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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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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踩到什麽不平的東西,還會氣憤的一腳將物品踹出去。

不過,看嬴政靈巧的從直線距離上一個青銅小鼎旁邊繞過去,而不是冒著腳趾甲被踢裂的危險去踹那個鼎,說明他生氣歸生氣,但還沒有被憤怒沖破理智。

此時,廷尉府大牢之中,一身囚衣的鄭國,正對著另一個中年人,開口說道:“請李卿轉告大王,鄭國死不足惜,有生之年,只希望有人能將此渠挖成,鄭國就在地下,也已經餘願足矣了。”

“鄭兄,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你死就能解決問題的了。”李斯沖著鄭國搖了搖食指,一臉無奈的開口說道。

“此為何意?鄭國不解。”

鄭國雖然身在大牢之中,但因為上頭有人關照,所以拋卻隨時有生命危險之外,小日子過得算不錯,每天有酒有肉,還有牢頭給他送各種情報,比他挖渠之時每日風吹日淋,吃食堂菜可過得好多了,因此對於最近朝堂上的爭執,鄭國也是略有所聞的。

堂堂秦王和他的李客卿,為了自己這麽一個奸細,天天被人噴滿臉的口水,鄭國心中難免愧疚。

鄭國雖然是韓人,但是在韓國卻沒有發揮的餘地,反而是到了秦國之後,先有相國呂不韋慧眼識英,一力孤行為自己保駕護航;現在陰謀揭穿之後,又有愛惜人才的少年秦王為自己每日挨噴,做為一個純樸的理工男、技術宅,鄭國的心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完全偏向了秦國。

哪怕他知道,此長渠一旦修成,韓國滅國之日就不遠了,過往十年裏那種因對國家的不舍和難過,以及對自己能一展所長的興奮和開心,兩種情緒糾結在一起而產生的痛苦之情也都一掃而空。

秦王年紀雖小,卻連我這種奸細都能容忍,不但有主見、求賢若渴,還是一個胸懷廣大的王。

大約,這算是嬴政和李斯每天被噴,而唯一收獲的一點好處了吧。

但是如果只是一味被噴,而保不住鄭國,就算人才們想投效嬴政,也要考慮到這位君主是否有能力保住自己,一個有心無力,保不住手下的君王,是沒有人願意效力的。

這也就是李斯為什麽會說,“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你死就能解決問題的了。”

雖然按照秦國的規矩,秦王行過冠禮之後就能親政,但規矩和誓言一樣,都是用來打破的。

有宣太後和昭襄王的前例在,臣子們未免不會想將嬴政變成另一個昭襄王。

而實際上,數百年來秦國一直是臣權壓制君權。

先以鄭國的事做為引子,逼迫嬴政退讓;而退讓這種事,有了第一步,就很容易有第二步,如此步步緊逼下去,溫水煮青蛙之下,君王很容易成為臣子手中的傀儡,任由臣子所擺布。

因此,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人心,嬴政都不能退,哪怕前頭是刀山火海,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以展示自己君王的權威。

最近,噴他的人又多了起來。

可能是看宗室噴了半天,還沒把嬴政噴改主意,華陽太後一急之下,幹脆出動了自己楚國的嫡系人物。

宗室……楚國……

自從呂不韋倒臺之後,秦國朝堂之上三足鼎立的情況被打破,宗室和楚國各得江山半壁,唯一慶幸的是,軍中大佬們暫時還是支持嬴政的……當然,如果哪天他軟弱成傀儡了,那就不好說了。

“可惡!實在是可惡!”

嬴政這一回,已經不安於在家摔東西了,他直接拔出放在架子上的太阿劍,一劍就將身前的長案斬成兩半,嘴角不住哆嗦,且有白沫不停的流出來。

野史八卦上,頻頻有始皇被氣得口吐白沫的記錄,當年本侯還不相信,原來這竟然是真得。

看著這樣子的嬴政,白仲並不開口說話,只是往旁邊使了一個眼色,趙高立刻乖巧的退下。

嬴政在屋子裏亂劈亂砍發洩一頓之後,氣喘籲籲的以劍支撐住身體,斜著眼睛委屈的看著白仲。

你也不來勸勸我!

白仲正想說話,就聽見遠遠的已經傳來一陣孩童的嘻笑之聲。

一聽這個聲音,原本因為生氣而有些狼狽的嬴政,立刻站直身體,整了整儀容,擠出一個溫柔而充滿愛意笑容,方才擡腳向外走去,“阿寶、小貝,父王抱抱……”

人的感情是相處出來的,歷史上嬴政的長子扶蘇,和野史裏被嬴政嫁給王翦的長女,和嬴政相處時的情景是怎樣的,白仲並不清楚,但是秦阿寶和秦小貝一見到嬴政,那是立馬的興高采烈、手舞足蹈、你推我掇,都想讓父王第一個抱自己。

☆、1416.6

大約是因為白仲的身體多,所以她生下來的孩子發育也比較好的原因,龍鳳胎雖然只有六個多月,但已經能夠不靠大人,獨立自足的完成地面前進工作——雖然是用爬。

因此,白仲一見到雙胞胎,立刻一揮手,示意乳母將兩個孩子放下來,然後一把拽住正往前走的嬴政。

“幹嘛?”嬴政回頭,看著白仲一把揪住自己腰帶的手。

“矜持矜持你懂不懂?”白仲開口說道。

嬴政略一沈思,搖了搖頭說道:“不懂!我就知道,我要是矜持,你現在還是一男的!”

“廢話那麽多幹什麽?你可是秦王,是孩子他爸,怎麽能表現的這麽兒女控,一聽到孩子的聲音就跑過去呢?高冷高冷你懂不懂?當然要等他們倆自己過來請安啦!”

“那沒辦法,誰讓他們倆是你給我生的。”

白仲默默松開手,小嘴一抿,心裏開始偷笑,誰教出來的男人,教得這麽嘴甜。

就在嬴政跟白仲油嘴滑舌之時,龍鳳胎已經開始“吭哧吭哧”的往前爬,而且都是爬向嬴政。

其實高冷弟弟更小一點的時候,是不喜歡嬴政的,經常用冷屁股對準嬴政的熱臉,以表示自己對粑粑身為堂堂秦王,竟然如此接地氣而不開心。

但嬴政多有耐心,又多會伏小裝低的一人啊——只要他想哄的人,就沒有哄不好的,更何況高冷弟弟還是自己的長子兼獨子,因此在嬴政愛得感召之下,高冷弟弟在嬴政面前終於不再高冷。

當然,以上只是嬴政單方面的說法。

白仲表示,據她觀察,高冷弟弟純粹只是想和傻白甜姐姐爭寵而已,最為明顯的就是,一個人面對嬴政,而傻白甜姐姐不在的時候,高冷弟弟依舊該怎麽高冷還怎麽高冷,大有紮根珠穆朗瑪峰一百年不動搖之勢;但是傻白甜姐姐在場的話,高冷弟弟立刻就會化身大型汪科生物,在嬴政臉上又是舔又是摸,只恨自己不會說話,不能親自向自己最愛的父王吐露心聲,“父王最好了麽麽噠”、“阿寶最喜歡父王了麽麽噠”。

當然,傻白甜姐姐傻白甜歸傻白甜,但也是個“金可讓銀可讓,爹娘不可讓”,一見嬴政和白仲就親得不得了的孩子。因此,當傻白甜姐姐看見高冷弟弟竟然會跟自己爭父王了,立馬她就從黑化了。

看著“吭哧吭哧”往前爬,時不時還互相伸個小腳擋路,伸個胳膊拽人,心機得不得了的龍鳳胎,白仲只覺得腦仁一陣一陣疼。

好吧,其實這無關人類的劣根性,更無關王室孩子缺乏童年,其實說到底也只是動物的本能而已。

自然界裏,先破殼而出的小鳥,也會將其他鳥蛋推出去;強壯的孩子,會將兄弟姐妹的食物搶走。

慶幸的是,除了爭爸爸搶媽媽之外,龍鳳胎相處的還是挺不錯的。

一個傻白甜,一個高冷,完全不同的畫風,讓他們倆神奇的互補起來。

比如說,傻白甜總想將自己認為好吃的東西給高冷吃,而高冷則總是用那種“女人,你餵我吃什麽”的表情,怒目看著傻白甜,並且試圖反抗傻白甜。

但是很可惜,男孩子在二次發育之前,根本不是女孩子的對手,再加上高冷平常就愛宅在那裏高冷,不似傻白甜般活潑好動,雖然是雙胞胎,但發育卻沒傻白甜好,如此種種原因之下……高冷屢屢反抗,卻屢屢如被流氓強x的少女般,只能默默忍辱含悲。

現在也一樣,高冷弟弟眼看著就能抓住,正蹲下身沖著自己伸出手的粑粑了,忽然感覺左腳一痛,似乎被什麽東西抓住,沒等他想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傻白甜姐姐已經“吭哧吭哧”的爬過高冷弟弟的“屍體”,一頭撲進嬴政的懷裏“咿咿啊啊”的叫了起來。

高冷弟弟看著抱著傻白甜姐姐,滿口“心肝”、“寶貝”、“小貝真棒”的嬴政,委屈的扁了扁嘴,兩行清淚就這麽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當高冷弟弟正準備扯著嗓子嚎時,見勢不好的白仲立刻彎下腰,一把抱住高冷弟弟,又哄又勸的說道:“阿寶乖……娘親最愛阿寶了……阿寶不哭……”

被抱進一個香香軟軟又熟悉無比的懷抱裏,高冷弟弟用手背一抹眼淚,開始努力扒白仲的衣服。

“哎喲!所以我就不愛抱孩子,一抱就想吃奶!”白仲看著小嘴在自己胸口上一拱一拱,小手一扒拉一扒拉,臉色急切跟個小流氓樣的秦阿寶。

這也就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生的沒辦法,要是換個男人……早就被旁邊那個男人弄死了。

回到房間裏,解開衣服,白仲開始給兒子餵奶。

看著趴在一邊胸口上一吸一吸,同時還不忘用小手護住另一邊胸口,一副唯恐被人偷吃模樣的秦阿寶,白仲扭過頭向旁邊看了一眼。

好嘛!小的也就大了,大的為什麽也用這種眼巴巴的眼神看著?

一大一小相貌酷似的父女倆,雙雙伸長脖子,一臉羨慕嫉妒恨的看著秦阿寶,小嘴一扁一扁,喉頭一動一動,那模樣那動作那表情……小孩子做那叫“呆萌可愛”,嬴政這種大人做叫“變態色情狂”。

“你給小貝餵點輔食吧,不然又要哭鬧了。”白仲的奶水並不多,兩個孩子吃的又多,因此兩個不可能全吃她的奶水,總要有一個孩子吃不到的。

與其兩個孩子都吃不夠而一起吵醒,還不如讓一個吃白仲的奶水,而另一個則同時讓嬴政餵輔食。

白仲很公平,總是一天一個輪著來換。

“嗯嗯嗯……小貝,爹餵你吃好吃的粥粥……還是,你想吃蛋蛋……”嬴政親了秦小貝一口,拿起侍女奉上的銀勺,勺了一肉泥餵自家寶貝。

秦小貝雖然不愛吃乳娘的奶——吃必鬧,但是當嬴政動作特別溫柔,表情特別充滿愛,餵一口還誇一句“小貝更可愛”之類的詞來餵她時,秦小貝還是願意賞個臉給自家父王的。

於是,秦小貝放棄了在自家父王懷裏一拱一拱找奶吃的舉動,乖巧的張開小嘴,露出自己的五顆小乳牙,特別歡實開始吃起來。

給龍鳳胎餵過食物,又帶著龍鳳胎在地上摸爬滾打的做骨骼練習運動,最後現任秦王陛下,未來的秦始皇陛下,很給面子的趴在地上給龍鳳胎當了好一陣子大馬,終於將龍鳳胎的體力耗力,開始坐在父母的懷裏頻頻開始閉著眼睛打瞌睡,小小的腦袋一晃一晃,模樣看上去很是可愛。

但饒是如此,龍鳳胎也不忘以手抓住自家爹娘的衣服,一副唯恐兩人跑了的模式。

待好不容易將自己的衣服從龍鳳胎的手抽出來,再將龍鳳胎放回搖籃裏時,夜已經很深了。

關上門,白仲看著臉上猶自帶著笑意的嬴政,笑著開口說道:“怎麽樣?不生氣了吧?”

“你呀!就會拿阿寶小貝哄我!”嬴政伸出手,刮了刮白仲的鼻子,笑著轉身離去。

而白仲則跟一只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的走在他身後,時而跑到前面做個鬼臉,時而又在後面拉拉嬴政的衣袖。

嬴政被白仲鬧得沒辦法,只好停下腳步,一臉無奈的看著白仲問道:“都孩子他娘了,好好走路不行嗎?”

“哼!孩子我會好好照顧!但是……我先是白仲,是我自己,然後才是孩子他娘!”白仲沖著嬴政做了一個鬼臉,開口說道。

白仲這一說,嬴政就聽明白了,意思就是不會她是不會為了孩子放棄自我的,既然孩子都不能讓她放棄自我,自己這個夫君就更不能了。

“真是的……”嬴政無奈的嘆了一口,默默將頭轉到一邊,“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誰讓寡人就是喜歡你這個性子呢!

“告訴你吧,你問你現在還生不生氣?我告訴你,我很生氣!”嬴政的答案讓白仲一楞,一時之間竟然沒有開口說話,幸而嬴政又繼續說道:“不過除了生氣之外,我還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讓阿寶和小貝跟寡人一樣……”

嬴政的眉眼間閃過一絲厲色,聲音變成一片冰冷,目光遠眺看著天空,“寡人這次不能輸!寡人若是輸了,阿寶和小貝就……一定要讓阿寶和小貝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長大,不用擔心會被送去當質子,不用因為政治而嫁給不喜歡的人,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在寡人呵護下自由自在的生活,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然後……”

“然後就變成兩個熊孩子了!有你這樣教孩子的嗎?你這個父王,會把阿寶和小貝寵壞的!”白仲上前一步,抓住嬴政的手,小臉微微揚起,笑容甜甜的看著嬴政打趣道。

有些話,嬴政縱然嘴上不說,白仲也能猜到他想要說什麽。

若是輸了,嬴政少不得要去雨露均沾一下,這樣他就會有別的孩子。

一次退讓次次退讓,底線越來越低,最後徹底失去底線。

到那時,縱然嬴政再寵愛阿寶和小貝,也未必能像現在這樣護住她們。

“阿政,我有預感,你一定做了一個很危險的決定,不管你做了什麽決定,我和孩子都支持你。”

☆、1426.7營養液一千二百瓶加更

華陽太後最近很心塞,因為她覺得那個邯鄲小子實在是太可惡了,不就是一個鄭國嘛,你要保住的話……你要保住的話,你來求本太後,不是……你來跟本太後商量啊,你不來跟本太後商量,就算你表現的再有誠意,本太後也不知道啊。

“妍兒啊,你說那個邯鄲小子怎麽這麽能撐啊?真是氣死人了!”華陽太後重重一掌拍在長案上,一臉氣憤的說道:“一點朝堂鬥爭的素養都沒有!朝野之間的事,哪有這樣直來直去的?呂不韋是怎麽教的孩子啊?哼!子楚是個笨的!趙姬是個賤的!他們倆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又笨又賤的!可憐我的妍兒……”

在華陽太後編寫的劇本裏,這個時候嬴政應該向自己賠禮道歉,順便真心的請求羋妍原諒自己的錯誤,並且表示自己日後肯定不會再翻這種意思,而自己則正好順勢原諒他,並且表示自己一定會管住那些朝中老臣,讓他們聽大王的話,跟大王做事。

如此人情換人情,真心換真心,裏外一交換,這事也就過去了。

“姑祖母……”羋妍嘆了一口氣。

對朝堂上近日的風波,羋妍大約也有一些了解,嬴政被楚國和宗室逼得步步緊逼,每天都要挨噴,卻死也不肯退後一步。

只是和姑祖母覺得,嬴政不願意服軟,是因為腦子太軸太笨太不曉事不同,羋妍出於女人的本能,卻覺得嬴政不願意這麽做,是因為太在乎那個女人。但是羋妍知道,縱然自己說給姑祖母聽,她也不會相信的,因為在姑祖母看來,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當年先王對我言聽計從,無所不一,還不是和其他女人弄出了二十多個兒子。

哎!若是自己沒有嫁到秦國來,而是留在楚國,在父王母後的庇護下生活,會不會也有一個這樣的男人來疼愛自己,對自己百依百順呢?

羋妍感嘆一聲,聲音有些失落的說道:“有時候妍兒作夢的時候,常常會夢見我又回到了楚國。楚國的山、楚國的水、楚國的一草一木,都在妍兒的夢裏一一出現。多少次,妍兒夢見父王和母後,可是醒來後卻什麽都沒有……”

看著年紀輕輕,卻因為背井離鄉,兼之又被良人冷落而郁郁寡歡,甚至已呈老態的羋妍,華陽太後心中恨得更深,發誓一定要讓那個邯鄲小子好看。

華陽太後還沒來及得讓嬴政好看,被她連續詛咒了十幾的嬴政,卻已經自動找上了門。

“喔?大王來了?”華陽太後心中甚喜,但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很高冷的模樣,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等著嬴政給自己行禮。

“孫兒見過祖母。”嬴政手持著一卷竹簡,笑著向華陽太後行了一個禮。

“政兒侈坐。”華陽太後揮手示意嬴政坐下,心中笑意更濃。

不以“太後”、“大王”來稱呼,而是以“孫兒”、“祖母”這樣的稱呼來稱呼,在華陽太後看來,這是嬴政在打親情牌,向自己服軟的一種姿勢。

“孫兒因為近日國事太忙,以致於好幾日都沒有探望祖母,現在想想……還望祖母原諒孫兒的不孝。”

“政兒初親政,正是百廢待興、事務繁忙之時,探不探望我這個老婆子,又有什麽關系?到是你的王兒,我的妍兒……這些日子政兒你不在,是妍兒一直在陪伴我,妍兒可是瘦了不少。政兒你若有心,不如多去陪陪妍兒。”

嬴政聞言,臉上雖然一直帶著笑,但抓住竹簡的手卻緊了緊,指尖泛白,指關節微微突出,顯出他此刻的心情很是不好。

寡人不好過,寡人也不能讓你好過。

“祖母,近幾日孫兒反覆思索,發現宗室大臣們說的有禮,寡人身為秦王,實在不應當了一個韓國人,與眾多宗室大臣爭執,從此而涼了自家老秦人的心。”

“政兒能這麽想,那就好了,這證明政兒長大了,想事周全了。我老婆子年紀也不小了,活不了幾年了,能看見政兒長大,看到我大秦君臣和樂,心願也已足矣,下到地下也對對得起先王了。”

“祖母昔日是楚國公主,今朝是我大秦太後,德高望重,又何談老啊?孫兒還年輕,需要祖母扶持。”

“政兒,你真會說話。”

嬴政和華陽太後兩人一來一往,互相寒喧著,一時之間賓主氣氛異常好,場面越發和樂融融起來。

就在華陽太後正準備叫羋妍也一同來用飯之時,就聽見外間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沒等華陽太後發怒,外面忽然跑進來一個人。

來人邊喚“太後”邊擦眼淚,一見到華陽太後和嬴政,立刻就跪在地上,膝行上前,抱住華陽太後的雙腿,大哭的說道:“太後!救救羋家吧!”

華陽太後大驚,她發現來人竟然是身在秦國羋氏族人的一員,平常沒少進宮陪自己逗樂說話,立刻開口說道:“出了何事?快與本後說!大王也在此……是不是有人為難你們?說來……正好讓大王一起聽聽。”

來人擡起頭,看了一眼華陽太後身邊的嬴政,嚅了嚅嘴唇,竟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說話啊!平常這麽伶俐,怎麽現在連個話都不會說了?”華陽太後越發著急。

自從幾十年前,宣太後嫁到秦國,並且主政一方之後,便將自己的不少族人從楚國帶了過來,比如異母弟魏冉。

其後數十年,又有不少楚國公主、貴女嫁入秦國,這些公主、貴女的親人,很多也隨著親人一並移居入秦國,並且紛紛在秦國朝堂上得到了相應官職。

如果一生二,二生三,才有楚系在秦國朝堂上的半壁江山。

現在,聽說這些人出事了,華陽太後心裏當然著急。

可是她越著急,來人卻更是吞吞吐吐說出不話,只是看見華陽太後不停的哭。

“真是氣死本後了!”華陽太後重重的一拍長案,氣憤的說道。

“祖母何須太生氣,孫兒想他說不出話,大約不是不想說,而是……因為寡人在這裏,他不敢說吧?”嬴政說著,將他自進屋後便一直拿在手中的竹簡拿起來,放在華陽太後面前,靈活的將竹簡在指尖轉了一圈,笑著遞給華陽太後。

“這是什麽?”華陽太後接過竹簡,擡起頭看著嬴政,發現對方滿臉笑意的臉,看上去竟然有幾分俏皮可愛。

“祖母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嬴政以手指彈了彈衣袖上的灰,繼續微笑著。

華陽太後打開竹簡,細看竹簡上的字,而嬴政則開口解釋道:“宗室大臣們都以為,東方六國之人入我大秦必是心懷叵測,意圖毀我大秦。寡人思前想後,認為他們說的很有道理,便下了這道詔書;而宗室大臣們在看了此詔書之後,皆個個言‘善’,稱此詔書一發,必能還我大秦的朗朗乾坤。”

嬴政扭過頭看向臉色慘白,手指不停發抖的華陽太後,厲聲說道:“秦人治秦,無須楚人多言。”

“趙政!你怎麽敢?你怎麽敢?”華陽太後說著,只覺得一股氣血湧上腦中,腦袋一片“嗡嗡”作響,接著眼前一黑。

待華陽太後再次回昏意志之時,天已經擦黑,羋妍正坐在她床頭,以一塊濕帕,細心的為拭汗。

見華陽太後醒來,羋妍立刻心酸的說道:“姑祖母,您醒來了?”

“趙政呢?那個邯鄲小子呢?”華陽太後一把抓住羋妍的手,滿臉急切的說道:“你姨父……叔父他們呢?”

“妍兒來的時候,大王已經走了。不過大王說,若是太後醒來要見他,派人通知他一聲即可。至於姨父叔父他們……”羋妍低下頭,眼圈微紅,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被秦軍押送出了鹹陽城,甚至……甚至連家私行李都不多收拾……說是大秦之財,不得隨意帶走,每人只能帶走自己的隨身物品。”

因為傷心難過,又因為丈夫的冷落,羋妍雖是秦國王後,卻打心裏更偏向楚國,她甚至對本該是自己國家的軍隊,用了“秦軍”這兩個字。

“啊!混帳邯鄲小子!本後跟你誓不兩立!”華陽太後大叫一聲,身體往後一倒,又倒了床上。

幸而這一次,華陽太後並沒有昏多久,很快她就醒了過來,抓住羋妍的手,瘋狂的大叫道:“叫大王來!叫那個邯鄲小子來!”

看著華陽太後近似瘋狂的模樣,羋妍沒有多做猶豫,立刻吩咐宮人道:“快去請大王,就說華陽太後有請……”

羋妍話還沒有說完,嬴政溫文又溫柔的聲音,已經在外間響起,“不用有請了,寡人已經來了。”

接著,嬴政走進門來。

看著坐在華陽太後身邊的羋妍,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寡人聽說妍兒日日照顧太後,代寡人進孝,真是辛苦你了。”

“謝大王誇獎,只是太後是妍兒的姑祖母,照顧長輩乃是妍兒份內之職,妍兒不辛苦。”羋妍面無表情的向嬴政行了一個禮,開口說道。

對於眼前這個心狠手辣,不是良人的良人,羋妍在一次又一次失希望破滅之後,已經失望致極,再無半點非份之想,只是臉上還維持著面子情而已。

想要她再對嬴政笑,又談何容易?

☆、1436.7月石票票90票加更

若是在往日,到底是結發夫妻,自己又坑了對方一輩子,雖不愛但還算敬著羋妍的嬴政,必不會和羋妍計較這個。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這次不是來做善人的,因此他看了一眼羋妍,輕“咦”一聲,隨即開口說道:“姑祖母?”

羋妍擡頭看著嬴政,不知道他又想搞什麽花樣。

“妍兒身為我大秦王後,稱呼華陽太後自然應該是叫‘祖母’而非‘姑祖母’。而妍兒你……”嬴政指著羋妍,臉上帶笑,聲音卻冰冷的說道:“你稱呼太後為‘姑祖母’,是在表示對寡人的不滿,還是想告訴寡人,你始終是楚國公主,而非大秦王後呢?”

羋妍臉色一白,接著一股怒氣湧上心頭,混合著多年的委屈,讓她有一種傾吐心聲的欲望。

她向前一步,不管不顧的正準備向嬴政表白心跡,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接著華陽太後的聲音響起,“大王,你到底這是何意?”

“何意?”嬴政雙手一攤,一臉滿不在乎的說道:“不過是順宗室大臣們之請……逐客而已。”

嬴政想起自己跟白仲說起這件事時,白仲臉上那震驚的模樣。

“逐客!你真得要這麽做?”

“沒錯!只有這樣,才能將楚系力量和宗室大臣重新分開!共同的敵人,能讓仇人暫時聯手。但是當敵人妥協之後,暫時聯手的兩派人未必就能同富貴,大秦的官位只有這麽多,你多得一個,我就少得一個。逐客——想必宗室那些大臣會很開心。”

“華陽太後既是宗室元老,在宗室之中一呼百應;又是楚國公主,深得楚人信任。”

“阿仲,你說華陽太後這次會幫誰?”

“反正不管幫誰,另一方都會對華陽太後失望。不過阿政,萬一要是華陽太後不求你撤消逐客令呢?你真要逐客?”

“寡人在你眼裏有這麽蠢嗎?”

“華陽太後不求就不求唄,反正寡人也沒指望她求,她不求……寡人還有第二招……待楚人對其失望透頂之時,寡人再閃亮登場使出第二招……”

“說起來,寡人還是比較希望她求的……”

“那是,華陽太後請求大王收回逐客令,大王被祖母所逼,不得不收回逐客令……雖然都是自打耳光的決定,但比自己出爾反爾要好得多……”

“你真是一孕三年傻了嗎?”

“壞蛋!又欺負我!快說快說!不說我就弄死你!晚上……一定弄死你!讓你欲生欲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吧好吧,我告訴你,如果華陽太後求我,我就……”

“寡人不答應!”嬴政眼神冷漠的看著躺在病榻上的華陽太後,語氣堅定的說道。

“什麽?大王,你再說一次!”華陽太後猛得坐直身體,看著嬴政,一臉不敢置信的說道。

這個邯鄲小子……這個邯鄲小子……他怎麽敢呢?竟然因為一點不順心的事就要逐客,而且他所逐之客,不但包括楚國人,甚至連其他五國人也全部包含在內,一時之間朝野上下,大小官員,只要不是秦國人,就要被驅逐出境。

這麽大的事,他怎麽這麽草率做決定。

“寡人說,寡人……恕難從命!”嬴政看著被自己氣得嘴角不住哆嗦的華陽夫人,心中一陣莫名快意,臉上卻還是一片冷漠,“天子一言,駟馬難追。寡人身為天子,詔書已下,豈可朝令夕改?太後若有別的事,請但說無妨,寡人能做的自然樂意為太後去做,但是若是此事……請太後不要為難寡人。”

嬴政說罷,也不向華陽太後告辭,只是吩咐了一句“好生照顧太後”,便怒氣沖沖揮袖離去。

嬴政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和華陽太後吵得這一架,因為有心人的散播,在宮中傳得更快。

不到小半天功夫,後宮的六國佳麗就已經知道大王驅逐秦國的六國之人,並且為此而與華陽太後爭執之事。

一時之間,後宮之中人心慌慌。

女人在夫家的面子多半來自於娘家,若非她們有個強勢的娘家,也不可能在秦宮之中居於高位。

而有了高位,女人又能反哺娘家,幫助在本國不得志,又有點小才華的親屬謀個官什麽的,還是很簡單的。

因此,或多或少的,後宮這些女人多有親戚在秦國為官,雖然不如楚系那樣占了半壁江山,可這小日子也算過得不錯。

沒想到禍從天際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們的親戚竟然因為華陽太後和秦王的鬥爭而倒黴,丟官解職不算,多年攢下來的家財也一一被人侵占。

後宮的女人不敢怨嬴政,只能將仇恨掛在華陽太後和羋妍頭上。

嬴政告別華陽太後,回到自己的大書房之中,眼睛微閉,開口說道:“小高子,若有長平侯的公文上來,務必以最快速度交給寡人。”

趙高雖然有點驚訝於嬴政脫褲子放屁的行為——就憑長平侯的真正身份和她家那兩個小崽子,自己也必將長平侯放在僅次於嬴政之下的一等一位置,哪敢拖延她的事,但還是恭敬的回答道:“喏!”

“嗯……但是不能讓人看出來,寡人在等這封公文,你明白嗎?”嬴政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奴婢明白。”趙高一臉了解的點了點頭,這絕對是和媳婦吵架了,等著媳婦上書來道歉,明明迫不及待,但又必須強忍春心。

餵!趙高,你明白了什麽東西?你臉上那是什麽表情?你回來!你給寡人回來!寡人可以解釋的!

此時,在鹹陽城外二十裏之處,一群被驅逐出境的外客,正在軍隊的押解下,拖兒帶女的向前走著。

這些人有的曾經是秦國朝庭的高官,有的是少府中勤勞的手工業者,有的已經在秦國待了很久,有的逐夢之旅剛剛開啟,但現在無一例外的,昔日懷揣著夢想而來的他們,現在都要被秦人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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