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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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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樣的比賽,完全不是問題。啊,還不如說,因為太過簡單,反而會悶到令隊裏出現問題呢。”赤司這樣說著。

我翻了個白眼,道:“赤司,閉嘴吧。”

“我早就說了,學姐不會想聽這麽無趣的比賽。”

你以為我一個用拐杖的人很想聽你們打籃球的風光史嗎操。但是來看過我幾次的青峰和黑子都表現得很有問題,我再也沒辦法在他們的臉上找到那個時候的笑容,我也比較在意這件事。我隨手拿起空調的遙控器,托著頭按下冷氣開關。

現在又是七月了。

“不想跟你下棋。”那就聊天吧。赤司當然沒女籃的人來得多,但每月都會固定地來兩次陪我下棋、聊天。

“就連學姐都被打掉信心了嗎?”

我像是死魚一樣半癱在沙發上,拿起蘋果咬了一口,“你又欺負人了?”打掉信心的意思,是他已經弄殘了很多人嗎餵。

赤司低頭笑了一聲,“哲也的眼神似乎是這樣說,雖然,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錯。”

我挑了挑眉。

“學姐是對我有甚麽意見嗎?”

“不。”我偏開頭半握起拳頭,掩嘴打了個呵欠,“算了。”我不是他們,不是能隨便說甚麽的立場。我都不會喜歡別人對我的隊伍隨便說話。

“那就好。”赤司微微一笑,“哲也不可以,學姐也不可以,即使是我的父母都不可以,反對我的人,我是不會就這樣輕易算了的。”他明明還是微笑,卻有種很詭異的感覺。

──餵。

我輕輕抽了一下嘴角。我很喜歡赤司這個學生會的後輩,自問在一眾後輩中我是最關註他的了,但真的沒印象他是從甚麽時候起變得愈來愈奇怪。

我還在想的時候赤司已經轉開了話題:“學姐的話,會對這樣的更感興趣?”他帶了一本書給我,又變回那個溫文的樣子,像是剛才的中二病末期病人不是他一樣。

“謝謝。”我坐了起來,接過來看了看,也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翻譯作品。有沒有原文版?”翻譯得不好會很容易失去原著的味道,我都盡量看原版。當然,對於法文、希臘文等等的原文,我還是看翻譯就好。

“我記得學姐有學德文的。”赤司還真是早有準備,將原文書拿出來給我。

“……我是最近才學的。”它對我來說如同打上了格子。

“抱歉,我將學姐的學習速度等同我了。”

“去死。”精準地將蘋果核丟進垃圾桶,擦擦手,我轉而咬著女籃隊友送我的棒棒糖,順手將鄰座兩年的同學太田由香送我的蝴蝶結別上頭,再伸了個懶腰,向後攤在沙發上,無聊地擺弄著各方的慰問品。

赤司低頭又笑了聲,然後站起來,向我伸出手,“學姐,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常待在房中,人是會變得很奇怪的。”

“你要想嘲諷我的棒棒糖和蝴蝶結,可以直說。”

“不,不是這個意思,請不要誤會。只是,你最近確實是更加奇怪了。”

──更加?

“學姐?”他向我伸出的手,沒有收回的意思。

我無可無不可地坐起來,拿過旁邊的拐杖,赤司卻是俯下身將它們拿開,只將手伸給我,“學姐最近的康覆進度,慢了下來了。倚靠外物會讓你變弱的,你還是警醒一點更好。”

“赤司,”我托著頭看他繼續向我伸出的手,他沒將我拉起,卻也沒將手收回,“說清楚。”

“我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清楚,是你自己要聽不明白。我,是絕對不會彎下腰去將你拉上來的,我沒打算做到這個程度。所以,你要將手交上來嗎?”

我嘆一口氣,“謝謝。”我拉著他的手站起來,借力站好,但還是腳下一麻,摔了下去。赤司用力將我扶穩,卻又將我扶坐下去,再次將手放在同一位置。我拉著他的手,再次站起來,又摔了一下。一直重覆了這套動作半個小時,我們才停止。“抱歉。”我其實逃了今日的物理治療。

“知道錯誤而後改正就好,至少對你來說,是這樣沒錯。”赤司扶我坐好,“那,我先走了,學姐請留步。再見。”

我笑了笑。謝謝。我側頭用衣袖抹了一下額角的汗,呼出一口氣,稍歇一下便拿過丟在茶幾上的書,開始自習。我已經沒可能打職業籃球,腳上更是有永久性傷殘,也沒有其他才能,我只餘下努力讀書這條路。我沒想變成廢物。

市川朝日來看我的時候,一如既往地打包了一大堆的東西來。我托著頭看桌面上的東西,挑挑揀揀,最後將一只小熊熊抱起來。

“不要喜歡這種東西啦,”明明是市川買給我的,此刻她卻是望著熊熊在爆青筋,“惡趣味甚麽的,嘖。還有,甚麽表情啊啊,嫌棄我嗎?不要跟人愈熟就愈惡劣啊操!”

我想了想,拿起一根棒棒糖,歪頭,“我不明白你在說甚麽。”

“……操。”

“別說沒用的。說回你,”我打量著市川身上的高中制服,“太老套了吧。”她的制服裙子長過膝蓋,襯衣也沒有修腰,寬大地晃來晃去,腦後的發髻一如既往地淩亂,完全沒有女高中生的樣子。

“這種無聊的東西怎樣都好啦。”她望了望我,忽然擡手松開她自己的發髻,將發圈遞給我,“你的頭發也束一下,這樣看著很沒精神啊。”

“謝謝。”我國一時的一頭短發早就在國二時及肩,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及腰了,我隨便將腦後的頭發在低位束了一下,“最近有空陪我出去一下嗎?”我想將自己收拾一下。

“……出去?”市川楞了一下,然後笑著點頭,“當然!要不要叫上裏美和友紀?她們知道很多吃東西的好地方耶。”

──你都是吃貨嗎。

“別叫池內和高井,我不是吃貨。”

“……不要若無其事地吐槽啊!”

我笑了一聲,“開玩笑的。只是人多不太方便,”我指著拐杖,“也要麻煩你了。”

市川拍著胸口道:“包在我的身上!哪天都行,你決定!”

我瞥了她一眼,“不用去練籃球嗎?”

市川靜了一下才答:“少練一天半天,沒關系啦。”

我托著頭望她。開始時來探我的人都會顧忌著,不在我面前說起籃球,但是漸漸的也放開了。市川今天一個勁兒地給我說去玩的事,沒有提起籃球,對她來說倒是不太正常。

“操!別這樣看我……現在的隊上有很討厭的人啦。”

“要不要考慮將那個人擠走?”

“……我沒想要這麽兇殘啊啊啊啊!突然黑化甚麽的,這樣真的好嗎!我們不是在青春高中少女的頻道裏嗎?”市川朝日突然瘋狂地抓狂,一手抓著桌面,抓啊抓的,“高橋殿下,我們還是去買熊熊吧!不要試圖毀滅世界啊呀!!!我買棉花糖給你吃啊咲良!”

──棉花糖?

“我不是你所討厭的那個人的朋友,我在意的只是你,而且我只是開玩笑。還有,試圖毀滅世界太白癡了,我不會做。”

市川朝日望著我楞了楞,然後道:“……突然覺得你和赤司有點像。”

“不,這句話,”我很認真地望著市川,“就實在是太過分了。”

“……你又吐槽了吧餵。”市川像是要死掉了一樣的表情。

我翻了個白眼,“開玩笑的,我只是不認為要做濫好人。會讓你都心情不好,對方一定是做了很過分的事。”一般來說市川的抗打撃能力是MAX,“這樣你都不反撃的,最後出事的是你。擠出隊只是我隨口一說,你可以選擇去化敵為友,或至少是去到不要妨礙你在隊裏打籃球的程度,我不是要你做過分的事。市川,在你為一個對你不好的人著想時,對方也在你頹廢時變強。”

“知道啦,我才沒要參加籃球同樂會,我又不是你!但是……”市川朝日的面色暗了下來。

但是,過去的隊伍已經太熟悉,現在於新環境中有點適應不良吧。其實我們一開始在帝光的時候亦講不上有玩得多好啊,她在二軍時還跟三軍打起來。

“給點時間吧。”我拍拍她的肩,笑了笑,“以前都過來了,你可以的。”

“……知道啦!”市川拿起書包,跳了起來,“我去打籃球了,操,我今天其實是逃了訓練的啊啊。下星期跟你去逛街!”然後就向著夕陽跑走了。

我笑著向她揮揮手,然後轉身繼續去自習。

過了一個星期後,市川朝日很小心地扶著我一起去逛街,買了一大袋的戰利品。我這才發現,原來市川很像老太婆……她對衣服的要求就只有舒適,款式完全不挑。我笑著故意買了很多淑女風的東西,原本很興奮跟我一起去逛街的市川,滿臉扭曲地蹲在了一旁。我認為舒適是最重要的,但我沒說過我對款式不挑,只是有時候會犯懶而亂套衣服罷,真當我是市川這樣的籃球少女啊啊?

我扶著拐杖想去夾熊熊機那邊玩的時候,市川抓狂地跑過來,膽顫心驚地扶著我。

“拿著拐杖就給我消停點!”她怒吼道。

我聳聳肩。

下午,我想起赤司說過他們今天有比賽,便問市川要不要一起去看。

“赤司也沒叫你去看吧?”市川卻是皺著眉,不太想我去。

“也沒說讓我不要去。”我挑挑眉,“你怎麽了?”

她看看我,“我記得你好像和青峰大輝、黑子哲也很熟?”

“算是認識吧。”好歹是穿越過來的,最近也見過他們,我隱約猜到市川想說甚麽,“怎麽了?”

“他們和以前很不同,你看了他們的比賽以後可別被嚇到。”

“我是有察覺到。”我笑了笑,“想不到只是半年沒見,就有這麽多東西不同了。老實說,這不容易適應,因為對我來說我只是睡了一覺。”初見時大家都變得沈默的原因,我沒白目到不知道。

“……別這樣啦!這個畫風不適合你!”

“哈?”我扶著額,“我又怎麽了嗎。”我的狀態不好,這也是我減少見舊同學的原因,但我沒很奇怪吧。不過,市川突然紅了眼睛。“抱歉。”還是老實地道歉吧。

“你的話,永遠都不要跟我道歉啦,操。”市川朝日撇開了臉。

在市川朝日的堅持下,我打了電話給赤司,確認他是不是歡迎我過去。

“學姐要來嗎……”赤司笑了聲,“這沒甚麽好抑或不好的吧?”

“嗯。”我抽了一下嘴角。那是公眾場合,我也不明白為甚麽我要知會赤司,“你加油吧。”

“既然提起,我亦就順道問一句。你做好來的心理準備了嗎?整個會場都會是帝光的學生,二、三年級的還認得你的。”

我頓了一下,“我就不來跟你打招呼了。”我不想見到認識的人。

“不,要來的就請光明正大地來,我非常榮幸你會有興趣來看。學姐請來找我們打聲招呼,我想,帝光的學生見到你同來見證我們的又一場勝利,也會感到高興的。不過,”赤司的聲音其實挺好聽,很清朗,語調也很優雅,但不知怎的就是被他用到有點詭異的感覺,“不願意的就請不要來了。”

“我說你,”我的臉冷了下來,“是不是多管閑事了。”

“我說了希望你不要這樣來就是不要這樣來,明白了嗎。”

我安靜了一下,“抱歉,我控制不住情緒。”我不應該發他的脾氣。

“我並沒想幹涉學姐的事,但是,你聽我的會更好,這是事實。實際上你要如何,我不會管你的,我的提醒也只有一次。”

我抽了一下嘴角。我是被罵了吧,但他的語氣完全沒有罵人的意思。“是我不對,對不起。”

“那就好,謝謝學姐的諒解。”

掛線後,我拿著手機望了良久。

“咲良?”市川叫我。

“你覺不覺得赤司有甚麽不同了?”我問。我是有錯,以我和赤司的交情,他會隨口提我一下也不算過分,但赤司……我總覺得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和諧感。

“赤司?”市川扶著我在一邊坐下,自己也坐在我身旁,“籃球上,我覺得整個男籃都不同了。以前也是朝著勝利來打,但自從我們這一屆走後,他們就好像真的變到勝利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沒意義。”她向後靠著椅背,“我不討厭贏的理念,我上場也不是為了輸的。但是,看他們的比賽,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我收起手機,抱著拐杖托著下巴,“別的方面你不覺得赤司有甚麽不同?”

“這樣說吧,那幾個男孩子,看著比以前都不同了,就算以前算是認識,現在走在路上遇上時我也完全沒要跟他們打招呼的想法。不知道是誰先叫起的,赤司、青峰、綠間、紫原和黃瀨,被叫作『奇跡的世代』,黑子就是幻影的第六人。但是赤司不同其他幾個,他平日還是以前那個樣子啊。大家都說,他不當學生會會長,實在是太可惜了,他在校人氣高到離譜,也就你比得過他。你突然……學生會內部傳承一時斷層,還是赤司肯上任副會長,學校活動才一切如常。”

我抱著手臂道:“他沒心的。”赤司要是有意經營,他會做得比我更好,“這樣說他還是那副溫厚的表皮沒變。”

市川的臉扭曲了一下,“甚麽表皮啊餵。我沒覺得他是濫好人,看他帶球隊的方式就知道啊餵,但也沒覺得這只是表皮。他只是有自信心和理智而已,他本人的確超優,為人亦低調,對人有禮貌,又體貼。他是很優沒錯啊,你以前也是這樣說的,你也和其他人一樣挺喜歡他的啊。改變?我覺得他現在只是更長大了一點,更有領袖的氣質吧。你都說了啊,”市川朝日的表情有點黯然,“你們有半年沒見過了。”

“……我怎麽覺得我們在說的不是同一個人。”不是說赤司不優秀,但是……有點怪。要說哪裏不同我也說不上來具體的,他以前其實就有點二吧餵,說起籃球的事時,赤司也會變得比較沒有學姐弟的樣子,現在只是更多……說起來,最近他沒再對我用過敬語。

“時間差不多了吧?”市川朝日扶起我,“要去看比賽的話,現在就要走啦。”

“嗯,謝謝。”市川沒跟赤司共事過,我也對她說不清。

《黑子的籃球》,沒記錯的是說黑子幫隊友找回籃球愛的故事,但我沒看過赤司那一段,不知道他是怎麽拿起剪刀的。嘛,既然是劇情,那結局就是黑子大團圓吧。算了,我也自顧不暇,還是少管閑事。

──這種漫畫又不會死人。

直到我真的見到奇跡世代的籃球,才發現,我太過輕視這件事了。

“八十比零!帝光中學已經拿下八十分了!這又是一場破紀錄的比賽了,從來沒有一場十六強賽事會去到這個比分的!”報道員激動地報著賽場上的得分。

太誇張了。

“看吧,”市川抱著我們剛才逛街的戰利品,一臉已經習慣了的表情,“這些人,根本就是怪物。”超越常識、壓倒性的力量,去到幾乎是恐怖的程度。

場上的帝光少年一臉冷漠地將球扔進籃框,甚至不需要傳球,他們一個人就可以打全場,隨手一投就得分。連青峰和黑子的表情,都是這樣。他們的對手已經麻木,只是呆站在場上,動都沒動一下。

是單方面的屠殺。

很多觀眾都在討論著帝光的技術,完全沒人覺得帝光有輸的可能性。說是比賽,其實只是帝光的表演。但是他們技術再好,行內人一看就知道帝光的人打得超級隨便,沒人在認真。我皺起了眉。我不喜歡這種籃球。

中場休息的時候,我站了起來,在市川的了然下獨自出了場區,在洗手間中洗了把臉,冷靜一下。是我想差了,天份之差本來就是存在的,雙方實力差成這個樣子,也認真不起來吧。

只要遇到好對手,他們就會……

我想起了以前的帝光女籃。崎型的勝利,還有扭曲到奪去小女生生命的環境。

我用水拍了拍自己的臉。不,我想多了。

我笑了笑,將水龍頭關好,然後扶著拐杖走出去,卻看見等在外面的赤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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