

“是是——我聽得見，不用這麽大聲的喊，你嗓子不疼嗎？”松田陣平把手機聽筒挪遠了一點，繼續用欠揍的聲音說道：“這麽粗暴的話，是沒有人喜歡的哦。”

佐藤眼角還掛著未幹的眼淚，“你在說什麽啊？！炸彈，炸彈呢？你……”

解決了嗎？為什麽到了時間也沒有爆炸？是不是最後的時候松田陣平成功拆了炸彈？還是說時間被延遲了？炸彈啞火了？

佐藤美和子肚子裏有一大堆問題想要問出口，但她又怕這是最後一通電話，或者說這是松田陣平最後存活的幾秒，按照剛剛松田陣平剛剛的說法，他是會等到地址出來後告訴她，如果她的問題打斷了松田陣平，以至於她沒有聽到另一處炸彈的地點，那松田陣平就真的要白白犧牲了。

“你說炸彈啊？”松田陣平看了一眼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零件，“已經拆了，不會爆炸了。”

“什麽？”佐藤一怔，“你是說……炸彈被拆了？那、那你……？”

“啊，我不用死了，是不是很失望？這幾天沒少聽你嘮叨我，哎呀討人厭的同事居然沒有犧牲，真是太可惜了……之類？”

“你在開什麽玩笑？！”佐藤厲聲，“我什麽時候希望你去……我什麽時候希望你殉職了？你說的那些話我也從來沒有說過！”

“嗯嗯嗯……”松田陣平胡亂地應著，腦子裏還在思考烏鴉到底是什麽意思。

“算了……”佐藤努力平靜下來，她現在腦子裏很混亂，之前是悲痛、恨意，看見沒有爆炸後有不可思議、驚喜、慶幸，有被松田陣平的話激得有些生氣……反正她現在心情很覆雜，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沒事就好，我們會盡快把摩天輪的控制器修好，讓你下來，下一處炸彈你也別擔心，出動全部的警力，一定能夠在下午兩點之前找到炸彈的。”

佐藤壓下心中覆雜的情緒，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寬慰電話對面的搭檔，“炸彈犯我們也在努力尋找，人質一定會成功解救出來的，你不要擔心。”

“啊？”松田陣平回過神來，“這個啊，你不用擔心，另一處炸彈是米花中央醫院，已經被hagi帶隊解決了，炸彈犯的話……這會hagi應該已經抓到了吧？”

“哈？”

佐藤迷茫擡頭，“你說什麽？”

……

時間回到剛剛。

平房天臺上，男人正志得意滿地等待著他偉大的成果燃放，倒計時也越喊越大聲。

“3——”

“2——”

“1——”

“boom——”

男人模擬的爆炸的聲音，做出擁抱的姿勢，面相摩天輪的方向，閉上了眼睛。

半晌，也沒有聽見爆炸的聲音傳來。

男人茫然地睜開眼，看向那摩天輪的方向——還是好端端的，並沒有預料中的那樣，被炸得四分五裂，而是平靜無比……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沒有爆炸？

男人深深地皺起眉頭，怎麽可能會沒有爆炸呢？難道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那沒辦法了，只能手動進行引爆了。

男人看向自己的手機，手指在按鍵上點了幾下，再看向那摩天輪——還是沒有爆炸？

怎麽可能？

為什麽？為什麽沒有爆炸？！

男人的神情更加暴躁，手指不停地按著手機的按鍵，嘴裏念叨著：“爆炸啊，快爆炸，為什麽還沒有爆炸——”

“咚——”

一聲巨響，男人充滿喜悅地擡頭，終於爆炸了嗎……？

不對，摩天輪還是沒有任何變化，那聲巨響其實是——

男人猛地轉過身，看見了天臺鐵門處，一個半長黑發的男人手裏舉著槍，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用槍口穩穩地對準了他的腦袋。

那人的面容是男人永遠無法忘記的，當年差點把他送入監獄的兩個警察之一——萩原研二！

“抓住你了。”萩原研二舉著槍，對著犯人露出一個笑容，“你還真是難找啊……再害死了我的Asuna之後，還想再害死我的小陣平嗎？”

“不，不可能！”男人退後幾步，不可置信地看著萩原研二，“不可能，你們怎麽可能找到我……不、不，別過來！你們難道不怕我引爆炸彈嗎？”

男人舉著手中的手機威脅道：“你再上前一步，我就立刻引爆炸彈，帶著那個愚蠢的警官還有剩下的人一起去死！”

“炸彈麽？”萩原研二輕笑一聲，對著男人露出了一個可怕的笑容，“如果你想的話，盡管試試吧……不，你剛剛已經試過了，不是嗎？”

男人瞪大了眼睛，手在不斷的發抖，“你、你們把摩天輪上的那個炸彈拆了？！”

“對，你們把炸彈拆了，所以炸彈才不能爆炸！”男人神經質地自言自語，“不、不，你們怎麽敢拆了炸彈，你們就不怕我立刻讓另一個炸彈爆炸嗎？你……”

“你可以試試。”萩原研二舉著槍繼續逼近，“不過在那之前，我會先擊斃你，你覺得如何？”

“不、不、不——”男人後退數步，在萩原研二充滿冷意的眼神下，兩股戰戰，幾乎要站不穩，他晃悠兩下跌坐在地，在萩原研二的逼近下，他手腳並用地向後爬，“不，你是警察……你不可以……不可以殺我！”

萩原研二臉上的微笑徹底消失了，取之而代的是濃烈的恨意與……殺意。

“你真該死。”萩原研二低聲喃喃，一步步逼近男人，在男人驚恐的視線下，舉起了槍，對著男人的腦袋，“你知道，找到你之前，我多想……就這樣一槍……”

奪走了他的Asuna，還想再奪走小陣平……

“砰——”萩原研二沒有拿槍的那只手，對上了男人的眼睛，用口型模擬出了開槍的聲音，男人隨著萩原研二的聲音落下，渾身一顫，身下一熱，竟然被嚇得尿了褲子。

淡黃色的液體順著小腿落在地上，發出難聞的味道，萩原研二淡淡地瞥了一眼，嫌惡地盯著男人驚恐的臉看，“你還真是……四年了，一點長進也沒有，垃圾得令人發指。”

“不、不……你不能殺我……你是警察……”男人似乎已經被嚇瘋了，嘴裏喃喃著同一句話，眼神呆滯。

萩原研二嘖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瞇了瞇眼睛，一腳踩在了那男人的小腹上，“餵，這難道是在裝死嗎？你以為裝死就能夠逃脫……”

正巧這個時候，天臺的鐵門再次被推開，一群人沖了進來，“不許動——！”

為首身穿警服的人看見萩原研二，連忙道：“萩原警官，我們來支援了，聽說這個犯人窮兇極惡，還綁架了一名人質，那個犯人在……哪，咦？”

前來支援的警察楞楞地看著萩原研二腳底下踩著的那個男人，欲言又止。

這……不是說是一名窮兇極惡，已經殺害了多名警察的犯人嗎？萩原警官這腳下的……難道就是那個犯人嗎？

而且怎麽看著這麽淒慘的樣子？

警察是不能夠動用私刑的啊……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在一群警察的註視下，淡定自若地收回了踩在犯人身上的腳，“既然你們來了，就把這家夥押送回去吧，路上註意一點，別出意外了。”

上一次押送這家夥的警察，墳頭都長草了……

“是！”

“別！別過來！”似乎是終於從萩原研二的恐嚇中回過神了，男人抓住了手機，面色猙獰，“你們過來的話，我就引爆另一個炸彈！”

“你是說那枚安裝在米花中央醫院的炸彈吧。”萩原研二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枚也已經被我拆掉了，你還有其他的威脅手段嗎？”

“什、什麽？！”男人不可置信，“你們這些愚蠢的警察……怎麽可能會這麽快就知道，明明剛剛……”

剛剛在竊聽器裏，那個叫做松田陣平的警察對下一個炸彈地點還並不知情！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警察已經拆掉了？！

男人猙獰地盯著手機，瘋狂地按著引爆炸彈的裝置，但是——沒有反應！

什麽反應也沒有，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爆炸聲傳來……

男人手一松，手機掉在了地上，看向萩原研二的眼神更加驚恐了，“魔鬼……不可能的，你是魔鬼……怎麽可能會被發現……不、不會的……”

萩原研二已經懶得繼續聽這個男人重覆說著這些沒有意義的話，他揮了揮手讓那些站著不知道幹什麽的警察上前逮捕犯人，他怕自己再這麽看著這個人，會忍不住一拳揍上去。

為了一個垃圾，還不至於讓他脫下警服。

兩個警察上前，給犯人拷上手銬，一左一右夾著對方離開。

萩原研二這才撥通了幼馴染的電話，“小陣平，我這裏解決了。”

“人質解救了嗎？”

萩原研二環視了一圈，“抓捕犯人的地方沒有找到人質，剛剛搜查科的人把他帶走審問了，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人質。”

“那就行。”

電話裏一陣靜默，最後是萩原研二先打破了沈默。

“怎麽樣，得到了什麽樣的結果？”

“烏鴉。”松田陣平看著玻璃外的風景，“明日之星墜於烏鴉的註視。”

“烏鴉嗎？”萩原研二沈思，“是之前幫助那家夥逃跑的勢力吧？聽上去像是一個犯罪組織。”

“有著那樣的手段的勢力，想也知道是什麽犯罪組織吧。”松田陣平嗤笑，“還搞什麽謎語……嘖，藏藏掖掖的，我還以為叫什麽老鼠呢，結果是烏鴉。”

“確實很像是老鼠呢。”萩原研二失笑，“不過小陣平沒有什麽要和我解釋的嗎？比如什麽最後三秒看到下一個地址之類的？”

“啊……”松田陣平無意義地發出了一聲感嘆，“他安裝了竊聽器，我這不是在演戲嘛，要不然那家夥怎麽可能老老實實地呆在那裏等你過去抓他。”

“那一切的可能性都要建立在下一處的炸彈已經被發現且拆除了。”萩原研二沈下臉，“如果我稍稍晚了那一步，或者說炸彈沒有及時在中央米花醫院被發現，小陣平是不是就真的打算英勇赴死了？嗯？”

“……”

松田陣平噎住，不知道該說什麽，要說這個炸彈其實早就被拆掉了，所以根本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不行的吧，這樣的話，hagi那家夥肯定會更加生氣的啊！

因為這樣就意味著，如果炸彈沒有提前被拆除的話，他說不定還真的會選擇留到最後看那三秒的提示，即使萩原研二已經找到了另一枚炸彈並且拆除了。

絕對會被hagi煩死的。

不能說啊。

松田陣平望天，打了個哈哈將話題扯開，“嘛嘛，我這不是已經拆完炸彈了麽，別擔心了，那家夥也被抓了，你想好要怎麽審問了嗎？”

能拖一時是一時。

“審問？”萩原研二知道松田陣平想扯開話題，看在松田陣平真的沒有出事的份上，暫且就順著他繼續說下去，“審問的事情不是一直由刑事部那邊負責，難道我警備部的也可以參與？”

“你不想搞清楚嗎？”

“怎麽可能呢……”萩原研二嘆氣，“這個真相我可是足足等了四年了。”

“很快了。”

是的，很快了……

馬上，他們就可以得到真相了啊。

這個遲來了四年的真相，終於，要在他們面前揭開了。

“等到那天去完Asuna那裏之後，我給小陣平再過一次生日吧。”

“……隨便吧。”

真相大白，大仇得報，似乎他也可以安心地過生日，而不用每天從睡夢中驚醒，對著家中白板上貼滿的資料，發呆一宿了。

只是，那個答應會來給他慶祝生日的人，永遠不會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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