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就真如那日對楊戩所言閉門不出，只因我才窺視到楊戩這膽大妄為的秘密，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想明白，只讓阿曼留心沈香的舉動，自己整日待在殿中暗自思索。

我早就覺得楊戩對沈香的態度很奇怪，沈香不過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不說楊戩，就是阿曼也能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他而不被天庭察覺，但現在他卻能三番兩次的在楊戩手中逃脫，甚至成長得越來越強。楊戩這司法天神可不是白當的，論能力，論心智，論手段，楊戩都可稱為三界第一人，即便有那小狐貍、八太子、聽心、豬八戒還有我的幫助，楊戩真要拿下他易如反掌，雖說沈香有寶蓮燈，但他那點微末道行連我都看不入眼，怎麽可能在楊戩手中討到好？

以前是我著了相，再加上楊戩的刻意隱瞞，才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如今我既已知曉楊戩的良苦用心，卻更加的為難，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而誤了大事，但是若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舅甥相殘，那也是萬萬不可的。

我漫掃琴弦，心中卻沒有真相大白的輕松。我若因憐惜楊戩而突然倒戈，沈香勢必起疑，他的想法倒是小事，就怕到時候王母察覺到什麽，到時候節外生枝，受苦的不過是楊戩和那孩子；可若是讓我像以前那般對楊戩不假辭色，甚至刻意為難，就怕到時畫虎不成反類犬，再說他已經這般難，我又怎麽忍心再為難他？即便是做戲，我也是做不到的。

唉，想不到知道了他的苦衷，竟然還是把我推到這兩難的境地，是要為了眾生大義像以前一樣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還是為了我的心安理得枉費他一番心血？一時之間我竟無從抉擇。

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即便是為了磨練沈香，不希望我們幫助沈香太多，又何苦非得驅散聽心的魂魄？日後若是能真相大白，他怎麽能面對沈香？面對楊嬋？還有替他頂下責罰被困西海的寸心？想來他定有後手，就是不知我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那個英姿颯爽的四公主。

我強忍下心中去找尋楊戩追問他關於聽心、關於楊嬋的事情真相的沖動。既然他選擇不告訴我他的苦衷，那我就理解為他這是為了保護我吧！只是心中難免還是覺得苦澀，楊戩，對你而言，我就真的只是那個掛在天際的虛無縹緲的月光嗎？是我傷你太深所以你竟一點信任都不肯給我嗎？

心頭思緒萬千，手下的曲子也透出一股寂寞蒼涼之意。楊戩，想來我只有阻止你和沈香的正面沖突，才能減少日後你對楊嬋一家的愧疚以及沈香對你誤解的自責吧？希望你不要怪我這一廂情願的決定，若是我們真能突破這天條的約束相伴一生，我只願能和你心心相知，攜手看遍這三界的美景。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我心中想著楊戩，手下不由自主的彈出這曲子衿。我突然反應過來，只覺得臉上一熱，忙推開琴，有些羞赧的擡頭四看怕被人發現剛才的情思，誰知一回頭，便對上那雙我再也熟悉不過的眼睛，就像那深邃的天空中閃閃發光的明星，璀璨生光，眸中說不完道不盡的縷縷情深，竟讓我一時挪不開眼。

楊戩輕咳一聲，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道：“楊戩打擾仙子了。”

我這才回過神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避開眼，嘴上嗔怪道：“你這人，來了也不出聲，一點都不光明磊落！”我抿了抿嘴，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你，來了多久了？”

楊戩慢搖紙扇，挑眉笑道：“不久，只聽見你奏得風雷引實在是不成調，本想出聲提醒你，但又看你出神思索，便不忍心打擾仙子。”

那不是他從頭到尾的看見我在這兒糾結郁悶臉？還聽見，聽見……

我對他怒目而視，被人戳穿心事的羞窘讓我惱羞成怒，惡狠狠的問道：“你來幹什麽？又來看阿曼在不在廣寒宮麽？”我站起來背過身子不去看他。好丟臉好丟臉，都怪自己，什麽曲子不能彈非得是那什麽子衿，還被楊戩聽到！真心沒臉了啊！

就在我腹誹不止，只聽見身後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聲，回過頭只見楊戩施施然的坐到桌前，擺正被我推到一旁的琴，慢慢的彈了起來。琴聲漸起，我踱至他的對面坐下，側耳傾聽。我能感覺到他目光專註的看著我，不知什麽時候我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他的神情柔和安詳，黑亮的眼中像是盛滿了深情厚誼，悠揚婉轉的《鳳求凰》在廣寒宮中輕響。

他，是在和我剛才的心聲嗎？我知道楊戩的才情卓絕，但我不知道他的琴聲竟能感動我至此。我忍不住心中的感動，憑空一抓，一只玉笛顯現，我和著他的琴聲吹奏起來。琴音悠揚，笛聲清脆，一曲《鳳求凰》，竟有了一些甜蜜繾綣的意味。

一曲終了，楊戩只看著我，一言不發。我摩挲著手中的笛子，也是沈默不語，一時之間，廣寒宮中靜無聲息，但是細細分辨，有一絲暧昧的氣息若隱若現的浮動。

我終是受不了此刻的安靜敗下陣來，開口問道：“你，來找我可是有事？”

楊戩拿起紙扇輕扇，一臉輕松的笑道：“仙子不是說若是無事也可以來廣寒宮喝酒談天？難道規矩又改了？沒事就不能來見見仙子？”

我瞪他一眼：“你要來誰又攔你？但你也不該偷聽我傻楞楞的彈琴不出聲啊？”我再怎麽行事不拘小節也始終是個女的！有些事我還是會顧忌的！

楊戩語帶深意的看著我說：“我到覺得幸好沒有打擾你，不然，我怎麽能聽到仙子美妙的子衿呢？”

話說的這樣露骨，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他，站起來也不看他說：“我去取茶，一會兒就回來。”語罷，也不等他開口便落荒而逃。

嫦娥，你就真是各種意義上的廢啊！我邊走心中一邊唾棄自己。你虛什麽？拿出你的氣勢來好不好！那楊戩又不吃人，你怕什麽？居然就這麽嚇跑了，丟人啊！真是太丟人了！不要怕，不要慌，要相信主動權是在我方，那楊戩不過就是紙老虎，勇敢的上前，不懼他的任何調笑和挑釁，相信自己，小小楊戩而已，千萬不能慫！

我拿好茶具，看著不遠處楊戩悠閑的背影，深吸一口氣，在做好了心理建設之後，忐忑的上前。

我裝作一絲不茍的沏茶，不敢擡眼看對面坐著的楊戩臉上此刻的表情，只感到有一道銳利的眼光落在我身上，我心中越發坐立難安，快速的把茶碗遞到他手上，低頭看似認真的喝著手上的茶。

終於感覺到對面的人拿起了茶碗，我偷偷的擡眼看他，只見楊戩一臉愜意的細細品味，還忍不住感嘆：“這道茶，倒比我上次來的時候喝的要甘甜些。”

我手一抖，差點打翻了茶碗，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非得把事兒都挑明嗎？我皮笑肉不笑的回他：“那天的茶是珍品，你以為天天都喝？”

楊戩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既然這麽寶貴，你可要藏好了，這麽難得的茶，可不能輕易的拿出來隨意招待，免得別人也想起什麽不願意想起的事。”

我心知他意有所指，但也只能當作沒聽懂，附和說：“你以為隨便是個人都能喝到？”

楊戩收扇拱手行禮道：“那楊戩真是不勝榮幸，謝謝仙子厚愛了。”

這楊戩挑明了態度之後行事怎的這麽咄咄逼人？我不想在和他糾纏在這個問題上，賭氣不再搭話。

楊戩見我悶坐一旁不出聲只是低頭把玩茶盞，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開口道：“孫悟空化作一個叫‘嘮叨’的獵戶教沈香修行，日前還帶著他偷偷上天偷吃了老君的仙丹。”

我驚訝的看著他：“不會吧？那老君不是要氣死？這猴子交出來的徒弟怎麽也是這個路數？”

楊戩冷哼一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猴子能教沈香能學會什麽？還不就是又鬧又打那一套，沈香年紀小不懂事，那孫悟空枉費在佛門修行這麽多年，看來也和以前一樣是個不動腦子的。”

我掩嘴輕笑道：“到不見得是那猴子教的，別忘了某人之前也是一次又一次的打上天庭，或許，這就是血脈傳承？”

楊戩見我取笑他，倒也不惱，還頗有些自傲的說：“要真有那能力，打就打了。只是他現在才會了些什麽就敢如此膽大妄為？也不想想現在天庭人才濟濟，李靖的玲瓏寶塔就能困得他無法脫身，現在情勢不利於他，還不知韜光養晦，這麽明目張膽的上天惡作劇，惹得玉帝王母註意到他，日後他怎能……”他看了我一眼，忽地住口。

我了然一笑：“沈香畢竟還是小，難免有些孩童氣性，罷了，我得空去看看他。也不知他服用了那些仙丹之後能不能好好的利用，你說，他現在若是和你較量，可有勝算？”

楊戩斜睨我，笑著反問：“仙子這是在刺探敵情？”

我大方的看著他，也不避諱說道：“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沈香畢竟叫我一聲姨母，若是能幫他一幫，那也算我為他盡了一份心力。”

楊戩無奈的搖搖頭，還是認真的說道：“我若不用九轉玄功，他倒也還能勉強與我一戰，但他缺乏實戰經驗，真是打起來，他還是只能落到下風。”

“所以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修行一道，奧妙玄深，豈是能靠外物一步登天？他現在就是空有寶山而不能用，還容易被有心之人覬覦，當務之急就是讓他多多歷練，雖是揠苗助長，但總好過他自己慢慢領悟吧？只是如今這三界一片祥和，哪兒有機會叫他有與人對戰的機會呢？”我感慨道。

楊戩聽著我的話，一言不發。我見他臉上若有所思，就不在貿然開口，安靜的坐在一旁自斟自飲，心中也在暗暗盤算探望沈香當囑咐他些什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