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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你對我這麽好,我會誤以為你愛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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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連一點微光都沒有,可是女人的身體卻就這樣泛著亮白的光刺痛著人的眼睛,顧向北眼角一澀,轉過身子,沒有再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笑笑就在衣櫃前換衣服,軟滑的睡裙褪下,她選了一件長毛衣套在身上,雙腿露在外面,長發如同海藻一般。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屋子裏光明一片紱。

顧向北轉過身來,就看到笑笑站在鏡子面前,靜靜地站在那裏,不言不語,沈默得如同高山冰雪一般。

一夜之間,竟會讓人變得如此憔悴。

膚白如雪,蒼白如紙,眉宇之間不覆往日裏偶爾的言笑晏晏,留下的染著的都是沈默與冰涼。

顧向北捏了捏手心,好看的眉宇之間染上了一層冰霜,狹長的眸子瞇著,任由整顆心臟慢悠悠地沈澱下去。身後響起熟悉的腳步聲,笑笑從鏡子裏看到踏步而來的男人,勾了勾唇角,“好了,我們下去吧。”

“不急。”顧向北雙手搭上她的肩,只是指尖輕輕地觸碰,並沒有用一絲一毫的力氣。

笑笑擰眉,看到男人似笑非笑的神情,還有他伸手拿著化妝臺上檀木梳的動作…逼…

“別動。”眸光落在她想要起身的動作上,顧向北率先發聲,低低說道,“吃飯的時候不要披散著頭發,免得吃到嘴裏。”

“我不會。”笑笑皺眉。

他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盤旋,笑笑耳根有些發燙,看到他彎著身子,手指修長,拿著木梳一邊替她豎著長發一邊言談,“聽話,嗯?”

笑笑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他無比嫻熟地幫她梳著頭發,眸色深深,很是認真的模樣。

她一直都不明白顧向北。

打心眼裏的不明白……

她對自己唯一的解釋就是,顧向北生性溫柔大度,還有……

不愛。

因為不愛,才會這樣快的不去在意。

因為不愛,所以才願意繼續將她留在身邊。

若是換了別人,誰人忍得?怕是忍不得的,才是蝕骨的真愛。

顧向北手法極好,將她的長發挽到一邊,弄了一個零零亂亂的麻花辮子,隨隨意意的透著一股淩亂美,煞是好看。

她臉色不好,顧向北便將她拉了起來,呵著暖氣在自己的手心,然後暖了手掌,在她的臉頰上細細摩挲。

這般柔情的動作,讓笑笑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眼淚啪嗒一聲落在男人的手背上,也啪嗒一聲落在了他的心尖上,炙熱又帶著刺骨的涼。

“你不要對我這麽好……”笑笑低著腦袋,長而卷的睫毛顫動的厲害,聲音裏帶著哭腔,“顧向北你不要對我這麽好,我求求你,你冷我罵我都好,可是我拜托你不要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這讓她更加難過,更加無所適從,更加覺得對不起。

她多希望他生氣,打她罵她都可以,只是,不要溫暖依舊,她竟覺得自己如同被剜心一般的疼痛。

痛不可遏的那種。

“我沒辦法對你生氣。”男人沈默了許久,終於在她快要哭出聲來的時候,冒了這麽一句。

他不是不生氣,只是沒有辦法對她生氣而已。

笑笑楞怔,然後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朝著門口走去。

男人的掌心又回到了往日裏的溫暖,暖乎乎的讓人沾染著就不想放開。

笑笑心想,顧向北真像是個毒物。是個會讓人上癮,讓人貪戀的毒物。

那個時候,她只把這叫做貪戀,而未曾料想,她早已在那個男人的日日溫情裏,失了陣地,陷入了愛情。

一句‘我沒辦法對你生氣’,讓笑笑眼眶紅了許久。

兩人牽手下樓,管家和姜姨早已經守在了餐桌旁,看到笑笑的情緒不怎麽好,都沒怎麽開口。

午餐很豐盛,只是兩人幾乎都只吃著清淡的粥和蔬菜。

那些葷菜,讓人看著膩得慌,也沒有下肚的胃口。

“這幾天太太就在家裏,不會去公司,你們好生照料著。”顧向北落下筷子,聲音不高不低地在餐廳裏回響。

笑笑挑菜的動作頓了頓,抿唇不語。

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並沒有要拒絕的意思。是啊,她這個樣子,也是沒有辦法去公司上班的。

所以也就隨了他。

吃完飯後,顧向北看著笑笑依舊淡漠如水的表情,擰了眉,也不顧周圍還有人,就這麽肆意地將人抱了起來,眉目輕垂,男人的眉骨抵在笑笑光滑冰涼的額頭之上。

腳步一轉,男人英俊的臉龐倏然壓了下來,姿勢親昵,笑笑有一絲的驚慌失措,手指緊緊攥著男人腰腹處的襯衫,扯出幾絲的褶皺出來。

顧向北唇角微勾,看著笑笑瞪大了水眸的樣子,聲音啞啞的,“嗯,吃飽了麽?”

笑笑手指顫了顫,害怕她自己會

tang從顧向北的身上掉下去,猶豫了片刻,顫顫巍巍地攬上了顧向北的脖子。纖細的十指緊緊相扣,挽成了一朵素靜的手花。

他脖子上的溫度暖暖的,笑笑忽然就想,自己這樣冰涼的手,會不會凍著他?

細弱蚊吶的聲音緩緩響起,笑笑仰著腦袋,眸光落在男人堅毅的線條漂亮的下巴上,緩緩地道,“嗯。”

言語寥寥,不過一字。

嗯,飽了。

顧向北抱著她往門口走去,低著頭看著她,薄唇緊緊抿著,並不言語。笑笑也擡著眸,一雙水眸顫著看著他,透著一股讓人想要憐惜的味道。

女人纖細白嫩的手指和他的白襯衫搭在一起十分好看,她指甲剪得幹幹凈凈,半弧狀的指甲像是一個個小小的花瓣,花瓣隨意地在他白襯衫上開著,白裏帶粉,讓人迷了眼睛。

一直到門口,顧向北才把笑笑從自己懷裏放下來,手指落在她單薄的毛衣上,一雙眉毛皺了皺,眸光落在一旁衣架上,長手一揚,手裏就已經多了一件純白色的風衣。

顧向北垂眸,淡淡的眸光落在女人的發頂,低低地道,“張手。”

笑笑楞了一下,看著他的樣子,心尖忽然顫了一下。

他……這是要給自己穿衣服?

在心底暗自搖了搖頭,笑笑抿唇,眼角劃過一絲淡淡的微不可見的澀意,啞聲道,“我自己來。”

說完就伸出手要從他手裏拿過衣服。

男人定定地看著她溫靜如水的臉龐,不進不退,深邃的眼睛如同深海,讓人不自覺地敗下陣來。

“伸手。”男人又重覆了一下這個字,低低啞啞的,卻不容置喙。

笑笑想退一步,只是腳步卻怎麽也無法移動絲毫,他的目光像是鎖住了她,讓她的目光也一點也移不開。雙臂張開,小手有一半都落在了毛衣裏,手指微微蜷縮著。

小臉蒼白,落在他的眼底,好像只生了病的小貓。

顧向北眸子裏閃過一絲笑意,彎著身子,極致溫柔地幫她穿好了大衣,溫熱的嘴唇落在他的發頂,笑笑感到頭頂一陣冰涼,想伸手去碰,想知道那是什麽,雙手卻忽然被他牽住。

男人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抱著她,不發一語,只是門邊的氣氛卻莫名的壓抑。

笑笑喉間一澀,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只是任由他這樣抱著。

顧向北很少這樣用力地抱著她,有一次,是在她答應嫁給他的那天晚上,他送她到曉曦樓下的時候。

她好像是叫了他一聲‘阿北’,就被男人用力地扯到了懷裏。

那個時候,他的模樣著實嚇壞了她……

還有一次,是他喝醉了的那天晚上。他對她怒目而視,卻又含著深深的壓抑,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一個整夜,都是如同禁錮一般的深沈。

和著月色風聲,她很晚很晚才閉上了眼睛。而睡前的那一眼,她眼睛裏的他,眉宇裏帶著深深的痛,眉頭皺著,像是個老頭兒。臉上的神情也是極其痛苦,像是失去了自己極其珍貴的東西。

而她,卻始終問不出來讓他傷心的是什麽……

是人嗎?

會是誰?

可是,他始終不願意開口。每當她問起,他都只是打著馬虎,幾句話就轉移了話題,對她噓寒問暖。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上心了。

笑笑忽然皺了眉,腦袋埋在他的胸膛裏輕輕咳了幾聲,男人急忙放開她,雙手捏著她的雙臂,“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不是……只是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笑笑擡眸,原本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極其淡色的紅暈。

他抱得太緊,加上他身上還有著濃濃的香煙味道,她一時間沒有忍住,所以才會咳出聲來。

只是她腦海裏忽然又閃過一個場景,就是他在房間裏抽著煙,滿面都掩在青煙白霧之間,俊逸的面孔若隱若現看不真切的樣子。

笑笑把手裝進大衣口袋,碰到一塊冰涼的物體,她伸手摸了摸,好像是她的手機……

顧向北看了她幾秒,眉宇之間顯露的擔心才緩緩散去,轉身在鞋櫃裏拿出一雙灰白色的帆布鞋,轉過來,然後高大的身子緩緩蹲下,在她的面前。

笑笑忽然就有那麽一絲受寵若驚。

她知道,顧向北對她一向都是溫柔備至,她知道,這些日子,她親身經歷。

只是,他親自給她穿鞋……

笑笑有點慌了,眸子裏閃過一絲流光,粉中帶白的薄唇抿著,彎下身子,右手急促地抓住他正準備伸出的手,言語顫抖,眼睛裏是一派的不敢相信,“我可以自己來的。你不用這樣……”

他對她,似乎好得過了頭了。

她已經自責難過的要命,恨不得從徐然家裏醒來的那一刻就飛奔到秦宅裏去,回到媽媽的身邊。

可她沒有想到顧向北會來……

p>也許,從她接到顧向北打來的電話的時候,心底就有一個聲音,讓她在那裏等著他。

讓她不要走。

她已經做好了被他羞辱被他嫌棄被他拋棄的心理準備,可是……他卻沒有。

反而比往日裏,更加疼她寵她,像是很害怕她出點什麽事情,像是很害怕她離開一樣……

只是……

笑笑眸子裏帶著淡淡的水光,咬著唇,就這樣靜靜地與顧向北對視著。後者依舊是如同萬年深潭一樣的神情,看著她,唇角一勾,低低地道,“聽話,嗯?”

這語氣,就像是如果她拒絕他的話,就有著多麽不懂事一般。

笑笑渾身僵著,站起來,雙手落在墻上,眼角的澀意越來越重。

男人握著她的小腳,笑笑垂眸,只能看見他的發頂和在幫她系鞋帶的那雙修長無比的手。

那是專屬於顧向北的好看的修長的如玉一般的手……

那是經常牽著她,夜間總是有意無意落在她腰腹上的手,那是習慣為她系上安全帶的手,那是她已經有些貪戀的手……

然後顧向北拿出他難得一穿的運動鞋,穿上。從身後取出一件黑色的大衣,轉身來放在笑笑的手裏,低低誘哄,“輪到你了,來,幫我穿。”

總要她也為他做些什麽。

他才能夠稍微開心舒心一點。

落在笑笑手裏的大衣有點沈,她擰眉,低聲道,“我太矮了。”

顧向北大笑出聲。

笑笑心想,難得他這種時候還可以笑得出來。

下一秒,男人的手伸過來,從她手裏接過大衣,利落地穿上,大掌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捏了捏,低低地說道,“小矮子。”

她已經不知道他是第多少次嫌棄她的身高了……

笑笑沒有心情和他談論關於身高這個話題,反正多次被嫌棄也就已經不痛不癢了。

顧向北嘴角帶著笑,一手牽著她,一手推開門,“外面天氣很好。”

早上還是烏雲密布,到了下午,難得的晴天,還有風。

顧向北牽著笑笑去了花園,因為已經快要入冬了,花園裏幾乎沒有花開,只有郁郁蔥蔥的樹和草,顧向北和笑笑落座在石子路上的木椅上,聽著風聲,十指緊扣。

笑笑手心染著汗,有些黏膩。她幾次三番想要抽開手,男人都不肯,只是更用力地抓著她。

過了許久,好像這場沈默的戰役終於結束,笑笑淡淡地笑,聲音在花園裏虛無縹緲的散開,“你對我這麽好,我會誤會你愛上我了。”

她轉過臉來,淡淡的眸光落在他的側臉上,說出自己以前根本不敢想的那句話。

而顧向北臉上的表情絲毫未動,依舊是一副淡淡然的樣子,只有微揚的唇角可以表露他小小的心情。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極緩極緩地摩挲,心口被一塊巨石壓著,聲音啞啞的,帶著不為人知的苦澀,“你覺得呢?”

他不回答,只是淡淡的反問。

你覺得呢?

我對你這樣好,算不算得愛?

即便你忘記了,可是如今,我對你做的這些事情,在你眼底,究竟算不算得愛?

那麽深,又那麽沈,看起來又是那麽的不在意,輕得如同晨霧白雲。

笑笑楞住,忽然園子裏起了風,她目光盡頭是一大片樹葉雕落的樣子。

蕭瑟得不行。

顧向北……

怎麽可能愛她?

女人嘴角勾著極淡極淡的笑容,弧度幾乎沒人看見。然後是她長籲的聲音,帶著無比的自嘲和雲淡風輕,聲音涼涼的,輕飄飄地落盡他的耳朵裏,“是我誤會了。你怎麽可能愛我?”

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愛上她?

何況,是如今的她。

還是不要愛上的好。如果愛上了,該是多麽難看。

她真的不是一個可以值得被愛的人,她的身上,好似一直都在發生著不好的事情呢!

說完那句話,笑笑心尖莫名地疼了一下,似乎自己說了多麽可笑又多麽可疼的語句。她埋下了腦袋,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帶上面,眸色難得的深了幾分。

目光所落,那是他剛才親自給她穿上的鞋子,五角星,也不知道他怎麽會這樣的系法。

腦海裏有什麽東西似乎要噴薄而出,只是輕輕地如同針紮了一下,須臾之後,卻又安好如初,毫無異樣。

顧向北壓著心口的澀,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毫不掩飾的沈痛。

是嗎?

是你誤會了嗎?

可我又怎麽不可能愛你呢?

秦笑笑三個字,早就成了他心尖上洗不掉也剜不掉的名字,三個字又成了最覆雜的情感,像是毒藥一樣纏綿在人的身體裏,久而久之,就蝕了骨碎了心。

於是,他再難開口說出一個‘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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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總是在等,他從一開始就在等,等她什麽時候會重新愛上他。

無論需時多久,他都不曾懼怕,也都願意等著。

只因為那個人,是她……

是曾經年少時,親口在他耳邊低低呢喃說著,要陪他走完一輩子的她。

男人只是抿著唇,不應聲不否認,線條分明的側臉帶著冷冽的味道,手掌慢慢移開,掌心空無一物,她只覺得心口空落落的,就像是曾經那段時光裏的感受。

寂靜了一會兒,顧向北看著身邊抿唇垂眸的笑笑,眉宇之間暗沈了幾分,低低說道,“這件事情,你別想太多,都會過去的。”

這個話題……太沈重,不想提,卻又是不可回避的。

笑笑忽然笑出了聲來,仍帶血絲的雙眼緩緩朝他看了過來,眉毛彎彎,幾根發絲被微風吹著胡亂地在臉上貼著。她認認真真盯了他看了好幾秒,直到他一雙眉都皺了起來,臉色更加的沈,她這才揚唇開口,語氣也是低低淡淡的。

她說,“我想回家住幾天,好不好?”

她想回去和雲箏在一起,她想和母親說說話,她想回到那個溫暖的港灣裏去。

顧向北一張臉格外的陰沈,頭頂是白得耀眼的太陽光,他不能擡頭,怕被陽光刺痛而出了眼淚來。放在木椅上的左手握成拳,指骨泛白,手背上的青筋若隱若現,似乎他下一秒又要如何發怒了一般。

然而沒有。

顧向北擰著眉想了許久,一直到自己的心口都開始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這才罷休。

離她出事,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他和她之間,卻似乎隔著天涯海角,再難靠近。

本來,前段時間兩人還很好的。她偶爾會主動吻他,偶爾會朝她眉眼如初的笑,晚上還偶爾會主動縮進他的懷裏,抱著他睡覺……

他以為事情就會這樣持續良好的發展下去。

可是,他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在他絲毫未來得及預料和防備的時候……

“再等兩天我送你回去,這兩天我在家陪你。”顧向北思索半刻,說了這樣一句話。

笑笑卻驀然笑了,手指托著下巴,面色顯得格外的淒婉,似乎是知道他心裏面在想些什麽。她眨了眨眼睛,淡淡地道,“你很怕嗎?怕我想不開?”

所以才想在她出事的這幾天守在她身邊,怕她會如何如何?

其實,也真是難為他了,這樣上心於她。

若是換做別人,遇到這樣子的事情,哪裏還會把她接回家?恐怕直接是一紙離婚協議,兩散了吧?

心底緩緩生出一股異樣的情緒來,可是把眸光落在他的臉上,那般分明,卻又瞧不出絲毫的如她心中所想那般。

顧向北重新握住她的手,女人的掌心帶著淡淡的熱,指骨冰涼寒徹,總是這樣,才越覺真實可存。

“我知道你不會想不開。”顧向北拉著她站起身來,把女人的雙手揣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裏,摟著她,看著她小小的身體在他懷裏縮著,帶著小鹿受驚那般的神情。

還有微不可見的躲閃。

他不是怕她出什麽事。

只是怕她在此之後,重新在他的世界裏面消失。所以,他想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她,他要她,要這個不管經歷了什麽樣的事情,要這個哪怕傷痕累累卻依然在他身邊的這個人……

他要在她受傷的時候,選擇陪在她的身邊。

就只是這般簡單的要求而已。

“在我眼裏,你是一個把生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人。你還有理想,還有親人,還有許多美好的時光……”你……還有我……

顧向北摟著她,在她耳畔低低柔柔地說著這些話。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曾經對他說過,她這一輩子,無論遇到了怎樣的磨難,她都會笑著過下去。

生命,畢竟只有一次。這是一個人很應該珍惜的東西。

曾經,她笑著對他說她的夢想,她笑著說她和他的未來,她笑著說那個時候藍天白雲也是絕世美景……

笑笑手指僵了一下,她咬了咬唇,緩緩把自己的手從他的大衣口袋裏抽了出來,言笑晏晏,“陪我走走吧。”

“嗯。”男人居高臨下地點點頭,目光深深地落在她的臉上。

顧向北看著她垂在身側的兩雙手,淡淡地撇了撇唇,朝她伸出左手。

其實笑笑牽著這雙手的次數已經不下百次了,可這是他第一次朝她伸出手。以往每次,他都只是徑直牽上她的,也不管她是否情願,就那樣任意而為。

所以此刻,微風暖陽裏,柔聲低語中,她楞怔了一下,眼角帶著澀和濕,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著,有些無措。

也不知道顧向北等了多久,才等到笑笑顫抖著朝他伸出手,五根手指蜷縮著,手背上的青筋格外的惹人註目。十指緊扣,手心是彼此的溫度,然後緩緩傳遞。

就在此刻,身後傳來一陣輕咳聲。

兩人聞言轉身,就看到林如水和顧向南雙雙站在那裏,發出聲音的正是後者,前者臉色稍稍有些蒼白,卻還是勾著唇角,輕揚眉梢的樣子。

兩人都穿著黑色的大衣,雙雙站在那裏,顯得冷冽而肅殺。讓人覺得不寒而栗的,除了那黑色,可能還有兩人都不怎麽表露情緒的波瀾不驚的臉吧?

林如水比笑笑上次見到她的時候眉眼之間更多了幾分清冷。

像是不食人間煙火,卻又像是看透了人情冷暖。

總而言之,冰冰涼涼戚戚薄薄,連著眸光也是如寒潭一般的冷。

“今天沒去上班嗎?”顧向南緩步走了過來,看著顧向北的時候,眸子的顏色是暖的。

也並未分出一道視線來給笑笑。

後者也只是垂眸聽聞。

沈默,也許是她此刻最好的表達方式。

顧向北擡手落在大哥的肩膀上,如釋重負般的笑了笑,“是沒去,你不也一樣麽?”

“我可不是。”顧向南笑著說道,然後把目光落在笑笑的身上。

女人垂眸靜立,這樣看起來她的臉顯得格外的小,似乎只有巴掌般那麽大。

“只是……你忘了,今天是如風的忌日。”顧向南低低地道,嘴角的笑意淡淡的,卻分明讓人感到了一陣冰涼的氣息。

連旁觀者也是瑟縮了一下。

如風……

忌日?

笑笑立刻就聯想到了如水。

還有那黑色的大衣,肅殺的表情,都分明是哀悼的意思。

顧向北這才想起來,今天,是林如風的去世第九年的日子。如果他還在的話,今年應該快要三十歲了……

“你們……”

“剛從墓地回來。如水她情緒不好,剛好知道你們也在家裏,所以……”

“剛好?”顧向北沈聲。

“進去吧。”顧向南擰了擰眉,拍了拍顧向北的肩膀,然後目光再一次越過笑笑,轉過身去。

顧向北的事情,他管過一次,這一次,他不再管了。

依舊是暖陽,笑笑捏了捏自己冰涼的雙手,目光越過顧向南看著他身後的林如水。

林如水也看著她,四目以對,笑笑忽然覺得中間出現了一陣電光火石。

她心本就冷冷冰冰,此刻卻覺得,林如水的心臟比她更冷。

如若不是,那雙眼睛裏又怎麽會如同死灰一般?帶著淡淡的恨,還有點點的星光。

垂眸,只覺得肌膚都被暖陽摩挲著,難得的舒服,卻只有片刻的歡愉。

她不想死,卻撓心撓肺的難受。

花園裏不知何時又只剩下顧向北和她兩個人,暖暖的氣流在她發上游走,然後是男人淡淡的聲音於上空響起。

“又怎麽了?”顧向北緩緩朝她靠近了一步,腳跟還未落地,就看到笑笑極快地後退了一步,然後仰頭看著他。

她的睫毛彎彎,眸眼如星。

只是眸眼深處越來越染著濃重的悲涼,就仿似無論他怎麽去暖,也無法讓她笑得如同夏日花開。

笑笑揚唇,忍住眼角越來越澀的感覺,緩緩松了一口氣,淡聲道,“沒事。我們也進去吧。”

她的情緒,她自己守著就好。

沒必要惹得旁人也不開心。

顧向北看著她一步一步向前走著的背影,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著,卻無法肆無忌憚地去將她拉扯入懷,只說一句,“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離開!”

只是……

他能嗎?不。

現在的樣子是最好的樣子,如果他說了那樣的話,以她多思敏感的性子,一定會看出端倪來。

如果她知道……害她失憶的人是他;害她失去孩子的人是他;害她在外流離的人是他;害她仿徨的人是他……

她可還會願意在他身邊停留?

她不會的,一定不會。

笑笑許久沒有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皺著眉頭轉過身去,擡眸,就看到顧向北靜靜然地站在那裏,垂眉冷面,如同老僧坐定,雲游不知處。

他是個多有心事的人啊!

笑笑心想。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的心裏,該是藏了多少的秘密。

很多時候,他的眼睛很空,空洞無神,仿如他是沒有焦距的,明明看著她,卻又好像不是在看著她,卻又在下一秒對著她說話。

顧向北這個人,其實她真的不懂。

她無數次的問過他為什麽要娶她,在她當初走投無路無處可去的時候,偏偏然如同救世主一樣的出現在她的生命裏。

結婚……

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在此刻想起來如同迷夢一場,像是在日後的

某一天,她在迷霧清晨中醒來,睜開眼,身旁卻只是她的玩具,不再是顧向北這個活生生的人。

她不是不做噩夢,這幾年,夜深人靜,她沒少被夢靨驚醒。

醒來時滿頭大汗滿眼是淚,可是夢中場景,卻是迷迷糊糊看不真切,她是連劇情也記不得的。

有時候會滿心的恐懼,莫名的,從時空深處破石而來,穿過她的所有細胞和血液,不管不顧她的疼痛,將恐懼之感種入骨血裏面,翻來覆去,趕它不得。

“阿北。”笑笑擰眉,站在不遠處低低叫他。

顧向北從恍然裏清醒,擡眸,就看到她站在那裏。唇角微勾,“嗯?”

“進去了。”笑笑說。

顧向北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朝她走過來。她不願意和他牽手,於是兩人並肩進屋,背影和諧……

林如水坐在沙發上,臉色蒼白。顧向南看到她和顧向北推門進來,瞇了眼睛,便緩緩說道,“小北,你跟我上樓,我有話跟你說。”

顧向北皺了皺眉,“什麽話?”

“你跟我來。”顧向南不說其他,轉身上樓。

顧向北揉了揉眉心,只覺得疲憊又重新湧上了心頭。不知道是不是大哥也知道笑笑昨晚出事了?

終於,他也上去了。

客廳只剩下笑笑和林如水。笑笑抿唇,緩緩走了過去,站定在林如水的面前。

女子雙手捧臉,眼眶紅紅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剛剛哭過。

“你不要太難過了。”笑笑沈聲開口。

剛才聽大哥說,今天是如水哥哥的忌日,那麽……

林如水擡眸,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腳踝一疼,林如水已經站了起來,她比笑笑高了一點,低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怎麽還能這樣如若無事地站在這裏?秦笑笑,你沒有羞恥心嗎?”林如水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疼了起來,看著秦笑笑這張掛單無趣的臉,心臟都如同抽搐一般的疼。

“你什麽意思?”笑笑捏了捏掌心,言語都是顫抖著的。

“我什麽意思?”林如水嗤笑了一聲,低聲說道,“怎麽,你覺得所有的一切都不為人知嗎?我告訴你秦笑笑,你別仗著顧向北對你好你就可以肆意地無所顧忌地傷害他。”

笑笑終於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只是,她是怎麽知道的?

不應該的……

笑笑臉色忽地慘白了一下,眼眶一紅,“你……”

“想問我怎麽知道的嗎?”林如水冷冷一笑,手指捏上笑笑的下巴,“雲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是我如果想知道一個消息,自然有我的手段。”

她已經完全不顧及笑笑慘白的臉,步步逼近,一言一語冷冽如刀,“和別的男人共度一晚,秦笑笑,你怎麽還敢回到顧向北的身邊!”

而顧向北,究竟為何還能忍受一個已經對他不貞的女人!

直到笑笑顫抖著跑了出去,林如水的情緒才緩了下來。

她很少這樣失控的……

只是今天受了太多的刺激,太多太多。所以她一看到秦笑笑,心頭的怒火和妒忌就油然而生……

她想,她再也裝不下去了。

她擡眸,看了一眼樓上,然後擡步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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