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區的首席執行官並不是韓君這樣身處聯合政府看守所的犯人想見就能見的，在秦永年私底下同意了會見之後，他並沒有立即來到位於S2區的看守所，而是在一周之後才姍姍遲來，

或許是因為表現出了合作的態度，韓君總算沒有再遭到殘酷的提審，而且還順利通過自己的私人律師完成了財產的處理——這是非常必要的一點，韓君當年買下的那些投資產品在五年之後已經為他帶來了兩到三倍的收益，這麽一大筆錢，總不該留給一個或許會被處死又或許會被永遠囚禁的重犯。不過即便如此，看守所對韓君的看管並沒有任何松懈，他每天的清洗與排洩都是在幾名荷槍實彈的警衛照看下進行的，沒有任何隱私，更不談不上有什麽尊嚴，必要的時候他們甚至會直接使用肌肉松弛劑，在韓君徹底失去動彈能力之後才將對方從厚實牢固的約束衣中放出來。

當然，這對於在黑塔中經歷了整整五年痛苦療程的韓君而言並不算什麽，而他的情緒比最初進入看守所之時還放松了不少，有時候，負責監視看守他的警衛，甚至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一抹少見而古怪的笑容。

“韓君，站起來。”一名二級警長帶著警衛們進入了關押韓君的監室。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看守所的醫生。

和平時一樣總是習慣坐在床邊閉目冥想的韓君在聽到有人進來之後，這就慢慢地站了起來，異能者中哨兵的體格比普通人要強壯不少，以至於他們的身高也有著碾壓式的優勢，盡管屋裏的幾名警衛已經不算矮小，可是在更為高大的韓君面前他們難免顯得稍微單薄了一些。

“轉過去！”警長是與異能者打過交道的人，他深知這些“怪物”的厲害，因為他曾親眼見過在街道與人鬥毆的哨兵能直接將路燈一把抱起，然後作為武器扔向對手。

韓君一聲不吭地乖乖轉過了身，就在他暗自揣測今天是否能見到秦永年的時候，他的脖子上被狠狠地紮了一針。

“唔……”韓君閉上了眼，他很快就知道了那是肌肉松弛劑，裏面沒有摻雜可以令人昏睡的鎮靜藥物，他們要的只是讓自己成為一個無法控制手指的偶人罷了。

兩名警衛在韓君倒地之前一把架住了他，然後將人放倒在了地上。

警長走到韓君的面前，插著一只手，另一只手拿著電擊警棍拍打在腿側，趾高氣昂地說道：“韓君先生，你申請的會面將在今晚進行，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對你進行全方面的檢查，並確保你不會做出任何危害性的行為，明白嗎？”

肌肉松弛劑的作用在韓君身上看起來似乎發揮得很快，就這麽一會兒工夫，他就只剩下了眨眼的力氣，翕動的雙唇出了艱難的喘息之外連一個字眼都說不出來了。

“就當你同意了。”警長撇了下嘴，警棍一揮，警衛便趕緊圍住了韓君。

他們為韓君解開了約束衣，然後將對方擡到單人床上用鐐銬重新固定住手腳。

韓君渾身軟綿綿地被他們擺弄著，直到有人掐開了他的嘴，用夾子夾起他的舌頭，仔細檢查他是否將違禁物品藏在口腔裏，不過讓檢查人員意外的是韓君的舌頭上竟有不少傷。

“他這裏受傷了，需要處理一下嗎？”年輕的警員似乎有些擔心韓君最後會咬斷自己的舌頭。

警長走了過來，他冷冷地白了眼自己的下屬，又看了看韓君舌頭上那些明顯是被咬傷的咬口，那張皺紋深陷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喲，這是怎麽的，看你平時那麽安靜馴服，原來骨子裏對我們這些普通人恨得這麽這麽深嗎？深到你忍不住拿自己的舌頭來發洩？呵，也是，堂堂的塔區首席哨兵淪落到聯合政府的看守所裏，恐怕你這輩子都沒想過吧？！畢竟你們這些異能者都是一群傲慢的怪物。”

被肌肉松弛劑控制著的韓君無法為自己辯駁，當然他大概也不想為自己辯駁，長時間的身體與精神上的折磨的確讓他非常痛苦，他不得不以自殘的方式來讓自己保持頭腦清醒，在沒見到很可能是罪魁禍首的秦永年之前，他必須清醒。

聯合政府的警務人員工作條例中明確有要求不得對在押人員使用侮辱性的字眼，很顯然，這位警長認為韓君翻不了盤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聯合政府會毫不客氣地將這張塔區的好牌狠狠地揉成一團，最後扔進垃圾桶裏。

自從趙弘光有了想要救出韓君的瘋狂想法之後，杜若就開始變得格外警惕，他生怕對方當真會做出那種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傻事來，然後還要拉上自己一起去送死。

“你父親之後沒問過你什麽嗎？關於秦永年的事情？”趙弘光和杜若又約在了奶茶店見面。

奶茶店是如今年輕人們最喜歡的地方之一，雖然不少的人來這裏是為了談戀愛，或是鞏固友情，不過杜若卻認為他和趙弘光在這裏大概是為了尋找一種擡杠的樂趣。

“你倒好，把話說得一知半解就跑了，剩下的留著我來擦屁股。”杜若今天又點了他喜歡珍珠奶茶，他喜歡珍珠Q彈的嚼勁，那才是屬於年輕人的食物，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像秦永年那樣整天都啃著一個蘋果，生怕被病魔找上似的。

“現在大家幾乎都知道我是韓君的匹配向導，如果我過多地出現在你父親面前，難免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猜測。再說了，韓叔叔是當著我們的面說出這個秘密的，你當然有義務向你父親解釋清楚。”趙弘光不滿地瞪了杜若一眼，一想到韓君還被困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他就心情煩躁，只好順手擼起了肥啾的頭毛。

“拜托，我也只能把韓叔叔說過的話重覆一遍。你知道我父親怎麽說嗎？他覺得韓叔叔這裏可能真的不太對勁。”杜若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其實他還挺難過的，因為他見過韓君本人之後完全被對方身上那股強者氣質迷住了，而他喜歡的強者怎麽會是腦殘呢？

“還有他讓我們千萬別把這件事拿出去胡說，不然的話，我們很可能會因為誹謗首席執行官而遭到逮捕。”杜若一邊說，一邊偷偷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他必須確認周圍沒有人跟蹤監視他們，這也是他的父親杜望叮囑過的。

“你父親看來是選擇了相信了秦永年。”一瞬間，趙弘光的眼神冷得嚇人。

杜若不敢直視趙弘光的目光，因為他的確覺得自己的父親似乎很信任他的師父秦永年，要不然對方也不會推舉秦永年作為接任的代理首席執行官了。

“就像我們選擇相信韓叔叔那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一切真的只是韓叔叔的幻覺呢……畢竟他的腦子被狂化癥折磨了那麽多年，又或者他太過急切想要一個答案，所以腦子裏才開始出現幻覺……”杜若嘆了口氣，在和杜望認真地交流了一番之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許和趙弘光一樣，說不定陷入了某種先入為主的圈套，當然，他並不認為韓君在故意欺騙他們，只是有句話叫口說無憑，而且就他看來，秦永年這個幾乎無欲無求的老頭子又有什麽必要和自由之翼勾結呢？

“不……我不相信這是他的幻覺，你也是哨兵，你應該對頂級哨兵的第六感能力有所了解，不管是預知還是回溯過往，你們的準確率都非常高……”這時，趙弘光忽然想起韓君曾說過他看到的關於自己的畫面——他用刀捅穿了自己的胸膛，那時候自己一心想和韓君在一起，並沒有將對方這句警告當回事，可現在想到韓君腦海中不斷湧出的那些詭譎畫面，包括他殺害了其他守護者甚至殺害了魏辰的回憶，趙弘光終於開始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如果他堅定地相信韓君的回溯，那麽他也應該相信對方的預知。

“你怎麽了，臉色好像有些不對？”

杜若以為自己的話激怒了趙弘光，小心翼翼地問道。

趙弘光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站了起來，他對杜若說道：“不管怎樣，我相信叔叔。為了你的父親，你自己也得多提防點秦永年。既然你不願意幫手，那我自己就另想辦法了。”

“餵，你別這麽急好嗎？！我難道不想救叔叔嗎！真是的！”杜若一把拉住了趙弘光，他一臉惱怒地盯著對方，連他的精神體雪豹也順勢用爪子抱住了對方的腿，“最近那老鬼好像很忙的樣子，已經好幾天沒來我家了，連我爸都不知道他去忙什麽了，我怎麽提防！”

“連你爸都不知道他忙什麽……那麽說明他現在可能不在塔區。”趙弘光從杜望目前仍能夠住在塔區最核心的地方就知道對方依舊有著很大的影響力乃至是權力，如果連杜望這種級別身份的人都不知道秦永年在忙什麽，那麽只有兩個可能，第一，對方知道秦永年在做些什麽，但是出於某些原因，隨便找了個借口糊弄了杜若這個很好騙的傻兒子；第二，秦永年肯定有什麽想瞞住杜望的事情，所以他才把自己的行蹤藏得這麽緊。

二選一，趙弘光閉上了眼，將一切交給了自己的第六感，向導的精神能力強大，但是在對事物的預知和判定上卻不如哨兵，因為過於擔心韓君，趙弘光很難靜下心來，最後他睜眼看向了一臉茫然的杜若。

“你幹嗎？閉上眼睛這是不想看到我嗎？”說實話，杜若有點難堪，他覺得自己這麽帥，在他心裏，除了韓君之外，塔區裏不可能還有比他更帥的哨兵了。

趙弘光從褲兜裏摸出了一枚十通用貝拉的硬幣，他將其丟起之後，然後一把攥在掌心：“猜一下，是字還是花。”

“為什麽忽然讓我猜這個？”杜若現在可沒有心情和趙弘光玩這種無聊的猜硬幣游戲。

“快猜，用你的直覺！我需要一個準確的判斷！”

“噢？這麽相信我嗎？這時候想起我也是頂級哨兵了？”杜若從趙弘光那張嚴肅的臉上明白了什麽，他一把抱起自己的精神體，狠狠揉了揉對方的腦袋之後，收斂起了那種吊兒郎當的神色，認真地說道，“我選字。”

趙弘光並沒有立即攤開手，在聽到杜若的選擇之後，他反倒將手心攥得更緊了一些：“如果你相信你的選擇，就跟我走吧。”

在被嚴格地檢查身體各處，確認他沒有藏下任何東西之後，藥性未解的韓君又被穿上了那身用於禁錮他的約束衣。

“找點東西把他的嘴堵上，喜歡咬舌頭是吧？以後每天都給你咬。”警長畢竟還是擔心韓君有朝一日會真的咬舌死在監室裏，那樣會給看守所以及聯合政府帶來許多負面的新聞，到時候自己也就倒黴了。

靜靜地低頭看著警衛捆綁自己雙腿的韓君冷不防就被人拽住頭發拉起了頭，他神色麻木半垂著眼簾，沈默地任人掐開他的嘴塞了一大團醫用棉紗。

“封閉住他的五感。”警長繼續命令道，他們就要將韓君帶到監區以外，因此加強對這個前任首席哨兵的看管也是必要的。

韓君在聽到這句話後，臉上總算有了一絲表情，那是滿足的神色。

看樣子，他們即將將自己帶出監區，去見見那位貴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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