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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斷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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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男籃的白金監督和女籃的監督三好賴人說了甚麽,我們隊員和三好賴人以及教練團,又回到了詭異的平衡點,他們依舊給我們訓練和戰略,但實際上是我和松本香織在看著,一軍都會幫忙留下加訓,集訓期間也就是先三軍分開訓練,晚上再合起來加訓。一百零三個女生,管理起來也確實不易。

但大家都很聽話,女籃是全校最有紀律的合宿社團。

洗過澡後,我拿起一張寫著我名字的紙條,笑了笑,再拿起紙條邊上的蘋果,哢嚓一聲咬了一口,另一手用大毛巾抹著頭發。抹好頭發,我將蘋果核精準地丟進垃圾桶中,洗過手後順手拿著書走出更衣室,盤著腿坐在田徑場邊上的觀眾席,跟散隊的田徑隊同學揮手打招呼,隨便翻著書自習。夏天的黃昏,其實在室外還是挺舒服的。距離晚飯還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時間,我正好休息一下,看一陣子書。

天黑到我再也看不清書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高橋!”手機傳來高井裏美咋咋呼呼的聲音,“開飯啦,快點來飯堂!啊啊,原田麻央!討厭,不要搶我的餃子!隊長,你快點去搶啊啊,池田學姐將您的牛肉吃掉了!我求您不要在搶食的時候還講隊長的風度!會餓死街頭的啦。”

──每次我都會在去到飯堂之前知道今天的菜單。

“謝謝,這就過來。”我將手機隨手收進褲袋中,右手拿著書,雙手向上舉起伸伸懶腰,站起來,然後一把跳過欄桿往飯堂走。

“晚上好。”走到飯堂附近,我向迎面而來的虹村修造打了聲招呼。

“……噢。”虹村的臉撇向外面,沒望我。

我瞥了他一眼,“你是要去飯堂嗎?”

“……啊。”

自從那天他說星期天要一起出去玩後,他就變成這樣了。我也轉開臉。早知道就裝傻,虹村這幾天都沒正視過我的臉啊啊。我拋著手上的書,又轉回來看他,剛好看見他嗖的一下又轉向外的臉,嘴巴還撅著,像是黑道老大一樣又兇又不爽的樣子。我伸出一只手指,戳了他的腰一下。

“餵!”虹村整個人彈了起來,飛速躲開,肌肉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在繃緊,“甚麽啊你。”

“晚上好。”我望著他道。

“……晚上好。”

我們繼續向飯堂走去,虹村走在走道的最邊上,盡他所能地遠離我。我翻了一個白眼。

“高橋,晚上好。”男籃的同年級一軍成員、虹村的好友長劉海同學,跟我打了聲招呼。

“晚上好。下場就是全國大賽了,預祝你們勝利。”

“謝謝。高橋是首發吧?我也預祝你順利。”

我和長劉海同學隨口聊著,虹村一直撇著臉跟在我們身後。走到轉角處,遇上市川朝日。她嚷嚷著說我不等她就先走。我將臉轉開。偶爾的,我都想偷懶啊。說起來,我明明已經加訓了,我只是拒絕在加訓再加訓之後和市川再再加訓,不算偷懶。

“高橋!”市川朝日不爽地搭著我的肩,“晚上你至少得給我十分鐘!很偏心耶,你都常常去二、三軍那邊,就是不理我。”

“嗯。”我決定不跟她說道理。我每天已經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她的啊啊啊。

市川一直嚷,腦後束得很隨便的發髻就一直在晃,我沒好氣地伸手幫她整理好。長劉海同學在一旁笑,順道說起今天的晚飯,我隨口報上幾個今晚會出現的菜名,長劉海同學嘖嘖稱奇。途中,遇上的同級同學都一路加入話題。我笑著在聽,沒說話。

虹村還是一直撇著臉跟在我們身後。

走到飯堂,男籃和女籃的人就分開,各自到早已安排好的餐桌上,虹村也沈默地撇著臉走到男籃一軍的地方。飯堂很熱鬧,其他集訓的社團也在,上午睡過頭的文學藝術類社團也冒了出來。

──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讀書會也要舉行集訓。

讀書會的眼鏡男金城大智,看見我手上的書後,向我假笑了一下,然後推著眼鏡,咬著牙回到讀書會那一桌。

──眼鏡男的牙口真好。

“學姐好。”我向學姐們打過招呼便在一軍這桌坐下,點頭和同級生示意。暫時,我們隊裏還沒有一年生升上一軍,不像男籃那邊。

高井裏美纏了上來,“高橋,要不要去吃番薯?今天有烤番薯耶。”

學姐廣川麗用筷子戳了高井裏美一下,“不準吃,會脹胃氣。”

“……”高井裏美的眼撇開,整張臉寫著想吃二字。

隊長松本香織抱著手臂說:“運動時不宜吃這類東西,你給我有點運動員的自覺,白癡。”

我一臉驚愕地望著隊長。

──連隊長都要稱呼高井裏美為白癡了嗎。

我和市川、高井、亦是同級的源小春一起出去盛飯,走著走著,因為各自的口味不同,便在中途分開了。盛好飯菜,我捧著滿滿的菜盤轉身去盛湯的時候,勺子被人搶去。

“……不會叫人幫忙啊,笨蛋。”是虹村。

“謝謝。”啊啊,又冒出來。我望著他。

“……”虹村將湯碗放好在我的托盤上,然後將盤子拿走。

我翻了個白眼,跟在他身邊走。

“餵。”

“甚麽?”我望向他。

“明天下午。”

“甚麽?”

“……”

“……”兄臺,我聽不明白腹語啊。我死不接話。

“明天,下午五點商業街入口等,我說你別忘掉,殺了你噢。”他略為粗聲粗氣地說,不知怎的,表情還有點惡狠狠。

我勾起嘴角,“嗯。”

“切。”虹村輕嘖了聲,幫我將盤子放好在位上後,便又轉身飛快地離開。

明天是星期天,下午合宿放休,大家都好不容易從高強度的訓練和比賽中松一口氣,都相約著要去玩。當然,也有人表示要死在宿舍的床上,發誓假期裏絕不出門。晚上我在自習時,同級生也有來約我一起出去。

“高橋,”高井裏美跪在我的腳邊,咬住我的衣袖,“我求你不要再溫習了,再這樣下去你的智商值會爆了的啊。”

──你到底為什麽要相信成績等於智商的理論。

老實說,我愚蠢的地方有超多啊啊啊啊。

“一起去吧一起去吧,你最近都忙到很少跟我們出去呢。”

我合上書,“我明天有事做。”

二年級大前峰池內友紀,抱著巧克力棒的盒子,擠擠眼,“是跟虹村一起去?”

──矣。

“嘩!”女孩子們突然將我淹沒,“誰先開口約的?是虹村?你們親過了沒?虹村接吻棒不棒?甚麽,你們竟然還沒有在交往?那這天虹村肯定是要向你表白啦~其實他也挺帥的啦~~~還有,他超疼你的耶!”

我用最擅長的突破,從同級女生的包圍圈中脫身,直闖進三年生學姐們的房中,反手冷靜地關上門,上鎖。

──有種就來闖松本隊長的房啊。

“……咲良?”難得迷糊樣的隊長松本香織,從床鋪上坐起來,抱著卷成一團的被子疑惑地望著我。

──您太早睡了吧。

“高橋殿下?”正在和學姐廣川麗在房裏看漫畫的池田晴學姐也問。

──“殿下”又是甚麽。

我無視了幻聽,異常冷靜地走到角落,蹲下,面無表情地道:“請您們不要管我。”

第二天上午訓練完結後,我休息了一會兒才去洗澡。因為是集訓,我根本沒帶多少能上街的衣服來,我望著袋子中的衣服略感為難。嘛,雖然我在家中的衣服也沒適合這個時候穿的。我看看錢包,把心一橫,出門購物。爸爸、媽媽,對不起,來日我會十倍奉還給你們的,現在請先讓我亂花一下。

到了約好的時間,我將頭發整理好,穿了一條連身長裙等在街口。

我不是沒神經的啊啊。

拿起手機看看時間,我發現自己早到太多了。我靠著路邊的欄桿站著,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們,忽然想起第一天上帝光時就和虹村比跑步的事,嘴角微微揚起。因為這個學期每天都要早訓,我們也有一段時間沒再在那個墻頭遇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過了約定時間十五分鐘,虹村還是沒出現。

我皺著眉打電話過去,沒人接聽。虹村不是會毫無理由地遲到的人。等到第三十分鐘的時候,我再撥了電話過去,還是沒人接。我一把坐上欄桿,揉了一下有點累的腳。到了一個小時後,我撥了第三個電話過去,還是沒人接。

虹村?我發了個電郵過去,沒回應。

在第三個小時的時候,虹村撥了電話過來。

“你發生甚麽事了嗎?”他不會無故失約。

“……抱歉,我今晚來不了。”

我頓了頓,“虹村?”他的聲音有點怪。

他沈默了很久,我也沒掛線,直到很久之後,他的聲音才低沈地響起:“我爸爸進了醫院。”他苦笑起來,“還在等化驗結果,我明天都要向隊裏請假了。醫生還沒詳細說,但是似乎是很大的事。”

我的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說甚麽。安慰的話也太過空泛。

“笨──蛋,”總覺得,虹村在這個時候的聲音很溫柔,“這個時候,甚麽都不用說。”

“……嗯。”

“抱歉。”

“不。”我道,“不用道歉。”

掛上電話後,我從欄桿上跳了下來,買了盒綠茶,咬著吸管回到學校的合宿地自習。

第二天虹村還是回來學校了,不過我們也沒機會詳談,因為女籃一軍今天要去游泳池訓練,只跟他在路上遇上時互點了一下頭。隔天,女籃和男籃又再次投入進全國大賽緊密的備賽中,誰都不是談其他事的心情。

“帝光!”全國大賽第一場比賽的開場前,隊員還是按習慣圍成一個圈,相互搭著手叫口號。

“勝者是?”隊長松本香織大聲問道。

“帝光!”包括我在內的隊員都大聲應道。

“目標是?”

“全國第一!”

“我們是?”我接口道。

“帝光!”包括隊長在內的人叫道。

“上場!”隊長道。

“是!”

我拉拉護腕,也走到場上。哨子聲響,中場開球。來到全國大賽,對手學校不會是弱旅,卻也沒聽說過這間學校很強,我和隊長便決定開場時就先快攻,搶下好的開局。在負責跳球的學姐廣川麗搶下球後,我一邊指示她長傳給右前場的隊長,一邊跑去盯人,以防被人搶斷。隊長接到球後,轉身就投籃,一個完美的穿針三分球拿下了帝光全國大賽的第一球。

我舉高手,握拳猛揮了一下前臂。

松本香織叫了一聲:“勝者是?”

我們其餘四人對視一眼,連同板凳上的替補隊員一起叫道:“帝光!”

上半場是讓人幾乎不敢相信的一面倒,帝光遙遙領先對手三十二分。我皺著眉望向對手,她們正圍在教練身邊商討對策。事出反常必為妖,我和隊長對視一眼,然後向一軍的經理學姐拿來對手的得分紀錄表,站到一旁避開隊員看。中場休息有十分鐘,這段時間球員可以隨意去休息室或外面,不必留在場內。

“咲良?”隊長抱著手臂走了過來。

“是我疏忽。”我向她低下頭。

“甚麽情況?”

“她們每場比賽的吹罰紀錄都有異常。”我冷著聲音道,“因為我輕敵,只看過她們關東十六強以後的賽事,以為是比賽過分激烈才會有這麽多吹罰。但看了她們今年所有的出場紀錄,”我勾起嘴角,“才發現這是她們的常態。”就是打下流籃球的人。

“不是還沒出現嗎?不算遲,”松本香織抱著手臂,“不必自責。她們大概是在下半場出手的吧?”

“隊長,”我收好手上的文件,“我認為打比賽要開心,但不是說要輸。”

“現在?”

“我還是這麽認為,但是再加一樣。”我笑了起來。為了隊友。

“不可以給機會她們弄傷我們的人,”松本香織道,“來,我們……”

我們討論著下半場的戰略。

哨子聲一起,下半場便開始,對手學校果然用出一些不入流的手段,逼使我們犯規吹罰。我按著先前談的策略,在場上指揮隊員跟她們拉開距離,區域聯防,不給對方貼上來的機會,以隊長的三分遠射為中心,將比分繼續拉開。

“呯!”前場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隊長!”

“嗶──”裁判緊急吹停。

“餵,你這個臭婆娘!”雙方隊員爭執間,學姐池田晴沖上去拉住那個故意撞傷隊長的對手球員。

我正半跪在隊長身邊看急救人員將隊長擡上擔架,聽得騷動,站起來大聲道:“給我停手!”

“……”池田晴抿著唇,僵了好一陣才松開手。

我上前隔開池田晴,“我說停手。”我看向那個惱羞成怒、將作為得分手的隊長狠撞落到地上的女生,道:“長永第一中學?去死。”

“餵,”裁判走過來,“不要出言挑釁!”

我看向他,“不吹罰?”

“這是我的決定。現在、馬上!給我回到你們各自的位置,等候裁判結果!”

“恭候。”我拉住池田晴回去。

“呯!”廣川麗一腳踢上了板凳,其他隊員也情緒不穩。

也不知道隊長怎樣了,跳投時被人用手肘狠撞落地,剛才也暈了過去。我垂下眼簾,然後又擡起眼,從板凳站在來,站在正選身前道:“沒聽到我剛才的話嗎?”我冷著臉,“我說了,長永第一中學去死,就是她們去死的意思。”我望著隊員們,“我知道那個主席裁判的風格,剛才那個女人出手時也是沖動,根本沒避開裁判的視線,加上隊長傷成這樣,場上打人,當然是停賽,帝光自動出線。”教練也已經去了裁判臺交涉。

“……去他媽的!”池田晴顯然憋著一口氣。

“動手可以,但要做好被禁賽的心理準備,做好我們所有人都白費心血的準備。”我叉著腰,“去啊,他媽的不是給我炫耀感情好嗎?去啊!然後自己去跟隊長說我們被禁賽!想不明白的,給我坐回板凳!”

“餵!高橋咲良!”和松本香織最好感情的池田晴,沖上來扯起我的衣領,“操你媽的!你知不知道香織有多疼你!”

不愉快的情緒要宣洩,否則會影響之後的比賽。

我直頂了回去:“我操你媽的誰不會爆臟話!”我沒拉開她,也擡手止住上來勸架的其他人,朝著池田晴的門面吼回去,“有本事就忘了這三年你們是怎麽過來的,就去打啊!平日說要全國第一,原來只是嚷著玩的嗎?我操!我告訴你,我是認真的!”我緊盯著她,叫道:“勝者是?”

“帝光!!”正選們道。

“我聽不到!”

“帝光!!!”

我緊緊盯住咬著唇不出聲的池田晴,“我聽不到!!”現在需要的,是我比她更堅定。

“帝光!”她終於隨眾人開了口,指間漸漸松開我的衣領。

我沒整衣領,叉著腰就扭頭望向所有人,擡著下巴大聲道:“目標是?”

“全國第一!”連同觀眾席上的後備隊員也道。

“勝者是?”

“帝光!”

“長永第一中學是?”她們接不下去,我冷著臉道:“去死!”

“去死!!!!”

池田晴紅著眼睛伏在椅上,我伸手將她扶起,“勝者是?”

她大聲應道:“帝光!!!!!”

我伸出手,跟她們圍成圈交疊著手,用力向下一按,“帝光!!!!!!!”再舉手向上高高散開。

帝光因對手學校被禁賽而順利晉級下一輪,隊長松本香織醒來後也沒大礙,馬上就可以出院。

第二場比賽的時候,我打算讓她繼續上場,松本香織卻是拒絕。

“隊長,”我半蹲在板凳前,握著她的手,“您沒問題的,我們的隊伍需要您在。”

“不,我不是在最好的狀態中。”松本香織搖搖頭,精神萎靡。

我知道。讓她上場,更多的是為了她自己,我覺得不讓她在這個時候再上場,松本香織會被毀掉的。對這個待己嚴厲的女生來說,無法上場的隊長是個恥辱。

“香織學姐,”我無視一旁的教練,道,“籃球不只是籃球,我們、您和學姐們,是相信著這一點才能頂著人渣走到這一天,所以,請您上場。”

其他隊員也加入勸說。

“我相信,”她反手握了握我的手,難得地微笑起來,“所以才不上。因為,我要的是團隊的勝利、和你們一起的勝利,不是我一個人。對我來說,我想要的是你們可以發揮出實力,讓這一個夏天無憾。這才是我的願望。”

我望著她半晌,松本香織依然沒想改變意思。

“那我明白了。”我站起來,“市川朝日入替。然後,”我大聲道:“勝者是?”

“帝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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