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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番外】朝暮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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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十二月,天降大雪,紛紛如飛棉扯絮。

碎石道上積雪過膝,路邊野塘也結了薄冰,紙糊的窗扇上蒙了一層霧氣,冷風從破洞處灌進來,將剛熱過的燒酒吹成半涼。

花璃低頭看著擺在面前的飯菜,良久都沒有動筷子。

客棧大堂裏人聲鼎沸,店小二端著托盤忙前跑後,幾個壯漢圍成一桌劃拳拼酒,吵鬧聲哄笑聲交雜不休。

“在冥洲王城吃慣了好東西,初來這種客棧就咽不下飯麽?”坐在花璃對面的蘇墨放下了酒杯,淺褐色的眸子裏寡淡無情緒,話也說的不冷不熱:“你現在吃不吃倒無所謂,肚子和嘴都長在你自己身上,不過下一家客棧在百裏之外,這幾日別和我說你餓了。”

冥洲王城有風花雪月四令,風令蘇墨雖是四令之首,長久以來卻只認識一個雪令,花令和月令的位置都空了很久。

一個月前,花令鬼玉牌終於認主,然而認主的對象卻是面前這位,除了一張臉就毫無長處的花璃美人。

花璃擡頭看他,隨手扔了筷子,一腔不滿決堤而出:“你是四令之首,這次的任務由你一人足以完成,為什麽杜宋長老還要讓你扯上我?”

蘇墨晃了晃酒壺,語聲依然涼薄:“花令鬼玉牌認你做主,可你法力低微,什麽也不會。”話中頓了片刻,又漠然補了一句:“你閑在冥洲王城也無事可做,每日不過吃些白食,帶你出來做任務,算是長長見識吧。”

花璃默不作聲地盯著他,他泰然自若地與她對視。

這樣過了半晌,花璃忽然從兜裏掏出一塊玉牌,重重反扣在桌面上,“有勞風令大人收好這塊破玉牌,這個花令誰愛當誰當,我明天就收拾東西,回家過正常日子。”

她推開木椅站了起來,椅子腿磨蹭凹凸不平的地板,乍然弄出很大的聲響。

蘇墨沒有追她,若然無事地溫酒。

客棧門口架了暖爐,幾個握刀的糙漢就地一坐,歇在冒著熱氣的爐子邊,罵罵咧咧地說著話。

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憤憤不平道:“日.他娘的,什麽鬼天氣,這種天還出來幹活,也就我們這種糙皮子的老爺們受得了。”

另一個人答:“可不是麽,哥幾個腿都凍成冰坨子了,站著都嫌累。”

離爐子最近的糙漢笑了一聲,仰頭悶了一口酒,酒氣熏天道:“老天不長眼,非讓窮人過窮日子,富人過富日子,我們冥界的那些王孫公子哥,有哪個知道討生活的不容易!”話音才落,又打了一個酒嗝,伸直兩條粗壯的短腿,仰著脖子豪情萬丈道:“要是有朝一日能得勢,必定帶著兄弟幾個吃最好的生鮮,喝最烈的燒酒,睡最美的女人!”

旁邊的一個壯漢立時拍了他的背,嘖著嘴道:“滿春樓裏新來了個頭牌,原形是一只紅毛狐貍,媚的人骨頭都酥了。你要是發達了,就借我幾兩銀子,讓我去滿春樓玩一玩傳說中的狐貍精。”

“老子要是發達了,別說紅毛狐貍精,就是九尾狐貍精……”抱酒的男人拍了一下腦門,忽而醒悟道:“呸,老子說錯了,說書的都講,九尾狐早就死光了。”

站在他身側的某個壯漢驀地雙眼一直,奪過他手裏的酒壺,拉起他的衣領,引他看向窗外:“別提那些摸都摸不到的狐貍精了,你看看那邊!嘖嘖,有個千嬌百媚的美人,獨自一個人冒雪在走吶。”

打傘冒雪獨行的美人,正是方才與蘇墨撕破臉的花璃。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半裏路,拎著包袱進了平川城,過城門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並未瞧見蘇墨的身影。

花璃深吸一口氣,在心裏默默想著,是她甩了蘇墨,不是蘇墨丟下了她。

天已入夜,平川城內行人稀少,十裏長街顯得格外寂寥,路邊積雪如亂瓊堆砌,飛絮越過傘沿,恍惚間似是吹迷了眼睛。

花璃擡手揉了揉眼,她這日穿的不多,也沒有足夠的法力禦寒,現下雙手凍得發紫,已經有些扛不住了。但她的家在餘珂之地,要回去少說也得花上十天半個月,可這場雪下得這麽大,要什麽時候才能停呢。

道旁夜明樹落下淺淡的微光,天外不見半分月色,整條長街上都沒有開門的店家,花璃忽然有些後悔方才和蘇墨分道揚鑣。

她低頭向前走,手中的油紙傘略微傾斜,迎風飄來的雪吹在她的臉上,她停步打了一個噴嚏。

忽然有幾個人攔路擋在她面前,糙厚的大掌握住她執傘的手,混著汗味和酒味的冷風驀地撲面而來。

花璃驚退一步,嬌麗的臉頰微微發紅,格外引人憐惜垂愛,那些糙漢卻將她團團圍住,面上堆滿了不懷好意的笑,“小娘子,你冷不冷餓不餓啊,想不想讓哥哥們給你取取暖?”

握傘的手攥的很緊,她蹙眉看著他們,下巴微擡了幾分,眸光中有毫不掩飾的厭棄和嫌惡,接著嗤笑一聲道:“歪瓜裂棗的長相也好意思上街了,牙縫裏塞著隔夜的菜準備留著今晚吃嗎,泥巴樣的衣服也不知道換一件,你們從娘胎裏爬出來以後洗過澡麽?”

話音未落,她面前的壯漢已然惱羞成怒,“小娘皮,嘴巴還挺毒!”帶著汙泥的手扯上她的衣襟,就勢將她往街角的小巷裏拖,“賤嘴賤皮子,就是他娘的欠收拾!”

漫天飛雪如柳絮般隨風飄灑,油紙傘也摔在了地上,花璃擡腿踹上拖她的壯漢,指甲狠狠摳破了他的手,語調倏爾拔高道:“你才賤,你全家都賤!給我滾遠點,想要女人不會去逛窯.子麽!”

壯漢目中兇光畢露,且憤懣地擡手,欲要抽她一巴掌,周圍幾個糙漢也圍了上來,幾雙大手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

小巷中冷風蕭瑟,天邊沒有一絲光,巷子外沒有一個人,陌生的手掌沿著她的後頸往下撫摸,像是皮糙肉厚的毒蛇急切地爬過,男人帶著淫.笑的話音響在她頭頂,流裏流氣地念叨著:“哥幾個真是撿到寶了,這個小娘們,一身的細皮嫩肉啊……”

花璃心裏其實很害怕,怕到很想大哭一場,可她寧死也不會在這些人的面前示弱。落雪伴著寒風吹進她的衣領,她從袖間扯出一把修眉用的小刀,猛然紮到了某個人的手上。

尖利的刀鋒割破了皮肉,深深嵌了進去,那糙漢痛到極致,立時怪叫一聲,幾個人同時扯住她的頭發,在她身上又踹又打。

天際烏雲浮動,半輪彎月微露白光,黑底的錦鞋踩上巷子裏的地磚,腳步輕得像是沒有聲音。

蘇墨提劍站在巷口,月下的身影挺直且頎長,隆冬十二月的冷風拂面,倏爾漫開刺骨的寒意,他扔了手裏的酒壺,隨手拔劍出鞘。

“又是哪來的混小子!”某個糙漢擡頭望向蘇墨,啐了一口道:“別多管閑事……”

“事”這個字尚未念完,那人的頭顱就滾到了地上。

勁血一濺三尺,周圍幾個弟兄還沒反應過來是誰動的手,刃光和劍影就已經切斷了他們的心脈。山嵐般的霧氣乍起,飄飄然落在他們身上,那些倒地的屍體便陡然化成了煙灰。

這一切都發生的很快,可見蘇墨早已做慣了這種事。

花璃瞪大雙眼,驀地擡起頭。

夜幕深寂,岑靜無人語,他擡步走到她面前,寬大的藍衣袖擺沾了幾滴血。

他低頭看了花璃一陣,俊朗的眉眼中含著探究的意味,靜立半晌後,他站在原地問她:“要我脫外衣給你麽?”

花璃沒有答話。

“這裏是冥界,弱肉強食再正常不過。”蘇墨的目光落到了別處,耳畔風雪呼嘯,他的話音比冬雪暖不了多少:“你是天生的花妖,自然有一副好容貌,但你法力低微,劍術一竅不通,連布陣都不會,相貌反而是你的累贅。”

他擡手解下外衣,緩慢遞到花璃面前,似乎是在安慰她,“無力反抗任人宰割,常有人遇到這種事,沒什麽好難過。”

花璃接過衣服站了起來。

她的指甲折斷了,柔白的手指上盡是血痕,脖頸印著幾道淤青,松散的發髻上有未化的落雪,而蘇墨翩然出塵站在她面前,眉目清朗如新竹皎月,兩相對比之下,更顯得她很狼狽。

小巷裏靜得能聽見落雪的聲音,月光清清冷冷,風中還有尚未飄散的血腥味,蘇墨仍是一副疏淡漠然的模樣,雖不至於幸災樂禍,卻也沒表現出半分同情。

花璃忽然道:“你過來,我方才聽了一件事,想現在告訴你。”

蘇墨上前一步,尚未應聲答話,他面前的美人踮著腳尖吻上了他的唇。

與其說是吻,倒不如說是咬。

她緊貼在他的懷裏,唇齒間的纏綿卻毫無溫情。她披著他的外衣,衣服上還有他的餘溫,纖柔的手堂而皇之地伸進他的衣領,粗魯又漫無目的地摸索著。

空中飄來淺淡的花香,蘇墨有一瞬的楞然,而後想起花璃是一只花妖,脾氣犟的像頭驢的花妖。

他並不明白為何花令鬼玉牌會認她做主,許是因為那塊鬼玉牌就是喜歡花吧。

小巷內雪景冷寂,他捉住她的手,一個用力將她反扣進懷裏,雙眼依然清明,語調依然平淡:“鬧夠了,就繼續上路。”

鬧夠了,就繼續上路。

這話音響在她耳邊,在夜風中散得悠長,漫天的大雪臨空而降,初如柳絮,漸若鴻毛,月光中的景象卻漸漸變得模糊。

她恍然想起了什麽,不由自主地睜大雙眼,像是被誰扼住了咽喉。方才幾個男人那樣對她,都沒讓她落下半滴淚水。而現在,她的眼中卻驀地滾出熱淚,聲音微顫肩膀也在發抖,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她道:“蘇墨,蘇墨,你再看我一眼……”

可惜這句話說得太遲。

所有的景象在她眼前驀然消失,連同抱著她的蘇墨一起,她明明把他的手握得很緊,可消失卻只在一瞬間。他的聲音,他的氣息,甚至是他披在她身上的衣服,都在轉瞬之間流逝得一幹二凈。

這是一場夢,夢中回溯了很久以前的事。

可夢總有醒的時刻,無論多留戀夢裏的人。

花璃猛然坐了起來。

眼前沒有雪,也沒有小巷和月光,只有水晶雕花的精致床帳,和一面冷的像冰的玄元鏡。

她的呼吸尚未平覆,頭也疼得厲害,堅硬的床架抵著她的後背,她驚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臥房裏有兩個端藥的侍女,托盤上的藥罐正冒著熱氣。解百憂搬了把椅子坐在花璃的床前,似是打定主意要與她長談,然他沈默將近半晌,方才低聲開口道:“雪令覺得對不住你,他和蘇墨一同去了暗城,回來的人卻只有他一個。”

花璃微擡了下巴,分外平靜地回答他的話:“關雪令什麽事呢?暗城魔亂突發,長老說了切莫輕舉妄動,是蘇墨太自負。”她的眼角淚痕未幹,臉上卻沒什麽悲傷的表情,“他一向自負,說的話也很少算數。”

解百憂默了半刻,將一支芙蓉金釵遞到了花令手上,“蘇墨托雪令把這個轉交給你。他說,原本答應了要在你生辰之前趕回來,這一次卻不得不食言。”

釵子上刻著她的名字和生辰,顯然是一份精心準備的禮物。

花璃沒有接那支釵,她側過臉看向床角,眸中毫無波瀾,臉色尤其蒼白,過了良久,輕聲答道:“拿走,我不想要。”

“你既然不想要釵子,也別再抱著玄元鏡。”解百憂目光覆雜地看著她,“玄元鏡讓你做夢,幫你回憶從前的事,也能在夢中消耗你的法力,掏空你的身體。”

花璃擡手扶額,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解百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順手將她放在枕邊的玄元鏡收入袖中,“玄元鏡也是屬於月令的東西,月令的職位還是空的,你去長老院偷了這個,小心被抓到要挨罰。”

她擡頭看他,仍然沒有出聲。

解百憂臨出門前,立在門框邊靜了一陣,最終緩緩道了一句:“蘇墨的骨灰被安置在了東林墓園,你若是想他……”

“我不想。”花璃背靠床柱,啞聲答道:“也不會去墓園看他。”

黃昏時分,下了一場來勢洶湧的暮雨,霧氣蒙上窗扇,青石道旁濺開彌漫的水汽。

花璃撐了一把傘,提著竹籃獨自去了百裏外的東林墓園。

暮雨淒切,薄霧連天,簾幕般密集的雨點裏,四下都是清冷寒涼的一片,她面前的石雕墓碑足有半人高,石碑前放著裝了酒壺的竹籃子。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對著這塊石頭說很多話,然而在這場冬至的冷雨中靜立良久後,她只是輕聲道了一句:“我不會再來了。”

作為冥洲王城的花令,她仍然有很多事要做。風令的位置空了下來,原本由蘇墨承擔的任務,也被相繼分派給了花令和雪令。

冥洲王城養了很多暗探,依照探查內容的不同,分為十個天幹部和十二個地支部。

花璃手下分到了兩個地支,每天清晨都要寫折子呈遞給至軒冥君,下午抽出時間去禁兵營報備記錄,晚上回來還要跟著素和長老修習法道。她盡量讓每一天都過得很忙碌。

冥洲王城的長老統共只有十八位,素和長老是長老院裏獨一位的女長老。因為年事已高又懶得動腦子,她很少參與長老院的大會,每日閑來無事時總喜歡指點並教導小輩。

花令跟著她修習了十年,功法和修為大有提高。某日素和長老似是聽說了有關她的事,在她面前有意無意地提起了風令。

花璃側目看她,漫不經心道:“他的墳前應該長了很高的野草吧,十幾年前的事情,我記不清他的臉了。”

素和長老點了點頭,忽然道了一句:“你是冥洲王城的花令,也算是我的半個徒弟,你還年輕,對自己好一點。”

又過了幾日,花璃在書房忙完今天的瑣事,收拾東西準備回房睡覺,然而當她推開臥房的木門時,卻見屋子裏站了兩位極其俊秀的年輕男子。倘若將他們放在凡界,大概算是十*歲的少年郎。

兩位美少年各穿一襲藍衣,通明的燭火將他們的臉照得微紅,過了半晌,其中一個少年抱拳行禮:“素和長老派遣我和哥哥來這裏,伺、伺候花令大人安寢。”

另一個美少年擡眸看她,眸光澄澈,嗓音微啞道:“仰慕大人英姿已久,此番前來實屬自願,請大人不要趕我們出去。”

從那天起,花璃陸續收了幾個男寵,容形都很清朗俊秀,性格也很體貼溫柔。雪令來看她時卻沈默了很久,最終也只是低聲道:“你高興就好。”

花璃微挑了眉梢,蔻丹紅指甲抵著茶杯的杯沿,眼中猶有媚色波光蕩疊,輕笑一聲答話道:“你還想和我提什麽呢?有些事,過去了就算了吧。”

轉眼又是數載光陰飛逝,離家已久的夙恒獨自一人返回了冥洲王城,至軒冥君立刻決定要讓位給他的兒子。那幾日禮部上下忙得昏天暗地,王城內外都在準備盛大的禮典,恭賀新君上位。

王城內設有左司案和右司案兩個職位,負責輔佐冥君處理日常政務。然而彼時的右司案大人也是禮部官員,在某日的忙前忙後中不幸跌下了閣樓的石梯,生生摔斷了兩條腿。

因為年紀大傷得重,他不得不臥床休養十年,無法再擔任右司案一職。

恰巧天界的司衍星君申請調職,冥洲王城的吏部官員便寫了一封信,詢問他是否有意來冥界任職。司衍星君揣著那封信掂量了幾日,拜別好友紫微星君,收拾行李來到了冥界。

想成為新一任右司案的冥界官員有不少,吏部出了一份考題讓他們答卷,精通天冥二界律令又熟讀各部法典的司衍星君毫無意外地脫穎而出,兩個月後又得到了夙恒的首肯,從此成為了冥洲王城的右司案大人。

司衍做事很有一套自己的章法,他每日天不亮就會起床,無論刮風下雨天雷暴雪,從來沒有遲到早退過。

除了工作極為勤勤懇懇外,他在容形舉止方面,也對自己也有著極高的要求。司衍絕不容忍袖子上有半絲褶皺,衣領也必須齊整得一絲不茍。

在天界的時候,司衍的上級乃是赫赫有名的赤腳大仙。

赤腳大仙生來隨性灑脫,時常將桌子弄成一堆亂,也總是不梳頭發不穿鞋。

每當赤腳大仙坐在案桌前吃灌湯包,又把湯包裏的雞汁灑得滿桌子都是,接著把整理好的公文隨意攤放在桌上,一邊摳腳一邊看公文時,司衍就覺得自己可能並不適合現在的工作。

他也因此調職來了冥界,並對目前的上司夙恒冥君感到十分滿意。

右司案的公務其實很繁重,他平日裏常要忙到深夜,第二天仍然早早地起床,天不亮就會趕到辦公的地方,如此雷打不動堅持數載,深得一眾同僚的敬佩。

某日黎明時分,天邊下起了細雨。司衍捏了一個擋雨的結界,照舊抱著一沓公文走在去往冥書殿的路上,卻驀然聽見兇獸的嘶鳴聲。

凝花閣院中的翠青蘭竹長勢喜人,雨水敲打在竹葉上,澆灌出細碎的清響。

院中正有一只滿嘴獠牙的兇獸,被長鞭緊緊卷住脖頸,縮著前爪賴在地上。

右司案抱著公文站在門邊,看到院子裏一身紅裙的美人狀若無事地拖著那只兇獸,過了半刻,花璃擡起頭瞧見了他,尚未開口行一個見禮,他就面無表情地冷淡道:“王城法典第七百三十一條,未經允許不可在王城內豢養兇獸,違者當罰俸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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