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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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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白旗正在慢條斯理地磨墨, 手法很是到位, 墨塊端正,力道曲直, 一邊磨還一邊和整理冊子的鄭水流嘮嗑:“老鄭,你這墨好啊, 我瞧著泛著青紫光啊, 這是上等的,我家還有一塊河北曹冠五手工做的墨,墨壇南北曹聽說過沒?我爺爺說, 那可是康熙年間的, 可值錢了。”

白旗的碎碎念,鄭水流一開始是不管的,可念到後頭, 鄭水流差點把冊子都數錯了, 還是萬青山又覆盤了一遍。

“白先生,您要是沒事兒, 就坐著,或者去樓上睡著,也行, 這墨……也不勞您老人家墨了, 墨了半天,這水都還是清的。”

白旗倒是不在乎,指點著那半清半濁的墨汁說:“我這叫慢工出細活, 保管你們待會兒寫字又上色又順滑,磨刀不誤砍柴工嘛,我磨刀,你們砍柴。”

鄭水流不耐煩,還想說些什麽,樓梯處傳來聲響,是喬美虹下來了,張口喊:“聞先生,夫人說不舒服,想和你說會兒話。”

白旗偷笑了一聲:“嘿,小夫妻。”

***

三樓。

聞東:“不行,不可能,不可以。”

姜琰琰想要勸,卻發覺喬美虹還站在旁邊,示意喬美虹先出去,只等著門關上了,才開口說:“好,如果先生不願意抽出空來,助我們倆上懸崖,那就換一個方式。”

姜琰琰指著窗格子外頭的鷹嘴巖:“你和白旗倆人上,我和喬小姐坐底下問話,替你們拖延時間,我保管,有人要走,我哭著喊著都會把他們給留住,你們盡管在鷹嘴巖上逛啊浪啊的,怎麽樣?”

聞東說話簡短又果斷:“也不行。”午後的太陽金子一般灑向層層疊巒的茶戶山樓,最亮眼的那一抹,穩穩當當地落在了聞東的鼻尖。

聞東被照亮了半張臉,有些發熱,他扭過頭,解釋:“我不能殺生,萬一在鷹嘴巖上有突發狀況,我失手要了對方的性命,我百年功德白費,你的肉身自然也沒有著落了。”

“那還有一個辦法。”姜琰琰目光愈發狡黠,像是在黑夜裏探路的無常,“半神你渡一些靈力給我,讓我能……。”

“更不行。”聞東搖頭,“休想。”

姜琰琰話還沒說完,聞東就打斷,她起身,賭氣站在窗戶前,嘩啦一下打開窗戶,大風吹得她劉海淩亂,襯得姜琰琰大義凜然:“那半神就替我告訴我爺爺,我是怎麽死的,我是為了真相,為了正義,從崖上……,”姜琰琰邊說邊指,細長好看的食指對準鷹嘴巖高挺陡峭的巖壁,還自帶配音,“噗通,哐當,唉呀媽地摔死的。”

“你過來。”

“我還沒感慨完呢。”

“我讓你過來。”

聞東坐在靠窗的矮茶幾邊,只招手,可眼神依舊看著那矮茶幾上空置的白底藍釉大茶壺。

姜琰琰走了兩步,聞東示意姜琰琰坐下,按照規矩,姜琰琰覺得自己應該是要坐在聞東對面,聞東卻指了指自己身邊,示意姜琰琰貼著他坐下。

姜琰琰不是計較的人,盤腿一坐,聞東半個身子突然湊近,姜琰琰下意識地往後一斜,卻被聞東的大手攔住背脊,那大手炙熱得嚇人,像是剛燒紅的炭火,透過夏日薄薄的一層衣料子,燙得姜琰琰自脊梁骨一直熱到了耳朵根。

“做……做什麽?”姜琰琰開始磕巴了。

“不是傳靈力嗎?說好的,只傳足夠你帶著喬美虹上懸崖的。”

這倒是和姜琰琰想到一塊兒去了,姜琰琰不貪,目的是上懸崖,也不想借此貪了聞東的靈力。

姜琰琰三歲那年拜九尾狐貍為幹娘,命格已弱,九尾狐貍可憐她,臨時傳了一些靈力,兩人對坐,只需指尖相抵,心無旁騖,那股子靈力便自指尖傳到心口,下沈丹田,直到丹田發熱,那是自身的氣運在慢慢接受這股外來的力量。

聞東卻……

“好了沒有!”喬美虹倏爾打開房門,瞧著聞東和姜琰琰倆人額頭貼著額頭,臨窗的聞東淡然得很,倒是姜琰琰,已然是面紅耳赤,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淌成了兩股。

聞東忽而起身,說了一句:“可以了。”說完,就順著樓梯下去了。

喬美虹一臉疑惑地關上房門:“你倆做什麽了?”

姜琰琰只覺得胸口太悶,聞東體質太陽,且氣運太足,一下子猛輸,她還真有些承受不住。

傳靈力不比開閘洩洪,不是蓄量就流量大,本事越高超的人,越是可以控制,縱然是體內一片滄海,輸出的時候也可以做到涓涓細流,不傷受靈力的人一分一毫。

想當年自己的幹娘九尾狐貍,人家的道行也有千年,替姜琰琰輸靈力保命的時候,那叫一個溫柔,春雨潤物細無聲,大概就是這個感覺。

聞東不同,粗暴簡單,像塊烙鐵一樣,恨不得把姜琰琰給烙穿了。

這人,太狠了。

姜琰琰答不上來話的樣子,讓喬美虹愈發提心吊膽,遲遲才敢發問:“聊崩了?”

“沒事。”姜琰琰雙.腿發麻,默念了數遍靜心咒,才勉強平覆了心跳,“咱走吧。”

***

從頂層往下,正面都是山路,山階上都是茶農,排著隊,等著進屋子被問話。

茶農大多都是十幾歲到三十歲的男人,臉被曬得黝黑,身上汗噗噗的,瞧著大家關系都不錯,互相問好打招呼,按照姓氏的排名,逐個進入屋子裏。

先是進來了一撥,聞東問一輪,白旗還要問一輪,末了,還得抽查,這番下來,外頭的人腿都快站斷了。

萬青山從窗戶口看了看外頭看不到盡頭的隊列,問聞東:“要不,十個人一組吧,這地方雖然小,擠一點也站得下,不然,照咱們這問法,還真得要問到明天去了。”

鄭水流擱下狼毫筆轉了轉手腕:“就是,連人家家鄉有什麽特產都要問,白先生,照您這個問法,咱這準備的冊子,指定不夠用。”

白旗很豁達:“不夠用再去搬就是了,在哪裏?遠不遠?我陪鄭管事一塊兒去?”

聞東看著窗外徐徐西移的太陽,只說:“不必,五個一組,挺好,看得清楚,若是外頭的茶農累了,就去休息,喊到他們的時候再來,不過……,”聞東看著白旗說,“家鄉特產這種問題可以換一個。”

白旗一口茶水含在嘴裏,順著喉嚨一鼓一咽,拉過聞東小聲說:“咱倆的目的,不就是為兩位巾幗英雄拖延時間嗎?”

聞東:“那你也別太明顯了,鄭水流是什麽人?他看不出來?現下他只是以為你搗亂,肚子裏沒墨水,瞎問,你問個三四輪的,他還看不出來,怎配當雀舌茶山的管事。”

***

此時,岸邊。

姜琰琰打頭,喬美虹緊隨其後,倆人從後窗跳了出來,順著山脊小路磕磕絆絆,總算是落了地,一直在山路上飄著,踩到平坦坦的泥巴地,心裏驀然安分了許多。

喬美虹揉著發軟的小腿,姜琰琰則貼著岸邊躬著背,在水邊撥弄水花。

“這是做什麽?”喬美虹才問出這麽一句,便瞧著那池水裏咕嚕嚕冒泡,翻滾出小小的一圈漣漪,一只碩大的鯰魚露了頭。

這是之前長沙水塘裏的鯰魚精,也是阿毳口中的“阿年。”

當時鯰魚精拖船從長沙到了夷陵,送了三人上岸之後,後頭都是山路,按理,鯰魚精無路可走。

可人們常說山水山水,這有山的地方,大多是有水,小溪溝渠暗流洞穴,總有水族能鉆泥游縫的地方,而且此處的水系通川江,川江就是長江,本是一體,鯰魚精初來乍到,雖然得摸索一段時間,可找到這個地方,並非難事。

姜琰琰起初還不知道如何稱呼它好,想到阿毳給它起的別名還算是不錯,也跟著喊:“阿年,你探過了嗎?走兩個人走得了嗎?”

鯰魚精在水裏搖了一下尾,姜琰琰的神識裏傳來它的聲音:“可以走,就是那溶洞裏水深,過窄道時,千萬別撒手。”

姜琰琰點點頭,又朝著喬美虹示意:“敢下水嗎?”

喬美虹挽起褲腳:“怎麽不敢?姐姐我在水裏鯉魚打挺的時候,不知道有多精彩。”

“這次可不需要你鯉魚打挺了。”姜琰琰一邊摟袖子一邊指著水裏的鯰魚,“抓緊了他就行,只能抓須,其他地方,滑溜溜的,你抓了也抓不穩。”

喬美虹徹底明白了,姜琰琰這是能差使靈獸,忍不住問:“你和東北的毛家,認識?這不是他們家的當家秘法嗎?”

姜琰琰也沒多想,反正都到這個份上了,多說少說都是說。

“不算認識,不過,這也不算是他們家的秘法吧,當年,我爺爺還在東北的時候,教他們的。”

姜琰琰翹著腳丫探了探臨岸的水深,岸邊還好,尚淺,不過膝蓋,再走兩步,就是個深坑,石灰巖的地質就是這個特點,山體被侵蝕了之後,都是大塊大塊地下墜,冷不丁給人鑿個大坑,佇個懸崖。

喬美虹也不矯情,跟著下水,那鯰魚精幻化變大,如一個成人般大小,魚須似食指般粗細,很好上手。

兩人下水,頭還尚且能露出水面,阿年游得不快,很是溫柔,帶著兩人慢慢往前。

可眼瞧著,這鯰魚帶去的方向,並不是鷹嘴巖下面,而是,進山時候的那個溶洞?

“咱們去那兒做什麽?”

“那裏面有東西,咱先去看一圈。”姜琰琰指著西邊尚在發光發熱的大太陽,“鷹嘴巖那塊,咱得等太陽下山了再去,不然,一眼就被人看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造為什麽,這一章把我自己給寫害羞了,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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