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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是我的錯覺嗎?你今天好溫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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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越問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做錯了。

饒是再怎麽聰明, 林風一時之間也想不到紀明越這話的邏輯, 他問:“你在說什麽?你什麽做錯了?”

“……我不知道。”紀明越搖了搖頭, 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哪裏做錯了。”

他仰臉看著林風,恍惚道:“是不是不管用多少辦法, 最後終點的答案永遠只有那一個?不管怎麽努力,答案是早就寫好的,該怎麽樣還是會怎麽樣, 該死的人還是會死……”

最後一句話聽起來太駭人, 紀明越把臉重新埋進膝蓋裏,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他絕對不能等到答案出來的那一天, 才知道錯在哪裏,那樣什麽都晚了。

要是他誰都救不了, 什麽也不能改變,那他重生一回究竟有什麽意義?

除了他們兩個、空無一人的小禮堂實在太冷了。紀明越冷得厲害, 連骨髓深處都在情不自禁地打著顫。他慢慢呼出一口氣,用手背抹了把眼睛,想撐地站起來, 告訴林風他沒事, 只是隨便感慨一下……

他的手掌剛剛接觸到地面,眼前一暗,周身的寒氣忽然被一陣暖意取代。

他遲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抱住了。

有限的視野裏,能看到林風是單膝跪在他面前的。

紀明越想要後仰、看一看林風此刻的表情, 想知道林風為什麽要抱他,卻被林風按住了後腦,徑直扣在他肩膀上:“別動。鼻涕往一個地方蹭就行了,回家還要洗衣服。”

紀明越抽了抽鼻子,小聲說:“我沒哭。”

“誰說你哭了?說你流鼻涕。”

“……”紀明越都忍不住笑了,“那對不起哦。”

“雖然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麽。”隔了片刻,林風低聲道,“跟人生選擇有關?”

紀明越小小地“嗯”了一聲。

“人生本來就是不是做題,講什麽對錯?”林風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沒有什麽做不做錯的說法,只要盡力就好。你也別老想著去救別人,他自己過不好,那是他的事情,就算救不了,那也不是你的責任。”

“假如,我是說假如。”紀明越聲音沙啞地問,“假如那個人是你呢?”

“我不用你救。”也許是怕這樣一句太強硬,林風又補上一句,“救不了我也不會怪你。你別哭鼻子就行了。”

“……我真沒哭,你不要冤枉我。”紀明越的下頜磕在林風的肩膀上,少年的肩膀堅定而溫暖,身體的溫度隔著柔軟的布料傳過來,他能感覺到那份、獨屬於林風身體的鮮活脈動。

他安安靜靜聽了一會兒,說道:“我今天晚上九點的飛機,林風,你能陪我去嗎?”

紀明越的機票是紀宏的張秘書幫忙訂的,等從小禮堂出來,紀明越又給張秘書打了個電話,連帶著把林風的機票也訂上了。

紀宏去A城出差,陳司機留下方便紀明越出行,自己則是用張秘書做臨時司機。陳司機把林風送到他家小區樓下,等他上樓去取證件。

林風進門時,江曼雲還有些高興地問他,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等聽了林風的答案,也跟著緊張起來:“紀明越他爸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嚴重嗎,會不會有危險?”

“還不知道。”林風道,“紀明越現在很難受,我想陪著他去。”

“應該的,你們好朋友,這種時候應該在旁邊。”江曼雲想到自己,忍不住嘆道,“別像你舅舅他們,住院出院可能要錢的時候從來不見人影,等事情過了,才來不痛不癢地送兩個雞蛋,還打聽咱們家房子的事兒……要不是還有你,當初媽媽躺在醫院裏、可能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林風拿好了身份證,走過來輕輕抱了一下她,說:“都會好的,以後離他們家遠點兒。”

江曼雲原本還在傷懷感慨,這會兒卻是失笑:“哎唷,我的兒子怎麽突然這麽會疼人了?居然會安慰媽媽了?”

“……咳。”林風略微不自在地偏頭咳了一聲,說,“紀明越還在樓下等我,我先走了。”

“什麽時候回來,用我幫你跟老師請假嗎?”

“還不一定。”林風走到玄關去穿鞋,“我看情況吧,楊老師現在很信任我,需要請假的話我打電話就可以。”

“好。”江曼雲送他到門口,眉眼慈和,“林風……媽媽知道你的性格,就是做多於說、甚至幹脆只做不說。但有時候,適當地表達一些出來,能讓你過得更輕松,也更快樂。”

“……嗯。”林風的手微微停了停,“我知道的,媽,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

紀明越本來想讓張秘書給他們訂經濟艙,不過因為臨時訂票,又是熱門航線,低艙位的票基本已經賣完,只剩下高艙位,張秘書便訂了兩張頭等艙。

兩個人過完安檢、走VIP通道登機,倒是沒怎麽跟人擠,只是頭等艙的座位實在太寬敞,每個人都有舒適的獨立座位,反而讓紀明越想和林風挨著坐的小心思落空了。

不過他現在主要憂心的是紀宏的傷勢,也沒有讓自己把思緒在這上面放。

起飛之後,紀明越便一直看著窗外,大概是發洩過情緒的原因,他現在看起來沈著了不少,側臉安然而平靜。

飛機飛行逐漸平穩,不少人開始下地活動,林風也走過去,拍了下紀明越的肩膀:“你晚上還沒吃東西,要不要吃點東西睡一會兒?”

“沒事,一會兒他們會自己來送的,你想喝香檳嗎?”紀明越回頭對他笑了笑,“我可以幫你叫。我暫時還吃不下什麽東西。”

“不了。”林風搖頭,頓了一下,破天荒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不管是什麽,那都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現在回頭想紀明越的話,林風其實還是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麽,現在知道應該是和他父親出事有關,可父親在相隔兩個多小時航程的A城出事,他為什麽要責怪自己?

……也許是他偏心吧,他從來不覺得紀明越會做錯什麽,就算他似乎一直隱藏著什麽秘密,而且不打算告訴自己。

“真的嗎?”紀明越的眼神微微閃爍,仰頭看著林風的面容,忽而莞爾道,“是我的錯覺嗎?你今天好溫柔啊。”

“……就是隨便安慰你一下。”林風立刻把手插回兜裏,道,“那我回去了。”

林風回自己座位去了,紀明越則看著窗外,不自覺擡手摸了摸剛才被觸碰到的地方。

其實從他重生過來,心裏就始終抱著懷疑,只不過一直把這種隱憂強行壓在了心底,不停地說服自己“一切都可以被改變”“所有事都會慢慢變好”,強行讓自己忘記另一種可能。

直到他自己認為明明已經改變、成功回避掉的事情,以幾乎和夢境一模一樣的發展擺在眼前,那種無論怎麽努力都沒用、噩夢依舊會重演的滋味擊潰了他,一瞬之間絕望洶湧決堤,才讓他沒有餘力去思考和分辨。

冷靜下來之後,他發現前世今生還是有許多不同的:這一次給他打電話的,是紀宏最信任的張秘書,沒有一驚一乍地告訴他“紀總出事了”,而且第一時間給他安排了最近的機票。

飛行時間是兩個小時又十五分鐘,如果一切順利,他甚至在今天結束之前就能看到紀宏。

空姐送了一杯熱牛奶給他,紀明越啜飲了兩口,胃裏暖和了一些,向後靠了靠,身體很快陷進了沙發一樣的座椅裏。

溫暖柔和——就像林風那時候的那個擁抱。

下飛機時,張秘書已經親自等在機場了,看到紀明越和林風一前一後地上車,他怔了一下:“這是……?”

“我同學林風,我拉他陪我來的。”紀明越道,“我爸爸之前見過他的。”

張秘書名叫張颯,是紀宏最看重的下屬之一。他看紀明越介紹得鄭重,特意在駕駛位上回身、和林風握了一下手:“你好。”

“颯哥,我爸情況現在怎麽樣了?”電話裏說不清楚,紀明越這會兒便急著問,“怎麽會摔下來?”

張颯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道:“紀總之前放棄了一個重要項目的投資,現在急著尋找新的項目填補空缺,所以這幾天出差應酬比較多,今天是喝了酒又連著應酬,才會一時不慎踩空了臺階。”

“嚴重嗎?”

“紀總是從三樓摔下來,當時就休克了,在救護車上醒了一會兒,送到醫院又開始昏迷,現在還在搶救。”張颯慎重地回答,“醫院方面四科會診,診斷是身體外傷加上骨折,還有輕微的內出血。我不是很了解這方面,不太敢說嚴不嚴重。”

紀明越的手指無聲地攥緊了:現在的狀況聽起來,比前世要好一些,可他也不知道結果到底會怎麽樣。

林風伸手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兩個人的手短暫地握了握。

等紅綠燈的空當,張颯接了一個電話,僅僅是幾聲“好的,馬上就過來”,也能聽到他語氣中不斷上揚的喜悅。

紀明越在後座看著,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張颯掛了電話,第一時間回頭報告:“恭喜小老板,紀總已經脫離危險了!”

他們到達醫院的時候,紀宏剛從搶救室出來,還在昏睡。醫生告訴他們,紀宏的情況並不嚴重,摔下去時,因為是有意識的,他有意避開了要害,樂觀的話,再過兩三個小時就能醒過來,之後只要好好調養,也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癥。

所有人大大松了一口氣,特別是紀明越,差點靠著醫院的墻滑坐到地上,讓林風拉了一把,狼狽又暢快地笑了起來。

雖然現在已經過了零點,但紀明越一點也不想睡,他作為家屬給急救補簽了字,又跟著紀宏進了特需病房。

特需病房是單人獨間,幾乎像一個平層小公寓,設施應有盡有,環境十分靜謐,不用擔心紀宏會受到任何幹擾。紀明越趴在他床邊,一眨不眨地看著,想讓父親醒來的第一時間就看到自己。

醫生進來看了一次,吩咐護士道:“監護上血氧挺好的,暫時先把氧氣拿掉吧。”

氧氣拿掉之後,紀宏躺在那裏,就更像只是單純地睡著了。紀明越握著他的手,安靜地等他醒來。

紀明越也不知道自己在床前坐了多久,結果他還是沒能抵禦住困意,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直到頭往下一點、從迷糊中驚醒。

他這麽一動,才發覺自己握著紀宏的手似乎被反握住了,再往上看,映著橙黃的床頭燈,紀宏已經睜開了眼睛,正柔和地看著他。

“爸……”他很高興,又怕吵到紀宏,輕輕地叫了一聲,“哪裏難受嗎?我去叫醫生過來?”

紀宏搖了搖頭,寬大手掌拍了拍他的手,用氣聲問:“現在幾點了?”

紀明越拿起手機看了看:“淩晨三點。”

紀宏被送往醫院的途中是醒過一陣的,因此清楚自己發生了什麽事,他點了點頭道:“爸爸覺得身體還好,等天亮再說吧。”

“好,那您再睡會?要喝水嗎?”紀明越想了想,又道,“公司的事張秘書在處理了,您可以放心。”

紀宏凝視著他,目光中帶著一點感慨,他很慢很慢地說:“爸爸讓你擔心了……還以為我們明越會哭鼻子,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你長大了。”

紀明越握著父親溫暖的大手,也笑了一下。

——誰能想到,前世多出來的十年沒能讓他長大,反而是重來一回,讓他對許多事都有了更深的了解和體會。

是要百煉,所以才能成鋼吧。

紀宏想了想,又慢慢問道:“你這次,是自己過來的?跟學校請假了嗎?”

“等天亮了就請。”紀明越說,“這次是林風陪我過來的,我們老師特別相信他,讓他請假絕對請得下來!”

“……林風?”

聽到這個名字,紀宏剛剛舒緩熨帖無比的老父親心,再度默默糾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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