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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雪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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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件事在楚休腦子裏轉了好幾個來回,他想出言將此事點明,一時又想不出如何開口才不引人懷疑。

還沒想出來,鄴風卻已退出去了。楚休看看門口,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哥。”

楚傾擡了擡頭,他道:“那奏章丟時側殿裏只有你……陛下不會怪你吧?”

楚傾想想鄴風適才的態度:“看來應是不會。”

就是會,他也沒什麽辦法。

明淵殿,虞錦將這事安排好,就平心靜氣地與姜離下棋去了。

下了兩盤,覺得沒滋沒味。

宮裏都說姜貴君棋藝極佳,她亦聽說他入宮之前曾師從高人。可每次她和他下,都是她贏。

從前她沒覺得這有什麽,知他是讓著她也照樣開心。現下不知怎的,可能是因為在現代社會待久了習慣了公平競爭吧,她覺得這個讓法,沒勁!

所以第二盤下完,虞錦就沒心情繼續了。她閑閑地將棋子一顆顆揀回棋盒裏,咂嘴:“貴君其實不必這樣讓著朕。”

姜離笑笑:“陛下棋藝精湛,臣只是下不過罷了。”

“……”虞錦不好再說什麽,著人將棋撤走,徑自去盥洗更衣。

待得她躺到床上,姜離的手環過來,將她纖腰攬住:“陛下……”

虞錦按住了他的手:“今天看了一整日的折子,累得不行,早點睡吧。”

她嘴裏這樣說著,心跳實則快得不行。

她永遠喜歡美男子,姜離這張臉含著笑湊在面前,她真的很想睡。

但不行。

為了不背負那荒淫的罵名,她不能縱容自己的欲|望,要克制,不要見一個睡一個。

於是虞錦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心如刀割地翻過身去。

她這樣說,姜離自然不能強求。

看著眼前透著幾分決絕的背影,他鎖起眉頭。

怎麽回事?

是當真累了,還是因為元君?

翌日上午,虞錦直至下朝往鸞棲殿走時才又見到鄴風。

鄴風眼底一片烏青,可見是忙了一夜沒睡,邊與她一道往鸞棲殿走邊稟話:“下奴查過檔了,少了本西北來的折子,已差了人去詢問究竟何事。”

“元君想不出什麽,下奴讓他辨了聲音,他也沒認出來。”

虞錦點點頭:“查明來路就好,折子讓他們再上一本,便也不會誤事。”

鄴風應了聲是。

虞錦又說:“你去歇息吧,不必再多問元君了,此事原本與他也沒有關系。”

說著,她神思微微一滯。

她知道為什麽昨日楚傾與她說這件事的時候,她總是感覺古怪了,因為這事跟他沒有關系。

跟他沒有關系,他為什麽要告訴她呢?

是怕朝中出事,還是怕她有麻煩?

不論哪一點,出現在他一個楚家人身上,都太奇怪了。

她一時間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個念頭:他可能沒那麽壞?

不不不,她不能這樣輕易動搖。

他是楚家人,就算他真沒那麽壞,為著楚家的事她也終究是要廢了他的,改變對他的看法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那倒不如換個思路,接受他的這份好心,然後也為他做點什麽,兩不相欠便是。

虞錦一壁這樣想著,一壁邁進了鸞棲殿的大門。楚傾正被楚休與另一名宮侍扶著從內殿出來,要經過外殿往側殿去。

在殿間門檻處,他勉力擡腿,冷汗就又被激出來。

虞錦揚音:“元君。”

楚傾聞聲微滯,虞錦走到他跟前,在他行禮前隨手般地扶住他:“元君坐,朕有話與元君說。”

楚休在旁心驚肉跳:“陛下……”

虞錦看過去,他忙低眼:“折子的事,兄長當真不知道什麽了。”

女皇略微一笑,沒說什麽,便示意宮人挪了兩張椅子,過來,方便楚傾直接坐下歇歇。

她斟酌了一下言辭:“這事多謝元君告訴朕。”

“……陛下客氣了。”楚傾短促地笑了下。

虞錦又道:“元君可有什麽想要的?但凡朕能幫得到的,朕可以幫你。”

這什麽意思?

楚傾眉宇鎖起,她心底的聲音倒很快給了他答案:“快說點什麽,朕可不想欠你的。”

他不由啞了啞,認真思索了會兒,問她:“能不能不讓楚杏去太學?”

“什麽?”虞錦怎麽也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怔然不解,“為何?去太學讀一讀書,不好麽?”

“臣知道陛下有陛下的打算,可楚杏年紀還小。”他面無波瀾,平靜地一字字說著,“太學之中便是所謂的‘寒門之女’也都有些家底。楚杏生於綺羅,已經歷過一次綺羅,如今又讓她再度置身其中……待得來日楚家罪名定下,她再行回宮為奴,臣怕她受不住。”

原是為這個。

虞錦略作忖度:“那讓她一直在太學讀下去就是了。”

楚傾神情微震,聽到她悠然輕笑:“讀個書而已,又不是從太學出來就個個都能做官。你們楚家人在朕手裏翻不出花來,朕不怕,元君也不必多心。”

這話說得刻薄了點,不止是在說自己的想法,更透著對他的懷疑與警告,覺得他野心猶在。

楚傾自然聽得懂,神情淡漠下去,輕聲道:“臣沒那個意思。”

女皇未予置評:“換個要求。”

他便說:“臣想回德儀殿。”

“這個不行!”虞錦斷然拒絕。

“在病養好之前你哪也不許去,休想讓朕遺臭萬年——”

空靈縹緲的聲音惡狠狠的。

他險些不合時宜地發笑。

她近來究竟怎麽回事?怎麽總怕遺臭萬年?這話從何說起。

又聽她磨著後槽牙道:“再換一個!”

“……”楚傾再度認真思量,卻想不出了。

沒什麽想要的嗎?

虞錦真情實感地心酸了。

人活著就都有欲|望,哪怕有個想吃的菜呢。什麽都不想,便是覺得日子沒什麽盼頭了,喜怒哀樂都變得不再重要。

虞錦就替她想了想:“要不……”她看看楚傾,“朕讓太醫院給你尋張輪椅來?”

輪椅這東西在這年代也不新鮮了,只是做的都較為笨重,更不像現代醫院裏那種可以靠病人自己轉輪子。

但反正楚傾也不必自己動手,讓宮人推著就是了。有個輪椅總比他現下這樣咬著牙挪動要方便得多。

可他蹙眉思量了會兒,卻搖了頭:“不必了。”

頓了頓,他又說:“在鸞棲殿裏,不太方便。”

“沒什麽不方便的。”虞錦道,“這樣你閑來無事也好出去透透氣,免得總在殿裏悶著。”

言罷她就不由分說地著人去太醫院傳話,楚傾沈默了會兒:“謝陛下。”

“不必客氣。”虞錦淡然垂眸,“明日上午朕會親自陪楚杏去太學,順便看看妹妹們。日後她每一旬會回來兩天,自會來見元君的,元君不必擔心。”

他點點頭:“好。”

這樣平心靜氣的交談,讓兩個人都覺得有些奇妙。

從前歇斯底裏了那麽多次,近來才發覺原來他們之間也是能好好說話的。

就連立在旁邊的楚休都看得心情覆雜。

上一世裏他沒有親眼見過他們的相處,這一世也是直至到了禦前才瞧見女皇到底是怎樣的人。在此之前聽到的就都是傳言,以及那一道道關乎自身的可怖旨意。

這幾日在鸞棲殿待下來,楚休卻越發覺得眼前之人與他腦海裏那個印象對不上了。

心裏便有個念頭蠢蠢欲動起來,讓他想將西北雪災之事與她直言相告。畢竟就算她已著了人去詢問,一往一返也總要費不少工夫,不知會讓多少人枉送性命。

是以在女皇正欲離座起身時,楚休開了口:“……陛下。”

“嗯?”虞錦看向他,他嗓中噎了噎,將心一橫:“下奴有些事想告訴您。”

“楚休?”楚傾面色微沈,生怕他說錯話。

女皇倒是和顏悅色:“你說。”

楚休垂首,聲音因為心虛而有些發悶:“下奴在浣衣局的時候……有個熟人,恰來自西北。他家裏不久前給他來過信,說西北鬧了雪災,牛羊幾乎都凍死了,餓殍遍地……”

虞錦周身一栗。

“下奴就想……”楚休緊緊一咬牙,“如是此事陛下尚不知情,那遺失的那本西北的折子,會不會恰是此事……”

他越說聲音越低,心裏慌成一團,生怕女皇問他那熟人姓甚名誰,更怕女皇直接覺得他在信口胡言。

他不由屏息,靜聽每一分反應,便聞女皇深吸了一口氣:“當真?”

楚休慌忙跪地:“下奴不敢欺君。”

虞錦腦子裏都空了。

楚休的口吻實在不像騙人。那麽雪災她竟不知情,有人來偷奏章,她也不知是誰。

再往身裏想,如是災民眾多,那逃難的流民呢?也不曾見有人鬧到京城來。

是真無人往京城逃,或者尚未逃到,還是別有隱情?

這些她都該了如指掌才是,卻無一清楚。硬是活到了第二輩子,才因為沒殺這原本要殺的人而意外得知。

她忽而覺得自己或許也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樣“政治清明”,史書中說她“昏庸無能”不是全無道理。

“來人!”女皇斷聲一喝,兩名宮侍下意識地即刻上前,瑟縮著一擡眼,便見到她冷涔涔的面色。

“傳戶部五品以上官員入宮議事。”

作者有話要說:

一百個紅包再多送一天吧哈哈哈哈哈湊滿三天~

本章隨機100條評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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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本章開始每晚都是八點更新哈,額外加更或特殊原因斷更會在文案第一行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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