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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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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氣清,春日來的第一個艷陽天,頗有初夏的味道。

紀韻安看著自己手裏的東西險些笑出聲來,盡管她當著紀遠瀾的面已經笑得差點挨打,可她一想到紀遠瀾一個人進了胭脂水粉鋪子裏給黛玉挑選胭脂的事便覺得有趣。

要知道她這位哥哥可是個從不涉足這些地方的,尋常時候身上別說是脂粉味,連姑娘常用的熏香味都聞不到。

去的酒館也都是些清雅之地,全是些公子哥聚在一起喝酒解悶。

“你笑聲都快傳出來了。”

馬車外紀遠瀾一臉郁悶,早知這樣還不如自己悄悄送過去,但也只有帶著紀韻安才能名正言順的登門拜訪。

陪自己妹妹去探訪友人,這家主人還和自己是朋友,怎麽看都不會讓旁人糾出錯來。

“那我不笑了,待會兒我說這是我自己送的。”

聞言紀遠瀾長嘆一聲,真不該讓紀韻安知道這事,這丫頭攪和起來沒完沒了,盡管知道分寸,可黛玉那樣心思細膩的人,同紀韻安能不能合得來也不一定。

馬車在林府門口停下,紀韻安立即從馬車上下來,見貼身丫鬟玉帛上前來扶她,擺擺手提著裙擺走到紀遠瀾旁邊。

“怎麽和門房說?以我的名義還是你的?”

“逸之這個時辰應該還未回來,自然以你的,我晚些時候再來接你。”

“你不進去看看?仔細算下來,你們倆也有小半月沒見著了,你不是心裏念著嗎?”紀韻安楞了下,“便是林文晉不在,你也不用在外面等著,你在廳上等著便是。”

“我要見她,自是有我的辦法,你今天來可不只是單單來拜訪,你還得把人約出門,我去翰林院一趟。”

老謀深算!

原來她這哥哥打的主意根本不是登門拜訪,而是打算踏青同游,這算什麽?真是仗著同林文晉關系要好才這麽肆無忌憚。

不過這樣比起在林家倒是要安全許多,她身邊的玉帛和紀遠瀾身邊的東福都是明白人,不該說的話半個字都不會傳出去。

“那你只管去,林姐姐這兒交給我,明兒你就等著做護花使者。”

看著紀遠瀾的背影,紀韻安挑了挑眉,看向玉帛,“去叫門,問起便說是永康王府的平陽郡主特來拜訪。”

“是,郡主。”

玉帛走上前,拉了一下門環,不一會兒便見門房小廝來應門,見著她一臉驚訝,把門打開了些。

“不知是哪家的?”

“永康王府平陽郡主。”

郡主!

小廝嚇一跳,連忙打開門,躬身退開在一邊,“草民恭迎郡主!這就去讓府上準備迎接。”

玉帛見狀,點了點頭走回紀韻安身邊,“郡主,待會兒出來接見的怕是府上的夫人,聽聞也是個書香世家的閨秀,雖比不得京中各戶有誥命在身的夫人,卻也好相處。”

“這你都打聽了?”

“郡主交代的事,豈有怠慢的。”玉帛低下頭答道:“林劉氏的確是個好相與的,待林家那位姑娘處處上心,進京不過小半月,已是置辦了不少東西。”

有點意思兒。

她想探探這一家人的底,盡管她哥哥對林文晉讚賞有加,又把他當做好友,她自會高看一眼,但劉氏她可不確定了。

才不過一會兒,便見一位婦人慢慢走出來,眼裏雖然帶著驚訝,倒也不見慌亂,反倒是有幾分端莊大氣。

這林家怎麽連娶進門的媳婦都讓人覺得舒服,早知林家這樣無趣,她該早些去榮國府裏看看,那一園子都是什麽人。平日裏太無趣,多遇著些有趣的人和事,才能打發時間。

“夫人不必多禮,如今你也是官眷,又是長輩,我雖有郡主封號,不過是得了父母庇蔭,不請自來,還望夫人見諒。”

劉氏一聽紀韻安的話,心頭不由佩服,永康王府這樣的教養,讓人佩服。

點點頭側身道:“郡主請。”

“夫人請。”

到了廳上入座,周管事帶著丫鬟上來,茶水放下後便站在劉氏身邊——他雖是跟著林文晉從姑蘇來的,但也在京城裏待了些時間,同林文晉一樣,對京中這些貴胄也有些了解。

永康王府在京中,可不僅僅是皇親國戚這般簡單,永康王祖上至今立下的戰功,也足以讓永康王府永享富貴聖眷。

“林夫人,不知林姐姐可午睡醒了?上回在我母親辦的宴席上見過林姐姐一面,雖是一面,但奈何投緣,這才貿然拜訪,想和林姐姐說會兒話,免得母親總說我驕縱慣了,該學學林姐姐的嫻靜。”

聞言劉氏險些藏不住驚訝,要她來說,黛玉可實在同嫻靜沒多大的幹系,嫻靜?那永康王妃誤會可大了。

只是紀韻安開了口,這人還是要去請的。

“那丫頭應是醒了,我讓丫鬟去請她來。”

“不用這樣麻煩,勞煩夫人差個丫鬟給我領路,我過去找她便是。”紀韻安說著已經起身。

見狀劉氏也只有順了紀韻安的意思,同是女子,又都是閨秀中的姑娘,見面也無妨。

誰還沒個說得來的小姐妹。

從前廳經過花園這才到後院的湘水園,紀韻安讓玉帛把那丫鬟打發回去,仔細打量著這處宅院。

還真費了不少心思,看得出是有人精心布置過的,處處都不顯冷硬,叫人置身江南一樣愜意。

“哎呀!”

“哪來的丫頭這樣——”

玉帛斥責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紀韻安攔住,紀韻安握著扇子輕輕搖了兩下,盯著小丫鬟看。

這裏應該只有湘水園一個院子,這丫頭看上去年紀尚小,應是林文晉安排給黛玉使喚的丫鬟。

“你家姑娘呢?”

“……姑娘在房裏看書。”

“恩,下回別莽莽撞撞的,撞著我,我不和你計較,往後撞著個跋扈的,讓你跪一二個時辰都是輕的。”紀韻安想,黛玉好是好,可身邊的丫頭卻實在不像是丫鬟,再隨和也不能丟了規矩。

話音剛落,便聽得有人在笑。

聞聲看去,原是個調皮的靠在那兒捂著嘴偷笑,紀韻安皺起眉,踮著腳一點點往前靠,然後一下伸手圈住黛玉脖子。

“我道是誰呢,原是林家姐姐這個骨子裏叛逆又傲氣的人,還笑話我教訓下邊人,自個在這兒笑,存心這兩丫頭笑話我。”

黛玉和紀韻安雖是第二次見著,可從紀遠瀾話裏,書信上,第一回見著便能認準彼此身份的緣分上,的確投緣。

連性子都投緣。

“屋裏說,外邊看著熱,到底風一吹還是涼。”

“恩。”

一直站在旁邊的紫鵑見著黛玉牽著人回來,立即行禮道:“見過郡主。”

“免了免了,我同你家姑娘投緣,這些往後外人面前做做便是,我們跟前就算了。”紀韻安反拉著黛玉往屋裏走,兩人一進屋便坐下,手還沒放開。

紫鵑失笑,轉身去廚房裏看雪雁那邊煮的茶好了沒好。

仔細打量著面前的黛玉,氣色可真是比上回見著好多了,不止紅潤了許多,連眼神看著都清亮不少,骨子裏那種松快是不一樣的。

黛玉見面前的人毫無忌憚打量自己,嗔道:“哪有你這樣上來就盯著人臉瞧的,也不知跟誰學的。”

“自是跟我那混賬哥哥學的。”

“你——!你也拿這個來打趣我。”

“好了好了,不同你鬧了,我來可是有事同你說,而且我那哥哥雖人不來見你,心頭惦記你,親自去挑了個物件給你。”紀韻安招來玉帛,從她手裏拿過錦盒,“你快瞧瞧,我也好看看他那洞悉一切的本事在你身上管不管用。”

洞悉人心?紀遠瀾何止是洞悉人心,根本是在玩弄人心,誰的心思能逃得過他的眼。

這本事能後天習得,也有人的確是先天便高人一籌,紀遠瀾大約便屬於後者。

打開錦盒後,黛玉盯著盒子裏的東西有片刻怔住,不敢去想紀遠瀾一個人帶著東福去挑選的場景,忍不住扶額。

“林姐姐,你先別管我那哥哥去的時候尷尬不尷尬,你且先說這顏色你喜歡嗎?”

“喜歡。”

輕輕兩個字從嘴裏說出來,眉眼瞬間染上的笑意讓邊上的紀韻安抖了抖胳膊——這兩人怎麽不在一處,沒在一起看著也很膩人。

不過瞧著黛玉面上染上的緋色,紀韻安覺得這像是三月後的風刮過的桃林,粉色的花芽在枝幹上一點點露出本色。

“看來哥哥是真有這本事。”

“那你剛才還說有什麽事?”黛玉指尖在上面輕撫,眼睛看向紀韻安,“你和你哥哥一樣,一肚子的壞水,來這兒,總不會是為了一件事兒來的。”

“還是姐姐聰明,不似我哥哥那樣笨,不過——這件事兒我可只跟你說。”

聞言黛玉看向紫鵑,紫鵑點點頭邊往外走了,玉帛自是跟著一塊退出了房間,不過卻在門外守著。

回過頭打量紀韻安,禁不住笑道:“這下你總能說了吧?你要再不說,那我也不聽了。”

“別!你要不聽,回頭哥哥問起我來,又該說我胡鬧,誤了正事。”

“那你還不說。”

紀韻安撇撇嘴,往外看了眼,“明兒天好,正是踏青春游的好時候,問過了你家哥哥,許你和我一塊出門,有王府護衛跟著,斷出不了事。”

瞬間明白話裏意思,黛玉心尖一顫,撫弄錦盒的動作頓住。

一日兩日……

心頭認真將兩人未見的日子數了一下,整整十二日未見著面。

同游嗎?

“一早嗎?”

“我從王府來接你,馬車王府那兒備著,晚些再送你回府。”紀韻安松了口氣,她還真擔心黛玉不答應,不過——

回去後怕還得再和紀遠瀾商量商量這其中細節,萬不可出錯,否則便是有永康王府護著,傳揚出去也不大好。

而且——

母親那兒她可還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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