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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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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三月十九,你倒是真會挑。”修明神君淺笑一聲,溫潤如竹露清風,他側眸看向夙恒,意有所指道:“我粗略算了算,那一天五行調和,適宜嫁娶,確然是個很好的日子。”

清岑天君同樣看了過來,慢條斯理不帶表情地評價道:“也許夙恒會嫌這日子不夠早。”言罷又不慌不忙地緩緩問道:“今晚還去不去朝夕樓?”

聽到朝夕樓這三個字,我怔怔地擡起頭,呆然將夙恒望著,“你去過朝夕樓?”

朝夕樓的名字取義自“朝風夕月”,是整個冥界最負盛名的風月煙花之地,坐落在冥洲王城外十裏雲波酒巷的盡頭,傳說那裏朝歌夜弦堆金砌玉,翻雲覆雨難舍晝夜,聲色縱情靡靡不絕。

“從未去過。”夙恒攬過我的腰,直接將我摟進了懷裏,“我只有挽挽。”

我攥緊水紅色的薄紗衣袖,覆又問道:“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夙恒將我的臉輕捏了一把,眼中清晰地倒映著我的影子,平淡如常地答道:“我怎麽會騙挽挽。”

隨後他掃眼看過修明和清岑。

修明神君即刻走到清岑天君的身側,刻著銀紋的寬廣衣袖隨風淺蕩,周身繚繞的仙氣純凈至極,甚至將頭頂飯盆的二狗引過去幾分。

修明擡手拍上了清岑的肩膀,眸底笑意轉瞬即逝,頗為誠懇地道了一句:“清岑無意失言了,慕姑娘莫要當真。”

清岑天君並未否認,深邃如墨玉的黑眸沈靜若水,這位傳說中在整個天界內最為薄情寡性的神仙,此時此刻竟然面不改色道:“是我打算去朝夕樓。”

爾後他頓了一下,又接著氣定神閑道:“順便想叫上修明和夙恒。”

修明神君輕咳一聲,長身玉立在清岑旁邊,跟著添了一句順理成章的解釋:“慕姑娘請放心,夙恒向來潔身自好,他當然不會去。”

我眨了眨眼睛,定定看向清岑天君,半明不白地問他:“為什麽要去朝夕樓?”

夙恒淡淡嗯了一聲,不緊不慢地接話道:“因為天界沒有花街柳巷,清岑想去見識一番。”

修明的目光變得有些沈痛,他低低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地凝視清岑,“我原本打算攔住清岑,奈何他鐵了心非要去一趟。”話中又隱隱帶著點惋惜,以及有意無意的嫌棄:“他覺得獨自一人去無甚樂趣,因而還想捎帶上我和夙恒。”

清岑天君沒有出言解釋,安靜的像是被婆家欺負的小媳婦,默不作聲地低下了頭。

月華入窗灩灩流光,涼風拂過素錦紗帳,修明神君彎腰撿起一塊掉落在地的玉石,放進了二狗頭頂的飯盆裏,溫聲低語道:“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天界,改日再同慕姑娘一敘。”

隨後,修明神君語重心長:“清岑,和我一起走吧。”

這兩位天界尊神先後與夙恒道了個別,等到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後,我轉身站到二狗旁邊,端起它腦袋上的飯盆就往殿外走。

二狗的心神都在它的飯盆上,小跑著跟到了我的後面。

我抱著二狗的飯盆,心裏忽然有萬般委屈,“假如我今天晚上不來紫宸殿,你是不是真的會去那種地方……”

二狗跟著嗚咽了兩聲,水霧霧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我,憐憫又同情地蹭了蹭我的腳。

夙恒拿走了我手裏的飯盆,憑空變出幾塊剔透至極的上品仙玉,他將那些玉石塞進二狗的飯盆,連盆帶玉一並扔出了正殿大門。

我家二狗怔了一瞬,飛一般地沖出了大門,帶過一陣自由自在的疾風,全然不顧爪子上尚未覆原的傷口。

在它撒丫子離開正殿的那一刻,靈珠神玉雕琢的華門“砰”的一聲重重掩上。

二狗這才發覺自己被冷漠的主人無情又殘忍地拋棄了,我在殿內只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撓門聲,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又變成了傷心欲絕的嗚嗚啜泣聲……

再然後,二狗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燃著冥火的宮燈濯然生輝,一排排書架裏擺滿了古籍藏卷,殿內的檀木窗嚴絲合縫,聽不見窗外的一絲風聲。

“在你之前,我沒有碰過女人。”夙恒擡袖握上我的手腕,修長的手指磨蹭著瑩潤的雪膚,低緩著聲音同我說道:“有了你以後,也不會再碰別人。”

這話聽了很讓我受用,我踮起腳尖親了他的臉,伏在他肩頭軟聲耳語:“要是有一天……有一天你不再喜歡我了,我就是心裏再難過,也一定不會纏著你。”

“不會有那一天。”他淡定地答道。

這一晚夙恒在桌前批閱奏折,我坐在他旁邊安靜地吃東西,茶幾上擺了幾盤香糯精致的點心,我瞧過奶白色的杏仁甜羹和灑了芙蓉糖的玫瑰軟糕,最終盯上了裝在翡翠盤裏的雞汁湯包。

夙恒一手字寫得極好,無論是古梵語還是上古天語,皆有一派行雲流水般的天成風骨。

我一邊看著他寫字,一邊用白玉勺舀起一只湯包。

挑在指間的玉勺子有些晃,軟嫩白滑的湯包也跟著在勺內左右輕搖,雖然還沒有吃進嘴裏,卻已經能猜到這只湯包會是多麽的松軟爽韌。

那湯包的皮一點就破,我極輕地咬了一口,甘冽的汁液即刻濺了出來,有幾滴灑在了勺子的玉柄上。

我伸出粉嫩的舌尖,將勺子仔細地舔了舔。

夙恒就是在這個時候挑起了我的下巴。

他的左手尚且執著一支黑桿的朱砂筆,右手的兩指卻捏在我的下巴上,在這樣法相莊嚴的紫宸殿裏,他漫不經心地低低道了一句:“吃個包子也這麽勾人,怕我不知道你是狐貍精?”

我雙頰嫣紅,覺得自己吃包子的方法不對,默默把盛著湯包的白玉勺放回了盤子裏。

黑玉為骨的朱砂筆從夙恒的指間滾落,他低頭含著我的耳朵尖,駕輕就熟地解開我的腰帶。

我並緊了雙腿,耳根陣陣發熱,軟著聲音道:“不要……”

這話並沒能阻止夙恒拉開我的衣襟。

我紅透了臉低下頭,卻見薄櫻色的肚兜裹得有些緊,胸前那一雙沈甸甸的雪嫩豐盈似是快要兜不住了。

我羞恥地往後移了幾寸距離,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你、你昨晚太用力了……那裏、那裏還有點疼。”

夙恒的手頓了一下,眼神似是暗了暗。

“這裏系的緊,看你似乎不舒服。”他解下我的肚兜,又將我的衣領重新拉好,把我抱到了他的腿上,平淡且從容道:“乖,今晚不動你。”

我蜷在他懷裏蹭了蹭,雙眸閃爍水汪汪地看著他,“我還想吃包子。”

那幾個鮮美可口的雞汁湯包被我全部吃掉以後,我恍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端著澄如鏡湖的碧青色翡翠盤,心跳快如擂鼓。

夙恒合上一本八荒奏折,寬大的深紫衣袖鋪在桌面上,明澈燈輝的柔光落在他的袖口,清雋如秋光淡日裏的柳夢花影。

他伸手將我摟緊,低緩問道:“怎麽了?”

“你還記不記得蓬萊仙島的蕓姬姑娘,”我頓了一下,謹慎又誠實道:“我今天晚上在西寧宮附近碰到了她,我看了她的眼睛……小時候娘親教我勾魂之術,她說只有狐貍才可以學。”

我側過臉定定將夙恒看著,“我只學了勾魂之術的第一步,而且經常用不好,但是今天晚上……”

我抱著翡翠盤撲進他懷裏,“我看見蕓姬的身體裏……有兩個重疊的魂魄。”

夙恒沒有再問這兩個魂魄的事,他沈默片刻,目光凝在我的臉上,“挽挽很害怕?”

我尚未回答,他又淡聲接著道:“蕓姬的母親是幽冥河的鬼女,她生來帶著幽冥河的陰氣,鬼魂俯在她身上比較容易。”

夙恒解釋的這樣簡單輕易,我聽得卻不甚明晰,安靜了片刻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蕓姬姑娘的父親是蓬萊仙島的島主,我記得這位島主娶的乃是三十六重天的一位端莊淑惠的女仙,倘若蕓姬的母親是幽冥河以艷麗著稱的鬼女,那蕓姬……大概是這位島主大人惹下的風流債。

然而即便是風流債,蓬萊島主也很寵愛這個女兒,他膝下有好幾個兒子,卻唯獨一個蕓姬是女孩子。蓬萊又號稱島中仙界,雲蒸霞蔚靈氣清純,哪怕蕓姬生來陰氣重,在蓬萊仙島上嬌養幾百年,也該是能明凈許多。

這樣看來,要想依附在她身上,仍舊不是一件多簡單的事情——

那該是什麽樣的鬼魂。

我心下一抖,後知後覺地問道:“我師父他……知不知道這件事?”

“容瑜?”夙恒的聲音平靜且淡漠,甚至聽不出起伏,一雙漂亮的紫眸明滅深幽,最終言簡意賅地答道:“不用擔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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