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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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沒出路，跟她一樣，做一輩子的家庭主婦。她不希望我以後也這樣，說做一輩子家務是沒有出頭之路，還要忍受爸爸不時的壞脾氣，和無端指責。”
“那你現在是不能回去的了？”我思考著
，“這樣，你到我家去補眠，睡飽了再說。”
“不用了，禾老師。”孫琳琳打一個打哈欠，“我可以強打精神的，以後也不熬夜看書了，但是還會把書看完。”
“真的能行？可別勉強哦！”我輕彈她額前的劉海，“那好吧。”
“嗯。”孫琳琳點點頭，這才高高興興往教室方向走。
**
新學期伊始，因為學校操場整修，課間操暫時取消一段時間，因此學生們又多了一段自由活動的時間。
這一天課間時間，我本要趁此時間看一些作業，剛拿一個日記本掃描了三五行，就聽到了鐘老師叫我的聲音：
“禾老師，這回你可不能不管了！你看你們班的宋曦下手多狠啊，把我們班的林林都打得鼻青臉腫了，這孩子出手這麽重，以後還得了啊！”
我趕緊起身，往辦公室門口望去，正好看見鐘老師帶了一個大聲哭得傷心的男孩子進來，左邊的鼻孔堵了一團衛生紙，額頭上有發青的痕跡。在他的旁邊，是臉色發白的宋曦，低了頭，有一瞬間偷偷用眼睛瞄了我。
“禾老師，我知道你寵你們班的學生，你說這事怎麽解決，如果你不管的話，就交給我，我可以代勞。”鐘老師說這話的時候不無氣憤。
“當務之急，先讓我送這個同學到醫務室處理一下。”我說，“鐘老師，宋曦是我的學生，我一定會處理這件事情，您下節有課，就讓我去吧……嗯，林林，跟禾老師去醫務室，宋曦，你也一起來。”
“嗯。”鐘老師鼻子裏哼了一聲。
“走吧。”我把手搭在林林的肩膀，回頭又囑咐了宋曦一次，“快點來。”
“哦。”宋曦悶頭悶腦應了一聲，偷偷看了鐘老師一眼，嘴巴努了起來，快步跟上了我和林林。
**
我帶兩個學生到了醫務室，把林林交給了校醫吳老師，然後拉宋曦出去，到遠一些的地方說話。
“有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我和他靠在一塊石板上，“你盡管說。”
“禾老師，沒什麽好說的，您不會相信的，是我打人不對，鐘老師說要處分我也沒關系，我不在乎。”宋曦小嘴鼓鼓。
“可是我在乎，我很在乎，非常非常在乎。”我強調道，“鐘老師雖然是師長，說的話也是片面之詞，
現在，我必須，一定，堅持，要聽你這個當事人怎麽說，你別忘了，你是五班這個集體裏的一員，而我是這個班的大家長，你有事，我怎麽可以置身事外？不過，你如果不說的話，就放棄了維護自己的權利，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四一章
“嗯。”我說道，“我們去看看林林吧。”
我和宋曦回到醫務室，問了校醫吳老師林林的情況，得到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這孩子。”吳老師搖搖頭，“身體素質比較差，動輒就流鼻血，看著也怪心疼的。”
“是啊，我只是推他一下，他就嘩啦啦流血嚇死人。”宋曦叫了起來，“他本來就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林林大聲道，好像忽然間聚集了力氣，起身把宋曦一推在地，“把你推在地上疼不疼？”
“哎呦，哎呦，疼死了。”宋曦摸摸屁股怪叫著，站起身來，“我推你，你推我，你的力氣比我大，我們扯平了。”
“扯平就扯平。”林林眉毛一揚，“又不是我告你狀的。”
**
我看著這一對冤家化敵為友，和吳老師對視一眼，笑了出來，“好了，謝謝吳老師，我們回去吧，下面還有課要上呢。”
“啊！上課啊！”宋曦和林林又誇張叫了起來，手拉手大步跨過門檻，向前跑著就沒了蹤影。
“總算是虛驚一場。”我松了一口氣。
**
我回到辦公室繼續看日記，直到下課鈴響後，鐘老師進來，我跟她簡單介紹了剛才的情況，然後又誠懇說道，“鐘老師，讓您費心了。”
“不用。”鐘老師往椅子上一坐，“孩子就該管，要不然越大越不聽話。”
“是。”我有口無心。
**
經過了醫院的事情後，我沒有去醫院看過以荀，也沒有見過高騰，耳根清凈，卻也有一些寂寥。
每次出門進門，我總會往對面張望幾眼，可是那扇門就像是用強力膠粘上一樣，沒一點動靜，只好輕輕嘆息，徑直走過。
猶豫了好幾次，我終於主動給高騰打了電話，結果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又給他發一封郵件，也沒有得到回覆。我一次次失望，便也決定不再理他。
**
另一廂，雙雪在家待不到一個星期，又收拾了包袱，臨走前把租房的合同交給了我，又跟我說了很多惜別的話，把其他重要的東西一並交給我，讓我以為她，要一去不回。
“曉芙，你記得，人生分分合合是常態，無論我們以後是散是聚，你都
是我這一輩子最好的朋友，是我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上，最牽掛的人之一，一定要照顧自己，然後要幸福。”雙雪的眼圈紅了。
“你也是。”我握著她的手，送她出門，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覺得身邊人好似一個個走遠了。過了半響才回到屋裏，拿一本書盤腿坐在客廳沙發，看不進一個字眼，眼皮也越來越重。
恍惚間，我坐到了電腦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只是把手把手搭在鍵盤上，半天沒有點擊，思索著“父母，朋友，子女，始終都不是能陪伴一生的人，我一個人——總會有些孤獨”的問題，又嘀嘀咕咕，“以荀，高騰，或許，我該有別的一個選擇。”
“對了——”許久的沈默後，我靈光一閃，“我幹嘛要吊死在兩棵樹上啊！”
**
我這麽想著，傻傻笑出生來，還沒笑得過癮，就聽到了敲門的聲音——那聲音並不很響，可是周圍一片安靜，的確聽得很清晰。
“是誰啊？”我從貓眼看出去，楞住了。
“好啊，高騰。”我新仇舊恨一起算，“上次一走就是一兩月，這次也能隨便就消失個三五天的，我可不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我就不開門。”
我回房間，關上門，用枕頭捂住耳朵，心裏煩亂地數著數，直到一千，才解脫似地重新跑向門口。
“走了？”外面黑乎乎的一片，看不見什麽。
“砰。”我用力敲了門板，讓樓道的燈亮了起來。
“沒人。”我聳聳肩，“不在了。”把門拉開，忽然被驚嚇到了——那是蹲低了身體的高騰忽然站起了身子。
“晚上好。”他走近我，穿一身格子的衣服，在這高溫的天氣，仍然看來清爽。
“不好。”我努嘴，“‘你‘好就成。”
“你還在生氣？”他觀察著我的臉。
“哪有。”我離開門口，向屋內走去，“你不過就是遠走高飛，我也偶爾掩耳盜鈴，彼此彼此。”
“我沒有遠走高飛，就算遠走高飛，你的手裏，不還是攥了牽我繩子的一端嗎？”高騰跟進來，低聲訴說道，“如果你肯給我一點安心的話語，我也不至於這麽沖動暴躁了，我一直不敢確定，你對我到底是什麽感覺？”
**
現在正是八點的時候，客廳開一盞壁
燈，光線並不充足，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很好的吵架時間，已經覺得開口要說了，便和他走近一些距離，“除了說好聽的話，你還能做什麽嗎？我知道我不理智，不好，也不值得你們誰來愛我，那麽就放對方自由吧，以後你回到你的地方，不要再來看我，也不要委屈自己住這個地方。”
“如果我可以辦到，現在就不用站你面前了。”高騰抓我的手，不容我掙紮，“感情是皮膚，不是衣服，不是隨便能換的。我現在只想知道一個事情，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不知道。”我嘴硬道。
“那就是有了。”高騰的笑容緩緩浮現，“那好，這就足夠了。”
我知道高騰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標明自己的態度，於是說道，“我以為二十四的我已經有一些成熟了，結果，還在面對感情的時候怯了步，高騰，我喜歡你，不是泛泛的那種，而是，我想和你結伴度過後面幾十年的時光，可是我認識以荀在先，看到他不好，我會難過。”
“嗯。”高騰終於笑開，一把將我抱住，好像要將我揉進他的胸膛，“我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啊，曉芙，好不容易等來了你一句肯定的話啊！還有一件事——”他放開我，看著我的眼睛。
真是難纏的一個人，我嘀咕，想不到自己一表白就讓他占了先機，便洗耳恭聽，他還有其他的要求。
**
“曉芙，我們結婚吧。”
“好啊。”我大大咧咧答應，“你跟我求婚啊，看我答應不答應。”
“理所應當。”高騰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我，高騰，你，禾曉芙，要不要嫁？”
“不嫁。”我的眉頭皺了起來，頭搖得像撥浪鼓，“沒誠意。”
“那好吧。”高騰眼睛骨碌一轉，“曉芙，嫁給我。”他的右手掌對我打開，橫在我們兩個人之間。
“不嫁。”我還是搖頭，“這求婚太糟糕了。難道我以後跟孩子說，你爸爸當年我對我小手勾勾，就讓我點頭如搗蒜？”
“曉芙。”高騰擁直接我在懷，“我不跟你求婚了，你不嫁也得嫁。”
“嗯？”我也擁著他，笑了出來，“就這樣啊？不過，就這樣吧。”
**
於是，沒有鮮花，沒有戒指，沒有華麗的承諾，我就這般答應了高騰
的求婚，當即就和他到E市辦了結婚證。
“嗯。”當兩個紅彤彤的本子拿在手裏，我還有些不敢相信，“我居然就已為人婦了，啊，高騰，我以後該怎麽稱呼你？”
“你剛才不是脫口而出了嗎？”高騰含笑看我一眼。
“好像沒什麽分別。”我聳聳肩，“有點過家家的味道。”
“還是高騰吧。”我想了想，“高騰？”
汽車急速向前，我看著外面的景物千篇一律，不禁失了興趣。
“無聊了嗎？”高騰問我，“要麽休息一會吧。”
“不會，我看你。”我換了一個姿勢。
我不知道這樣把自己交給一個人，是不是明智，但是這次就算是盲從，也不悔了。
車子駛入市區以後，高騰又開了一段，駛入了某一個公寓區。
“到了。”他把車停穩，“到家了。”
**
“這裏可不是那裏。”我解了安全帶，透過前車窗，看見外面的建築明亮，是一個新建不久的地方。
“這裏處於主交通幹線，出行方便，又有鬧中取靜的意味，算是個安靜的地方，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們的新窩。”高騰對我說，“就在四樓，我們爬樓梯上去。”
我順從地下了車，被高騰拉了手，然後果然走了一段樓梯，只是一個階梯有一尺來高，爬得很是費勁。
“就是這兒了，你來開門。”高騰把一串鑰匙交到我手中，“一起進去看看。”
“好啊。”我遲疑地接過鑰匙，□鎖孔轉動，開了門。
“這裏——”在我轉動了門鎖以後，呈現眼前的房子寬敞明亮，略作簡單裝修，地板上反射的光讓我迷了眼，覺得一切好像夢幻一般。
“高騰？”我回頭看高騰，卻不見人影，心裏害怕起來，就在這一剎那間，整個空間開始消失不見，我的身子也一直往下墜，我尖叫著，哭喊著，然後——我醒了。
**
“原來是夢啊，虛驚一場。”環顧四周後，我發現自己仍是在家裏的沙發上。
“所以，高騰沒有回來，他也沒有求婚。”我碰到了心裏柔軟的一部分，不由得淺淺笑了，原來我早已期盼，有自己的一個家了。
正式上課的第一
天，我把水果帶到班上分給學生，最後只留下他們吃不習慣的少數的番石榴。我從冰箱拿一個洗過，才咬一口，就聽到了敲門聲作響，心裏撲通了一下。
“不會真是他吧？”我又期盼又害怕，往門口去，透過貓眼向外看。
以荀？我把門打開，“你來了？”
☆、四二章
“曉芙，我能進去說話嗎？”
“進來吧。”我溫和道，“喝點什麽？吃不吃水果？”
“我有話跟你談。”他進來後掃描一眼客廳的裝飾，“很重要。”
“你說吧。”我把最後一口番石榴吞了。
“前一段時間壓力大，說了過分的話，你不要跟我介意好不好？”
“嗯。”我釋然，“不提了，讓它過去吧。”
“既然這樣，我們重歸舊好了是不是？”以荀拉我手，“所有的不愉快都過去了。”
**
所有的不愉快都過去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多也只是從前的不愉快過去了，以後的不愉快，還會要繼續產生和解決，我們還需要有一起面對未來的勇氣。
“以荀。”我抽回自己的手，“我承認心裏在乎你，可是那只是因為，你在我心裏最孤苦無依的時候，給了我信任和支持，我們畢竟錯過了五年，現在的我，真心喜歡的人是高騰。”
“曉芙，你不要被蒙了心智，你不過是愛他殷實的家底，和故作瀟灑的姿態罷了。”以荀打斷我，“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的，你們要面對的問題無數，你不可能和他美滿和諧生活下去，可是我不同，我可以把一切交給你，信任你。”
“不能。”我說，“以荀，你知道嗎，你不能做到你說的這樣，你沒有你想象中那樣信任我。”我實在對這樣的解釋感到疲倦，“對不起，你走吧，我今天很累。”
“可是我們住在一起的兩個月，也很愉快不嗎？”
“不是，不是。”我反駁道，“我們已經分手了，以後就做朋友吧。”
“好。”莊以荀無所適從地轉著頭，找一個聚焦的地方，“我知道了，對不起。”
**
目送以荀離開以後，我的心情好像被突然落下的舞臺幕布打過，陷入了一片荒涼，向他說出心底真情後，我得到了一份解脫，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懊惱。
我一個人在屋裏走來走去，忽然對這周圍的一切感到厭惡，便拉開門往外沖，走出小區，向市中心的方向疾步前進，好像必須把自己淹沒人群裏，才能得到解脫。
走在城市廣場，我看旁邊人來人往，覺得熱鬧是他們的，孤寂是自己的，覺得自己這麽多年來，其實還是沒有融入大環
境。
反思過去，我覺得自己雖然有怨有恨，畢竟沒有做出什麽大出格的事情，有時候也覺得生活挺開心，可是還有不少時間，我會忽然覺得自己活得狼狽不堪，只想用一根粗長的引線點燃自己，讓自己爆炸，化為虛無。
我打量著身邊湧動的人潮，經過一米粉店覺得饑腸轆轆，一掏口袋發現，自己沒有帶錢。
我便是這般，出門不一定帶錢或錢包，不一定帶手機，但是不會忘記鑰匙。
**
我在門口躊躇一會兒，往前走，看見迎面而來的人有一點兒面熟。
“小姐有事嗎？”大概是我盯人家看的樣子讓他不自在，便問了我，帶有半分莫名。
“沒有。”我趕緊逃開。
剛才那個人我是有印象的，六月初在敏君研究所門口見過，正是E東辰企業的二公子，高騰的弟弟，高昇。
和高騰相處的日子，我很少聽他講起過去的事情，對他描述的幼時離家的事情，也半信半疑，只能從他簡略的描述中大致得知，他對現在的高家並沒有太多留戀。
或許這是我的錯覺，總把別人家的情況想得太壞。
**
在街上走一段，我回到了家裏，百無聊賴地翻著敏君從前的雜志，看到了一個很奇特的名字：原夏，忽然有了興趣，便給敏君打了電話。
“哎呦，曉芙，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敏君在電話那頭笑得亂七八糟，“你三更半夜打電話，會讓我先生生氣的，不過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吧，連‘原夏’這個人都不知道，溫原夏呢，她可是鼎鼎有名的服裝設計師……啊，還有，她跟高騰是常年的同學關系，家世也很顯赫，是公認的金童玉女，不過現在變了，你跟高騰絕配。”
“家世顯赫，著名設計師，聽起來真的了不得。”我說，“照片上的人也很漂亮。”
“禾曉芙——”敏君結婚後依然不吝嗇如此誇張，“你腦袋流進了水了，照片上的照片都是經過技術處理……大多數卸了妝都差不多。”
“是啊，是啊，我沒有化妝，看不出差別。”我哈哈大笑了起來。
**
掛斷電話以後，我有一段時間看著天花板作無奈狀，好像生活失去了重心，不知該如何下去了，此時此刻，我不想讀書，寫作，做任何事情
，就連發呆都覺得累贅。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一個細微的聲音——開門，是開門的聲音。我立即從椅子上跳下來，咚咚咚往門口跑去，透過貓眼往外看。
“是他回來了，是他。”我在心裏不可抑制地狂喊著，“他回來了，他會過來敲門的嗎？”
我看著高騰開門，關門，連往這邊看一眼的動作都沒有，不禁心灰意冷起來，覺得自己是徹底沒希望了。
“好了，本來就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從此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我的心裏充滿失敗感，就這麽安慰自己。
**
還沒有走遠，門板已經聲響大作，“咚咚咚。”
“是你啊？”我打開門，懶懶說了一句，不驚不喜。
我的驚喜已經在剛才用掉了。
“跟我去一個地方。”他開門見山，“現在。”
“哪兒？”
“E市。”
“你要邀我開車夜游啊，不行。”
“一刻鐘，極限，之後我你肯也好，不肯也好，我都會把你拖走，所以，你可以選擇主動式和被動式的一種。”
“你等我。”我還是懶洋洋，回房間換過稍稍正式的衣服，梳了梳頭發，就拎了一個包出來，“好了。”
“出發。”高騰拉我手。
“那好吧。”我也不知道他這會兒異想天開，要帶我去什麽地方。
我們坐定在車子前排後，高騰對我說了話，看著我的眼睛，“明天早上你跟我去見家人。”
我搖頭，“不好吧。
“不行也得行。”
車子啟動以後，我懶洋洋的勁頭也過去了，這才開始有點緊張。我對高騰家裏的人並不了解，也不擅長與這樣的大家庭相處，然而現在，我居然被帶去見面？
現在是晚上十點的時候，從D市到E市，至少得開上四個小時的車，如此算來，我們到達E市的時間是淩晨零點，於是把時間算給高騰聽，問他怎麽辦。
“再說。”他集中註意力看著前方。
“那你好生開車，我先睡一會。”我說，開始準備犯困。
☆、四三章
就這樣，盡管旁邊有一個人不做表情地開著車，盡管對前面可能的事情擔憂，我還是沒心沒肺睡了過去，還挺踏實的，也不管是不是睡相不好。醒來後，車子已經停了，我身上蓋了一件棕色小毯子，駕駛座上已經沒人，前面的車燈大開。
我把包裏的手機掏出來，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了，推開車子下來，順便把毯子裹在身上。
“高騰。”我哆嗦著聲音喊他名字，望見前方的天空繁星滿天，一派晴朗的好天氣。
“我在這兒。”旁邊的一個聲音幽幽，“你小心一點兒。”
“嗨。”我聽著聲音窸窣，判斷腳下踩著的是草葉，小心著步子向他靠近，“晚上的天氣真涼，我們會不會感冒？”
“嗯。”高騰直接坐在地上，雙手支在身後，仰著臉看著天空，“以前旅行的時候，我也喜歡在安靜的時候看著滿天的星星，覺得它們親近又遙遠，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能有人一起看該有多好。”
“現在我們就互相依靠下。”我在距離他一個人的地方坐下來，把身上的毯子分一半披他肩上。
“曉芙，過去的時間裏，我一直渴望尋找一個真心待我好，我又喜歡她的女人，現在，我終於找到你。”
“你真是傻乎乎得可愛呢，不是有一個溫原夏可以陪你伴你了嗎？”我現學現用，把溫原夏這個人搬了出來。
“我只要你。“
“不跟你說。”我也看向了前面。
**
在這寂靜的時候，我們兩個好像將所有的繁華和落寞，都拋在了身後，眼前只願意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就好好享受眼前，對高騰說的話，我的心裏總有點兒不確定，好像一直飄在空中，沒有著落。
“牽你手，把握和享受眼前的生活，就是我最大的心願，如果你能點頭答應，從此和我不離不棄，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高騰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擁住我，讓我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我以後就不客氣地賴定你了。”
“我求之不得！”高騰輕輕笑了出來。
**
之後的時間我們彼此無話，靜靜看著天色漸漸發白明亮起來。我想起上個月，我在長途汽車上，透過車窗看著外面愈來愈亮，心底祈禱，能有人陪我一起，現在，我好像找著了這樣一個人，也不
確定以後的事情會如何變化，只想好好把握此刻的幸福。
我們又坐了一會兒，起來的時候腳都麻了，高騰說我成了國寶，言下之意，就是我的黑眼圈又冒了出來，惹得我只想用轉移大法將，眼窩的黑圈弄到他臉上。
說起來，我以前也到過E市玩過幾次，沒有常住過，因此這裏對我來說還是比較新鮮的。我們重新上路後，高騰把車子開得飛快，後來駛入一個街道整潔的區域，把車停了下來。
“到我家了。”他說，用一抹笑容穩定我不安的心。
**
我跟著他下車，打量眼前的房子，倒是很氣派壯觀，和周圍的大房子相互協調，又突出了一點個性，尤其屋前面種了許多的月季，或是玫瑰，在這陽光燦爛的天氣裏開得鮮艷，充滿炫彩。
我跟著高騰進去，被他牽了手。一個四十餘歲的女工一見我們兩個就喜形於色，過來說了好些話，把我們迎到客廳，送上茶水糕點，說已經通知了高騰父母。
高騰向我做了介紹，這才讓我後知後覺，這就是他提過幾次的沈嫂，廚藝很是了得。
我們等了好一陣才見有人從樓上下來，走前面的兩個是中年夫妻，後面一個是我見過的，高昇。他們三個一起下來，表情各異，總的說，高夫人臉上是禮貌的笑容，眼裏有幾分淡漠，高先生和高昇則熱情一些，都有一些笑容。
我和高騰站起來，跟在高騰後面向他們走過去。
**
“爸，媽，高昇。”高騰先打了招呼，跟著寒暄幾句，這才介紹了我，“這是禾曉芙，就是我說起的，要結婚的女孩子。”
“禾小姐，你好。”高先生打量我，“聽說你是一個小學老師，現在的學生都很難教吧？”
這是一個什麽問題？我說，“學生畢竟還需要老師的引導，用心去做就好了。”
“嗯，我們過去坐。沈嫂就快把早餐做好了，一起吃。說起來，高騰，你不常在家裏，怕是在外面吃花了肚子。”高夫人說著，挽丈夫手往餐廳過去。
“沒事。”高騰在我耳邊輕聲說著話，“只是早餐而已。”
我們一起到了餐廳，高騰拉一張椅子讓我坐下，自己就坐在我旁邊，“對了，高昇，公司的事情還上手吧？”
“凡事都得學的，還好高昇肯吃苦頭，把家裏
的事情擔當下來。”高夫人接過話，“要是家裏的人都立志當醫生，這家族生意就沒人管了，老頭子一輩子都不得安心。”
“我夫人愛說笑，反正禾小姐也是自己家的人，以後就習慣了。”高先生說。
“沒過門就是沒過門。”高夫人繼續搭話，“不一樣。”
“媽。”高昇也開口了，“您的荷包蛋還是只煎一面吧？”
“嗯。”高夫人說，接過沈嫂遞過來的一杯水，“怎麽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這個事情了？”
**
高家的早餐很是豐盛，牛奶、面包、荷包蛋、火腿、果汁、吐司片等俱全，我偷偷打量著高騰，慢慢吃著自己盤裏的東西，不知道說什麽。
“高昇，你什麽時候也帶女朋友回來讓爸媽瞧瞧？”高夫人含笑說道。
“媽，我現在是□乏術。”高昇眼裏慢慢溢出笑意，“如果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時，那麽我也會在這方面多努力一些。”
“嗯。”高先生咳嗽一聲，臉轉向高騰和我這邊，“對了，你們今天有什麽打算。”高先生放下刀叉，“要不要去公司看看。”
“不了。今天還要帶曉芙過去的，她明天還要按時上班。”高騰說，臉上掛著笑，和我從前在雜志封面上看到的模樣相似。
我食不知味吃過早飯，跟著高騰在E市游了一圈，很快就哈欠連天了。
**
“高騰。”經過音樂廣場的噴泉時，我說，“如果我們的故事是一本書，現在就可以寫結局了。”
“怎樣的一個結局？”他偏過頭來看我。
“兩個笨蛋手牽手，從此過上了山頂洞人的生活。”我笑了出來，“總感覺一切都像羽毛飄在空中，有點兒不著邊際。你在V市那邊的學業，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過幾天就要回去了，否則會有點麻煩，只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做一件事情。”
“是什麽？”
“和你登記結婚。”
我沒答話，思量著，現在其實不必急於完成法律程序吧？
我和高騰在面店吃過中飯，開始動身回D市。高騰專心把車開得飛快，我則又開始哈欠連天了。
“高騰，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呢，我看起來不很好。”我迷迷糊糊說了
出來。
“如果我說得上為什麽，或許就不是真心喜歡你了。”高騰的聲音越來越輕，“出門的時候多了，就會習慣輕裝上陣，可是看見你以後，我覺得如果能帶上你，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連旅行本身，也不再具有那麽大的吸引力……”
“嗯。”我應了一聲，覺得這個人總算不是少言寡語的一個，以後能多聊天說話，或者偶爾鬧點小矛盾、耍耍嘴皮也不錯。
“還有，這次過去以後，不能常常回來，真想把你打包了，裝進行李。”
“不過兩年時間而已。”我迷糊道，“很快就過去了。”
**
回到D市後，我們兩個都有疲倦的神色，回家以後煮兩碗面條當晚飯，然後各自梳洗睡覺。
一路回來我都是昏昏欲睡，頭一沾枕頭，反而清醒起來了。
“我要跟高騰結婚？”思來想去，這事情都有些不可思議，和他認識不過六個多月，我真的可以輕率地，把自己完全交給另外一個人？
“真的嗎？”我說，看著天花板無所聊賴，最後還是睡去了。
我一向睡得深沈，恍惚間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呼喚“曉芙”，聲音親近得就像身邊發出的，我睜看眼，又一次叫了起來，“餵，高騰，你不能這樣嚇人的。”
**
我不是沒有看過，高騰在大清早的時候站在旁邊喊餓的情況，可是現在，他直接就躺在我的身邊，一手高過我的頭頂，一臉笑容燦爛，這樣一番情景，還是讓我驚訝了。
“你怎麽進來的？”我對他瞇了眼，“該不是翻窗爬墻吧？”
“我大大方方進來的。”高騰笑的時候，雙頰有淺淺的酒窩，“昨天我不是沒有出去嗎？”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疏忽了。
“好啦好啦。”我心想自己的形象早就破壞殆盡，便也覺得輕松。和他相處半年有餘，我倒不是經常這麽近距離看他。
“即使我用盡世界上所有的形容詞，都不足以描述你的好和不好，不過，我心底不得不承認，認識你是我最大的幸運，只是——”
“只是什麽？”
“我如果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我不常聽到高騰說如此溫情的話語，很快就動心了。
“我也是，假如我早一些認識你，就可以和你好好談一場戀愛了，可惜現在，我二十四歲的人，三十歲或四十歲的心，總覺得自己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四四章
“是嗎？”高騰枕一只手看我，“遇到你以前，我想我不足以有勇氣，去面對作為醫師要應對的那些病痛、死亡，現在好一些了。”
“嗯？”我支吾，“你對孩子怎麽看？”
“哈。”高騰一聽就大笑起來，“最好生上一雙，讓他們互相做朋友，我們就省心了。”說著他握了我的手，“你說兩年的時間不長，是願意等我的對吧？”
“嗯。”我點頭。
“走之前，我們先結婚。”
“形式而已，兩年後辦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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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是不能回去的了？”我思考著
，“這樣，你到我家去補眠，睡飽了再說。”
“不用了，禾老師。”孫琳琳打一個打哈欠，“我可以強打精神的，以後也不熬夜看書了，但是還會把書看完。”
“真的能行？可別勉強哦！”我輕彈她額前的劉海，“那好吧。”
“嗯。”孫琳琳點點頭，這才高高興興往教室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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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期伊始，因為學校操場整修，課間操暫時取消一段時間，因此學生們又多了一段自由活動的時間。
這一天課間時間，我本要趁此時間看一些作業，剛拿一個日記本掃描了三五行，就聽到了鐘老師叫我的聲音：
“禾老師，這回你可不能不管了！你看你們班的宋曦下手多狠啊，把我們班的林林都打得鼻青臉腫了，這孩子出手這麽重，以後還得了啊！”
我趕緊起身，往辦公室門口望去，正好看見鐘老師帶了一個大聲哭得傷心的男孩子進來，左邊的鼻孔堵了一團衛生紙，額頭上有發青的痕跡。在他的旁邊，是臉色發白的宋曦，低了頭，有一瞬間偷偷用眼睛瞄了我。
“禾老師，我知道你寵你們班的學生，你說這事怎麽解決，如果你不管的話，就交給我，我可以代勞。”鐘老師說這話的時候不無氣憤。
“當務之急，先讓我送這個同學到醫務室處理一下。”我說，“鐘老師，宋曦是我的學生，我一定會處理這件事情，您下節有課，就讓我去吧……嗯，林林，跟禾老師去醫務室，宋曦，你也一起來。”
“嗯。”鐘老師鼻子裏哼了一聲。
“走吧。”我把手搭在林林的肩膀，回頭又囑咐了宋曦一次，“快點來。”
“哦。”宋曦悶頭悶腦應了一聲，偷偷看了鐘老師一眼，嘴巴努了起來，快步跟上了我和林林。
**
我帶兩個學生到了醫務室，把林林交給了校醫吳老師，然後拉宋曦出去，到遠一些的地方說話。
“有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我和他靠在一塊石板上，“你盡管說。”
“禾老師，沒什麽好說的，您不會相信的，是我打人不對，鐘老師說要處分我也沒關系，我不在乎。”宋曦小嘴鼓鼓。
“可是我在乎，我很在乎，非常非常在乎。”我強調道，“鐘老師雖然是師長，說的話也是片面之詞，
現在，我必須，一定，堅持，要聽你這個當事人怎麽說，你別忘了，你是五班這個集體裏的一員，而我是這個班的大家長，你有事，我怎麽可以置身事外？不過，你如果不說的話，就放棄了維護自己的權利，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四一章
“嗯。”我說道，“我們去看看林林吧。”
我和宋曦回到醫務室，問了校醫吳老師林林的情況，得到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這孩子。”吳老師搖搖頭，“身體素質比較差，動輒就流鼻血，看著也怪心疼的。”
“是啊，我只是推他一下，他就嘩啦啦流血嚇死人。”宋曦叫了起來，“他本來就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林林大聲道，好像忽然間聚集了力氣，起身把宋曦一推在地，“把你推在地上疼不疼？”
“哎呦，哎呦，疼死了。”宋曦摸摸屁股怪叫著，站起身來，“我推你，你推我，你的力氣比我大，我們扯平了。”
“扯平就扯平。”林林眉毛一揚，“又不是我告你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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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這一對冤家化敵為友，和吳老師對視一眼，笑了出來，“好了，謝謝吳老師，我們回去吧，下面還有課要上呢。”
“啊！上課啊！”宋曦和林林又誇張叫了起來，手拉手大步跨過門檻，向前跑著就沒了蹤影。
“總算是虛驚一場。”我松了一口氣。
**
我回到辦公室繼續看日記，直到下課鈴響後，鐘老師進來，我跟她簡單介紹了剛才的情況，然後又誠懇說道，“鐘老師，讓您費心了。”
“不用。”鐘老師往椅子上一坐，“孩子就該管，要不然越大越不聽話。”
“是。”我有口無心。
**
經過了醫院的事情後，我沒有去醫院看過以荀，也沒有見過高騰，耳根清凈，卻也有一些寂寥。
每次出門進門，我總會往對面張望幾眼，可是那扇門就像是用強力膠粘上一樣，沒一點動靜，只好輕輕嘆息，徑直走過。
猶豫了好幾次，我終於主動給高騰打了電話，結果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又給他發一封郵件，也沒有得到回覆。我一次次失望，便也決定不再理他。
**
另一廂，雙雪在家待不到一個星期，又收拾了包袱，臨走前把租房的合同交給了我，又跟我說了很多惜別的話，把其他重要的東西一並交給我，讓我以為她，要一去不回。
“曉芙，你記得，人生分分合合是常態，無論我們以後是散是聚，你都
是我這一輩子最好的朋友，是我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上，最牽掛的人之一，一定要照顧自己，然後要幸福。”雙雪的眼圈紅了。
“你也是。”我握著她的手，送她出門，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覺得身邊人好似一個個走遠了。過了半響才回到屋裏，拿一本書盤腿坐在客廳沙發，看不進一個字眼，眼皮也越來越重。
恍惚間，我坐到了電腦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只是把手把手搭在鍵盤上，半天沒有點擊，思索著“父母，朋友，子女，始終都不是能陪伴一生的人，我一個人——總會有些孤獨”的問題，又嘀嘀咕咕，“以荀，高騰，或許，我該有別的一個選擇。”
“對了——”許久的沈默後，我靈光一閃，“我幹嘛要吊死在兩棵樹上啊！”
**
我這麽想著，傻傻笑出生來，還沒笑得過癮，就聽到了敲門的聲音——那聲音並不很響，可是周圍一片安靜，的確聽得很清晰。
“是誰啊？”我從貓眼看出去，楞住了。
“好啊，高騰。”我新仇舊恨一起算，“上次一走就是一兩月，這次也能隨便就消失個三五天的，我可不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我就不開門。”
我回房間，關上門，用枕頭捂住耳朵，心裏煩亂地數著數，直到一千，才解脫似地重新跑向門口。
“走了？”外面黑乎乎的一片，看不見什麽。
“砰。”我用力敲了門板，讓樓道的燈亮了起來。
“沒人。”我聳聳肩，“不在了。”把門拉開，忽然被驚嚇到了——那是蹲低了身體的高騰忽然站起了身子。
“晚上好。”他走近我，穿一身格子的衣服，在這高溫的天氣，仍然看來清爽。
“不好。”我努嘴，“‘你‘好就成。”
“你還在生氣？”他觀察著我的臉。
“哪有。”我離開門口，向屋內走去，“你不過就是遠走高飛，我也偶爾掩耳盜鈴，彼此彼此。”
“我沒有遠走高飛，就算遠走高飛，你的手裏，不還是攥了牽我繩子的一端嗎？”高騰跟進來，低聲訴說道，“如果你肯給我一點安心的話語，我也不至於這麽沖動暴躁了，我一直不敢確定，你對我到底是什麽感覺？”
**
現在正是八點的時候，客廳開一盞壁
燈，光線並不充足，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很好的吵架時間，已經覺得開口要說了，便和他走近一些距離，“除了說好聽的話，你還能做什麽嗎？我知道我不理智，不好，也不值得你們誰來愛我，那麽就放對方自由吧，以後你回到你的地方，不要再來看我，也不要委屈自己住這個地方。”
“如果我可以辦到，現在就不用站你面前了。”高騰抓我的手，不容我掙紮，“感情是皮膚，不是衣服，不是隨便能換的。我現在只想知道一個事情，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不知道。”我嘴硬道。
“那就是有了。”高騰的笑容緩緩浮現，“那好，這就足夠了。”
我知道高騰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標明自己的態度，於是說道，“我以為二十四的我已經有一些成熟了，結果，還在面對感情的時候怯了步，高騰，我喜歡你，不是泛泛的那種，而是，我想和你結伴度過後面幾十年的時光，可是我認識以荀在先，看到他不好，我會難過。”
“嗯。”高騰終於笑開，一把將我抱住，好像要將我揉進他的胸膛，“我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啊，曉芙，好不容易等來了你一句肯定的話啊！還有一件事——”他放開我，看著我的眼睛。
真是難纏的一個人，我嘀咕，想不到自己一表白就讓他占了先機，便洗耳恭聽，他還有其他的要求。
**
“曉芙，我們結婚吧。”
“好啊。”我大大咧咧答應，“你跟我求婚啊，看我答應不答應。”
“理所應當。”高騰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我，高騰，你，禾曉芙，要不要嫁？”
“不嫁。”我的眉頭皺了起來，頭搖得像撥浪鼓，“沒誠意。”
“那好吧。”高騰眼睛骨碌一轉，“曉芙，嫁給我。”他的右手掌對我打開，橫在我們兩個人之間。
“不嫁。”我還是搖頭，“這求婚太糟糕了。難道我以後跟孩子說，你爸爸當年我對我小手勾勾，就讓我點頭如搗蒜？”
“曉芙。”高騰擁直接我在懷，“我不跟你求婚了，你不嫁也得嫁。”
“嗯？”我也擁著他，笑了出來，“就這樣啊？不過，就這樣吧。”
**
於是，沒有鮮花，沒有戒指，沒有華麗的承諾，我就這般答應了高騰
的求婚，當即就和他到E市辦了結婚證。
“嗯。”當兩個紅彤彤的本子拿在手裏，我還有些不敢相信，“我居然就已為人婦了，啊，高騰，我以後該怎麽稱呼你？”
“你剛才不是脫口而出了嗎？”高騰含笑看我一眼。
“好像沒什麽分別。”我聳聳肩，“有點過家家的味道。”
“還是高騰吧。”我想了想，“高騰？”
汽車急速向前，我看著外面的景物千篇一律，不禁失了興趣。
“無聊了嗎？”高騰問我，“要麽休息一會吧。”
“不會，我看你。”我換了一個姿勢。
我不知道這樣把自己交給一個人，是不是明智，但是這次就算是盲從，也不悔了。
車子駛入市區以後，高騰又開了一段，駛入了某一個公寓區。
“到了。”他把車停穩，“到家了。”
**
“這裏可不是那裏。”我解了安全帶，透過前車窗，看見外面的建築明亮，是一個新建不久的地方。
“這裏處於主交通幹線，出行方便，又有鬧中取靜的意味，算是個安靜的地方，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們的新窩。”高騰對我說，“就在四樓，我們爬樓梯上去。”
我順從地下了車，被高騰拉了手，然後果然走了一段樓梯，只是一個階梯有一尺來高，爬得很是費勁。
“就是這兒了，你來開門。”高騰把一串鑰匙交到我手中，“一起進去看看。”
“好啊。”我遲疑地接過鑰匙，□鎖孔轉動，開了門。
“這裏——”在我轉動了門鎖以後，呈現眼前的房子寬敞明亮，略作簡單裝修，地板上反射的光讓我迷了眼，覺得一切好像夢幻一般。
“高騰？”我回頭看高騰，卻不見人影，心裏害怕起來，就在這一剎那間，整個空間開始消失不見，我的身子也一直往下墜，我尖叫著，哭喊著，然後——我醒了。
**
“原來是夢啊，虛驚一場。”環顧四周後，我發現自己仍是在家裏的沙發上。
“所以，高騰沒有回來，他也沒有求婚。”我碰到了心裏柔軟的一部分，不由得淺淺笑了，原來我早已期盼，有自己的一個家了。
正式上課的第一
天，我把水果帶到班上分給學生，最後只留下他們吃不習慣的少數的番石榴。我從冰箱拿一個洗過，才咬一口，就聽到了敲門聲作響，心裏撲通了一下。
“不會真是他吧？”我又期盼又害怕，往門口去，透過貓眼向外看。
以荀？我把門打開，“你來了？”
☆、四二章
“曉芙，我能進去說話嗎？”
“進來吧。”我溫和道，“喝點什麽？吃不吃水果？”
“我有話跟你談。”他進來後掃描一眼客廳的裝飾，“很重要。”
“你說吧。”我把最後一口番石榴吞了。
“前一段時間壓力大，說了過分的話，你不要跟我介意好不好？”
“嗯。”我釋然，“不提了，讓它過去吧。”
“既然這樣，我們重歸舊好了是不是？”以荀拉我手，“所有的不愉快都過去了。”
**
所有的不愉快都過去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多也只是從前的不愉快過去了，以後的不愉快，還會要繼續產生和解決，我們還需要有一起面對未來的勇氣。
“以荀。”我抽回自己的手，“我承認心裏在乎你，可是那只是因為，你在我心裏最孤苦無依的時候，給了我信任和支持，我們畢竟錯過了五年，現在的我，真心喜歡的人是高騰。”
“曉芙，你不要被蒙了心智，你不過是愛他殷實的家底，和故作瀟灑的姿態罷了。”以荀打斷我，“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的，你們要面對的問題無數，你不可能和他美滿和諧生活下去，可是我不同，我可以把一切交給你，信任你。”
“不能。”我說，“以荀，你知道嗎，你不能做到你說的這樣，你沒有你想象中那樣信任我。”我實在對這樣的解釋感到疲倦，“對不起，你走吧，我今天很累。”
“可是我們住在一起的兩個月，也很愉快不嗎？”
“不是，不是。”我反駁道，“我們已經分手了，以後就做朋友吧。”
“好。”莊以荀無所適從地轉著頭，找一個聚焦的地方，“我知道了，對不起。”
**
目送以荀離開以後，我的心情好像被突然落下的舞臺幕布打過，陷入了一片荒涼，向他說出心底真情後，我得到了一份解脫，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懊惱。
我一個人在屋裏走來走去，忽然對這周圍的一切感到厭惡，便拉開門往外沖，走出小區，向市中心的方向疾步前進，好像必須把自己淹沒人群裏，才能得到解脫。
走在城市廣場，我看旁邊人來人往，覺得熱鬧是他們的，孤寂是自己的，覺得自己這麽多年來，其實還是沒有融入大環
境。
反思過去，我覺得自己雖然有怨有恨，畢竟沒有做出什麽大出格的事情，有時候也覺得生活挺開心，可是還有不少時間，我會忽然覺得自己活得狼狽不堪，只想用一根粗長的引線點燃自己，讓自己爆炸，化為虛無。
我打量著身邊湧動的人潮，經過一米粉店覺得饑腸轆轆，一掏口袋發現，自己沒有帶錢。
我便是這般，出門不一定帶錢或錢包，不一定帶手機，但是不會忘記鑰匙。
**
我在門口躊躇一會兒，往前走，看見迎面而來的人有一點兒面熟。
“小姐有事嗎？”大概是我盯人家看的樣子讓他不自在，便問了我，帶有半分莫名。
“沒有。”我趕緊逃開。
剛才那個人我是有印象的，六月初在敏君研究所門口見過，正是E東辰企業的二公子，高騰的弟弟，高昇。
和高騰相處的日子，我很少聽他講起過去的事情，對他描述的幼時離家的事情，也半信半疑，只能從他簡略的描述中大致得知，他對現在的高家並沒有太多留戀。
或許這是我的錯覺，總把別人家的情況想得太壞。
**
在街上走一段，我回到了家裏，百無聊賴地翻著敏君從前的雜志，看到了一個很奇特的名字：原夏，忽然有了興趣，便給敏君打了電話。
“哎呦，曉芙，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敏君在電話那頭笑得亂七八糟，“你三更半夜打電話，會讓我先生生氣的，不過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吧，連‘原夏’這個人都不知道，溫原夏呢，她可是鼎鼎有名的服裝設計師……啊，還有，她跟高騰是常年的同學關系，家世也很顯赫，是公認的金童玉女，不過現在變了，你跟高騰絕配。”
“家世顯赫，著名設計師，聽起來真的了不得。”我說，“照片上的人也很漂亮。”
“禾曉芙——”敏君結婚後依然不吝嗇如此誇張，“你腦袋流進了水了，照片上的照片都是經過技術處理……大多數卸了妝都差不多。”
“是啊，是啊，我沒有化妝，看不出差別。”我哈哈大笑了起來。
**
掛斷電話以後，我有一段時間看著天花板作無奈狀，好像生活失去了重心，不知該如何下去了，此時此刻，我不想讀書，寫作，做任何事情
，就連發呆都覺得累贅。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一個細微的聲音——開門，是開門的聲音。我立即從椅子上跳下來，咚咚咚往門口跑去，透過貓眼往外看。
“是他回來了，是他。”我在心裏不可抑制地狂喊著，“他回來了，他會過來敲門的嗎？”
我看著高騰開門，關門，連往這邊看一眼的動作都沒有，不禁心灰意冷起來，覺得自己是徹底沒希望了。
“好了，本來就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從此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我的心裏充滿失敗感，就這麽安慰自己。
**
還沒有走遠，門板已經聲響大作，“咚咚咚。”
“是你啊？”我打開門，懶懶說了一句，不驚不喜。
我的驚喜已經在剛才用掉了。
“跟我去一個地方。”他開門見山，“現在。”
“哪兒？”
“E市。”
“你要邀我開車夜游啊，不行。”
“一刻鐘，極限，之後我你肯也好，不肯也好，我都會把你拖走，所以，你可以選擇主動式和被動式的一種。”
“你等我。”我還是懶洋洋，回房間換過稍稍正式的衣服，梳了梳頭發，就拎了一個包出來，“好了。”
“出發。”高騰拉我手。
“那好吧。”我也不知道他這會兒異想天開，要帶我去什麽地方。
我們坐定在車子前排後，高騰對我說了話，看著我的眼睛，“明天早上你跟我去見家人。”
我搖頭，“不好吧。
“不行也得行。”
車子啟動以後，我懶洋洋的勁頭也過去了，這才開始有點緊張。我對高騰家裏的人並不了解，也不擅長與這樣的大家庭相處，然而現在，我居然被帶去見面？
現在是晚上十點的時候，從D市到E市，至少得開上四個小時的車，如此算來，我們到達E市的時間是淩晨零點，於是把時間算給高騰聽，問他怎麽辦。
“再說。”他集中註意力看著前方。
“那你好生開車，我先睡一會。”我說，開始準備犯困。
☆、四三章
就這樣，盡管旁邊有一個人不做表情地開著車，盡管對前面可能的事情擔憂，我還是沒心沒肺睡了過去，還挺踏實的，也不管是不是睡相不好。醒來後，車子已經停了，我身上蓋了一件棕色小毯子，駕駛座上已經沒人，前面的車燈大開。
我把包裏的手機掏出來，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了，推開車子下來，順便把毯子裹在身上。
“高騰。”我哆嗦著聲音喊他名字，望見前方的天空繁星滿天，一派晴朗的好天氣。
“我在這兒。”旁邊的一個聲音幽幽，“你小心一點兒。”
“嗨。”我聽著聲音窸窣，判斷腳下踩著的是草葉，小心著步子向他靠近，“晚上的天氣真涼，我們會不會感冒？”
“嗯。”高騰直接坐在地上，雙手支在身後，仰著臉看著天空，“以前旅行的時候，我也喜歡在安靜的時候看著滿天的星星，覺得它們親近又遙遠，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能有人一起看該有多好。”
“現在我們就互相依靠下。”我在距離他一個人的地方坐下來，把身上的毯子分一半披他肩上。
“曉芙，過去的時間裏，我一直渴望尋找一個真心待我好，我又喜歡她的女人，現在，我終於找到你。”
“你真是傻乎乎得可愛呢，不是有一個溫原夏可以陪你伴你了嗎？”我現學現用，把溫原夏這個人搬了出來。
“我只要你。“
“不跟你說。”我也看向了前面。
**
在這寂靜的時候，我們兩個好像將所有的繁華和落寞，都拋在了身後，眼前只願意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就好好享受眼前，對高騰說的話，我的心裏總有點兒不確定，好像一直飄在空中，沒有著落。
“牽你手，把握和享受眼前的生活，就是我最大的心願，如果你能點頭答應，從此和我不離不棄，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高騰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擁住我，讓我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我以後就不客氣地賴定你了。”
“我求之不得！”高騰輕輕笑了出來。
**
之後的時間我們彼此無話，靜靜看著天色漸漸發白明亮起來。我想起上個月，我在長途汽車上，透過車窗看著外面愈來愈亮，心底祈禱，能有人陪我一起，現在，我好像找著了這樣一個人，也不
確定以後的事情會如何變化，只想好好把握此刻的幸福。
我們又坐了一會兒，起來的時候腳都麻了，高騰說我成了國寶，言下之意，就是我的黑眼圈又冒了出來，惹得我只想用轉移大法將，眼窩的黑圈弄到他臉上。
說起來，我以前也到過E市玩過幾次，沒有常住過，因此這裏對我來說還是比較新鮮的。我們重新上路後，高騰把車子開得飛快，後來駛入一個街道整潔的區域，把車停了下來。
“到我家了。”他說，用一抹笑容穩定我不安的心。
**
我跟著他下車，打量眼前的房子，倒是很氣派壯觀，和周圍的大房子相互協調，又突出了一點個性，尤其屋前面種了許多的月季，或是玫瑰，在這陽光燦爛的天氣裏開得鮮艷，充滿炫彩。
我跟著高騰進去，被他牽了手。一個四十餘歲的女工一見我們兩個就喜形於色，過來說了好些話，把我們迎到客廳，送上茶水糕點，說已經通知了高騰父母。
高騰向我做了介紹，這才讓我後知後覺，這就是他提過幾次的沈嫂，廚藝很是了得。
我們等了好一陣才見有人從樓上下來，走前面的兩個是中年夫妻，後面一個是我見過的，高昇。他們三個一起下來，表情各異，總的說，高夫人臉上是禮貌的笑容，眼裏有幾分淡漠，高先生和高昇則熱情一些，都有一些笑容。
我和高騰站起來，跟在高騰後面向他們走過去。
**
“爸，媽，高昇。”高騰先打了招呼，跟著寒暄幾句，這才介紹了我，“這是禾曉芙，就是我說起的，要結婚的女孩子。”
“禾小姐，你好。”高先生打量我，“聽說你是一個小學老師，現在的學生都很難教吧？”
這是一個什麽問題？我說，“學生畢竟還需要老師的引導，用心去做就好了。”
“嗯，我們過去坐。沈嫂就快把早餐做好了，一起吃。說起來，高騰，你不常在家裏，怕是在外面吃花了肚子。”高夫人說著，挽丈夫手往餐廳過去。
“沒事。”高騰在我耳邊輕聲說著話，“只是早餐而已。”
我們一起到了餐廳，高騰拉一張椅子讓我坐下，自己就坐在我旁邊，“對了，高昇，公司的事情還上手吧？”
“凡事都得學的，還好高昇肯吃苦頭，把家裏
的事情擔當下來。”高夫人接過話，“要是家裏的人都立志當醫生，這家族生意就沒人管了，老頭子一輩子都不得安心。”
“我夫人愛說笑，反正禾小姐也是自己家的人，以後就習慣了。”高先生說。
“沒過門就是沒過門。”高夫人繼續搭話，“不一樣。”
“媽。”高昇也開口了，“您的荷包蛋還是只煎一面吧？”
“嗯。”高夫人說，接過沈嫂遞過來的一杯水，“怎麽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這個事情了？”
**
高家的早餐很是豐盛，牛奶、面包、荷包蛋、火腿、果汁、吐司片等俱全，我偷偷打量著高騰，慢慢吃著自己盤裏的東西，不知道說什麽。
“高昇，你什麽時候也帶女朋友回來讓爸媽瞧瞧？”高夫人含笑說道。
“媽，我現在是□乏術。”高昇眼裏慢慢溢出笑意，“如果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時，那麽我也會在這方面多努力一些。”
“嗯。”高先生咳嗽一聲，臉轉向高騰和我這邊，“對了，你們今天有什麽打算。”高先生放下刀叉，“要不要去公司看看。”
“不了。今天還要帶曉芙過去的，她明天還要按時上班。”高騰說，臉上掛著笑，和我從前在雜志封面上看到的模樣相似。
我食不知味吃過早飯，跟著高騰在E市游了一圈，很快就哈欠連天了。
**
“高騰。”經過音樂廣場的噴泉時，我說，“如果我們的故事是一本書，現在就可以寫結局了。”
“怎樣的一個結局？”他偏過頭來看我。
“兩個笨蛋手牽手，從此過上了山頂洞人的生活。”我笑了出來，“總感覺一切都像羽毛飄在空中，有點兒不著邊際。你在V市那邊的學業，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過幾天就要回去了，否則會有點麻煩，只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做一件事情。”
“是什麽？”
“和你登記結婚。”
我沒答話，思量著，現在其實不必急於完成法律程序吧？
我和高騰在面店吃過中飯，開始動身回D市。高騰專心把車開得飛快，我則又開始哈欠連天了。
“高騰，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呢，我看起來不很好。”我迷迷糊糊說了
出來。
“如果我說得上為什麽，或許就不是真心喜歡你了。”高騰的聲音越來越輕，“出門的時候多了，就會習慣輕裝上陣，可是看見你以後，我覺得如果能帶上你，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連旅行本身，也不再具有那麽大的吸引力……”
“嗯。”我應了一聲，覺得這個人總算不是少言寡語的一個，以後能多聊天說話，或者偶爾鬧點小矛盾、耍耍嘴皮也不錯。
“還有，這次過去以後，不能常常回來，真想把你打包了，裝進行李。”
“不過兩年時間而已。”我迷糊道，“很快就過去了。”
**
回到D市後，我們兩個都有疲倦的神色，回家以後煮兩碗面條當晚飯，然後各自梳洗睡覺。
一路回來我都是昏昏欲睡，頭一沾枕頭，反而清醒起來了。
“我要跟高騰結婚？”思來想去，這事情都有些不可思議，和他認識不過六個多月，我真的可以輕率地，把自己完全交給另外一個人？
“真的嗎？”我說，看著天花板無所聊賴，最後還是睡去了。
我一向睡得深沈，恍惚間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呼喚“曉芙”，聲音親近得就像身邊發出的，我睜看眼，又一次叫了起來，“餵，高騰，你不能這樣嚇人的。”
**
我不是沒有看過，高騰在大清早的時候站在旁邊喊餓的情況，可是現在，他直接就躺在我的身邊，一手高過我的頭頂，一臉笑容燦爛，這樣一番情景，還是讓我驚訝了。
“你怎麽進來的？”我對他瞇了眼，“該不是翻窗爬墻吧？”
“我大大方方進來的。”高騰笑的時候，雙頰有淺淺的酒窩，“昨天我不是沒有出去嗎？”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疏忽了。
“好啦好啦。”我心想自己的形象早就破壞殆盡，便也覺得輕松。和他相處半年有餘，我倒不是經常這麽近距離看他。
“即使我用盡世界上所有的形容詞，都不足以描述你的好和不好，不過，我心底不得不承認，認識你是我最大的幸運，只是——”
“只是什麽？”
“我如果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我不常聽到高騰說如此溫情的話語，很快就動心了。
“我也是，假如我早一些認識你，就可以和你好好談一場戀愛了，可惜現在，我二十四歲的人，三十歲或四十歲的心，總覺得自己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四四章
“是嗎？”高騰枕一只手看我，“遇到你以前，我想我不足以有勇氣，去面對作為醫師要應對的那些病痛、死亡，現在好一些了。”
“嗯？”我支吾，“你對孩子怎麽看？”
“哈。”高騰一聽就大笑起來，“最好生上一雙，讓他們互相做朋友，我們就省心了。”說著他握了我的手，“你說兩年的時間不長，是願意等我的對吧？”
“嗯。”我點頭。
“走之前，我們先結婚。”
“形式而已，兩年後辦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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