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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碧山幽魂&秦始皇陵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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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葉沈香的鬼魂,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

滿院鬼哭,陰風驟卷。不過一瞬間,所有厲鬼的魂魄,連同葉沈香的陰魂一起,都被吸進了玉橫之中,一隱就不見了。

“青玉壇?!”方蘭生見狀,不禁沖出來大喝一聲,“又是你們這幫害人的渾蛋!”

“莫非小兄弟也聽過我派大名?”一個輕佻的聲音響在空中,卻辨不出來自哪個方向。

“這不就是丹芷長老和嫣兒師姐身邊那些雜碎?先前在藤仙洞見過。”另一個聲音接道。

“原來便是他們……還真多虧了他們,這女鬼才招來如此之多怨魂!”

“是啊,本想慢慢壞了山莊封印,厲鬼傾巢而出,屆時不光有陳年鬼魂,還會有新鮮的死人魂魄!這一回卻省了不少事!也不用我等在這山莊內外四處奔波!說來玉橫就是這點美中不足,離得遠些的便無法吸納魂魄。”

百裏屠蘇集中全部精神搜尋說話之人的蹤影,不知幾人用的是什麽法術,聲音忽遠忽近,而身形隱藏得極好,完全察覺不出他們的所在。貿然出手,只會攪亂局勢。但這幾個道士若無其事的對話,將方蘭生徹底激怒。

“你們簡直喪心病狂!收了死人的魂,還想著害活人!”他手撚佛珠,轟向庭院幾個角落,“把碎片留下!”

“白日做夢吧!”玉橫在空中一閃便不見了。

“幾個無能之輩!”那個輕佻的聲音帶著笑意,“收了這許多魂魄,應該可以向掌門覆命了,接下來便只剩以明月珠重塑玉橫。”

“師弟!不要多言!”另一人急忙喝止。

“明月珠?”紅玉卻是耳尖,幽幽地重覆了一句,若有所思。

“我……”說走嘴的道士也是一怔,轉而卻又傲慢起來,“哼!難道憑這幾個雜碎還能興起什麽風浪?!我們走吧,去安陸的那些師兄弟料想也該將事情辦妥了。”

此言一落,只見光霧一閃,百裏屠蘇等人再追出去,卻四處不見蹤影,不由得心中惱怒。

“安陸?你們又在搞什麽鬼?!”方蘭生沖著他們消失的地方大喊,卻只聞自己的聲音在荒敗的山莊中空蕩地回響。

“同上次一般的身法,只怕追趕不及。”紅玉蹙眉言道。

“那怎麽辦?!”方蘭生急得什麽似的,“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啊!”

百裏屠蘇言道:“先離開山莊!”

五人一齊向著自閑山莊之外急奔而去,鬼物盡去,山莊中的道路變得清晰了許多。到得碧山道上,四下張望,仍是全然不見青玉壇弟子的影子。(曜聲在小雪康覆的時候就走了)

“果然不見蹤影!可恨!!”方蘭生急切地捶著自己手掌。

紅玉在一旁低頭思忖,忽而言道:“我在想,青玉壇弟子提及的明月珠……”

百裏屠蘇心頭一動,轉問道:“莫非,是古書中所記……”

“不錯。”紅玉點頭言道,“‘致昆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正是記述秦始皇所得稀世珍寶。曾經聽聞,秦陵地宮中的明月珠除去世人所知的晶瑩似月,另有重塑之能……同樣的名字,想必並非巧合。”

“那又怎樣?”方蘭生言道,“反正那什麽明月珠已經歸青玉壇所有了吧?我們要尋玉橫、救少恭,就得去衡山和他們拼了……”

“猴兒急什麽?你可知道,秦始皇死後,那些寶物都被帶入陵墓陪葬,千百年來,雖遭無數人覬覦,寶物卻無一流落於外,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令凡是妄動此念的人均未如願,反落得悲慘下場。”

方蘭生眨了眨眼:“你是說……明月珠還在那座陵墓裏?!”

紅玉點頭:“多半如此。少恭曾言,玉橫碎裂乃是青玉壇所為,如今重塑也必有所圖,他們要去始皇陵內,我們便去那兒搶回玉橫就是。”

百裏屠蘇聞言,自是同意,卻思忖道:“始皇陵所在,歷來眾說紛紜,只不知往何處去尋。”

“這卻不難,此去西北山中,便有一處偏殿入口,不過路途頗為遙遠。”紅玉道。

“紅玉姐好厲害,什麽都曉得。”自初見以來,紅玉幫助大家良多,兼又通曉古今,風晴雪簡直有些崇拜她了。

紅玉卻只是淡淡答道:“活得久了,也就這點好處。”

眾人看她不過二十許的樣子,言語間卻總是歷經滄桑的模樣,難免疑惑。只是紅玉不願提及,他們也沒再多問。

“真要去始皇陵……挖死人墳?”方蘭生卻起了猶豫,“這、這可是大不敬啊,於禮不合、於禮不合……”

“猴兒也是心善,這驚擾死者之事實屬人之大忌,如今只怕要不得已而為之,心中當存敬畏。”紅玉在旁言道。

這話,卻說得方蘭生撓起了頭:“心善……我也算不上心善,上輩子的我……那個叫晉磊的好像是個很壞的人,騙了那位姑娘,還害死她全家……”

說到這裏,他自己楞了一楞,突然抓住自己頭發,不知所措地大喊起來:“難道晉磊真是我的前世?我怎麽會是這樣的壞人啊!!”

“什麽嘛,明明只是呆瓜一個……”襄鈴撅著小嘴說了一句。

“方蘭生便是方蘭生,晉磊便是晉磊。”百裏屠蘇語氣微沈。

方蘭生的心,卻似乎並未因這幾句寬慰之言而放下,“那個女鬼……”他欲言又止,“不管怎樣,我還想再見她一面,雖然沒想好要說什麽……假如把玉橫奪回來,還能見到嗎?”

紅玉搖頭道:“可要試過才知。”

“那……那快走吧!”方蘭生跺了跺腳,“反正玉橫是一定要搶回來的!”

“始皇陵離此甚遠,待我們趕去,興許已經遲了。”紅玉卻憂心道,“須得想個法子……”

方蘭生道:“我們回安陸去,買幾匹最快的馬!”

“傻猴兒,青玉壇那些人的身法,即便是天下名駒也望塵莫及吧?”紅玉嘆道。

眾人正無計可施時,百裏屠蘇卻似想起了什麽,從懷中拿出尹千觴所給的破爛卷軸,展開看了起來。

“我說木頭臉,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看別的東西?難不成這破破爛爛的玩意兒能解我們燃眉之急?”

百裏屠蘇並不理睬,只繼續看了那卷軸一會兒,轉而看著紅玉:“騰翔之術可有用處?”

紅玉不禁一驚:“百裏公子是說這卷軸上記載了騰翔之術?!”

百裏屠蘇點了點頭:“尹千觴曾言此卷軸教人如何倏忽千裏,我亦是心存僥幸,展開一閱。除此以外,另記有一些法術,大多……無甚用處。”

紅玉卻很是驚喜:“那些東西不理也罷,只需有這一項騰翔之術,若能學會,當可速速趕到始皇陵入口!”

“這、這不是‘瞌睡有人送枕頭’嗎?”方蘭生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百裏屠蘇並不多言,只向著紅玉遞出了卷軸:“速將卷軸傳看一遍。”

紅玉卻推開了他的手,轉而讓他遞給襄鈴:“你們看,我不必了。騰翔之術我本是略知一二,只不過所習心法較為特別,難以傳授,先前要與你們一同進退,故從未施為。”

百裏屠蘇看著紅玉,若有所思,卻未多言。

當下幾個人將那破爛的卷軸傳閱了一遍,各自將騰翔之術的心法牢記心中;這幾人也當真是天資過人,才只不多的工夫,各自試著施展心法,竟都覺得身體輕盈,翩翩可飛——這騰翔之術,竟是一蹴而就。

眾人都學會了這法術,小雪卻有所思,忽而言道:“你們看吧,我本就是仙,無須擔心。只不過,那人…”

紅玉卻是一笑:“雪兒莫擔心,那人只怕機靈得很,紅玉給你擔保,他絕對沒事,說不定已經跑去哪裏喝酒了吧。”

小雪聽了,心中一驚,‘她叫我雪兒,那麽她是恢覆記憶了嗎?’

正猶疑間,卻聞山道上有人喊了過來:“餵!那裏的人!”

百裏屠蘇等人看去,竟是安陸城中出面托付捉鬼的那兩位男子,他們冒著危 險入山,慌慌張張跑了過來。

“醉道士呢?”那兩人到得近前,上來就問,“你們不是跟他一起的?”

百裏屠蘇不答,只是問道:“何事慌張?”

來人急切言道:“有道士模樣的人把在城外玩耍的四個孩子抓走了!”

眾人聽了,都是一驚。

“難怪……”方蘭生驚道,“難怪他們在自閑山莊時提到安陸!”

“那些道士好像說要把孩子帶去做什麽魂魄儀式的祭品!”來人說著,急得直跺腳。

“魂魄儀式……”百裏屠蘇思忖道,“莫非與重塑玉橫有關?”

“八成是這樣!”方蘭生一拍手。

紅玉道:“或許青玉壇重塑玉橫時,想以活人為祭……那孩子們多半也被帶去了始皇陵……”

“這、這到底該怎麽辦呀?!”安陸來的人已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百裏屠蘇言道:“切莫慌張,我們正要去尋那些道士!”

“這……能把孩子們救回來嗎?”那兩人聽了,稍稍寬心,卻又疑慮。

百裏屠蘇不語,只是篤定地點了點頭。

在那遼闊的三秦大地,一座亙古無雙的神秘皇陵,以及隱藏其中、不可預知的危險與命運,正在等著他們。

秦始皇陵

幾人念起法訣,施用騰翔之術,足下風雲驟起!

高空氣流紛亂,他們以數百倍於飛鳥的速度穿雲越嶺,眼見著一道山麓割開了大地,那便是秦嶺,傳說中,秦始皇陵便掩藏在這道橫亙華夏土地的山脈一角。

襄鈴和方蘭生都不禁發出驚嘆的叫聲,就連百裏屠蘇也深深地呼了口氣,仰面望了望蔚藍高遠的天空,不知此時光景,能否和師尊禦劍而飛之時相提一二。

只有紅玉和小雪的臉上淡漠如昔,像是唯有軀殼在此,神魂卻落在天外雲端,不知所蹤。

說來也怪,紅玉容姿艷麗,遠勝於小雪的清麗和襄鈴的可愛,但她身上絲毫沒有脂粉煙火之色,反倒時時透著一股莊重。她雖然時常牙尖齒利,戲謔他人,但又思維縝密,事事周全體諒——這樣的一個人,集著極熱鬧的生氣,又帶著滿身的清冷,當真奇妙。

眾人隨著紅玉,落在一座矮山的谷地裏。這裏草木青蔥,但並不巍峨險絕,不似什麽名山大川,亦不是傳說中秦始皇陵所在的驪山。方蘭生看來看去,也不覺得這裏便埋藏著萬陵之陵的秦始皇陵。

他面上的疑惑難以掩藏,紅玉瞧見了,笑道:“秦始皇陵確實從驪山開掘,只是始皇帝下錮三泉,上崇山墳,築了無數隨葬墓室,光是外圍的宮墻和流沙,就足以擋住歷代的盜墓之人。反倒是這驪山支脈,渭水之畔的無名小山,是進入秦陵的最佳入口。”

古來不知有多少人曾試圖尋找秦始皇陵地宮的入口,但能得其門而入者,百中無一。可眾人隨著紅玉的引領細細尋覓,只見草木遮掩的土山坳裏,兩方古老的石門微微洞開——石門上的紋樣充滿戰國遺風,顯見是千年古物。

紅玉解釋道:“此處乃是修陵尾聲時,覆土工人進出之地,本該封死,卻因為其時陳勝吳廣起義,大軍逼近驪山,秦二世逼不得已調修陵隊伍對敵,留下了一些未完的遺跡。雖是通道,卻未必是坦途。秦始皇陵內機關重重,還會隨天地之力運轉,時有不同,我們需得格外小心。”

百裏屠蘇左右打量了一下,卻不禁蹙眉。入口左近的土坡已被人為地破壞,而且翻出來的都是新土,顯然是最近才有人進出。“此地墳冢遭破壞……青玉壇門人或許已經到了。”

小雪道:“別擔心,我們速速進去尋找就是。”

幾人矮身鉆進那洞開的石門,打起精神往地宮深處探去。

始皇陵寢果然名不虛傳,一入其內,別有洞天。

他們小心翼翼地穿過了一小段曲折下行的臺階,便忽地進入豁然開朗的地界。偌大的地宮,墓道寬闊整潔,兩側連接著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墓室,堆放著各類見所未見的隨葬器物,稍有一個不慎,便會走岔道路。

道路兩旁宮人造型的燈臺上,油燈明滅地跳躍著,雖然不是燭火通明,卻也能辨清道路,可是仔細想想,秦始皇陵修建之時,距今已有千年了,哪裏存著大量的燈油能夠支持著燃燒了這麽多年?

隨葬的珠寶玉器看得多了,也不過就是凡俗的器物。反而越是這般看上去尋常之處,細細體會起來,越是令人備感驚異不解,更加敬畏秦陵的宏大神秘。

走過不知多少個轉彎,一直十分順利平靜。幾人難免漸漸放松了警惕。前方出現一條筆直的甬道,斜而向上,比方才經過的墓道更加寬敞,沿途的宮燈也不再是純銅顏色,而是鍍上了金衣,在燈火輝映下,顯得格外堂皇。

方蘭生興奮地指著遠處的光亮叫道:“前面好像有座大廳,是不是就是寢宮了?!”

他才往裏沖了幾步,忽然後襟被百裏屠蘇一把扯住,百裏屠蘇身形瞬移,抓著他迅速退出了甬道,並警示道:“大家快躲開!”

遠處的燈火被什麽暗影遮住了,只聽得幾聲悶響,前面好似有巨象踱著腳步奔來,那聲音沿著甬道由遠至近,幾次呼吸間便到了眼前。

“死木頭臉!你不要仗勢欺人!”方蘭生最大的心病便是自己的個子長得不高,所以每每忌諱這樣被別人當做小孩子拎起來。百裏屠蘇分明比他小一歲,卻比方蘭生高了半頭不止,簡直就是高得礙眼。

他使勁掙紮著,抱怨聲剛出口,一團黑影便擦著鼻尖高速而過,令他呼吸一滯。

“那是什麽!?”方蘭生定睛一看,只見那團黑影,分明是一塊千斤巨石,足和甬道一般寬窄,自上而下滾落而來,毫無閃躲的空間。若是他們已走到甬道中,那必然會被這巨石碾成肉泥。

方蘭生一時有點後怕,也忘了繼續掙紮。

百裏屠蘇把方蘭生放在地上,轉而對大家道:“少安毋躁,須得看看這落石機關如何破解。”

眾人閃在甬道洞口兩側,又靜靜待了一刻,果然,又有巨石滾來。奇的是,他們俱是習武之人,在接近甬道之前,也並未聽聞巨石下墜之聲,可見是機關捕捉到有侵入者後才觸發的。也許是聲音,也許是光影,千年前匠人之巧思,令人驚異又敬佩。

算算兩次落石之間的間隔和甬道的長度,尋常人是根本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穿過幽深甬道的。便是眼下幾人,也只能說拼盡全力一試。

計議已定,在又一次落石剛剛離開甬道洞口之時,百裏屠蘇領著眾人飛身而入。眾人屏息提氣,施出最快的身法,眼看時間充裕,還差幾丈便要離開甬道了,卻見一塊黑巖轟然從天而降!

落石之間的間隔縮短了!難道是機關察覺到甬道內有人經過,便會加速落石?!

情勢危急,來不及細想,百裏屠蘇沖在最前面,他一邊命令道:“運氣護住自身!”一邊銳利的劍氣已揮出,直直撞向巨石!

其餘幾人和巨石之間隔著百裏屠蘇,沒有援手之力,便謹遵他的指令,運起真氣護體,只聽得一聲“砰”的巨響在甬道內炸開,耳膜幾乎都要被擊穿。

那下落的巨石,乃是含有赤鐵礦的石英巖,最是堅硬無比,被百裏屠蘇霸道的劍氣所擊碎,化為千百塊尖利的碎石狂嘯著四散飛去。

甬道內避無可避,百裏屠蘇也來不及施法自護,只是用左臂遮擋住雙眼,任那些銳物撲面而來。

碎石上雖不含法力,但威力亦是遠超眾人想象,它們飛擊如刀,冰冷無情,便是撞在甬道巖壁上彈射回來的石塊,也帶著風聲銳響。許多燃燒千年的燭火,俱被這一擊之力打滅。

百裏屠蘇卻沒有遭遇到意料中暴風驟雨般的擊打——因為一道白色的屏障護住了他。

是小雪。

她鎮定地倚在他身側,雙手撐起光的屏障,這屏障像一張柔軟的網,兜住了四面飛來的巨石,不僅二人安然無恙,就連後面的三個人,也被護得周全。

百裏屠蘇心中一軟,再不遲疑,招呼同伴迅速沖過了甬道最後幾丈。

總算有驚無險,大家定下神看了看所在之地,周圍空間突然變得極為開闊,就連墓道中一直繚繞著的濃重的古墓腐朽之氣,似乎也一下子消散了。

這是一座較之前的隨葬墓室都寬大得多的巨大墓室。乍看上去,似乎就是陵墓的主寢宮了。周遭俱是箱匣堆砌,其中不知藏著多少稀世珍寶。

在墓室中央,高高的石臺之上,放置著一具異常華麗而龐大的棺材。

小雪仰面看著,問道:“這應該就是秦始皇的棺材吧。”

“一路過來,眼都看花了……”方蘭生楞了片刻,不禁嘆道,“這哪是死人住的地方,簡直窮奢極侈,比活人住的奢華多了!書上說‘……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可一點兒沒有騙人!”

百裏屠蘇四面打量,駐足思考一番,搖了搖頭:“帝王之陵萬不可能如此設置,此間與方才所經過的陪葬墓室恐怕皆為虛墓。師尊曾言,帝王諸侯多設疑冢迷惑世人,棺中並非墓主真正屍骸,以防盜賊竊取陪葬珍品。”

小雪聽了,慢慢點頭:“哦,看來爹把小蘇教的還挺好的嘛,知道的事情跟他一樣多。”

紅玉聽聞此言,半隱在棺槨的陰影中,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百裏屠蘇言道:“據聞師尊未成仙身前,也曾四海游歷,故所知甚雜。可這路到這裏就斷了,若照紅玉所言,這裏必有匠師們設置的機關,打開方是進一步往前的隱秘通路。”

眾人在這寬大墓室中四處仔細尋找,卻也不敢隨意觸碰翻弄。

“看這裏。”百裏屠蘇在放置棺槨的石臺四面發現了些不尋常的痕跡,淺淺的曲折圖案刻印,好似異族文字。

“這是什麽鬼畫符啊?”方蘭生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端倪。

“這像是道家符咒。”百裏屠蘇反覆看了幾遍,心中有了些打算,他又打量起空曠墓室的地磚,在墓室四角的地磚上,也發現了相對應的圖案。

“百裏公子可是有了眉目?”紅玉問道。

“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一試,萬一所行謬誤,難免觸發什麽傷人的機關,大家小心。”眾人點點頭,任百裏屠蘇在石臺與地磚間組成的機關上一番挪移。

但這並不是無序的嘗試,而是循著什麽法度,他每行一步,幽深處都傳來輕微的機括觸動之聲。

只剩下最後一塊地磚了,百裏屠蘇和同伴們交換了一下眼色,屏息扣了下去。忽聞得一陣激烈的機括咬合轉動之聲,山石巨響,墓室轟然作響,棺槨高臺背後的石墻緩緩挪動起來,不多時,竟真的露出了一條狹窄的甬道。

成了。

百裏屠蘇額上也不禁浮出一層薄汗,道:“只怕由此而入才算真正的始皇陵內部,前方會有更多的機括陷阱,須得小心行進。”

小雪想起鐵柱觀舊事,不由得連連點頭道:“嗯,上次因為點火的事才有了麻煩,這次還是算了。”

這秘藏的通道,內無燈火,漆黑幽深,比之前的墓道更為神秘,簡直如蛛網般覆雜曲折。眾人不敢舉火,亦不敢隨意觸摸甬道的巖壁,只能張開靈力的觸角去刺探前路。

輾轉不知走過多少岔路與轉彎,幽暗之間,百裏屠蘇忽地警覺,不禁手握劍柄,高聲喝了一句:“何物鬼鬼祟祟?!出來!”

眾人聞之都是一驚,正要戒備,卻見一個黑影從密道拐角後面轉了出來,來者手上“嘭”地打亮火石,照出一張懶懶散散、卻滿是喜悅的臉。

“恩公!”一身酒氣的邋遢道士湊上前來笑道,“恩公啊,我們可真是太有緣分了!”

竟然是尹千觴,那個十分像風廣陌的尹千觴。小雪看見此人的臉,不禁抽了抽嘴,一身戒備都立刻警惕起來。

百裏屠蘇依然警惕得如冷厲劍鋒:“你怎會在此?”

尹千觴抓了抓頭:“說來很話長啊……我在碧山樹林裏……嗯……那個完了,正要進自閑山莊去找你們,幾個道士模樣的人跑了出來,其中一個說要找掌門覆命,讓其餘的先去始皇陵。我想恩公那麽厲害,在山莊裏肯定沒事,就偷偷跟著那些道士來了這兒……”

百裏屠蘇聽了,略略思忖:“看來重塑玉橫果然是在此處。”轉而卻又眉梢一挑,“你又來此作甚?”

尹千觴笑道:“嘿嘿,恩公明白人,就是那個嘛……”

“哪個?”襄鈴插話。

尹千觴坦言道:“那個啊……酒錢又花光了,聽說始皇陵寶貝多,我想著跟進來隨手摸上幾件,不就發了?”

百裏屠蘇聞之,一時說不出話來。

小雪上前兩步,問道:“你不是肚子疼嗎?怎麽那麽快啊?”

尹千觴道:“我……我跟著那幾個道士轉轉轉,不知從哪裏進了這地方,後來跟丟了,不過也沒關系,正好挑挑揀揀有什麽東西可以揣著走……就是太危險啊,又是滾石又是流矢的,還差點被埋在一屋子水銀裏面!幸好我福大命大,逃過一死!可還是繞在這迷宮裏了,終於遇見恩公你們啊!”

百裏屠蘇聽他話說得誇張又含糊,不禁蹙眉。

方蘭生可捺不住性子了:“先別說這些了,我們一定得搶回玉橫,把孩子救出來!”

“玉橫?孩子?什麽事兒?”尹千觴迷迷糊糊地問道。

方蘭生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玉橫……一時半會兒哪說得清。至於孩子……青玉壇那些渾蛋擄了幾個安陸的孩子過來做祭品……”

“祭品?!”尹千觴大叫了一聲,一向嬉皮笑臉的臉上,竟顯出憤怒的神色,“可惡!那夥鳥人!竟對小孩子下毒手?!好!就算不為摸點東西走,我也跟你們一塊兒去救人!”

這蛛網般繁雜的密道,正如一座迷宮。

是迷宮,就會有一條真正正確的路。百裏屠蘇心中這樣想著,不禁念起昔日在昆侖山上,與幾位同門師兄妹一同經歷的試煉。那一次,他與芙蕖也曾陷入一個迷宮一般的地洞,幸得陵越大師兄引路,才帶領他們順利脫險。

百裏屠蘇回憶著陵越辨認方位之法,以心為眼,以靈識為觸覺,用氣息斷兇吉。

一幹夥伴只見他合眼凝神,在每個岔路口處冷靜地略作判斷,便篤定地選擇了方向前行;眾人跟隨其後順利地行走,竟然並未再遇到任何機關的阻撓,不多時,便到達了通道的盡頭——一座極其宏大空曠的殿宇。

“這個地方好大啊……”襄鈴嘆道,聲音在屋內應出陣陣回音,“可是為什麽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這裏周遭墻壁皆是由銅汁澆鑄,嵌著夜明珠以供光亮,沒有雕梁畫棟,沒有盤龍抱柱,也沒有棺槨或者器物,堪稱遼闊的空間內只有一片空空蕩蕩,最遠處有一道銅門,應該就是通路。

“這裏不像一般的宮宇設置,倒像是一個地下廣場。”百裏屠蘇蹙眉道。

紅玉點點頭,也露出憂色:“我看……這像是個……演武場。”

話音才落,只聽刺耳的金鐵機括運轉之聲傳來,身後的甬道上墜下一道銅門,將洞口轟然封閉。而前方大廳的地下,正有什麽東西蠢蠢而出。

眾人刀劍出鞘,嚴陣以待,只見面前偌大廣場的地磚紛紛掀起,密密麻麻地升起大批的人俑來!

“這是!”方蘭生訝異地看去,近千個人俑身披鎧甲,面目栩栩如生,或手執弓、箭、弩,或手持青銅戈、矛、戟,或負弩前驅,或禦車策馬,儼然便是一支軍隊!

“兵馬俑!”紅玉驚道,“秦王掃六合,事死如事生。相傳他命人造了數萬兵馬俑隨葬。這是一支陰兵!”

這時眾人已經顧不得讚嘆這壯闊手筆,因為千餘兵俑像是有機括咒法操縱,刷地展開陣形,向六人步步緊逼而來。

百裏屠蘇當先而立,長劍平掃,一招純正的天墉城玄真劍氣呼嘯而去。列隊最前的乃是一些步兵陶俑,脆不堪擊,立刻被劍鋒蕩為碎片。

尹千觴也第一次亮出了身手,這讓其他幾人都不禁有些驚訝。原來他使用的是一柄斷山破岳的巨劍,也不知這醉道士平日是用什麽法術將巨劍隱去隨身攜帶,此刻赫然亮了出來,手中碩大的重劍揮起千鈞之力,將又一排陶俑擊碎。

可這兩排陶俑不過是後續人俑的肉盾,第三排步兵已是銅俑,手持方盾,像是有指揮一般齊刷刷地前跨一步,將盾牌立於身前,迅速半跪下掩護起背後持弓矢的箭俑。

這不是一般的俑人,這是一支嚴整的軍隊!

下一瞬,百道青銅箭矢破空而來!

小雪張開白色的屏障,那銅矢上卻不知附了什麽法術,竟有許多刺穿了小雪的守護之力。襄鈴眼力最尖,羽扇一展,如花朵紛紛開放,將那些漏網的箭矢都乒乒乓乓擋了開來。

便乘此機,百裏屠蘇和紅玉已經欺身而上,貼近那些銅俑。

銅俑畢竟非人,雖有陣法之威,卻乏應變之力,青銅堅硬,但總有關節弱處,二人劍光如虹,飛快地斬落一批箭俑。

手持戈矛的銅俑開始迅速散開,將二人團團圍住,尖矛如林,紛紛刺來。

小雪飛身而入陣心,長劍橫掃,抵開了第一波來勢。

紅玉清嘯一聲,一式劍舞流光,以極致的淬金之力去對抗上古銅兵。

金鐵之擊激鳴,空氣中都被這交鋒震出音浪,漸漸地,紅玉的金氣壓倒了百名矛俑的青銅之力,這一式柔中帶剛,竟將層層圍繞的人俑全部蕩開。

尹千觴和方蘭生此刻借著陣法空隙,直沖向最後方的沖車和騎兵,重劍橫掃千軍,佛珠制衡咒法之力,這些銅俑笨重不堪,根本逃脫不了二人驚濤般的攻勢。

一刻鐘後,廣場內恢覆了寂靜,遍地銅俑殘骸,像是烽火衰敗的戰場。

“哈哈!”方蘭生喘著粗氣,仍然禁不住有點得意地笑道,“就算是千軍萬馬,我們也打得過!”

百裏屠蘇卻安靜地望著廣場遠處的銅門出口,他有種預感:他們已經接近了地宮的真正核心,而比千年古陵更加危險的人物,就在不遠處了。

穿過演武大殿,前方又是一條甬道,這條甬道與之前見過的別有不同,是以白玉鋪就臺階,雕出扶手。甬道兩側有昆侖玉雕琢成的宮裝麗人,膚色宛如真人,她們的手中捧起碩大的夜明珠,照得眼前如同白晝。巖壁也不是尋常的石壁,而是由巧手工匠雕鑿出的精致壁畫,展現的均是始皇帝的驚世功績——掃平六國,統一天下,修築長城,書同文、度同制、車同軌……

此處已經不再煞費心機地設置什麽機括,因為這條甬道便通往這座陵寢最高貴的深處。

神州大地上第一位皇帝,秦始皇的安寢之地。

臺階忽低忽高,兩側珍奇雕飾令人目不暇接,可是眾人都沒有心思賞玩,因為前方終於出現一座巨大的銅門,上面龍紋鳳影,嵌著無數叫不上名字的珠玉寶石。

六人交換了一下神色,屏息不言,連腳步也放到最輕。

因為隔著面前兩扇虛掩的銅門,已經可以隱隱聽到那地宮內,有人在說話。

“丹芷長老嫣兒小姐,該謝謝你們曾透露與我,始皇陵內的明月珠有重塑之功。不然青玉壇也不敢將玉橫打碎,以碎片吸魂再重聚,如此多的魂魄,讓玉橫力量達到極盛!”一個中年男人志得意滿的聲音,在龐大的地宮中激起回響。

丹芷長老,那是歐陽少恭在青玉壇中的道職。

聽到這樣的話,方蘭生不由得手心生汗,緊張起來。

大門內卻並未傳來歐陽少恭的答話,只是仍聽見先前說話的中年人繼續說道:“今日便將童男童女的鮮活魂魄註入新生玉橫!慰我青玉壇霸業將成!”

似有幾個聽令的人,齊齊答了一聲:“是!”

百裏屠蘇立時長眉一擰,喝了一聲:“住手!!”一腳蹬開沈重的地宮大門,當先沖了進去。

地宮之戰

一進此門,偌大的幽深玄宮盡皆展現,眼前的一切,令百裏屠蘇等人皆是一驚。

眼前玄宮奢華到刺眼的地步,而玄宮中央,真正的秦始皇棺槨高高擺放。一位身著青玉壇道袍、滿臉飛揚絡腮胡須的中年男子站在棺槨旁,看他服色品級比其餘弟子皆高,自是青玉壇當今掌門人雷嚴。

始皇棺槨之上,一件閃閃發光的東西淩空懸浮,正是玉橫。那些碎片已經恢覆成一枚形狀奇異的玉器,看不見拼接的縫隙,完美得渾然天成——玉橫,已經被徹底重塑。在這一刻,孩童們的鮮血理應要祭灑在始皇的棺槨之下了,卻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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