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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番外】枕方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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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肴上神的話說得懇切,一張俊臉蒼白的不成樣子,姿態卻放得很低,他攏了染血的袖子,啞著嗓子繼續求情:“兄長季九仙骨已斷,斷仙骨之傷百年不能痊愈,還望君上饒他這一回。”

木肴適才說完,喉嚨裏驀然有了鹹腥的血味,他感到胸腔悶痛,腳底發軟如同踩上了高低不平的棉團,哪怕站在原地不動也是枉然。

他方才為了季九擋下那一招,實屬情非得已的無奈之舉——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親生哥哥死在自己面前。

慕挽安靜了半刻,側過臉看著尚未表態的夙恒,他的指尖挨著涼薄的酒杯,面上依舊看不出喜怒,燈光倒映在酒水中,暈開清淺疏離的冷意。

殿內的領主和冥臣緘默不言,在座神仙的心中卻各有一番計較,有幾個眼見木肴上神如此可憐,禁不住動了一顆惻隱之心,甚至想搭腔幫忙講句話,但念在方才季九君的舉措和言辭委實無禮極了,而冥君殿下又擺明了對冥後寵愛至極,幾番思前想後,實在拉不下老臉來開這個口。

寧瑟上仙瞧了季九一眼,又擡眸望向上座的慕挽冥後,那只狐貍精似乎註意到她的目光,呆然回望了一小會,雙眼清澈的像是初春雪化冰融的泉水池。

寧瑟上仙一手托腮,恨不得立刻化作夙恒冥君,將這只欠調戲的狐貍精摟進懷裏一頓盡興搓揉,但想到季九的下場,她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坐在寧瑟身旁的太乙真人並不知道寧瑟在想什麽,只瞧見她毫無征兆地倏然一抖,便斷定寧瑟上仙是被季九的慘狀嚇破了膽子。

太乙真人摸著胡子嘆息一聲,默默看向倒地不起的季九,隨即暗自腹誹,哪怕是凡界的普通人娶妻結親,大概也受不了賓客這般侮辱新婦,更何況這是在冥界之主的婚典上。此時天冥二界的高位者齊聚,天帝天後都在場,既然是冥君的婚典,天界必定要給足面子,季九說的那番話,簡直像是在故意找打,不過季九雖然口不擇言胡鬧了這一出……倒也不至於再受什麽懲戒。

畢竟季九有著這樣一個好弟弟,表現出一副拼死也要保全兄長的樣子。

殿內木肴上神沒有等到回音,垂頭咳嗽了幾聲,又因著負傷在身,雙腳愈加虛軟。

“木肴上神好像有些站不穩,”慕挽頓了一下,斟酌著輕聲道:“要不還是先把季九拖出去吧……”

夙恒看了禮官一眼,幾個侍者會意領命,立刻將躺在地上的季九擡走,禮官上前清理地面的血跡,這樣看來似乎是不打算深究了。

天後微一挑眉,擡眸打量滿殿賓客,發間翡翠流蘇釵熠熠生光,越發凸顯寶相莊嚴,她沈默了片刻,話中帶笑緩緩開口道:“今日是婚典的最後一日,莫要讓此等小事擾了諸位興致。”

當夜月色濃,竹影交錯,燈鑲華綃。

冥殿十七級白玉臺階前,修明神君獨自一人站了許久,早春夜風清冷,卻吹不散繚繞的仙氣,單單撩撥了浮在清波池上的蓮花葉,因為時節未到,這幾株水蓮也未開。

修明神君走近了幾步,風拂白衣沾上蓮池的水霧,這裏的景色原本算不得稀奇,他卻看得出了神,甚至沒有註意漸行漸近的慕挽和夙恒。

歷時三十天的盛大婚典已經結束,冥界八荒的領主和三十六重天的神仙都收拾東西各自踏上了歸途,天冥二界的史官分別在典冊上為慕挽冥後添了一頁,又很鄭重地用古梵語和上古天語補了幾行溢美之詞。

“那些上古天語還是很難懂呀,不過我好像能看明白一點,上次你給我的那本書已經翻完了,學完詞法是不是可以寫句子……”慕挽的話說到這裏,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目光定定落在不遠處的修明身上。

夙恒瞧見修明的那一刻,大約猜到了他的來意,卻不忘回答挽挽的話:“可以寫句子,要我教你麽?”

挽挽立刻答了一聲要,又安靜地思考了一下,她覺得修明大概是有什麽私事要談,於是試著掙脫夙恒牽著她的手,卻不料夙恒並不願意松開,光明正大牽著她走了過去。

作為一只容易害羞的狐貍精,她不可避免地嫣紅了耳根,雙眼忽閃而明亮,嗓音依舊甜糯而嬌軟:“萬一你們說的事我不方便聽呢……”

話音未落,修明低笑一聲,接話道:“沒有什麽不方便的。”言罷頓了片刻,不緊不慢地低聲道:“她從十八層煉獄裏出來了,飛升成了珞姻上仙,掌管天界廣煙神殿。”

早在十幾日前,慕挽便聽說三十六重天有位新晉的上仙,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卻沒想到那位美人出自十八層煉獄,一時有些吃驚。

夙恒早已聽說這件事,承了話題便淡定地問道:“你前日回天界,是為了見她一面?”

修明神君十分坦然地承認了。

慕挽見狀更覺訝然,只因修明神君一直有著超脫凡塵的清名,千百年來都是眾神志上受人敬仰的尊神,翻手太虛幻境覆手淩霄之巔,未曾和風月二字沾過一點邊。

然而當下,這位尊神卻仿佛被風月情絲縛住了心神,他擡手捏了一個雲團,那雲團騰到半空中,即刻化成天界星象圖,“我花了三百年打開煉獄,在她出來後重新封死出口,卻因逆反天道,牽引了雷電天劫。”

修明神君靜了一陣,語聲依舊低沈溫潤,“所以想同你借一塊冥界荒地,去那裏疏散這場雷電。”

冥界荒無人煙的野地多半有上古結界,對修明神君而言,解開這些結界並不麻煩,但他預備尋一塊地方疏引天道雷劫,因不熟悉冥界八荒十六洲的地形,特意來詢問夙恒。

夙恒挑了個方位偏遠占地廣袤的荒原,凝了法力化出一張引路的靈符,並將這張靈符交到了修明手中。

修明拿到引路符,立刻揣進懷裏道了一聲謝,心裏想的是盡快解決雷電天劫,就能返回天界去找他的心肝寶貝,直到臨別告辭之際,方才想起木肴所托。

“木肴托我向你道歉。”修明神君道:“季九原本沒有收到婚典的請帖,木肴帶著季九進了冥洲王城,他為此感到十分愧疚,回到天界榮澤雲海之後,也會向父母解釋這件事。”

慕挽聽了這些話,深感木肴這個弟弟做的十分辛苦。

夙恒仿佛深谙木肴的處境,“無論他解不解釋,榮澤雲君和榮澤雲後都不會聽。”

修明點了點頭,顯然十分讚同夙恒的意見,“我猜冥界的禮官已經把榮澤一家除名了,往後冥界再有什麽盛典,也看不到榮澤雲君了吧。”

修明神君騰雲離開以後,慕挽擡頭看向夙恒,清亮的眸子比天邊星辰更引人註目。

夙恒攬過他家挽挽的纖腰,俯身將她打橫抱起,瞬移穿過正殿的華門,他得償所願地心想著,她從今往後便是他的妻子,將來還會是他孩子的母親。等了這麽些年,終於等到這一日。

半刻鐘後,挽挽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水汪汪的漂亮眼睛正映著夙恒的倒影,柔潤的唇瓣被吻得有些腫,白嫩如雪的臉頰蹭了一下夙恒的胸膛,貼進他懷裏輕聲道:“今天看見姻緣簿上寫了你和我的名字,高興的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狐貍精的聲音本就嬌軟,這樣的話由她說來,更是仿佛摻了蜂蜜一般,聽在耳邊都像是甜進了骨子裏。

次日天光微亮時,殿內依舊有令人臉紅的聲響,這只狐貍精幾乎被狠狠疼愛了一整晚,臨到天亮時也沒被夙恒放過。

慕挽在第二日傍晚才有勁起床。

彼時夙恒不在殿中,她整理好衣服,踏出了冥殿的華門,又無意識地四處轉悠了一會,見到她的仆從紛紛行了跪禮,慕挽起初楞了一下,隨後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是冥後了。

她花了幾天才適應這個突然的轉折,卻仍舊不是很習慣。

入夜暮色連天,雲際掛上一輪彎月,冥洲王城的東南花園中正值一派姹紫嫣紅,各色的花影融進濃郁的樹蔭裏,仿佛添了工筆巧色的水墨畫。

慕挽捧著一本書坐在秋千架上,這秋千搭得很高,挽挽一雙腿已經算得上修長,但她即便伸直雙腿,鞋尖也碰不到地面。

秋千搭得高,晃起來似乎更有意思,她一手扶著秋千繩索,偶爾蕩個一兩下,雖然玩的開心,更多的註意力卻還是放在了手中的書冊上。

天冥二界每逢大事總喜歡用覆雜的上古天語,慕挽想既然已經做了冥後,至少要把上古天語學好,才能對得起這個位置。是以夙恒教她時,她總是學的十分認真,偶爾得了空,也都獻給了鉆研上古天語一事。

明月灑下柔光,秋千旁宮燈微亮。

這只狐貍精正準備將手裏的書翻頁,握書的手卻被人握住摸了摸,她擡頭望著剛來不久的夙恒,清澈的雙眼一亮,嗓音依舊甜化人心,軟軟叫了一聲:“夫君。”

夙恒將那本書提了起來,“挽挽這段時間倒是挺用功。”

他把書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慕挽見狀想從秋千上站起來,然而秋千的繩索晃了晃,她站起來時腳下不穩,前傾著倒進了夙恒的懷中。

夙恒順勢摟緊了挽挽,被他抱在懷裏的狐貍精歡快地同他說道:“今天用新學的詞造了幾個句子,你看看它們寫的對不對?”

言罷,慕挽從袖中拽出一張宣紙,紙上用毛筆寫著上古天語的句子,夙恒仔細打量了半刻,答道:“第三句有點問題。”

“先別告訴我錯在哪裏。”慕挽應聲道:“我再想想第三句應該怎麽改。”

這只狐貍精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側著臉十分認真地盯著那張宣紙,然而白玉般的小耳朵尖泛著瑩潤的粉色,仿佛在刻意誘人玩弄一般。

夙恒低頭含住她的耳尖,挽挽禁不住嚶嚀一聲,又感到他的手劃進她的衣領內,她紅透了臉,窩在他懷中撒嬌道:“夫君……”

言罷,這只沒羞沒臊的狐貍精又道:“我把肚兜帶子解開了。”

她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覺得羞恥,後退一步重新坐上了秋千。

夙恒走到她面前,挑著她的下巴俯身吻她,她雙眼晶亮晶亮,極力配合這個深吻,衣領被拉扯開一大半,露出讓人血脈奔湧的春.色。

這樣的糾纏間,那張寫了上古天語的宣紙便從挽挽的袖子裏滑了出來。

慕挽分神想了一下第三句到底錯在哪裏,便聽見夙恒低聲在她耳邊道:“你說第一次見我是在天心湖邊?”

慕挽仔細看了第三句,鄭重地點了一下頭:“寫的就是這個意思……”

夙恒拉開她的衣服,一寸一寸地摸過她的雪膚,輕咬她的耳尖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迷霧森林。”

狐貍精聽了這句話,頓時呆了一呆。

夙恒挑開她耳邊的青絲,吻也跟著來到了她的脖頸上,他吻出的紅痕一路蔓延,引她極輕聲地喘息,“你說過不會忘記我。”

她聽到他嗓音低啞總結了一句:“小騙子。”

挽挽對迷霧森林裏發生的那些事仍舊沒有印象,卻記得爹娘帶她搬家時的行色匆匆,她爹幾番告誡她不可以再調皮亂跑,在家門外不知死活失蹤一個月。

月色流淌一地,花影樹蔭濃淡相宜,秋千架開始前後劇烈地晃蕩,衣衫半解的狐貍精臉頰嫣紅,雙手攀上夙恒寬闊的肩膀,斷斷續續地回答道:“現在我知道了……”

她耳根滾燙,誠心實意道:“我的心裏……也只有你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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