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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都是小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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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觀音廟了。”

陳憐若伸出纖纖玉指,向前方遙遙一指,周聞謹便看向那頭:“終於快到了,小僧都快推不動了。”

陳憐若說:“這次真是多虧了小師父了,小師父如果不介意,不妨到奴家家裏坐一會兒,喝杯熱茶歇歇腿。”這女人不動聲色地又換了個自稱。

這句臺詞說得妙,周聞謹暗想。

周聞謹道:“阿彌陀佛,那就多謝女施主了。不過你住得也太過偏僻,小僧瞧這一路上都沒個人經過,實在不太安全。”

陳憐若便慘然一笑說:“如果不是囊中羞澀,奴家也不想住在這荒郊野外,小師父放心,奴家將那觀音廟裏裏外外都好生收拾過,小師父一去便知。”說罷,軟軟的身子又朝周聞謹貼過來。

周聞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讓了一讓,咳嗽一聲道:“說起來女施主可曾聽聞京城近來發生的連環兇案?”

陳憐若作驚訝狀道:“什麽兇案?”

周聞謹道:“說是上月初七至今四十二天裏已發現了十來具屍體,有老有少,有富有窮,皆被吸幹了鮮血而亡。”

“呀!”陳憐若發出驚叫,“小師父,你、你可別嚇奴家啊,奴家好害怕!”她說著偎上周聞謹的身體,一手搭在了周聞謹的後頸處。

周聞謹軟玉溫香在懷卻只是憨憨一笑:“女施主不必害怕,死的據說都是男子,所以女施主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危,倒是貧僧要小心咧。”說著,伸手將陳憐若的身體輕輕扶正。

陳憐若原本做爪狀的手指恢覆了原樣,拍著胸脯道:“小師父你可千萬別嚇我了,是男是女都是慘事,奴家如今獨自一個住在荒郊野外,已然怕盜匪流氓在先,如今又要害怕那吸血吮髓的妖怪……”陳憐若吐氣如蘭,“小師父,不如你就留在廟裏陪奴家一晚吧,明日天亮,奴家便換個住處去,你看這樣可好?”說著,輕輕在周聞謹的唇上一按。

周聞謹正要說什麽,忽然猛然回頭,而後將陳憐若一把拉到自己身後。

“過!”牟宛平喊,“下一場。”

周聞謹深深吸了口氣,來了,他想,他得接住賀西漳的戲。

月色下,青衣道人禦風而至,幾個起落,落在一人一狐的對面。司馬罡青鋒劍在手,劍未出鞘,已是鋒芒畢露。

陳憐若躲在周聞謹身後,嚇得瑟瑟發抖。周聞謹安撫地拍一拍她手背,上前一步行了一禮,笑瞇瞇道:“貧僧明光,敢問這位道長法號,來此有何貴幹?”

司馬罡雙目炯炯,越過僧人盯在他身後女子身上:“你身後是尾八百年的老狐,最近在京城犯下了殺人重罪。”他說,“我來殺她。”

這便是年輕道長與年輕佛子第一次的會面,一個笑瞇瞇問君姓甚名誰何來又何往,另一個便不喜不悲扔出四個字:“我、來、殺、她。”不是拿也不是捉,開口就一錘定音砸到底,是殺!

夜色下的樹林中一片寂靜,劇組的燈光將這一帶打得一片清冷迷離,鼓風機吹起清風,明光的破爛僧衣,司馬罡的青色道袍在風中翻飛,機位繞著周聞謹與賀西漳旋轉,拍攝命運交織了一輩子的這對至交好友的初識。

那時候,你還不是名動天下的國師,我也不是心懷蒼生的聖僧,那時候,我們的面孔都還年輕,心是熱的,血是燙的,總以為只要努力什麽都能做到、能實現,路就在腳下可以一步一步走出去很遠,那時候,我們還未陰陽相隔,黃泉碧落永不相見!

周聞謹望著對面的賀西漳,不由自主繃緊了肩膀,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就在這一刻,他微妙地出了點戲,他是明光又不是明光,他仿佛看到了年輕的自己與年輕的賀西漳遙遙相對,那時候他們都是初出茅廬的新銳,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哪一個不是鋒芒畢露,臉上的膠原蛋白滿滿。都以為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只要努力,總有功成名就封帝的一刻,十二年過去,一個從頭開始,一個卻已光環加身。

“聞謹?”賀西漳見周聞謹遲遲沒有動靜,不由遞來疑惑的眼神。

周聞謹回過神來:“如此……”年輕的僧人一揚唇角,還是那般似笑非笑:“如此,便要向道長討教一二了。”

於是年輕的道士也冷冷擡起手中劍:“請。”

“過!”牟宛平喊了一聲,人們卻還沒松懈下來。一直到不知哪裏傳來了“倒車,請註意”的聲音,劇組內的平靜才被打破。

“不好意思,我的電話!”一名工作人員致了聲歉,飛快地跑到一旁接電話去了。人們終於慢慢地放松下來,一個女工作人員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

“怎麽回事,”她說,“明明就兩句話的事,怎麽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也是。”另一名工作人員道,“感覺都看到火花四濺了好嘛!”兩人相視一眼,不由露出了會心一笑。

“聞謹?”

“嗯?”周聞謹回過神來,對著賀西漳笑道,“謝謝先生指導。”他客氣地微微身體前傾,算是鞠了一躬,然後往後退開。賀西漳伸出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猶豫著又放了下去。

下一場戲是明光與司馬罡的打鬥戲。周聞謹在進入劇組前就跟著武術老師好好地學了基本功,進組後有事沒事纏著武術指導開小竈,此時動起手來自然似模似樣。兩人順利拍完了這一場,劇組這一天的拍攝勉強算順利完工——如果不算上主角那一組的話。

周聞謹一開始因為沒有戲份,是自己賴在劇組,所以住宿費完全自理,他住不起劇組借助的大賓館,就在影視基地附近小鎮上租了個民宿居住,雖然條件不如酒店講究,倒也幹凈。這時候賀西漳見他不和大部隊一路,不由便喊住了他:“哪裏去?”

周聞謹道:“我住在那頭,跟你們不在一塊兒。”

旁邊有人喊賀西漳:“賀老師,您房間已經辦理好了,房卡在我這兒,賀老師……”

周聞謹沖賀西漳揮揮手:“你忙吧,明天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賀老師……”

賀西漳轉過身來,冷冷掃了工作人員一眼,把對方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做錯了,觸了影帝的逆鱗。

不說賀西漳那邊如何,周聞謹回到自己的小旅館裏,換了拖鞋倒在沙發上。他住的是個二層小樓,影視基地附近的居民早已經習慣了來來往往的游客和劇組,周聞謹這樣的混在人堆裏也不用擔心被人當猴子圍觀,落得輕松自在。

剛躺下,邵誠就來了電話,問他今天拍攝進度如何。頭兩個禮拜,邵誠其實一直陪在周聞謹身邊,偏巧最近公司又簽了個新藝人,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邵誠被張權派去暫時帶一帶。邵誠本來不想去,周聞謹覺得他也太小題大做,自己這麽個大男人出來拍幾天戲還能出什麽問題不成,所以這哥倆才分開了。

“挺好的,都順利,嗯嗯。”周聞謹聽邵誠事無巨細嘮叨了一通,感覺老邵這麽淳樸憨厚又好心眼的人年過四十還沒把自己許配出去,估摸著就是因為太老媽子了。

“晚飯?打算煮面條呢,嗯,買了點熟食。我心情不好?沒有沒有,你搞錯了,放心吧,你自己也保重,嗯、嗯。”好容易掛完電話,周聞謹望著天花板出了會兒神,想著那些歲月倥傯,物是人非,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有點兒自怨自艾的調調了,索性不想了,起身給自己煮面吃。

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周聞謹以為是房東來叮囑什麽,喊了聲“來了”,關小火,走過去開門。

“晚上好。”

周聞謹楞了一楞,沒想到外面站著個圍圍巾戴墨鏡腦袋上還壓著鴨舌帽的人。

“你是?”

“是我,”這人拿下墨鏡,竟然是沈敬言,“不好意思打擾了。”說著,就鉆了進來。

周聞謹疑惑地看著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沈敬言進了屋就把圍巾帽子摘了下來:“嗯,好香啊!”

周聞謹說:“我在煮面。”

“我也能來一碗嗎?”

周聞謹覺得自己最近只要一煮面似乎就招客人,算了下面條還夠,便道:“這兒不方便做飯,所以沒現做澆頭,只買了點叉燒什麽的熟食可以嗎?”

沈敬言連連點頭:“可以,當然可以!”

周聞謹說:“那你等等。”他又去拿了點面條出來,燙了碗筷,準備下面。

沈敬言在他屋子裏參觀,看到周聞謹放在桌子上的劇本,喊了一聲:“周老師,我能看這個嗎?”

周聞謹回頭看了一眼:“當然可以。小沈老師,不用那麽客氣,你喊我名字就行。”

沈敬言說:“那你也別喊我小沈老師嘛,多見外!”

周聞謹頓了頓,為了跟沈燊一區分開,便道:“好吧,敬言。”

沈敬言高興地咧開嘴角,笑出一口白牙。

不一會兒,兩人圍著兩張椅子拼起來的飯桌吃飯,沈敬言說:“哇,還是吃碗面舒服,飯店裏的團餐實在不怎麽樣。”

周聞謹說:“敬言,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沈敬言一邊吸溜著面條一邊說:“我來找你討教啊。”

周聞謹看向他,沈敬言便苦著張臉說:“你也看到了,今天我跟賀老師的對手戲老是演不好,明天要是再過不了,我就完蛋了。”

周聞謹說:“你……為什麽不去找牟導或者賀先生談一談呢?”

沈敬言說:“牟導讓我自己找賀老師聊,可是我、我不敢。”

周聞謹:“……”

沈敬言說:“你不覺得嗎,賀老師好兇的。”

周聞謹:“……”不覺得。

沈敬言說:“哎,跟你說也是白說,你們關系好,怎麽知道我們這種小演員心裏的苦哦!”

等等!周聞謹目瞪口呆,誰才是小演員來著?

沈敬言自說自話地拿了周聞謹買的啤酒,給自己開了一罐咕嘟咕嘟地喝起來:“周老師,你聽我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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