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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忍不住感嘆一番,“哪像我,只背過三字經……”

她吹了油燈,爬上床,忽而意識到這是展昭睡的床,心不由砰砰亂跳,一股淡淡的蘭草清香,從被衾,從枕頭,從席子,從這屋裏的四面八方向她襲來,她的心跳慢慢平穩,終於在這淡香中漸漸睡去……

次日,小瑜兒醒轉,陽光透過窗欞斜斜灑入房中,她忙起身,簡單梳洗一下,急急拉開房門,“啊”的一聲低呼,被駭得後退一步。

公孫策推門的手僵在半空,亦是駭得不輕:“小瑜兒,你……”

小瑜兒拍了拍胸口,噓一口氣,“公孫先生,你走路沒有聲音嗎?嚇死我了。展大哥走了嗎?”

公孫策回了回神,“走了有一炷香時辰了。”

小瑜兒朝公孫策揮了揮手,便一陣風似的跑出了院子。

公孫策仍是站著沒有動彈。他將包拯送出府門,想起昨日公文中有一處疑點尚未解決,又記起好似前些日子借給展昭的一本書籍中有記載,便來到了展昭院中,卻沒有料到小瑜兒自展昭房中出來。

公孫策呆了一瞬,自語道:“展護衛此事有欠妥當,”轉而笑道:“不過,年輕人嘛……”他自言自語走至屋中,忽而想起適才送包拯到府門口時,展昭似是整裝從北街方向過來,不由搖頭失笑,“看我想到哪裏去了,我就說嘛,展護衛怎會是那樣的人……”邊說邊走向房中書櫃……

小瑜兒提氣一路疾奔,追到開封北門時,出使隊伍已出了城門。她想了一下,轉身跑向城樓石階。

待她爬上城墻,趴在城垛口,極目搜尋著城門下數十丈外的出使隊伍,一眼便望見了隊伍前方那個馬背上挺拔的火紅身影。

小瑜兒自嘲的笑了笑,“我這是怎麽了,又不是出征,出使而已,弄得好像再也見不著似的……”

正當此時,那個紅色背影似是有所感應,回首朝城門上望過來。

小瑜兒使勁揮著手,隔了數十丈距離,隔了數十個人影,那溫潤的笑容清晰一如昨昔……

作者有話要說:

☆、因愛成恨

西夏。漪蘭殿。

宮女瀅兒執起一支梅花玉簪,插進面前精致聳起的同心髻左後側,“殿下的這個宋人發髻真是好看。”

冷輕霜淡淡笑了笑,“別來路遠只影寒,愁腸千結同心綰。”

瀅兒聽不懂是何意,只脆聲道:“這是宋人的詩詞麽?聽起來有些傷心。禦花園中的玉蘭花開了,殿下也去瞧瞧?”

冷輕霜隨著瀅兒來到禦花園。

西夏雖然地勢偏西北,禦花園中的花卻也種類繁多。牡丹花早已謝了,玉蘭花在枝頭含苞欲放,有些心急的,已開得嬌艷。

前方是一座假山,山上有一處涼亭。

冷輕霜穿過假山洞,涼亭正在假山洞上方,她正欲繞過假山往涼亭上去。

一個聲音自山洞上方傳來,“聽說,宋朝的使臣來了。”正是太子李若臻的母妃敏妃。

另一個聲音響起,是熙妃,“可不是,好像是宋朝鼎鼎有名的包青天哪。”

“還來了一位,聽說就是咱們那位公主中意的展昭呢。”

“不提也罷,提起來就丟人。雖然陛下秘而不宣,可是宮裏誰不知道陛下在國書上為她求親,可是人家一個三品官居然還看不上咱們的公主……”

瀅兒花容失色的看向冷輕霜,冷輕霜俏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殿下……”瀅兒小心翼翼開口喚道。

上面的嬉笑聲仍然未停,“只怕這件笑話事早已傳出了宮門,堂堂西夏的公主真是丟盡了顏面……”

冷輕霜終於拂袖轉身,瀅兒跟在後面疾喚:“殿下,殿下……”

驛館。

第一日的會晤似是進展良好,包拯眉宇之間舒展開來,展昭見了也安心不少。

“據本府觀察,西夏的太子李若臻尤似熱衷於與我大宋的交好,李元昊對於西夏與遼國的和好,雖未有讚同,但也未曾提出異議。看來他還須與他的臣民相商一番。”包拯道。

“依屬下之見,”展昭想了片刻,道:“李元昊其人雄才大略,必定會審時度勢,眼下他不得已求和,只怕日後野心不減。”

“展護衛心思縝密,未雨綢繆,”包拯點頭道:“只是日後恐不只是我大宋與西夏,中間尚有一個遼國,已成三足鼎立之勢,彼此之間相互牽絆了。”

展昭笑道:“大人所言極是,屬下多慮了。”

回到房中,展昭擱下巨闕,擡手將肩前垂發捋向身後,隨後手探向腰間,欲除衣歇息。

一支飛鏢刺破窗紙,直襲展昭。展昭一個旋身,擡手夾住飛鏢,窗外一個黑影飄過。

展昭提起巨闕,破門而出,“王朝馬漢,張龍趙虎,保護大人!”飛身朝黑影逃匿之處掠去。

驛館後方不遠處,是一片竹林。

展昭緊跟著黑衣人,隱入了竹林。

黑衣人站定,轉身。

月光傾瀉,照在那人身上,展昭提劍立住,“果然是你,公主殿下。”

聽得公主殿下四字,冷輕霜嬌軀微微一僵,“你從未如此喚過我。上一次……”

展昭淡淡道:“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冷輕霜眸光黯淡,“聽說你來西夏,我便想來見你一面……”

“公主錯愛,在下無以為報,你我前事種種,而今一筆勾銷。殿下是西夏的公主,在下是大宋的臣民,私下相見,恐引人誤會。在下告辭。”展昭執劍施禮,轉身欲走。

“展昭,”冷輕霜顫聲喚道:“你真的對我,如此無情麽?”

“公主,”展昭回眸,“如公主此前所說,在下已有心上人,且成親在即,在下與公主,絕無可能,還望公主,勿以為念。”言罷,回首而去。

冷輕霜怔了良久,終輕笑出聲。

“展昭,你寧願自裁,也不願與我有所牽連。你讓你們的皇帝在國書上拒婚,令我在全西夏子民面前丟盡顏面。而今又與別人成親……展昭,我對你仁至義盡,而你卻絕情如斯……我得不到的東西,任何人也休想得到……”

那般淒冷的笑聲,在竹林中隨風飄散開來……

一陣風呼嘯而來,刮開了窗戶。

小瑜兒從床上爬起,去拉隨風擺動的窗。

關上了窗,小瑜兒已無睡意,轉身走向桌邊,點起燭火。

火光跳躍,桌上赫然多了一壇酒!小瑜兒揉了揉眼睛,伸手探向那壇酒。

窗外一個聲音淡淡響起:“這是上好的紹興女兒紅,是為待嫁的女兒準備的。”

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寒意,正是耶律弘。

小瑜兒推開窗,耶律弘長身而立,站於廊下。

“這麽晚了,你來做什麽?”小瑜兒疑道。

“聽說你快要成親了,我是來恭喜你的。”清冷的聲音中聽不出一絲的喜色。

“多謝。”小瑜兒拱了拱手,“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我的酒已經在你屋子裏,”耶律弘似笑非笑,“你也不請我進去喝一杯?”

“這……”小瑜兒剛要說共處一室之類的話,想起又要被說迂腐,便止住了後面的話,這猶豫當口,耶律弘一躍而進。

“我知道,你從未將我這個遼人放在眼裏,”耶律弘自顧自走向桌邊,拿起茶杯,倒了兩杯酒,“可是,不管你會不會喜歡我,你都是我耶律弘今生唯一守護的人。”

小瑜兒楞住,呆呆接過耶律弘遞過來的茶杯,“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麽?”

“你不必知道為什麽,”耶律弘舉了舉茶杯,“你只須知道,我耶律弘今生非你不娶,你如今即將嫁人,那我此生,也便不會另娶。雖然我來晚了,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最大的心願,便是你能安好。我祝你和展昭,白頭偕老。”言罷,一口飲盡杯中酒,擱下茶杯,輕輕一縱,自窗中躍出。

小瑜兒端著茶杯,濃郁的酒香熏得她有些暈,看著猶在擺動的窗戶,半晌,才回過神……

作者有話要說:

☆、芳華盡去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這個月的十三了。

馬漢媳婦馬大嫂一早便送來了喜服,“姑娘,快試試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還來得及改。”

小瑜兒扒拉了一下喜服,卻不見起身。

馬大嫂看小瑜兒無精打采的模樣,忍不住就笑了,“姑娘,喜服到了,這人啊,也快到了。”

小瑜兒眸中一亮,看向馬大嫂。

馬大嫂別過頭去撲哧笑著,小瑜兒拽著她的胳膊搖晃起來,方才回過頭來,“我過來時遇上公孫先生,先生說,明日包大人便可回開封啦。”

小瑜兒喜上眉梢,“大嫂,你說的可是真的?”

“這哪能瞎說啊,”馬大嫂笑得合不攏嘴,“若是再不回來,咱們的新娘子可嫁哪裏去呀。”

“大嫂……”小瑜兒紅了臉,一把抱起喜服進了內堂。

喜服很合身,馬大嫂滿意的點點頭,“真漂亮。展大人見了,一定也歡喜的緊。展大人的喜服先擱在這,等他回來再試,我有事得先走了。”

“謝謝大嫂。”小瑜兒將馬大嫂送出門,折回屋子,換下喜服,按原先的褶皺仔細折疊起來,與展昭的喜服放在一處,紛亂覆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幾許期待,幾許忐忑,幾許欣喜……

新房設在宅院的正屋,小瑜兒捧著喜服推門走進,房中早已布置妥當,龍鳳花燭在燭臺上高高豎起,底下擺四色果盤,分別裝有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頂上均覆著大紅喜字。

小瑜兒將托盤放在桌上,轉過身看向那對紅燭……

一條人影自小瑜兒左側的床幔間閃出,手指伸出,瞬間點住了小瑜兒穴道。

小瑜兒萬萬不曾料到新房之中竟然藏著人,以至於半分防備也沒有,直接就著了道。

那個人影緩緩走至小瑜兒面前,“這對紅燭,很喜慶,我看著也喜歡。”

面前是一張天姿若仙的臉龐,卻凝著一層寒霜,正是冷輕霜。

冷輕霜打眼環視四周,“我緊趕慢趕,終於來得及趕到,恭賀你與展昭有情人終成眷屬。”目光最後落在小瑜兒身上,“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哪裏比我好,大約也就是,比我年輕一些吧。”

來者不善,小瑜兒苦於出不了聲,只得拿眼盯著冷輕霜。

冷輕霜輕笑一聲,“我竟忘了送上賀禮了。”纖指撚起一粒藥丸,淡淡道:“南唐的元宗駕崩後,曾將此丸賜給無嗣的嬪妃一人一顆,名曰:芳華盡。服了這顆藥,三個時辰後白發,三日後容顏老去,最後衰竭而亡。你與展昭拜堂成親之日,便是你與他白頭偕老之時了。”

“世間最難得的事,便是能嫁得有情郎,”冷輕霜低聲一嘆,“你當真是讓人羨慕,只不過,我倒要看看,展昭到時看到自己娶了一個老太婆,會是怎樣的神情……”

她咬著下唇緊盯著小瑜兒,忽而冷笑起來:“全開封的百姓,都會知道他們英明神武的展大人,娶了一個老太婆……”

小瑜兒驚恐的看著面前笑得扭曲的臉,一股寒意竄上後背,她是不是瘋了?一定是瘋了。可是卻半分也動彈不得,眼睜睜任由這個癡狂的女人捏著自己下巴,將藥丸拍進了嘴裏……

“據說這芳華盡,沒有解藥。”冷輕霜走出新房,優雅轉身,將新房的門,小心掩上,最後擡眼看向門框上的大紅喜字,輕哼一聲,飛身掠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瑜兒能動彈之後,便緩緩坐了下來。她苦笑一聲,擡手撫向桌上喜服,許是新衣,微微發亮的鮮紅,比起展昭平日裏所穿的官服,更要艷上幾分。“展大哥,我到底還是看不到你,穿上這件喜服的模樣了……”

案上的銅鏡中,映著一個白發的側影……

落日金黃色的光,一寸一寸爬上窗欞。新房未有些許變化,喜服仍然靜靜擱在桌上,紅燭依舊高高聳立案上,只是房中漸漸黯淡,直至完全被黑暗湮沒……

“展大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對不起,我等不到你回來了,忘了我吧,望自珍重。小瑜兒別字。”

展大哥,其實我多想見你一面,可是我怕一看到你,便再也舍不得離開。我不要變成一個老太婆,與你拜堂,我更不要你看到那樣的我,既然時日已經無多,就讓我聽天由命吧……

信紙從修長的指間滑落,房中鮮亮的紅色灼燙了展昭的眼眸,“我平安回來了,可是,你在哪裏?”

一陣風拂了進來,果盤上的大紅喜字被卷起,幽幽打了幾個轉,落在地上……

遼國。北越王府。

這是偏廳的一個小花園,占地不多,卻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花木。丹桂枝葉郁郁蔥蔥,芍藥開得正茂,淺淺的水池裏,睡蓮嬌艷欲滴……

“王爺,”一名仆人在院門處喚道:“殿下來了。”

一個發絲斑白的腦袋從薔薇花叢中擡了起來,笑容將額間的皺紋又加深了些,“請殿下到偏廳吧。”

蕭賀拍了拍身上的泥屑,直起了腰。

“王爺。”耶律弘淡淡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弘兒,”蕭賀微笑轉身,眉峰聳起,刀刻一般留下了歲月的痕跡,灰白胡須抖動,“你總是不願叫我外祖父。”

“你也總是不願稱我表字。”

“你父皇崇尚宋朝文化,我們遼人可沒有那麽多碎講究。”蕭賀哈哈一笑,指著面前一株桂樹,“你願不願與我打個賭,賭今年這株桂樹會不會開花。”

耶律弘忍不住就笑了,“你說我父皇崇宋,你又何嘗不是,移了宋土的桂樹,我看今年和去年一般,也差不多吧。”

兩人在園中的亭子裏坐下,仆人端上了茶盞。

“前一陣,你去了宋朝?”蕭賀揭開杯蓋,吹了吹杯中浮沫。

“是阿姐告訴你的?”

蕭賀並不接話,只是微微嘆了一聲,“弘兒,到了我這把年紀,唯一希望的,也就是你的安好。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娶一門親了。阿瑜若尚在人世,想來也早該嫁人了。”

耶律弘默然不語,低頭飲茶。

王爺,其實在我八歲那年,知道阿瑜將是我的妻子,我便一直等著喚你,祖父。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那解不開的93九陰真經情結啊~

☆、相逢不識

開封府府尹包拯出使西夏,成功與西夏達成和議,並讓李元昊當眾允諾,西夏與遼國停戰交好。趙禎龍心大悅,重賞了包拯及一眾隨行,提及出使遼國,八王爺思索片刻,道:“包大人此次順利拿下西夏,出使遼國不如由包大人一並去辦,也可謂駕輕就熟。”趙禎點頭,“皇叔此言,甚合朕意,只是又辛苦包卿了。”

“臣惶恐,”包拯俯身,“臣遵旨。”

本月十六,皇歷上書:黃道吉日,宜嫁娶。

展昭輕輕揭下房門上的大紅喜字,推門走進。紅燭高懸,原本,應是燭光融融了吧……

展昭微仰著頭,有些出神。

“展護衛。”身後傳來公孫策的聲音。

展昭回眸,微微笑道:“公孫先生。”

兩人在院中坐下,公孫策輕咳一下,道:“小瑜兒並非不知輕重之人,此事或許別有隱情。”

展昭眉心攢起,“我也覺得事情沒有如此簡單,雖然那封留書看起來平淡無奇。”

“你和大人不日又要出使遼國,”公孫策道:“小瑜兒的事,便交由我去打探吧。”

“多謝先生。”展昭隱有一絲苦笑,“我倒寧願她是一時心血來潮,不願成親。”

公孫策暗中一嘆,亦不再多言。

國事為先,包拯頂著炎炎夏日,馬不停蹄又出發去了遼國。

公孫策在府門外目送包拯一行,只覺馬背上那個紅色身影依舊挺拔,只是眉宇之間多了一份淡淡的憂慮。公孫策搖頭,這個孩子,心中還是有懷疑與擔心,小瑜兒啊小瑜兒,你究竟去了哪裏……

開封城外的村落間,一個步履蹣跚的身影走至村頭的一口水井旁,將水桶扔進井中,已有些年頭的軲轆吱吱呀呀響著,好半晌,不過半桶多點的水自井裏汲上來,倒入了身邊的木盆中,又潑灑出了一些。

一件麻灰色布衫,不顧天氣炎熱,將大半個頭嚴嚴遮住,只露了幾縷白發,隨風飄散在頰邊。

兩名男子提著木桶來打水,其中一人熱心上前,“老婆婆,我來幫你。”

抓著粗麻繩的手僵了一僵,“撲通”一聲,提到井沿邊的木桶又滑入井中……

青年嘿嘿笑了,徑自上前,滿滿一桶水汲上,倒入老婆婆木盆,“這種重活,還是讓我們年輕人來幹好了,老婆婆,你住哪裏,我幫你把水端過去。”

老婆婆呆楞了一瞬,低垂著頭,慌亂道:“不用了,謝謝……”

青年卻是不依,俯下身端起木盆,大步一踏,老婆婆忙道:“我住在前面那間廢棄的傳舍……”

青年回頭對另一人道:“大牛,幫我打好水。”

另一人應道:“哎。”

青年在前,不時緩下腳步等等老婆婆,“老婆婆,你聽說了沒有,城裏的包大人,又要出使遼國了。”

老婆婆腳步一頓,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什麽時候去?”

青年不好意思笑道:“我也是聽說來的,好像就是今日出發吧。……這盆擱哪?”

老婆婆呆楞在那,直到青年又喚了一聲,才隨手指了指。

青年離去了,老婆婆低頭,桌上的木盆中倒映出了一張白發蒼蒼皺紋橫生的臉,半晌,她忽而用盡全力拂袖一掃,木盆“咣當”落地,水珠濺了她滿臉,滴答滴下……

老婆婆擡手覆住了臉面,從指間滑落的分不清是水珠還是淚珠……

老婆婆正是中了芳華盡之後已經數日的小瑜兒。

三個時辰後白發,三日後容顏盡老……

小瑜兒猛然轉身,朝城門處拼力奔過去……

到城門口時,小瑜兒上氣不接下氣,汗流滿面,可是,出使的隊伍早已出城了。

身體的急劇衰老,小瑜兒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到何時。“展大哥,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見你一面……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就算見到,也已經認不出來了。讓我再見你一面吧,最後一面……”

小瑜兒擡頭望著藍天,日頭正高,她微微瞇了瞇眼眸,心中暗暗有了一個決定……

大遼的星空,是不是比宋朝的,更美一些呢?

耶律弘仰首看向璀璨的天際,那個曾經陪著自己一同看星空的人,如今,已經是展夫人了吧?那麽,她是小瑜兒,抑或,阿瑜,又有甚麽關系呢?

一個高壯的黑衣身影自墻頭躍下,“殿下。”

耶律弘收回目光,轉身。

“宋朝的使隊今日已抵達驛館,二殿下負責接見事宜。”黑衣人稟報道:“宋朝的人屬下已經安排妥當,隨時聽殿下吩咐。”

耶律弘自嘲一笑,“我這大半年的,輾轉於遼宋之間,卻一事無成。”

黑衣人道:“成大事者,並不在一朝一夕之間,殿下深謀遠慮,定可成事。”

“此次宋朝派了何人出使?”

“包拯。”

“包拯?”耶律弘眸中微光一閃,“是他……”

包拯到遼國中京,已有數日。一月之前,耶律宗真去了上京,日前暴雨,耽擱了回程,今日耶律慶特意一早過來,告訴包拯,耶律宗真明後日應可回中京。

驛館原也是接待宋使居多,故館內自廂房庭院到桌椅條凳都與宋朝無異,只是吃食上便相去甚遠了。展昭交代廚師盡量每餐為包拯準備一些使隊自備火腿幹菇之類食物,夏日炎熱,展昭近日隱隱覺得,包拯的衣袍似是松垮了一些。

是以,展昭布置好侍衛的輪班巡查,待一切井然有序,便出了使館,想去街上看看是否能淘到一些宋人吃食。

中京的街面雖不及開封主街那般寬敞,卻也是一應俱全,一派繁華。展昭轉悠了大半條街,不曾找到滿意的吃食,包拯口味偏清淡一些,而遼人一般都喜烤食。

展昭自另一處街角,拐向驛館。一陣熟悉的包子香味飄了過來,展昭心中一動,聞香尋去。

只是一個尋常的賣包子小攤,離驛館並不遠,想來是展昭出門時,攤主尚未過來。

一個身形傴僂之人,兜頭披著深色麻布衣,拄著半截樹枝,正垂首轉身,朝右側街上行去。

“老太太,你的包子。”攤主在她身後喚著,她卻充耳不聞,蹣跚朝前走去,腳步有些踉蹌。

展昭走近包子攤,兩個包子滾落在攤角的地上,攤主猶在嘀咕:“這老太太,手腳都不利落了,包子也拿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不離不棄

“老板,來兩個包子。”展昭朝攤主微微笑道。

“好咧!”攤主麻溜的用油紙將兩個包子包好,遞過去,“您拿好。”

展昭低頭接過包子,眸光落在地面的包子上,他側身看去,老太太的身影已拐向巷口……

“老板,再給我兩個。”

小瑜兒幾乎花了所有的盤纏,終於到了遼國中京。

驛館很好打聽,小瑜兒站在街角,定定看向驛館的大門……那個熟悉的身影卻一直沒有出現。

“他向來很忙……”小瑜兒低落的垂下目光,轉而安慰自己,“既然到了,終歸能看到他……”

一人挑著攤擔,在不遠處停下來,洪亮的聲音吆喝起來:“包子!新鮮出爐的包子哎!”

小瑜兒一早過來,未來得及吃什麽,她摸出幾個銅板,走向包子攤。

包子尚有些燙手,小瑜兒小心翼翼接過,擡眼,忽然就如入定一般,怔怔的看向那個頎長的身影在前面街口走出,是他,真的是他,雖然只是一個側影,雖然隔了一段路程……

日光照著他紅衣如血,金色光輝灑在他眉峰上,風掃過他的衣擺,那般的脫塵出眾,小瑜兒微微炫目,眼前的一切變得有些模糊,只不過是十來步的距離,卻是她此生從未有過的遙遠……

那個身影忽而停住腳步,轉向了這邊。小瑜兒驚慌低頭,擡手之間,才發現包子已不知何時掉落在地,她抹了抹眼睛,快步走開,全然不顧身後攤主的呼聲,只想趕緊逃離。

拖著異常沈重的步子,小瑜兒拐進了一條小巷,她一只手拄著樹枝,另一只手撫向墻面,“如願見了他一面,該了無遺憾了吧?”小瑜兒心頭泛起一絲苦楚,那麽,尋一個無人之處,了此殘生吧……

“婆婆……”低沈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如此熟悉卻又如此不真切,仿佛回到了開封街頭,有一個人便是這般第一次喚著自己……小瑜兒徹底僵在那裏,不敢轉身,不敢回頭。

展昭一手拎著兩個包子,一手托著兩個包子,走至小瑜兒面前,溫和道:“婆婆,在下看到你的包子掉了,故而重新買了兩個,你趁熱吃吧。”

“多謝……”小瑜兒低頭接過包子,“我,我還真的是沒錢再買了……”

小瑜兒匆匆說完,也不顧自己的解釋,顯然多此一舉,便擡腿往前走,樹枝點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形。

展昭的眸中劃過一絲疑慮,盯住了那個蹣跚的背影……

小瑜兒深深呼吸著,努力控制住自己,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心下卻淒涼苦笑:“我這個樣子,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他怎麽可能認出我,我這又是在害怕什麽……”

“小瑜兒。”展昭的聲音猛然響起。

兩個包子又滾落在地,小瑜兒匆忙蹲下身去,摸索著拾起:“你,你認錯人了。”

顫抖的手被一只修長的手包住,展昭蹲在小瑜兒面前,將她扶起。

小瑜兒低著頭,四下躲避著展昭牢牢盯住她的目光。

“我知道是你,雖然你的易容術精進了不少,連聲音都變了許多,但是,我知道,一定是你。”展昭捧起小瑜兒的臉,聲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眼淚再也忍不住,終於奪眶而出。

展昭擡手去拭,輕笑道:“莫哭,也不怕花了臉成花臉貓麽?”

小瑜兒將頭低下,哭得更兇了。

展昭擡起手指,發現手上並無預料中的顏泥,曾經他對於這種易容的東西,熟之又熟。

“小瑜兒,到底發生了何事?”展昭輕撫著小瑜兒的背,一手揭開了她頭上的布巾,滿眼的白發,刺痛了展昭的心。

“你沒有易容……”

小瑜兒擡起頭,止住哭聲,往後退著,“我真的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這樣……”

展昭卻牢牢抓著她的手臂,“因為這樣,你才在成親前離開?若是我會因此而離棄你,我便不是展昭了。”他將她攬入懷中,不讓她再有絲毫的退卻。

“展大哥……”小瑜兒泣不成聲,“我知道你不會嫌棄我,可是我會嫌棄自己,這個毒,無藥可解。”

展昭手指探向小瑜兒手腕,良久,道:“是誰下的毒?”

驛館。

展昭將小瑜兒安頓在偏房,“我去大人那裏,你不要胡思亂想,等我回來,一定有辦法的。”

小瑜兒點了點頭,目送展昭離開。

掌燈時分,展昭端來了飯菜。房中並未燃燭,展昭推門走進,直至目光看到榻上的那個身影。

小瑜兒中毒之後,身體一日比一日衰弱,此前又一路風塵,不知不覺便睡到了天黑。

展昭輕輕擱下托盤,走到小瑜兒面前。淡淡的微光中,還是那般沈靜的睡顏,展昭的心,忽而無法抑制的疼痛起來,“小瑜兒,是我害了你……”他擡手執起榻邊散落的白發,俯身貼近……

小瑜兒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可是,那般熟悉的氣息,就在身邊。這些日子以來,浮浮沈沈的身心,一下靠了岸。她適應片刻,微微側臉,便看到展昭蹲在榻邊,臉深深埋在她的白發間。

“展大哥……”小瑜兒沙啞開口,展昭擡起頭,撫了撫她額頭,“睡醒了,該吃晚飯了,我去點燈。”

燭光跳躍起來,展昭扶著小瑜兒在桌邊坐下,“這裏的東西不比大宋,好歹吃一些。”

小瑜兒吃了半碗飯,展昭又將一碗羊肉湯遞到小瑜兒手上,看著她一口一口喝完,這才替她擦了擦嘴角,“你先歇一下,待會兒我運功試試,看能不能將你體內的毒逼出。”

“起先我也試過,”小瑜兒搖了搖頭,“沒有用。”

展昭輕嘆一聲,“你的內力,想來是不能與我相提並論的。”

“你……”小瑜兒氣惱,蒼白的臉上泛起微紅,轉而明白展昭的用意,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看,會生氣,會笑,才是小瑜兒,”展昭笑看小瑜兒,“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作者有話要說:

☆、別亦艱難

窗外,月淡如水,夜深風緊,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那風拂樹葉的沙沙聲。

房中,燭火搖曳,兩個盤坐著的人影紋絲不動。

展昭凝神閉目,抵著小瑜兒後背的掌心已灼灼發熱,霧氣繚繞。汗水濡濕了展昭前心後背,浸透了他鬢間的發絲,單是運功絲毫探不到毒氣所在。展昭冒險將自身真氣輸出,一遍又一遍游走小瑜兒全身,卻無法將毒逼出,甚至無法將毒逼到一處。考慮到小瑜兒目前的體質,展昭勉力收回紊亂的真氣,一把扶住倒過來的小瑜兒,急道:“覺得怎樣?”

小瑜兒睜開眼睛,入眼便是展昭焦慮的眸光,還有滿頭滿臉的汗水,她擡起衣袖,將展昭額間的汗水細細拭去,“我無事,你怎樣?”

展昭溫和一笑:“還好,只是此毒甚是古怪,竟無法逼出。”

小瑜兒笑了,“方才是誰說我內力不行來著?”

展昭無奈搖頭,順勢將小瑜兒摟住,小瑜兒闔目輕輕倚在展昭胸前,自中毒後,從未想過還有這樣的片刻,她唇角漾起笑意,“展大哥,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開封街上,你一腳踢開了一個狗腿子,喚我婆婆……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當初我扮什麽不好,偏要扮成老婆婆,平白讓你喚了那麽多聲,或許,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讓我真的成了老婆婆,與你見最後一面……”

展昭靜靜聽完,撫住小瑜兒肩頭,輕道:“我第一次見你,卻不是在開封街頭。”

小瑜兒仰頭看展昭,展昭微微笑道:“而是在之前兩日,開封城郊,有人議論我這禦貓的名號,某位愛好打抱不平的姑娘,出言奚落他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小瑜兒想了半晌,才想起這檔子事,不由吃驚道:“當時你在那家茶樓?”

展昭點頭,“所以,我們的最後一面不該是這樣,而是應該,我也是兩鬢斑白,我喚你老婆婆,你喚我老公公……”

小瑜兒笑了,可是笑著笑著,眼角一陣酸澀,濕意漫延開來,一滴淚水不爭氣的掉落……

展昭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我明日再試,明日不行,還有後日。”心裏卻暗道:“若是無法逼出,或許可以試著引入自己體內,再設法逼出……”

次日相同時辰,展昭又將真氣游走於小瑜兒體內,卻始終無法將毒逼出,他撤回真氣時,小心翼翼牽引著毒氣,豈料真氣回身之時,與毒氣相抵,將他震開了三尺之遠,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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