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教學樓蓋的不錯啊，以前這裏都是平房，前面的操場地勢可低了，一下雨就汪得不得了。”我指著新起沒多久的教學大樓給郭耀飛看，“馬路對面原來是莊稼地，小時候一放學我們排著隊伍回家，進莊稼地是十幾個小朋友，等出了地的時候就只有我了……”郭耀飛沒有回去，小縣城待了三天，我就請假當他的導游，帶著他到處逛。此時，我們站在學校前面的小路上，郭耀飛摟著我，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放眼看去。

“這條路是通往鳳凰山的，鳳凰山是全國知名的森林公園，山上有狼、野豬，還有各種植物，小時候我們經常上山摘棗子、打栗子，可好玩呢，明天我帶你去爬山。”

“青縣真不錯，有山有水的。”

“那當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嘛，我最愛我的家鄉。”我頭一偏，美滋滋的說。

郭耀飛收回眼光，看著我：“你上學的時候一定不乖吧？”

“哪有？我可是一個乖小孩，成績是沒得話說，就是有時候喜歡玩一些小花樣。”

“什麽花樣？”

我跟他說了小學入學時發生的一件糗事，那是第一次上課，老師跟同學們說，不要把手放在桌子上，拿下去，背在身後，聽老師講課，不要說話。同學們都很聽話，刷刷的把小手背在後面，認真的聽老師講課。我也照做了，不一會兒，我又動起來了，我把一只手悄悄從身後拿到前面，放在桌子上，不是將整只手放在上面，而是掛著一根小指頭，你不是不讓把手放在桌子上嗎，我只放一根小手指，看你怎麽著？

只聽“鐺”得一聲響，我哎呀了一聲，小指頭被教鞭擊中，痛的我齜牙咧嘴。“不聽老師話的孩子就要收到懲罰。”老師狠狠的教訓我，我坐在那裏憋氣不再動了。

不一會兒，教室裏又傳來“咯咯”聲，老師的講課戛然而止，同學們也四處張望，我微微一笑，你不是不讓說話嗎？好，我不說話，閉著嘴巴震動喉舌，這下總沒事吧？

“李明媚！”老師一拍驚堂木，“你在幹什麽？明天讓你的家長來學校一趟。”

“哈哈，”郭耀飛笑起來，他的眉眼都皺在了一起，摟著我的臂膀緊了緊，我訝異的看著他，“不會吧，看我出醜你這麽興奮？”

他的眼裏滿是柔和，“想像得出你調皮的樣子。”

“還有呢，”中午，我們在鳳凰中學對面的小飯館吃飯，我又向他說了過往的種種，“喏，看到對面那條火車道了嗎？初二的時候，道上可遇到一件嚇人的事，那是一條廢棄的火車道，因為路近，同學經

常從這裏抄近路。這天放學，我們正悠閑的走著呢，一個男的靠在不遠的自行車旁，看見我們走過去，他就站起來，他站起來脫褲子，他三下兩下就脫了個精光，然後把自己的那個掏出來對著我們晃悠，我們嚇得狂跑，他就在後面嗷嗷的叫，哎喲那個嚇人啊……”說道這裏我哈哈大笑起來。

小店的老板邊炒菜邊往這裏看，我立馬住了嘴。

“怎麽？我說的……不合適？”我輕聲問他。

“你們這裏怎麽這麽不安全？”

“安全？哪裏都一樣，女孩子總要遇到猥褻的事的，上大學時我們宿舍的人一羅列，幾乎每個女孩的成長過程中都遇到不同程度的性騷擾，這很正常。再說，那個人有精神疾病，要不然，我非廢了他。”

學校這邊的小飯館是居民樓改建的，十多年了，依稀有當年就餐的影子，老板不知道換了多少任，這個我不認得，店老板就這麽一邊炒菜一邊朝這邊看，我自知剛才說的有些過，感到不好意思。可是再看看郭耀飛，我知道店老板為什麽這樣了，郭耀飛穿著一身休閑裝，我是第一次看見他穿這類衣服，衣服是墨綠色的，穿著淺灰的褲子，面料雖普通卻顯得精神，他一米九的個子，又是這般的氣質，在小城市自然是絕頂少見的。

我們就這樣說著過往，確切說主要是我，我把從開襠褲時的糗事一直說道陪文靜去考電影學院，期間我們熱情的凝望，說道高興處，我們手握著手默然相對。不知怎麽的，我並沒有究竟他真的是為我離婚的嗎？他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這些我沒有問他，我甚至想不通，那天為什麽郭耀飛一打電話我就飛奔而去，為什麽他一提出這個要求，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難道我對他的感覺真的在潛移默化的變化？難道我已經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慢慢喜歡上他了？這是個連我自己都沒法回答的問題。不過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已經答應了他。而現在，我們只是暢所欲言，說著我們生活中最稀松平常又最快樂的，就像我們從沒有過芥蒂，就像很久前就非常熟稔，前世今生，默契的無與倫比。

後來我把我和郭耀飛關系的突然改變歸咎為我們是有感情基礎的，我們生活了那麽一段時間，這個絕不同於一時間的熱情爆發，頭腦發熱。

前兩天，我陪郭耀飛四處游覽，到了第三天，他上了我家的門。

那天，我一早就起來了，我拖地、抹桌子，滿屋子收拾，把家裏很久未用的蕾絲桌布也鋪上了，又把昨天和他上山采的姜花插在花瓶裏，然後我就搬了個凳子

坐在小院內。院子是六層樓的一層，我們在前面砌了個圍墻，我就坐在院裏看那株對蘭，對蘭是媽媽生前親手栽培的，現在生的正艷，我們住的地方已不是以前的供銷社大院了，媽媽的單位早已倒閉，只給每個員工一些補貼就打發了他們，商品房是他們辛苦了大半輩子的積蓄買來的。

屋子裏有說話的聲音，是二姑和爸爸，我沒有告訴他們實際情況，郭耀飛說只要我把家裏能說話的人請來，餘下的事情他來做。

待門鈴聲響起，我的心才懸起來。

打開門，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郭耀飛拎了好多東西，一樣一樣的放在那裏，然後拉起我的手。

爸爸很吃驚，還有二姑，雖然知道家裏要來一位重要的人，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會是他。“叔叔，阿姨，你們好。”郭耀飛笑著，略一欠身。

爸爸還楞在那裏，倒是二姑斜睨著眼，“你怎麽上這裏來了？”郭耀飛是爸爸和二姑這幾個月來深惡痛絕的人，沒想到煞星竟然到家裏來了。

“我來這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您們談談。”郭耀飛恭恭敬敬的說。

“重要？……”

“妹子，讓他坐下來吧。”我一聽忙把郭耀飛引到大桌旁，然後跑去給他倒水，這才發現手心全是汗。

“叔叔，阿姨。”郭耀飛在外面說，我就在廚房裏聽，他的嗓音鄭重其事，又含著滿滿的真誠，不像他開會時用的語調，甚至不像他對陳伯說話的語氣，這讓我緊張起來。

“首先希望得到您們的諒解，我和明媚的事情您們也都聽說了，是我的錯，我對不住明媚也對不住您們。現在，我恢覆了自由身，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懇請您---將您的寶貝女兒和您的侄女嫁給我。”雖然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但是現在親耳聽他從嘴裏說出，心裏還是一顫。

從廚房出來，看見二姑眉一挑，這是她發火前的征兆，果然，她咽了咽口水，“你害的我們家明媚還不夠啊，小孩子小不懂事，你一個結過婚的人引誘他，現在你自己落得這般，還要再來找她……好好的一門親身都讓你給攪黃了，你居然還……”

“二姑，這事也不能全怪他。”我放下杯子，打斷二姑。

“你還維護他？你知道你吃了多大的虧啊，噢，怪不得替你介紹的那些個人你都不願意，敢情還是因為他？這回可不能由了你，哥，你不能心軟。”二姑沖著我爸嚷道。

我的心一緊，爸爸並未看我，只是低頭嘆了口氣，我更覺難受。

“你說你想娶明媚，能告訴我為什麽嗎？”半響，爸爸開

口了。

沒想到爸爸會這麽問，我似乎看到了希望。我擡起頭看看郭耀飛，他也正看我，他笑了笑。

“因為我愛她。”

“你和熙月結婚的時候，你也對她這樣說過吧，可是結果又怎麽樣？“

“是我犯了錯，我對不起熙月，老天已經讓我受了懲罰，我記住了。我錯了一次就不會再錯第二次。”

“呵，漂亮話誰不會說？正因為你受到了懲罰，你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你拿什麽給我們明媚？”二姑的話語咄咄逼人，又一旁繼續：“既然想和明媚在一起，就要多為自己考慮，居然將自己的財產都拱手送人了，你傻不傻？”

“爸，二姑，我已經想好了，你們不要再為我擔心了。”不想二姑再說什麽傷害他的話，他驕傲的一個人，從沒看到他人前這樣低微，不忍再看下去，我急忙接口道。

爸爸聽我這麽一說，轉過頭來，那眼神似看到我的心裏去又含著關切和憂慮。“郭先生，我想問你......你說你愛明媚，既然你愛她，你一定想給她幸福，可是你現在什麽都沒有你拿什麽給她幸福？你是一個經過世事的人，這些事你總要想清楚吧。”忽然間面紅耳赤起來，爸爸是一個寡言的人，如今為了女兒的終身大事，連什麽喜歡啊愛啊這些肉麻的話都說了出來 。

“叔叔，這些我都想過，我可以去掙錢。我和朋友開了一家房地產經紀公司，我以前在綠地接觸一個很大的樓盤，他們已將樓盤的銷售全盤委托給我，我的經驗再加上以前的人脈，總有不錯的收益的，另外還有洽談的其他項目......”

“就算這個也解決了，但是你有住房嗎？”二姑又嚷道，“再說，什麽房地產經紀公司，我知道的，就是個空殼子而已，前面拐彎口就有一家，租房子的......”

“妹子，”爸爸打斷她，“讓他說完。”

“我在凝海大學附近的水岸帝景交了定金，具體是哪層我還想聽明媚的意見，雖然是按揭的，但是我想要不了幾年就會還清。阿姨......我承認，現在的公司規模不大，但是，即便同樣的事情不同的人去做都會有不同的效果，請相信我，我不會讓明媚受苦的。”

這下屋內沒有聲響了，又過了很久很久。

我走到爸爸的面前，“爸爸，我想好了，我願意。”我斬釘截鐵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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