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音這個時候只感覺她的胃難受到了極點。

不過……她終於不再嘔吐了。

很令她介意的一點是，她的靈媒感應中，那些意圖接近她的鬼魂，都開始漸漸離去。

鬼魂……會恐懼靈媒嗎？

事實是，鬼魂時常被靈媒所吸引。鬼魂會恐懼的，應該是鬼差，獵魔人才對。

不過，無論如何，對絢音而言，這是一件好事。

她接著就這樣躺在這鬼船上，任由船慢慢劃動著。

但……

隨即她忽然睜開了眼睛！

因為她看見，在鬼船的船頭，停著一只姑獲鳥！

這，是絢音第三次看見姑獲鳥。這已經不像前幾次那樣令人感覺到毛骨悚然。可是，絢音卻是意識到，姑獲鳥的存在，意味著災厄到來。

這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些古怪的聲音。隨即，她朝著身下看去。

接著……她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那是……她剛才最後嘔吐出來的一些嘔吐物。而在黑暗中，她勉強辨析出，那似乎是某種……

“肉”？

可是，自從踏上瑉山，她吃得十分素凈，幾乎不曾沾染過葷腥。

然而，那嘔吐物……或者說“肉”？正在蠕動著，猶如生物一般！

“這……這是什麽？”

然而當她視線再度移動到船頭，卻是發現……那只姑獲鳥，不見了。

被她所嘔吐出來的肉，在蠕動的過程中，竟然，開始漸漸膨脹起來！

為什麽……不，應該說這是怎麽回事？

隨後……那蠕動的肉塊，開始形成某種怪異的形狀。

那形狀……那輪廓……卻是很熟悉的。

和夜王不同，絢音會受到黑暗的影響。不過，作為靈媒的她，依舊可以通過感知替代視覺。

那肉……在短短一瞬間……竟然，形成了一張人臉！

那人臉，正張開了“眼睛”和“嘴巴”，顯露出極為詭異的形象！

而那眼睛……展露出了一種令人膽寒的怨毒之色！

一張扭曲的臉正在那肉塊上渾然形成，而隨後，肉塊隨著繼續膨脹，竟然開始生長出了類似四肢的東西！

隨後，那張臉死死盯著絢音，嘴巴開始張大，似乎要說出什麽的時候……

“嗖”！

一道黑影俯沖而下，隨後，將那團肉塊一口吞了下去！

姑獲鳥！

姑獲鳥居然吞下了那團肉塊！

不……應該不能說是吞，因為接下來，絢音就看到，那只姑獲鳥飛在她的面前，正咀嚼著那堪比的肉塊！而姑獲鳥的臉，本就酷似人類，因此，這一幕顯得異常詭異。

肉……

到底是在什麽時候吃了那肉？

父親的死，讓絢音的記憶陷入了分裂的狀態，她已經對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她是在什麽時候……吃了那“肉”？

姑獲鳥在咀嚼那肉塊的同時，一雙眼睛始終死死凝視著絢音！

這種感覺，令絢音感覺到毛骨悚然。

而在盯著姑獲鳥的眼睛的時候，絢音甚至有一種精神恍惚的感覺。視線中，緊緊只餘下姑獲鳥的眼睛！

不知道過去多久，恍惚的意識中，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能夠聽到嗎？夏侯絢音？”

恍惚中的她，過了好一會，才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夏侯夜王！

“夜……夜王嗎？”

此時此刻……在夏侯家的鬼船上，夜王正將手按在許清荷的肩膀上。而此時，許清荷陷入了一種無意識的狀態，她成為了夜王和絢音之間的聯絡橋。

“聽好我接下來所說的話。在將難以吸收的部分排除出來後，你應該已經完美‘消化’了‘肉’。這足夠讓你活著到達黃泉對岸的陰曹地府，酆都城！”

“肉？你……你知道嗎？那肉是什麽？”

“當然。夏侯家族的宗族之人，幾乎都知道。食用那‘肉’的一個巨大優點就是，能夠讓鬼魂都將我們視為死者，而非活人。當然，這是有時間限制的。不過，這並非‘肉’唯一的優點。但可惜的是……牛頭馬面這樣的鬼差，是騙不過去的。”

“說到底……你們家族的人，為何拼死偷渡到陰間，還要踏上奈何橋？只是簡單地為了將死者帶回陽間嗎？”

夜王早就知道，絢音會提出這個問題。

常人的確難以理解這一點。

“凡人皆有一死。”夜王忽然說出了這六個字：“我很喜歡的一本西洋小說裏面的臺詞。”

“是……我知道……”

“只要是凡俗的肉身，就無人可以抗拒死亡。因為這是天地法則，生老病死，是天道。如果要強行逆轉，就只有選擇修道成仙一途。《西游記》中，孫悟空正是為求長生，才拜師菩提祖師，從而修得仙人之軀，以至於甚至勾銷掉了他在生死簿中的名字，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

“《西游記》的故事……不是虛構的嗎？”

“大部分劇情肯定是虛構的，玄奘西行肯定不會有三個徒弟保護著他。但是關於陰間地府的描繪，有一定程度的真實性。而如果要如同孫悟空那般，真正求得長生，卻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夏侯家族歷史悠久，無論宗族還是分家，代代都是修道者，當然你這樣的特例除外……可是，時至今日，從不曾誕生過哪怕一個地仙。而即使是地仙，也不曾渡過飛升之劫，也談不上與天地同壽。”

夜王對夏侯家族的歷史，了如指掌，如數家珍。

“只要不渡劫飛升，位列仙班，名字就始終被記載於生死簿，陽壽一到，牛頭馬面就會去拘來鬼魂。無論你生前何等英雄豪傑，都逃脫不了被鬼差拘入地府的結局。而家族中的修道者，一旦無法渡過天劫，最終就只有死在天劫下，甚至連進入輪回的資格都沒有。這，就是試圖逆天而行的代價。”

人類總是如此，明知道是違逆天道的行為，卻依舊為自己的欲望，而去為之。

然而……凡人皆有一死。身為凡人，這就是無法改變的宿命。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飛升。如果家族能有人渡過飛升天劫，那麽，整個家族的命運都將徹底改變，夏侯家族將不再是凡俗，血脈也將徹底改變。可是……無數年來，一代代天驕都只有倒在修道的路上。所以……終於有一天，夏侯家族的人，做出了一個決定……”

“一個……註定將遭受天譴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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