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霽兩手虛虛的環住她的脖頸。

外面蒸汽翻騰，如同置身在燒開了水的蒸籠裏。幾乎能將活物給活活蒸熟。明苑將護體靈力分布在兩人身上，她禦劍而行，感覺靈力都有些不太夠用了。

這裏的溫度太高，和架在火上烤沒有任何區別。翼逡給她展開結界，一路護法。這才好過點。

旱魃是上古魔神之一，明苑也只是在各種典籍傳說中知道，畢竟上古時候離現在有萬年之久，原本典籍裏記載的，而且還傳的歪歪扭扭的東西。她能和之前那樣，和這東西過招並且全身而退，已經算是很不錯。

明苑覺得，自己今天這麽一番遭遇，要是說出去，指不定能讓她吹一輩子。

而且這旱魃還把齊霽折騰成了這個樣子，正好有利她下手。

她越想就越發覺得，這旱魃也不是什麽純粹的壞事嘛。想到這裏心情越發好起來。

“以後不要這麽做了。”齊霽虛虛環住她的脖頸。少女脖頸纖細修長，掛上了汗水。體溫融融的傳遞過來，帶著生命的熱度。

他迷戀她身上的這股熱量，因為代表她還活著，還能笑著和他說話。

若是有一日這融融的讓他迷戀的體溫冷下去，他恐怕才會真正的瘋魔。

“嗯？”明苑聽著，有些好笑，“那是因為閣主嘛，要是別人，我才不會。弟子可是很惜命的。”

說著她勾住他腿彎的手臂又稍微用點力，好將他整個人往自己身上貼的更穩當一些。

“閣主還是抱穩點，弟子要加快點速度，不然這麽耗下去，弟子的靈力有些不夠用了。”明苑壞心眼道。

靈力的確是有些耗費嚴重，尤其是之前為了救齊霽，明苑是不要命的給他輸送自己的靈力，現在還要維持兩人在空中不被濕熱滾燙的熱浪波及，耗費的的確也多了些。不過還沒到緊急的地步。

旁邊的翼逡一聽，就知道這妖女肚子裏壞水在冒了。他嘖了一聲。

明苑就當沒聽到這老智障的鄙視。

齊霽聽後，雙臂將她的肩膀環的更緊了些。他衣著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寬衣大袖。偏生他又適合這樣的打扮，每次明苑見著他。都感覺這天上的仙神落入凡間了。

明苑感覺到肩膀上收緊的力道，得意的咧嘴笑了下。

“你笑什麽？”冷不防齊霽突然在後面道。

明苑被他嚇了一跳，明明狗男人只是貼著她，沒去看她的臉。怎麽知道她現在在笑。

“弟子在高興，高興閣主終於沒事了。”

“你倒是機敏，知道自己打不過，就想著保全實力帶著同門師兄師姐逃走。以後也記得這樣。”

明苑笑，“可是閣主之前不是還嫌棄弟子沒用，只會逃麽？”

“我說過嗎，我怎麽不記得了。”齊霽反問。

明苑順勢就道，“那麽閣主的意思是，弟子做的不錯咯？”

“女魃你遇上了，你能逃走，我就已經是萬分欣慰了。”齊霽頓了頓，他無意識的收緊了手臂，將她環的更緊。

她願意為他把命都給交付出去。

這世上人多花言巧語，他早聽得不厭其煩。她偏生是嘴上說，也是這麽做的。

如此，叫他如何能放手？

這世上多負心人，將近百年，兜兜轉轉，竟然只有她一人對他真心而已。

他怎麽舍得放手？

齊霽不禁慶幸自己醒來的正是時候，若是她真的吧自己的精元給了他，他恐怕不止瘋魔。會立即真的自毀元神追著她而去。

心頭的後怕如同洶湧浪濤撲打而上。有幾分失而覆得的慶幸。

明苑察覺到肩膀上的力道的加大，“閣主傷到哪裏了嗎？”、

幾十年來，她還是第一次見著齊霽傷的人事不省。以前她只有在他還是個沒有完全長成的小弟子的時候，見過他受傷。

到他成了正道之首，她就幾乎沒見過他受傷了。

“嗯。”齊霽淡淡的嗯了聲，“我很難受。”

話語裏有了幾分撒嬌的意味，他頭顱也壓在了她的脖頸上。任憑她的體溫和汗水沾上他的肌膚，

明苑只覺得齊霽這話軟的能掐出水來。

她哦了一聲，“閣主堅持一會，弟子馬上就要出去了。”

齊霽笑了笑，“那要快點。”

兩人這般，半點都沒瞞著一旁的翼逡，翼逡飛在明苑身旁，聽見齊霽那綿軟的語調，忍不住渾身上下就打了個寒顫。

“妖女，待會出去之後，你要尋個大夫給他看看腦子。”翼逡開口。

明苑奇怪的看過去，只聽翼逡繼續道，“老夫總覺得，你這姘頭可能和女魃鬥法的時候，把腦子給摔壞了。”

明苑一聽，不由得側首過去看看掛在自己身上的人。背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趴在她肩膀上閉上眼睡了過去。

他呼吸綿長，聽著就知道是睡著了。

明苑心下一合計，也覺得找個人給齊霽好好的看一看。也免得他真的落下什麽難治愈的傷，到時候棘手。

懷敏等人被翼逡迅速用傳送陣給送到五六十裏開外的地方去了。若不是齊霽下手太過迅速，翼逡指不定都能把明苑一塊傳送出去。

明苑找了一家客棧，把暈的四個人全都安排了進去。另外還讓傳言鳥去給湖州的容玉送信。

懷敏等人倒還好，當時雖然懷敏沖砸最前面，但沒有傷到要害。只是明苑怕他和懷真半路醒來，為了所謂的道義拼死拼活的趕回去。明苑讓翼逡下了重手。

重到過了半天之後，懷敏才慢悠悠的醒過來。

明苑見著懷敏幾個醒來，把早在肚子裏打好的草稿，稍做潤色和懷敏幾個說。

無外乎就是她擔心懷敏幾個，然後自己趕過去，正好遇見他們被打的落花流水。然後她就出手相救，奈何敵人過於強大，她拼盡全力，只帶了他們三人出來。

“幸好當時閣主趕到及時，要不然我們幾個人如今有沒有命在都還不知道。”明苑順勢把最大的功勞塞給了齊霽。

懷敏聽她這麽一通說，心情越發沈重。沈重之中還有幾分慶幸，至少這一次，他們幾人保全下來了。

“除去我們幾人之外，還有別的同門存活嗎？”懷敏嗓子緊了緊，還是問出口。

明苑低頭下來，“當時情況緊急，我只來得及救下師兄師姐三人，至於其他的同門，我來不及……”

懷真見懷敏面上浮出愧疚，不禁勸說道，“大師兄，小師妹也盡力了。”

“我知道，那種情形下，能救下我們幾人，已經是天幸了。”

明苑對懷敏的心善只是在心裏嗤笑，她這個師兄，人很好，對她也很照顧。如果硬是要說有什麽缺點。就是人太心善。

善人在這世上，總是被人欺負的。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還是惡人好，至少活得肆意。

“現在閣主情況如何？要不然我們去看看閣主。”懷真提議道。

頓時幾個人的眼睛全都盯著明苑。

“閣主現在還在休息，我也不知道他現在醒了沒。我已經向湖州的容家送了消息，讓他們快些派弟子過來。”

“怎麽是容家？”懷敏不解，“難道不應當是該告知掌門麽？”

“閣主和掌門有些不和，而且……這事兒和掌門調派人手失誤也有關系。”懷真道。

這些就不是他們這些弟子能摻和的了。

頓時三個人就安靜下來。

“這事原本就是容家向玄午山求援，玄午山兩次派人過來，於情於理，他們也該出力。”明苑道。

她說著看了一眼蕭竹，蕭竹已經醒了有一陣了，但可能被啟明的那一下給嚇著了，一直到現在都有些魂不守舍。坐在那裏發呆。

“師姐還好吧？”明苑見著蕭竹雙眼無神，忍不住問了一句。

蕭竹搖搖頭。

“我就是有些頭暈，到時候睡上一會就好了。”蕭竹勉強露出個笑來，“我沒事的，閣主最喜歡小師妹了，要不然小師妹去看看閣主吧？”

齊霽對任何人都是不假顏色，只有對上明苑的時候，臉色會好點。

“這不行，男女有別，更何況還是小師妹這種姑娘。”懷敏想都不想，直接否了。

蕭竹一張臉都要皺起來，“可是……那兩位師兄去嗎？”

懷敏和懷真相互看了一眼，那位閣主的脾氣有目共睹，他們去了恐怕到了門內就能被轟出來。

“要不然還是一起去吧。”蕭竹提議。

明苑嘆了口氣站在門口，她的身後是懷敏三個。

“小師妹，進去吧？”蕭竹開口道。

明苑輕輕敲了敲門，“閣主醒了嗎？”

門敲過了三遍，也沒聽著門內有回應，明苑看了身後的懷敏等人一眼悄聲道，“應該還沒醒來，我們回去吧。”

“進來吧。”明苑話語才落下，門內就傳來齊霽的嗓音。

明苑嘴裏嗳了一聲，推門而入。

照著長幼有序的規矩，懷敏走在最前面。

屋子裏頭的竹簾是直接放下來的，懷敏守規矩不敢擡頭看。

“弟子懷敏前來叩見閣主。”

“閣主救命之恩，弟子無以為報。”

齊霽卻沒有把話接下去，“救命之恩？”

他的聲音從竹簾裏透出來，帶著一股迷惑，“我什麽時候救你的命了？”

此言一出，懷敏滿臉尷尬。

他看向明苑，明苑對他做出一個無奈的神情，眾人都知道齊霽的脾氣無常，懷敏幾人也只當齊霽的怪脾氣又犯了。

“弟子無能，如今同門只剩下弟子幾人，都是弟子們的罪過，還請閣主恕罪。”

“恕罪？和你們無關。你們出去吧。”

懷敏見齊霽沒有半點和他們說話的意思，隨意說了點話退出去了。

明苑到了門外，讓懷敏幾個先去休息，然後她自己折返回來。

她遲疑一二，伸手就把面前的門推開。門內安靜的有些過分了，齊霽喜歡安靜沒錯，可這安靜的有些不對勁。

“閣主，阿苑過來看看你。”明苑開口道。

齊霽對她的態度軟化了不少，甚至還能和她多說幾句話。她也就踩著這裏頭的線，趁機悄悄的得寸進尺。

系統說的什麽得證大道，她絕對不指望。但反正只要把數值拉回來就對了，既然師徒愛父女愛都不管用。她自然是要上男女了。

既然她對他如饑似渴，夢裏都把他給睡了幾回。回回熱烈奔放，那麽她也不必壓抑自己。

她可從來不是壓抑自己的做派，想要什麽，只管憑自己本事去搶就是。

明苑喚了一聲，沒聽到裏頭有動靜。她幹脆自己推開門，門內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殺人無數，對於血腥味敏銳的很。

這下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推門而入。

明苑一把掀飛了竹簾，直接到他跟前去。

只見著人躺在那裏，身邊星星點點的血跡，雙目緊閉，唇邊還留著點血跡。也不知道暈過去多久了。

明苑伸手過來，將他抱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

她握住他的脈搏，探察到微弱的跳動，吊起來的心這才放下來。

可才放下心來，見著齊霽這樣，她又開始頭疼。齊霽這狀態，哪怕還有一條命在，但絕對好不到哪裏去。

明苑沒去找懷敏幫忙，齊霽高傲的很，自尊尤其強烈。若是她找來別人給他治傷，等他清醒過來，肯定是把他自己給氣得半死。到時候連她這個救他命的，都直接被他趕走。

她抱住他，仔細探了下他現在的身體情況。

在仙游鎮的時候，她以為他不行了，瘋狂的把身上所有的靈力都往他身體裏輸送，到了現在她還有些沒回覆過來。

可現在也顧不得了。

她小心的用靈力探入他的軀體，在經脈裏探尋。

探尋下來，明苑嚇了一跳。她找到齊霽的時候，齊霽暈過去了，臉色不好。但她見著他醒來的那麽快，以為他的傷勢沒有很嚴重。

他靈力虛空，顯然是力竭之象。經脈上的損傷都叫人觸目驚心。

齊霽的實力的確深厚，隨意換了個人和上古魔神對戰，恐怕現在早已經魂飛魄散。更別提活下來。

明苑開始還覺得他果然實力已經高深莫測了。可齊霽到底還是受了重傷。

她再探察下去，發現他體內淤血濃厚。壓制著經絡。而淤血之上，是細如絲線的靈力包裹。

明苑看了一眼旁邊的星星點點的血跡，淤血只吐出來一點點，和他體內還淤積的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提。

為什麽會這樣，明苑可不覺得是齊霽連逼出淤血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有這家夥是不肯在人前丟了顏面。

她把人小心的在懷抱裏扶正了，靈力輸入進去，一點點的修覆。給人治傷簡直比給自己治傷還要麻煩。

明苑以前給齊霽治傷過一次，可再來一次，她還是覺得麻煩。

齊霽的傷勢，不能用之前那種洪水猛灌的辦法。她小心的安撫修覆他的經脈，如同小溪流水一般，將靈力緩緩註入他體內，慢慢修覆他的經貿。

明苑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個不慎就讓齊霽傷上加傷。

精細控制靈力對她來說易如反掌，可時間一長，她也有些撐不住。

明苑感覺到自己都有些扛不住。

當她一點點的把淤血往外推。齊霽渾身劇烈抽動起來，而後一口血直接吐了出來。

壓抑的淤血吐了他自己一身。濃厚的血腥味熏的明苑白眼直翻。

她真是討厭這味道，哪怕齊霽出眾的臉都沒能讓她好過點。齊霽吐出一口發黑的淤血，整個人俯向前，被身後的明苑一把抱住，這才沒有一頭栽倒在淤血裏。

他臉色發白，嘴唇更是沒有血色。他靠在她的臂彎裏，雙目閉上，微微喘氣。

齊霽唇邊帶上了新鮮的血跡，配著原本溫軟俊美的面龐，竟然凸顯出幾分被·蹂·躪之後的淩虐美來。

明苑抱住他，看著他的臉。她此刻雖然還沒到靈力耗盡的地步，但也好不到哪裏去了。

她額頭上全都是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額頭掉落在他臉上。

明苑左看右看，想起夢境裏他躺在下面的樣子，突然有些想笑。

“你救我幾回，我救你幾回。”明苑伸手在他的那張臉上碰了碰。指尖順著他臉龐的輪廓滑下。

仔細算算，是不是他們之間的你來我往？

“也好，你來我往，才能長長久久啊。”

明苑說完，覺得有些不對勁，她要什麽長長久久。她抱住他，“真是的，這麽大的人了，和個小孩子一樣，吐個血就吐唄，反正又沒有人笑你。”

明苑說著，都覺得齊霽真的是沒辦法理解，“一口血吐出來不就行了，誰敢說你不是，殺無赦。憋著幹什麽！”

她說完，覺得這一屋子的血腥味有些難以忍受。她伸手要把齊霽從自己的身上挪下來，然後溜掉。

明苑嫌棄血腥味難聞，也不想給他打掃。

她想齊霽到時候醒過來了，自己處理。

她正要把他給挪開，手上的重量卻無形加重了許多。她推了下，竟然沒有推開。

明苑伸手試探，發現齊霽是真的沒有醒過來。她剛才沒有推開他，恐怕還是因為她耗費體力過大，連他都推不開了。

既然推不開，那就不推開了。

她靠在那裏，齊霽龜毛的很，住的房間也要講究的很，和她住的要好出不少。

明苑幹脆往那裏一歪，手在齊霽的臉上摸了幾把，開開心心占便宜。

以前可以隨便摸他的時候，她只覺得煩人，除非他主動靠近，不然她真的不愛碰他。

現在不能隨便碰了，她倒是來了興致。

能隨便被她碰的時候，她興致缺缺，現在不能了。她倒是起了興致了。

明苑的手在他臉頰上來回游走了兩圈，尤其在他眼睛和嘴唇那裏多走了一會。

沈重的困倦一下從腦海裏湧出，這是靈力耗費過多的表現。身上的人一時半會推不開，明苑打算靠在那裏稍作休息，等體力恢覆點就離開。

她靠在那裏，稍稍過了會，陷入無意識的沈睡裏。

懷裏的齊霽過了小會睜開眼睛，見著明苑已經靠在那裏睡著了。她先是救他，耗費了大半的靈力，而後又馬不停蹄的禦劍逃出生天，把同樣暈過去的懷敏三人安排妥當。花了不少精力，最後給他逼出淤血，她也體力不支了。

明苑靠在那裏，直接睡了過去。

齊霽慢慢從她懷中起來。伸手一拉，她就軟綿綿的落到他的懷裏。

她的觸感是如一團雲，齊霽將她擁入懷裏。

熟睡時候的明苑安靜的厲害，溫順的靠在他的懷中，齊霽眨了下眼，她呼吸綿長帶著點兒她身上的香味。

齊霽低頭下來，吻住她的嘴唇。柔軟的舌頭將血腥味抵送進去。

明苑沈睡中，稍微有些不適的動了動。卻被他輕輕一按。

齊霽俯首起來，眉眼帶笑。

她不喜歡血腥味，可當他用自己的血味把她染上的時候，齊霽的心裏既然是說不出的欣喜快意。

“我想把你留下，可我不知道怎麽做。”齊霽聲音輕輕的。

“但你想要離開，我也不準了。”

失而覆得，讓他患得患失到連自己都無法支撐下去的地步。他已經失去過一次，再不能再經歷一次。

“所以到時候，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齊霽說完，像個傻子的笑起來。

他重新把她攬入懷中，如同珍寶抱緊了，“那個時候我活下來了，你也沒有拋棄我，離我而去。所以我們是註定在一起。”

“就算你不願意，也是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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