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霽情緒激烈，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被拋下了，她又一次把他給拋下了。但是這次，她告訴他，她想他活下去。

激烈的情緒洶湧翻滾，不停的往上沖，似乎要將體內的什麽封存起來的東西沖破。

齊霽頭痛欲裂，劇痛在頭顱裏炸開，似乎有什麽要沖破一般。

周身起了道道旋渦，旋轉翻滾著，將意圖襲擊他的魔氣全數卷入其中。黝黑激烈的魔氣被旋渦卷入，瞬間凈化。

原本想要湧過去，將齊霽完全吞沒的魔氣，被凈化了大半。清冽的清氣圍繞在他四周，瘋狂席卷而上，吹起他喜紅的袍腳。

那些魔氣似乎生了意識，原本要一鼓作氣將齊霽完全吞噬，瞬間就停了向上撲湧過去的趨勢，向四周流開。

從齊霽身上流淌出的清氣比方才開始更加的濃烈。劇痛在頭顱裏不停翻滾著，體內似乎有某個封印被沖開。

剎那時齊霽的周身有淺淡的光輝浮現，渡了他周身。

齊霽放下捂在額頭上的手，他慢慢擡眼起來，瞳仁的底部泛著一股冰藍也似的光暈。

他喘息著，垂眼看了一眼那裏躺著的人，她被他的靈力托著，已經沒了氣息。

齊霽渾身顫抖著，他站起來。周身的清氣向四周狂暴的掃蕩開來。

此刻的清氣不是以前的，如同清水一般透明清澈，而是泛著一股帶著濃烈殺意的冰藍。他的周身渡上了凡人絕對不會有的淺淺光暈，兩眼如同鷹隼冰冷的盯著那一處被炸開的空洞。

殺念頓生。

齊霽化作一道流光，徑直沖向魔珠的方向。

魔珠恐懼的嘶叫，“是你，怎麽是你！”

“讓你久等了。”齊霽道。

他擡手起來，風暴四起，冰藍清氣在他周身狂呼卷動，將四周的魔氣一股腦的全都卷入其中，化作凜冽浩蕩的清氣。

清氣越發從他身上湧出，如同泉眼，永不停歇。

魔珠失態的狂叫，“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你！”

齊霽冷冷的註視他，“原本將你封印在萬魔窟，卻被一個凡人給帶了出來。既然如此，幹脆不如永絕後患。”

“你不能！”魔珠嘶叫著，“你我如同陰陽雙面，共生共存，物極必反，你不能！”

齊霽眼底掀起了狂暴，他擡起步子往那顆珠子走過去。

他帶著不可抑制的殺念，步步往他過去，洶湧的魔氣向他撲湧過來，魔氣洶湧而濃烈，想要將他困住。

下面的清機緊緊的盯著天空，此刻天空上的那片烏色突然停住了往外急速擴張的勢頭，他見到上面隱約炸開了一道白光。

天地渾渾，那道白光在一片昏暗中就格外的清楚。

白光沿著一道筆直的軌跡，一路直接往最深處炸開，而後黑影蔓延的速度很明顯的放緩了下去。緊接著又慢慢的往回縮？

“師尊，是小師妹和閣主嗎？”懷敏擡頭看著天空，問清機。

清機臉色凝重，現在看起來，情況有稍許的好轉，可是他知道這好轉也不是白白來的。

齊霽往魔珠逼過去，沖破了魔珠設在身前的魔氣屏障。

那些阻攔在他跟前的魔氣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魔氣化為清氣，縈繞在他的周身，反而給他提供了便利。

魔氣凝結了人形，都是以前曾經給魔氣吞噬過的。男女老少，什麽人都有，有魔也有神將。

齊霽掌心完全張開，浩蕩清氣頃刻間將那些各色各樣的人影包裹其中，層層包裹起來。

他徑直越過了這些被魔珠凝結出來的不人不鬼的東西。一道銳光直接往那顆魔珠弛去。那道光重重的撞擊在了魔珠上。

“你不能，不能！”

魔珠受到了劇烈的沖擊，齊霽一手抓在那顆珠子上，五指成爪，看著魔珠上裏的光生生滅滅。

“我不能？”齊霽眼底裏泛著淺藍的光，淺色的嘴唇翕動，“我能。”

說著，他的手指再次扣緊，將磅礴的力量註入其中，珠子輕輕的傳來開裂的聲響，上面裂開了一道縫隙，狂亂的尖叫四處沖撞。濃郁的黑氣不停的溢出，沖刷著他的軀體。齊霽站在那裏，任憑魔氣如同海浪潮湧，依然巋然不動。

麟臺閣主峰上的眾人，看到天空之上的烏雲驟然濃烈起來，並且往外延展。眾人一時間，全都膽戰心驚，站在結界之內。

如果這些魔氣彌漫開來，莫說正道的修士，就連那些普通人也無法逃過。

天空上黑成了一片，明明是白晝，卻如同傍晚一般。

突然那滾滾烏雲裏炸開了一聲沈悶的悶響，原本濃厚的黑雲在眾人的眼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消弭。

“散開了！”有人指著結界外的天空大喊。

原本濃厚的，黑雲壓城城欲摧般的氣勢，已經散開。日光重新從雲頭上透落下來。

那籠罩在天上的烏雲一塊一塊的，全都消弭了幹凈。

“沒事了！”有人擡頭看著天際喃喃低語。

這一聲似乎提醒了其他人，眾人睜大了眼睛，當最後一片烏雲散去，露出原本的模樣出來。眾人緊繃的神經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放松，有些人直接跌坐在地上。看著雲頭。

外面結界似乎感覺到危急的解除，驟然碎開。

清機帶著徒弟直接沖上去。見著齊霽站在空中。

齊霽不借著任何法器，甚至連禦劍術都沒有，就這麽直接立於雲端之上。

清機驅劍趕過去，見著齊霽懷裏抱著一個人。齊霽低頭溫柔款款的看著懷裏的人。

“閣主！”

齊霽回頭過來，看向清機。

清機看清楚他懷裏的人，臉色一下慘白。身形踉蹌，險些沒有站住。

齊霽直接抱住懷裏的人頭也不回的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等清機要趕過去追的時候，齊霽已經沒有了人影。

明苑感覺自己被投入到了一團黑暗中，四周一片混沌。她自己也渾渾噩噩的。

她很努力的把自己的意識給找回來，自己這一趟應該說沒有出大錯的。只是最後的時候狠狠賭了一把。

輸還是贏，沒法說。

她在心裏叫了幾聲系統。但詭異的是，系統在這個時候沒有半點回應。

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吸力拖著她往下拉，她想要掙紮卻有些無力，仍由那股巨大的力量拉著她往下湧。

她被拖入，然後感覺自己似乎順著一個巨大的旋渦，不停的往下繞。巨大的眩暈感再次湧上來，她幹凈利落的，直接又陷入一片黑暗裏。

不知道多久，明苑感覺自己有了點感覺，周身很溫暖。她迷迷蒙蒙的睜開了眼。

明苑盯著頭頂上的帳子小會，腦子被人捶了下，頓時就把裏頭的暈乎給捶完了。慌慌張張就要起來，看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子。

既然還在，可見齊霽那裏還是沒有達到預期要求，她還要繼續努力。雖然有些失落，但心底也有點竊喜，至少她還可以往齊霽的跟前湊。只是她現在鬧不清楚，系統那個沒節操的給她弄了個什麽樣子。

要真是一黑臉大漢，她就有些考慮要不要抹了自己的脖子重來。

當然老太太也不行，祖孫愛她接受不來，三輩子都是漂漂亮亮的，要是成了個老太太，她撞墻的心都有了。

她剛想起來，才動了動，就一頭躺了回去。這身體好像已經生銹了似得，帶著一股僵硬，動一動都有點艱難，她感覺自己要是再用力點，說不定就能哢嚓哢嚓響起來了。

該不是系統真的不做人事，給她塞了個老太太的身體吧？

明苑驚怒的很，她用力一翻身，噗通一下就從床上滾到了地上。

冰冷的地面貼著她的臉，明苑回頭就看到落下來的長發，烏黑亮麗，在光線下散發著一股靛青的光暈。

她一看反而安靜下來，甚至還有點竊喜。看這頭發的樣子，應該也不是個老太太了。

只是她這樣動起來也很艱難，渾身上下，關節處像是生了銹，彎彎腿都不容易。

她看著這裏有幾分眼熟，腦子裏給塞了漿糊似得，轉動的緩慢，只覺得這裏自己見過，卻不能馬上想出這裏是哪裏。

明苑犯迷糊的時候，外面有人進來，把她重新抱回了床上。

明苑靠著人喘氣，她剛才那一下似乎把渾身上下的力氣全都給用完了。她靠在來人的身上。

“醒了？”耳邊是男人溫文的厲害的聲線。

這聲音聽著十分的耳熟。

明苑感覺自己原本就僵硬的身軀，在這個時候僵得更加厲害了。

她和齊霽相處了那麽多年，有關於他的一切，就算是被火給燒透了，化作了灰，她也能立刻認出來。

果然身後的男人扶著她在床上靠著坐好，為了讓她坐著舒適，又在她的背後塞了軟枕。

明苑看著坐在身邊的齊霽，目瞪口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齊霽對她照顧的很周到，將她抱上床的時候，將被子給她蓋好，被子裏頭有火蜘蛛的內丹，暖烘烘的，說不出來的舒服。

她嘗試開口，感覺這身上好像已經好多年都沒有開過口似得，想要出聲不是一般的困難。

齊霽拿過一邊的仙露，貼在她的唇上，明苑抱著杯子一口口喝下去。

喉嚨裏並不幹渴，看上去她受到了很好的照顧。

“我……”明苑嘗試著開口說話，可是舌頭都有些不太聽她的調遣。說了個音節之後，就難得繼續開口了。

明苑看向齊霽。齊霽看著她可謂是驚恐的眼睛，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不要緊，不要怕。”

明苑根本就不怕！這麽多年她什麽場面沒見過？只是眼下她沒辦法完全的控制好自己的軀體，覺得奇怪的很。

當時那個狀況，她應該是沒有多少活命的機會了。

畢竟她幹的是往死裏榨幹靈力同歸於盡的事。

她舌頭不受控制，看向齊霽。

齊霽拍拍她的背，他看起來雖然有點擔心，但眼裏卻是快活的。

她望著他，一雙眼裏露出了別的意思。

“放心，都沒事。”齊霽把她放到了自己的懷裏，順著她的手臂上上下下的撫弄，似乎是要幫著她活絡氣血。

“魔珠已經被我凈化了大半，剩下來的一點，也被我另外封印。這世上陰陽兩面，正邪兩道，都是相生相克，缺一不可。不是說沒有就能沒有的。”

“清機真人和你原來的那些師兄師姐都安好，沒有出事。”

他的聲音和淙淙流水似得，泛著一股令人心安的味道。

她靠在他身上，聽到他的話，原本提起來的心，有瞬間的安定。

知道清機還有懷真他們沒事，她就暫時能放心了。

只是她怎麽成了這樣，她還是不懂。

她不說話，齊霽就能從她的眼睛裏了解她想要幹什麽。齊霽動了動手，原本在那邊的一只鏡子就飛到了他的手裏。

齊霽把鏡子放到了她的跟前，讓她看。

“苑苑看看就知道了。”

明苑吃力的往鏡子裏一看，頓時鏡子裏就顯出了她現在的模樣來。鏡子裏的年輕女人長了一張極其明艷的臉，哪怕現在那張臉上沒有多少血色，嘴唇和臉頰上都泛著一股蒼白。但的確是美的。

她看到這張臉，下意識的呼吸都抽了下。

就是她和齊霽遇上的那一世的臉。

可是她當年不是把自己給捅了嗎？

齊霽看出她的疑惑，“可還記得當年北州的那一次？幾個弟子被拖去做了覆活獻祭的那一回。”

明苑艱難的想起來，她那時候和齊霽還有其他人深入那個怪獸的身軀深處。她還拿了那個上古怪獸的心臟裏的那個東西。不過她那時候覺得自己拿著沒用，隨手塞給了齊霽。

難道……

她擡頭起來對上齊霽帶笑的眼睛，齊霽點點頭，“沒錯。”

“苑苑原來的那副身體，經脈寸斷。已經不行了。”

水蓮花的那具軀體不行了，她原來的這個，難道就行了？她記得自己明明是震碎了心脈。

“那東西原本就是可以恢覆心臟的。”齊霽說著，持起她的手放在她自己的胸口上，“來，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在跳？”

手掌下的心跳清晰，是真的在跳。

她看向齊霽，齊霽含笑望著她，眼裏可見脈脈柔光。他輕輕的捂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掌柔軟而溫暖，和以前有些區別。

“如何？可還喜歡？”

明苑聽著他的詢問，嘴動了動，她可以感覺到胸口裏的心正在一下一下的跳動，她感覺到齊霽的手上溫涼，她感覺到自己的體溫似乎有些高。

她看向齊霽，齊霽沖她笑，“是不是很高興？”

明苑嘴唇動了兩下，如果說那東西能修覆她的心脈，為什麽原來的那身體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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