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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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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丫頭,你身子可大好了?”

黛玉回過神,低頭笑了下才擡頭看著來人,“姨媽和寶姐姐來得巧,這幾日是大好了,否則哪裏敢到外面來,風一吹莫不是又重了。”

寶釵松了挽著薛姨媽的手,走到黛玉面前,拿著手絹替她擦了擦額角,“瞧你,才剛好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顰兒吶,你可真不知這病得仔細的養著才行,你這般不愛惜,枉我們替你著急。”

“姐姐說的是,這不正要回去歇著,只是怕不能陪著姨媽、姐姐了。”

“到了這兒還要你陪著作甚,紫鵑,可盯著你家姑娘身子,莫讓她再這般任性,弄壞了身子,我還等著說服了老太太,接她到家中住幾日。”寶釵滿眼心疼,“一段時日不見,又瘦了些。”

“有姐姐記掛,我也不敢任性了,好姐姐和姨媽來,定是有事兒,且先去忙著,回頭再來我屋。”

紫鵑點頭應下,也不多言。

知道兩人自回了薛家後,再來賈府定是賈母和王夫人的意思,黛玉也不多留,借著回屋休息先告了辭。

“姑娘想什麽呢。”

“聽說二姐姐昨兒回來了?”

“在二太太屋裏哭了小半日,天色黑了才離去,眼圈發紅,二爺下學回來聽了,又上二姑娘那屋去坐了半宿,回到怡紅院,乒乒乓乓的不知砸了多少東西。”紫鵑昨晚上就聽雪雁說了,可看著黛玉每日眉頭緊鎖,憂心忡忡的樣,便不敢在她面前說。

黛玉一怔,她知迎春嫁得孫紹祖,日子過得並不舒坦,還比不得在家中日子,況這個二姐姐的性子想來溫吞又一昧忍讓,遇著那樣的人,遇著能珍惜她的人倒也好,偏生遇著孫紹祖這般的,少不了吃苦受罪。

剛成親不久便回來過一趟,這回再來,怕是又遭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搖了搖頭,任由紫鵑扶著回了瀟湘館。

“子瑾!你道,我那二姐姐何錯之有,當真是氣得我想上那孫家去把婚事退了!饒是留在家中也比那兒受窩囊子氣好!”寶玉手中捏著筆,好似要捏斷,氣道:“同太太說此事讓老太太做主,她卻好,讓我莫作妖,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由不得娘家人。”

紀遠瀾怔了片刻才道:“夫人所言也並無什麽不妥,你們把二姑娘留下,孫家上門要人,家裏如何回?況且,那是給了聘禮擡了轎子辦了事過去的,孫家怕是放不得人,除非他二人做不了夫妻,但聽你所言,若真不做夫妻了,你那二姐姐聽了周遭人的談論怕也受不了。”

“那姓孫的還說什麽,大老爺那兒是收了五千兩,將二姐姐賣給了他,真是氣煞人!”

“你要真想替你二姐姐出頭,我替你想一主意,不如——”

話才說了個頭,就聽得襲人走了進來,紀遠瀾斂了聲拿起手邊的茶抿了一口。他和賈寶玉的確是投緣,所以才想著提點一二,不過賈府上下替賈寶玉著想的人不少,倒也不差他一個。

改日再提罷了。

“二爺,老太太和太太那兒來人傳話,說是姨太太來了,請二爺去一趟。”襲人先是朝著紀遠瀾行了禮才走到賈寶玉旁邊小聲傳話。

賈寶玉一聽,面露喜色,起身道:“姨媽和寶姐姐來了,那自是要去的,子瑾,我且去老太太屋裏一趟,過會兒再來找你。”

“不急。”

薛家的人來了?紀遠瀾起身跟著往外走。賈寶玉不在怡紅院中,他也不好留在這裏,一屋子的丫鬟,個個年輕貌美,他一個大男人跟著杵著,怪不自在。

京中四大世家,賈王薛史,個個背景深厚,又有世襲,免不得受人嫉妒,外面對幾家的不滿和傳言連他這個常年在京外的人都有耳聞,不過,也不見有誰能撼動了幾家的地位。

只是賈家如今面上看著無異,內裏早已大不如前。

“王爺,我來時遇著寶二爺,看他興沖沖,是往哪去?”

“去老太太屋裏,聽說是薛家來了人。”紀遠瀾瞥一眼東福,“上氣不接下氣的,你是剛從哪跑來的?”

“和那些小丫鬟小廝們閑聊,聽了一件事,趕緊來匯報,剛好和薛家有關。”

“什麽事?”

“前日不是來了人說,賈家那位娘娘在宮中連起身也費事,太醫們瞧過了,是心疾,怕要理後事,宮裏消息才傳來,賈家主事的老太太和老爺太太們聚在一屋裏說了半日的話,剛巧賈家二老爺辦砸了一件事,所以賈家老太太和二太太忙著給寶二爺主持婚事。”

“定了薛家的人?”

“正是。”

紀遠瀾住在府上半月,看明白了不少賈家的事,和外界傳的有同有異。如今看賈老太太的意思,和薛家親上加親再好不過。不過賈寶玉心裏念著的人是瀟湘館裏的林姑娘,這要真和薛家親上加親,這情種不得瘋了。

這樁婚事,怕是要出事。

“聽下人說,寶姑娘明理知事,不似林姑娘那般任性刻薄,府裏上下都拿她當主子,心裏佩服,再說寶二爺和寶姑娘還有金玉良緣一說,一個銜玉而生,一個有救命金鎖,這不天賜良緣。”

“寶玉的那塊玉,才丟了不久,這金玉良緣,做不成。”銜玉而生一事,他早有耳聞,也問過寶玉,寶玉倒是不在乎,玉丟了便丟了,難不成丟了玉還不活了?生來是個情種,倒也是瀟灑人。

提及丟玉的事,賈寶玉連同黛玉剛進府時,他聽黛玉說沒有玉時自個把玉扔地上,犯渾讓老太太訓了一頓的事也說了。

“讓你打聽賈府消息,你成日都在打聽什麽?”紀遠瀾拿著扇子就往他頭上敲,“帶你來是讓你聽這些事的?”

東福委屈道:“王爺,你這話說得不對,賈府裏,個個都有心思,比咱王府裏的主管還會拿架子,我雖是王爺身邊的人,可還不如他們呢。”

聞言紀遠瀾失笑,這話倒是不假。

賈府上下,哪個不是揣著小心思,連他少去的寧國府,那兒人丁比這兒少,也不見得清凈。

“罷了,和你生什麽氣,下去吧。”

“那王爺去哪兒?”

“去看看林姑娘。”

東福錯愕,隨後一臉明白了的神情道:“原來王爺是看中了林姑娘,難怪每日往園子裏跑,可我看王爺,你沒戲,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林姑娘和寶二爺是打小的情分,你這——”

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紀遠瀾拋下,頭上又挨了一下。

他說的是實話,他家王爺還不信,趁著這會兒去跟前獻殷勤,這叫趁人之危,虧得寶二爺還拿他家王爺當朋友,在他面前處處誇林姑娘的好。

不厚道,真不厚道。

“紫鵑姐姐,剛才我瞧見三姑娘和寶姑娘在園子裏。”

“三姑娘同寶姑娘一向親,寶姑娘好些日子不來,來了,姊妹見說說話,有什麽稀奇。”紫鵑失笑,見雪雁的模樣道:“昨晚上二爺來姑娘這兒說了半宿的話,二爺走後我看姑娘心情好些,你可別在她面前胡說。”

雪雁撓頭,可她曉得紫鵑比自己明白,點了點頭:“聽姐姐的,姑娘打姑蘇來了後,前些年還有老太太心疼著,我可看如今,老太太和太太心裏怕是——”

“不可胡說!”

真是不長記性,這話是能胡說的?何況老太太拿姑娘當親孫女似的照顧,太太也不曾刻薄姑娘,頂多只是不太親罷了。

本也是舅母,跟舅舅不同,能親熱到什麽份上。

“姐姐,我知錯了,往後不提了不提了。”

“再有下回,看我怎麽罰你。”

“不敢了不敢了。”

屋裏黛玉手上的筆聽見外面兩人說的話,停了下來,看著抄了一半的書也無心再繼續,索性擱下筆披了鬥篷走到院子裏。

紫鵑和雪雁見黛玉出來,忙起身上前扶著。

“姑娘這是要出門?”

“待著悶,想到外面走走。”

聞言紫鵑吩咐雪雁幾句,就扶著黛玉往外走,心想,今日倒是奇怪了,怎麽黛玉主動想到外面走走,尋常自個慪氣,有時慪氣連飯也不吃,糟蹋身子。

兩人剛走到藕香榭坐下,黛玉看著一池殘荷,心中兀自悲痛起來。

“真巧,又遇著林姑娘了,昨日見林姑娘似有不適,本想親自給你送些藥去,誰知道去時聽紫鵑說你剛歇下,就想著改日再給你送去,沒想到今天就碰著了。”

“……”黛玉看向紫鵑,見紫鵑低下頭便知道她的心思,定是把此事瞞了她,可眼前一個外人在,她總不能說紫鵑,斟酌一番後才道:“多謝紀王,不過藥是不必送了。”

“可我已經帶在身上,免得忘了,林姑娘你要不收,我送給誰去。”紀遠瀾走近了些,“從府上帶來的血燕,我身強體健怕補過頭流鼻血,放著可惜,你要不要,我就扔進水裏滋養這一池的荷花得了。”

盯著黛玉神情,作勢就要扔出去。

紫鵑暗惱,這位王爺怎麽成日來,難不成還真是對她家姑娘上了心?若是這般,那倒也好,免得她成日替她家姑娘和那多情根子操心。

“你這人,好不講理!”黛玉本因著近日的事,憂心忡忡,病雖好些,可心病難去,見紀遠瀾竟也威脅自己起來,又急又委屈,“你扔了就是,東西是你的,難道你扔了我還能替你可惜!”

“扔不得,好東西就是要留著用的,就像是人一樣,再好的人,那也得有人懂得珍惜。”

紀遠瀾把東西遞給紫鵑,“你要再不收,我這面子可真掛不住了。”

紫鵑看向黛玉,見黛玉沒有出聲阻攔,便點頭手下,“謝王爺記掛,這盒子東西,姑娘正巧用得上。”

“不知妹妹年芳多少?”

“哪有你這樣問人年紀的。”黛玉稍擡了眼看著站在旁邊的紀遠瀾,見他滿臉笑意又一副專心樣,急紅的臉又紅了些,別了眼道:“十六。”

“我剛過了二十。”紀遠瀾緊接了話,“我與妹妹投緣,妹妹身子好些了,我同老太太說道說道,接你、和寶玉一塊去我府上坐坐。”

提及寶玉,黛玉眼神黯淡不少,“怕是老太太不許,不過寶玉是去得的。”

“妹妹放心,我說去得,那自然是去得,你顧著養好了身子便是。”紀遠瀾見她神色變化,輕嘆了一聲。

這可難了,想討個喜歡的王妃,竟八字也沒一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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