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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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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馳拉著時小慢走出幼兒園,步子邁得很快。時小慢的心情是大起又大落,大落再大起。揍了那些人,心中的恨意的確沒了。心中對女兒的擔憂不減,可同時因為越馳的話,他覺得剛剛的自己也許是生平最勇敢的一次,而越馳還緊緊攥著他的手。

他被越馳拽著往前快速走,他有些跟不上,甚至跟著小跑了起來。而他的心不由也有些飛揚,反過來也攥住越馳的手。

越馳將他的手拉得更緊,迅速走到車旁,打開車後座的門,越馳將時小慢推進去。時小慢剛坐好,越馳關了門,回身就將他緊緊抱在懷中。

時小慢傻傻不動。

越馳輕聲問他:“疼不疼?”

時小慢腦袋有了片刻的遲緩,隨後才想到,越馳是在擔憂他的吧?

時小慢沒說話,越馳卻特別自責。他那麽聰明的人,在關於時小慢的事上卻永遠都是在做錯事。他跟思霂說是多麽多麽喜歡時小慢,此時他才發現是多麽不夠,這些話又是多麽地虛偽。他連時樂樂一個小姑娘都照顧不好,甚至在他令人安排的地方,竟然有人傷到了時小慢。

他是多沒用?

這樣的他,竟也敢說出“他只能喜歡我”的話來。

越馳再緊緊揉了他一下,將他松開,捧住他的臉,與他面對面,眼睛對眼睛,似怕嚇到他,輕聲問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時小慢迷糊地看他,光是越馳靠得這樣近的滿是真切暖意的雙眼與氣息,他的眼睛不由又濕了。他怎麽總是這麽沒用?他抽抽著,努力瞪大雙眼,不想哭。

見到時小慢的眼中漫上眼淚,越馳心軟,嘆氣:“寶貝啊,往後什麽都要告訴我。”

一聽到“寶貝”兩個字,時小慢眼前立刻模糊了,他連越馳的臉都看不清。心間湧上的不知是喜悅,還是委屈,他眨了眼睛,淚珠反而串串往下掉,眼淚甚至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他閉著眼,邊哭邊道:“我不敢告訴你,我不敢麻煩你,我特別沒用,我連樂樂都照顧不好。我不知我還能做好什麽,不管是什麽事,我都能搞砸,我做不好任何一件事。我怕麻煩你,怕你厭煩我。”

這是時小慢頭一回對越馳說這樣的話,頭一回表達自己的膽怯。

越馳雖然早有猜想,可是經由時小慢親口說出時,只有越發心疼,他再將時小慢摟進懷中。

時小慢在他懷裏,哭著問:“越馳,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啊?”

越馳聽到這句話,輕輕拍著他的後背,雙眼並無焦距地看著車外。越馳想,這一刻突然的心悸,他一定會永遠銘記在心。

時小慢得不到他的答案,又問了遍:“是不是?”

越馳再嘆氣,再度分開兩人,依然是雙目對視。

越馳也不知,他用平生最緩和的聲音,說出了迄今為止,他說過的最暖的話,他說:“你的存在,於我而言,就是最大用處。”

時小慢的眼淚越湧越多,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擦眼淚,被越馳攥住,低頭去吻他的眼淚。吮掉眼角的淚,越馳低頭看這張哭得可憐又格外可愛的臉,真是恨不得抱在懷裏看一天,但他還記得醫院裏的小姑娘。

越馳再伸手替他擦眼淚,問他:“去醫院?”

“嗯!”時小慢眼中還含著淚,趕緊點頭。

越馳收回手,要出去,卻還被時小慢拉著。越馳回身看他,難得笑:“我開車。”

“噢……”時小慢不好意思地趕緊松手,他是條件反射似的拉住的。

越馳笑著繞到前頭的駕駛座,開車前,越馳看了眼後視鏡,時小慢也在偷偷看他。越馳叫他:“小慢。”

“嗯?”

“帶你回上海時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記得……”只是他當時並不懂。

“那好。”越馳還在看他,“前幾天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以後再也不會。”

時小慢現在也沒有完全懂,但是他難得沒有躲開越馳的眼睛,而是再點頭,認真點頭:“好。”

越馳這才收回視線,低頭,自己又無聲地笑了笑,將車開出去。

他想,這一回,這條路終於能正式開始一起走了吧。

這麽看來,前幾天的決定似乎也不是完全錯誤的?

到醫院後,思霂身邊的人已在停車場等他們,將他們帶過去。

時樂樂臉上的傷口已經縫好,正躺在床上,旁邊還有醫生跟護士圍著,還在查看她身上其他地方。時小慢立即跑進病房,小姑娘睜眼看他,笑著弱聲叫:“爸爸……”

時小慢一看女兒受這樣的苦,臉上那層厚厚的紗布遮著,眼淚還怎麽忍得住?他真是恨不得替女兒疼,他拉著女兒就哭,哭著說“都是爸爸不好”,說“對不起”。越馳一看時小慢哭,立刻也就不好了,也要上去,被一旁的思霂拽了出去。

“人家父女倆說話,你別去。”

“他哭了。”越馳生氣。

“你沖我氣什麽呀,看到女兒這樣能不哭嗎?縫針的時候,我都心疼得想哭。你去哄幾句,人家就不哭了?父女連心的好嗎。”

越馳被她噎住了,思霂向來說話直接。

思霂將他一直拖到陽臺,思霂抽出一盒女士香煙,問他要不要,他不大高興地搖頭。思霂自己點了一根煙,抽了口,才道:“小姑娘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膽子還挺大。她那個傷口不算大,醫生說縫四五針就好,在左額頭這兒,又不能打麻藥。問她怕不怕,她明明怕得手都在抖,還說自己不怕。”

越馳皺眉,他小時候也縫過針,也沒打麻藥,坦白說,的確疼,針戳進皮肉來回穿梭。更何況那可是個小姑娘啊,才五歲。

“後來醫生用摻了點麻藥的水稍微噴了些,應該是有效的,縫得挺順利,也沒哭。”思霂看他,“真是時小慢的親女兒啊?”

越馳點頭:“是。”越馳以前真想趁時樂樂做手術的時候去比對他們倆的DNA,但他覺得那樣有些卑鄙,而且當時他也沒有確定對時小慢的態度,也的確還沒對時小慢到如此地步。但手術時,時小慢還怕血不夠,非要抽自己的血,說跟女兒是最合的。親生的,顯而易見。

“那他家裏……”思霂再抽一口煙,“沒有打聽家底的意思,總之我看你這次是真栽得不輕,總歸要打聽清楚。”

“我知道。”時小慢是什麽樣的人,家裏又是什麽情況,越馳看幾眼就知道了。

思霂也不多說這些討人嫌的話,又道:“還好是在左額頭,回頭拆了線,給她剪個齊劉海遮一遮。小孩長得快,過幾年,傷疤就消了。她的臉型其實挺適合剪劉海的,到時候我帶她去吧?她好乖啊,叫我姐姐呢。”思霂說著就笑了起來。

越馳沒好氣:“喜歡就自己生去。”

“哼。”思霂瞟他一眼,“快滾吧,這個時候可以去哄了,別打擾姑奶奶我抽煙。”

思霂今天幫了大忙,兩人多年的交情,越馳也不必多說矯情與感謝的話,又與她隨口說了幾句,他回身就去找時小慢。

病房的走廊內,他遇到了周松煦。

周松煦的父親還在住院,與時小慢熟識的那位護士,也與他漸漸熟悉。他聽說時小慢的女兒又來醫院了,正好他在,就打算過來看望。

誰料能碰到越馳呢。

周松煦立刻激動地快走幾步到越馳面前,並叫他:“越先生!”

越馳看他,還是沒想起他是誰。

周松煦情緒早調整好了,也沒受打擊,而是笑著溫聲道:“您不記得我了吧?我是周松煦呀,您之前請許老師給我上過課的。”

說到許教授,越馳記起來了。越馳自己喜歡歷史相關的東西,許教授跟他爺爺相識,也是這麽一層關系,他才能請動許教授。而且周松煦的學術功底的確很好,否則越馳也不一定請得動,許教授的脾氣很怪,又是長輩,學術成就也很令越馳欽佩,越馳不可能做勉強他的事。

是許教授看了周松煦的論文,自己應下的。

周松煦瞧他表情,又笑:“您是不是想起來啦?”

越馳不想多說話,隨意點了點頭,繞過他就想走。周松煦又趕緊問:“越先生,許老師最近身體還好嗎?”

許教授也挺喜歡越馳這個後輩,就在前天,越馳還叫人送藥酒給許教授。提到許教授,越馳多說了句:“挺好。”

周松煦是聰明人,早就發現提到許老師,越馳會變得好說話些。他再道:“上次許老師給我送了他新出版的書,裏面有些東西我實在不太懂,要是能再見他一面就好了。”

越馳聽到這話,看了周松煦一眼,周松煦心中一跳。

周松煦承認自己多日之後再看到越馳,就有些不受控制,說錯了話。

這話也沒必要再應,越馳直接掠過他往前走。

周松煦心中有些怕,他是真沒啥其他想法,真的是猛地看到越馳太興奮了。他想道歉,跟著他,再叫他:“越先生,我,我不是——”

正是這個當口,時小慢從病房內探出半個身子,先往右看了眼,再往左看,顯然是在找越馳。

往左這麽一看,就看到靠得還算近的周松煦與越馳。

時小慢的左手原本抓著門框,看到他們倆站在一起,手指立刻摳緊門框。周松煦單從外貌上來說,跟越馳站在一起真的很是般配的。越馳很高,大約一米九,周松煦是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兩個人都是身高腿長,周松煦如同他的名字那般,站的挺直,渾身都是溫煦。

刺激得時小慢不禁也站得更直了。

越馳看到他,走得更快,走到他面前,低頭捏捏他的耳朵:“剛剛陪思霂去抽煙。”

時小慢“噢”了聲。

越馳拍拍他的腦袋:“走,進去。”

時小慢點頭,越馳先進去,又回頭看了眼周松煦。周松煦沮喪著,看到時小慢的視線,愁苦緩慢走到他面前,小聲道:“我說錯話了。”在周松煦看來,時小慢是跟他一樣的存在,他不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妥。

“……”

之前越馳對他說的那番話,真的叫時小慢以為他跟越馳是那樣互相喜歡的關系。可是周松煦這樣的話,又叫他猛地清醒,越馳身邊真的有太多太多優秀的人了,越馳憑什麽就一定得喜歡他?

真的有人會不要這些漂亮又優秀的人,而選擇帶著女兒一無是處又懦弱而膽小的時小慢嗎?

時小慢再看了眼周松煦,心中甚至生出一些奇怪的感覺。

前陣子,他還能平靜面對周松煦,頂多是有些難過罷了。但是剛剛越馳抱他,叫他“寶貝”,還幫他打那些欺負他們的人。再看到周松煦,尤其是看到周松煦跟越馳站在一起,他竟然先生出的不是難過,而是生氣跟討厭。

他有點討厭周松煦了。

他討厭這些在越馳身邊的人。

這樣隨意討厭別人的自己,讓時小慢討厭。

可是他更討厭有人要來搶走越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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