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13)

關燈
“為今之計,”安銘沈思片刻,道:“只能暗查。奈何本將職責所在,分身乏術……”

“調查此事,開封府責無旁貸。”展昭忽的出聲道。

“得了得了,”白玉堂拍了拍衣袖,“你看你跟個病貓似的,還是五爺替你跑一趟吧。”

安銘笑看白玉堂,點頭道:“由少俠出馬,自然是好。只是展將軍的傷,延州地方偏僻,缺醫少藥的,恐怕還得回京治療,免得落下病根。”

展昭正欲開口,白玉堂道:“安將軍,在下先把展昭送回開封,再去襄陽,如此可好?”

“有勞少俠,”安銘轉而似有些為難,“如此本將便再勞煩少俠一事……”

驛道。道邊十丈遠處,高高挑起一面青布酒旗。酒鋪的名字很風雅,三個大字:滿庭芳。

一白衣人在酒鋪前勒住韁繩,從馬上跨下,一輛馬車隨後停住,駕馬的卻是兩位年輕姑娘。

待兩位姑娘從車架上下來,白衣人上前,掀開簾子,從車內扶起一名年輕男子。

時值日暮,酒鋪中的客人聞聲望過去,頓覺眼前一亮,皆暗暗驚嘆:“好俊俏的人兒啊!”

夥計殷勤上前:“客官請進。打尖還是住店?哎呦,這位爺是病了麽,小的來扶您。”

展昭笑了笑,謝絕了夥計的好意,四人進店挑了一張桌子坐下。

“夥計,”白玉堂低頭吹了吹凳子,方才坐下,“挑你家有名的菜端些上來吧。”

夥計“哎”了一聲,白玉堂又道:“你店裏最好的酒是什麽?”

夥計嘿嘿一笑,“看來幾位客官是外地人,小店最有名的酒,當屬這滿庭芳了。”

“哦,是嗎?”白玉堂瞇起了眼,“來一壺。”他看向展昭,“展昭你要不要來點?”

展昭搖了搖頭,一旁安雨涵忽道:“夥計,來兩壺。”

白玉堂一楞,“你也要喝,當心喝醉了。”

小瑜兒伸過手去拍了拍安雨涵的手,“安姑娘,安將軍不是寫了一封家信讓你帶回去嗎?想來你姨娘不會再為難你了。”

“是啊,”白玉堂點頭,“你一個女孩子家在那邊關之地總不是長久之事。”

安雨涵看了一眼白玉堂,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麽,只是回頭對小瑜兒道:“放心,我不會喝醉的。”

“那好,我陪你一起喝。”小瑜兒笑道。

“展昭,”白玉堂奚落道:“你可連兩個女子都不如了啊。”

展昭微微笑著,並不接話。白玉堂道:“外傷而已,喝幾口無妨。”遂提高嗓門,“夥計,再來一壺滿庭芳!”

三壺滿庭芳,四人直喝得圓月初升。

小瑜兒自認喝酒一向爽快,哪曾料道旁邊這位安姑娘,簡直比她還爽,只把對面的白玉堂看得,連連皺眉。

展昭輕抿一口酒,只覺入口芬芳,倒還真是對得起這個酒名。他放下酒杯,“小瑜兒,你扶安姑娘先歇息吧,再喝下去,她可真要醉了。”

小瑜兒看一眼展昭,笑顏酡紅,“展大哥,你就不擔心我喝醉麽?”

展昭怔住。

白玉堂哈哈一笑,“展昭,我三人皆醉唯你獨醒,你好意思麽?”

聞言,安雨涵擡起頭,“白玉堂,你不是想知道,我爹爹為何同意我去西夏麽?”

作者有話要說:

☆、風雲變

安雨涵大眼睛撲閃著,臉上的兩抹紅暈為她平添了幾分嬌媚,聲音雖低卻清晰入耳,“我對爹爹說,你是我的心上人,你若是在西夏有個三長兩短,我便也不願獨活了……”

白玉堂執著酒杯的手僵住,愕然看向安雨涵,後者卻低了頭,轉身離去。

小瑜兒回了回神,忙起身追上。

展昭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送到唇邊。

修長的手指掃過,將酒杯一把奪了去,“你身上有傷,還是五爺我代勞吧。”白玉堂仰頭一飲而下。

展昭笑了,“如此好事,怎的也輪不上我呢?”

次日清晨,小瑜兒早早起身,來到大廳,只見展昭已然閑閑坐在臨窗桌邊,舉杯飲茶。

“展大哥早啊。”小瑜兒走過去坐下,展昭給她倒了一杯茶。

“白大哥還沒有起嗎?”小瑜兒抿一口茶,問道。

展昭搖頭。

想起昨晚之事,兩人各自喝茶,一時無語。

“吱呀”兩聲響,正對著的兩扇房門先後打開。

白玉堂擡頭,對上安雨涵同是訝然的臉。

“早……”白玉堂揚眉笑了笑。

“早……”安雨涵的臉一下紅了,“白玉堂,昨晚我,我喝醉了胡亂說話,你,你別在意。”

白玉堂撓了撓頭,眨著眼眸,“你昨晚說什麽了,我也醉了,想不起來了。”

安雨涵撲哧一聲笑了。

展昭連坐了兩日馬車,只覺渾身不適,白玉堂便讓他騎馬,自己駕起了馬車。

安銘的奏折早已遞回開封。展昭等人回到開封之時,趙禎的聖旨隨後便到開封府,一並遣來了禦醫,和宮內上好的傷藥七續膠。聖旨升展昭為正三品懷化將軍,進朝當值。展昭婉言自己傷重,恐負聖恩,願仍在開封府當差。趙禎準了展昭,封三品禦前帶刀侍衛,留開封府。

公孫策挽留小瑜兒在開封府住下,如是道:“展護衛此次大傷,須得好好休養補補。開封府大夥煮個粥都不會,可否煩勞姑娘留下來,為展護衛做些好吃的?”

小瑜兒連連點頭,“不麻煩,不麻煩。”

這回小瑜兒的熱情,看得一旁的展昭有些駭住。

翌日,白玉堂出發去襄陽。

上京。臨潢府。

天邊黑壓暗沈,冷意撲面而來,一場風雪就在眼前。

開封府該是春意盎然了吧?耶律弘嘴角揚起,彈了彈袍服前襟,走進乾德殿。

耶律宗真坐在案前,一襲玄色紅刻絲龜紋袍,貂皮氈帽。

“兒臣叩見父皇。”耶律弘單膝跪地,施禮道。

“起來吧。”耶律宗真擡起頭,打量面前的兒子。

緇色輕裘曳地,青灰錐帽,純白狐毛為檐,檐下是一張英挺俊氣的臉,那一處細細的疤痕,因逆著光,耶律宗真瞇起眼才見著。眉目依稀間,長得愈發像那人了……

“父皇,兒臣回遼之前,去了西夏一趟。”耶律弘起身道:“興平公主確系病故。時隔四年,李元昊當初也曾示好,父皇若真要再追究什麽,只怕李元昊不會認賬。”

“哼,”耶律宗真冷哼,“當年,為了同宋朝抗衡,來求娶我大遼公主,如今,翅膀硬了,便不把我大遼放眼裏了。”

“去年的黨項族之亂,李元昊勸誘我族人叛逃,父皇派使臣令李元昊歸還,可直到如今,李元昊也沒有答覆……”耶律弘微微不平道。

“啪”的一聲,耶律宗真狠狠拍了一下長案,“李元昊真正是欺人太甚!”

“父皇息怒,”耶律弘覆又跪下,“當心身體。”

“遲早要給他一些顏色看看。”耶律宗真看了眼耶律弘,“自家父子,不要如此見外,起來吧。”

耶律弘站起,耶律宗真又道:“你是長子,都二十五了,連個妻妾也沒有,你看看你皇弟,兒子都滿地跑了。”

“父皇……”耶律弘輕喚道。

“十七年了,蕭家的小郡主音訊全無,多半已不在人世,”耶律宗真暗嘆一聲,“你還是忘了她吧……”

“報!”殿外衛士跑進,“陛下,黨項族昨夜叛亂!”

青陽殿。

耶律弘右掌心躺著一枚白玉佩,水青流蘇,左手緩緩自懷裏又掏出一枚一模一樣的玉佩,只是那正中的是一個弘字。

“小瑜兒,蕭瑜,會是你嗎?”沒有人回答他,狂風自窗外卷起雪花,落在玉佩上……

慶歷二年三月,遼國內黨項族叛亂,耶律宗真派軍前去鎮壓,西夏李元昊派兵救援,竟然殺掉了遼國的招討使。大怒之下,耶律宗真在國內征調人馬,禦駕親征,討戰西夏。

春柳如絲,櫻花似雪。檀溪湖畔,棲霞亭。

亭中坐著一人,面朝湖面,另一人躬身站於那人身後,“王爺,曹西尚未歸。”

默然片刻,一個聲音慵懶響起:“找個由頭上報朝廷,將平煜處置了吧。”

“是。”

那人揮了揮手,身後之人退下。

上好的冰藍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雪白的滾邊,與頭上的白玉發簪交相輝映。一聲微嘆:“該來的,遲早會來……”

那人擡頭,三十五六年紀,淡雅如星的眸光,似明珠在側,朗然照人。風姿如玉,濯濯若春月柳。

襄陽王趙玨緩緩擡起雙手,掌下,是一架玉壺冰琴,修長的手指輕拂弦上。

琴音起,清轉婉約,若長江廣流,綿延徐逝之際,忽一陣雲來,大雨滂沱,江濤拍案,卷起千重巨浪。水天一色,雲霧彌漫的夜景中,一條蒼龍出雲入海,飄忽動蕩。

諸葛臥龍的《滄海龍吟》,宛若行雲流水,清越渾沈。

一曲撫罷,趙玨擡頭。身後有人呼道:“王妃,王妃……”

趙玨轉身,眸光便凝在那一處……

鵝黃蝶紋水裙,逶迤拖地,明媚的笑臉,自櫻叢中而來,傾一樹櫻花的嬌色,傾一湖碧玉的春色……

趙玨迎上去,婢女眼中有些惶恐,怯怯開口:“王爺恕罪,王妃非要過來……”

趙玨連眼光都未曾移動,只是揮了揮手,婢女俯身退下。

王妃對著趙玨笑了笑,笑顏如孩童一般清澈。她擡起纖手,摘下一朵櫻花,放進嘴裏,細細咀嚼了幾下,又摘下一朵,遞給趙玨,“你要不要嘗嘗?很甜的。”

趙玨微微一笑,接過櫻花,插在王妃鬢間。

趙玨伸手,“浣兒,乖,我們回去吧。”

王妃朝後縮了一縮,“除了玨哥哥,誰也不能碰我。”

趙玨執起王妃衣袖,輕笑道:“好,我不碰你,只有你玨哥哥可以。”

兩人轉身,相攜緩緩離去,櫻花自他們身後,飄然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

☆、牢獄行

沁芳樓倚檀溪湖而建,是襄陽數一數二的酒樓。春日裏,柳絮飛揚,店家在酒樓各門窗上都配了紗窗。

白玉堂掀起紗窗,步入沁芳樓。他到襄陽已有兩日,兩日來出入酒樓茶肆,自坊間打探消息。

不知為何,提起襄陽王,眾人便臉色微變,緘口不語。

白玉堂無奈,決定今夜去探一探襄陽王府。

樓下大廳幾乎客滿,小二察言觀色,引白玉堂上二樓雅座。

樓梯口一桌坐著三人,一人紫緞蜀繡錦袍,肥頭大耳,另兩人青衣打扮,看起來像是隨從。

邊上站著一人,正俯身道:“雷公子,敝店承蒙雷大人照看,自是感激萬分。只是敝店每日裏開支頗大,禁不起雷公子這般賒賬,還望雷公子見諒,可否把欠賬先結一結?”

雷公子冷冷一笑,“林掌櫃,你這是不給我爹面子了?”

“不敢不敢,”林掌櫃陪笑道:“雷公子,這區區二百兩銀子對於府上來講不算什麽,可是對於敝店,已是不小的數目了,還……”

“啪”的一記巴掌,打斷了林掌櫃的話,“你這麽大聲,是存心告訴大家我雷公子吃霸王餐嗎?”

一個聲音響起:“吃霸王餐的,還怕讓人知道嗎?”

雷公子轉過頭去,怒罵道:“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教訓你雷少爺?”只見身後一名白衣青年,扶住林掌櫃,狹長眼眸似笑非笑斜睨著自己,不是白玉堂又是誰。雷公子滿臉酒氣,雙眼迷蒙,“哪來的瘋子,竟敢…”他話未罵完,便被白玉堂一拽,身子陡然飛了起來,落在兩名隨從身後。

雷公子哎呦一聲大叫:“反了你了!還不給我拿下!”

兩名隨從掄起拳頭氣勢洶洶沖上來。白玉堂順勢後仰,雙腳左右開弓,一人一腳,二人朝著白玉堂身後的桌面飛去,眼看那張桌子便要遭殃之時,白玉堂一個鯉魚打挺,舉起雙手,抓住自頭頂飛過的兩只腳腕,啪啪兩聲,將二人疊在身側,一腳踩上,乘隙拍了拍雙手,笑吟吟看向雷公子。

雷公子卷起衣袖,“讓你見識一下你家雷公子的本事……”話音未落,修長的手指伸過來,疾點他膻中穴,順手一擼,眨眼間反扣住了他右手,再用力往上一擡,右手哢嚓一聲,似已脫臼。

白玉堂松手,雷公子重重摔在地上,兩眼翻白。

白玉堂看也不看痛得哇哇大叫的雷公子,只是瞇起狹長眼眸,朝四周抱拳道:“打擾各位,各位繼續,吃好喝好……”

四周響起一陣掌聲。

“還不滾。”白玉堂彈彈衣袖,喝道。

雷公子帶著兩名隨從連滾帶爬,出門時扯斷了懸著的紗窗……

“回來,”白玉堂朝雷公子招招手,“把賬結了,還有剛弄壞的紗窗。”

雷公子扔下幾張銀票,狠狠道:“你小子,有種別跑,走著瞧!”

“爺等你。”白玉堂笑道。

二樓,白玉堂點了幾樣菜,並一壺上好碧螺春,倒了一杯,啜上一口。

茶香縈繞,入口有淡淡的清苦。白玉堂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唇角微揚。

樓梯上傳來踢踏紛雜的腳步聲,一群官差沖上樓,一人指著白玉堂道:“就是他,就是他傷了公子!”

領頭模樣的官差揮了揮手,“帶走!”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撲上來,一把按住白玉堂。

桃花眼眸亮了一亮,白玉堂任由衙役按住了自己。

領頭官差惡狠狠道:“敢動雷大人家的公子,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陰暗潮濕的大牢,四面掛滿蛛網,地上墊一層稻草,散發一陣陣難聞的黴味。

“算你識相。”牢頭拍了拍手中的銀票,“上頭交代是要好好關照一下的,不過誰還會跟銀子過不去呢,哈哈。”

“頭兒,關哪間?”一名衙役問道。

“也沒有別的空地兒了,就西邊第二間吧,那死鬼明兒就上路了。”牢頭折好銀票揣進懷裏,“交了班隨我喝酒去。”

“好咧。”衙役應道。

白玉堂皺了眉頭,抹一把頭頂上的蛛網,豆大的蜘蛛噌噌噌直落下來,掉在稻草上,一眨眼便不見蹤影。

白玉堂瞇著眼眸打量牢房,心裏盤算著出去竄竄門的可能性有多大,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角落。

角落的稻草堆上,斜躺著一人,囚衣黯淡看不出原先的顏色,灰白須發遮了一臉。

白玉堂走過去蹲下,“老伯……”

“老伯”坐起,捋開臉上的頭發,發下的臉顴骨高聳,滿面憔悴眼神卻如炬一般,“怎麽我看起來很老嗎?我四十還不到。”

白玉堂咧嘴笑了,“好吧,大哥。方才那牢頭說你明天上路是指……恩?”白玉堂橫著手掌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那幫只認錢不認人的家夥,”令白玉堂意料不到的是,說起這個,那人很是來勁,“前些日子就囑咐他們找人給我理一理發須,到現下還沒有人來,莫非要我明日這個樣子出去見人嗎?”

白玉堂挨著那人在草堆上坐下,“大哥犯了什麽罪?”

那人斜斜瞟了一眼白玉堂,“小子,看你一表人才,你又是得罪哪個人了?”

“雷家公子,卸了他一條胳膊。”白玉堂不屑笑道。

“雷天鳴那個橫行霸道的兒子,是得有人好好教訓才行。”那人哼聲道。

“怎麽你認識那個什麽雷大人?”白玉堂好奇道。

“襄陽的現任經略安撫司。”那人淡淡道。

“聽你的口氣,”白玉堂偏頭看向那人,“你好像當的官比他還大。”

“你小子倒有些眼光,”那人打了個哈哈,“不才在下正是襄陽前任經略安撫司平煜。”

白玉堂心下竊喜:這回五爺我轉運了,連出去串門都可以免了。面上卻不動聲色道:“這樣看來,大哥想必是得罪襄陽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姑蘇遠

“將死之人,也不怕再得罪誰了。”平煜冷哼道。

原來,襄陽是先帝真宗趙恒賜給趙德清的封地,而經略安撫司是由朝廷派遣處理地方事務的官員。趙德清於景佑元年去世後,長子趙玨承襲襄陽王,距今已有八年。作為朝廷委派到地方的官員,尤其是襄陽這等較為特殊的地方,平煜上任以來一直兢兢業業。慶歷元年,平煜留意到趙玨的軍營調度有異,私下征招兵丁,購買馬匹,已遠遠超出封地的用度。平煜於九月就此事上報朝廷,卻不知為何朝廷未有旨意下達,自己倒被趙玨尋了個差池罷官入獄。如今,又不知趙玨如何只手遮天,竟不由分說要處決了自己。

“襄陽王要造反,只是如今無人能聽到我的話了。”平煜長嘆一聲,拱手朝天道:“皇上,微臣失職,有負聖恩哪。”

“怎的我就不是個人嗎?”白玉堂瞧著前一刻尚且慷慨激昂的平煜,此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由笑道。

“你,”平煜抹了抹臉,“你自身都難保,還待如何?”

白玉堂正色道:“不知道襄陽王要造反,你可有何證據?”

平煜一驚,看著面前之人,原本不羈的神情此刻沈斂凜然,端的一副正氣逼人。

“實證倒無,”平煜搖頭,“否則,我又怎會落於如此境地……不過,”頓了片刻,平煜似是想起了什麽,接道:“我有位同窗舊友,數年前亦在襄陽為官,於三年前調去蘇州為知州,臨走之前囑咐我留意襄陽王的舉動。自入獄以來我反覆揣測,覺得他必定是發現了什麽,可是不知為何趙玨卻並未為難他。要知道在襄陽,趙玨便是皇帝,他想要誰死,誰便活不了,我就是一個例子。”

“可是你遇上了五爺我,”白玉堂哈哈一笑,“五爺我要你活,你便決計死不了。”

“刺啦”一聲,白玉堂撕下一片衣襟,伸出食指湊到唇邊,忽而搖頭自語,“五爺我又不是要寫遺書,咬手指作甚。”他撿起地上一段木枝,取出火折子點燃,覆又吹滅,看向平煜,“你那同窗……”

平煜呆了一呆,“蘇州知州許遠山。”

白玉堂點火折子滅火折子,折騰了半晌,終於卷起布條,自懷中掏出一支拇指長的竹笛,吹了幾聲,一只白鴿撲騰著翅膀,落在牢房頂上巴掌大的天窗外。

白玉堂身形躍起,自天窗外抓進白鴿,落地時尚在搖頭嘀咕,“小白,你真是愈發懶也愈發胖了,瞧,差一點擠不進來。都怪五爺我在陷空島把你餵養得太好。”

“你是,”平煜呆了良久,遲疑問道:“陷空島錦毛鼠白玉堂?”

“正是在下。”白玉堂眉梢飛揚。

開封。

春色漸濃,院中的幾株木槿樹青翠欲滴。一抹朝陽,滿地綠蔭,庭外鳥語啁啾,更顯得院中分外寧靜。

微風中似乎隱隱有利器劃破空氣聲傳來。

小瑜兒端著藥碗跨進展昭院門之時,便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藍影在一樹日光中輕盈翻飛,巨闕在那人手中宛若游龍,沈吟不絕。

似是覺察到有人進來,展昭收氣回劍,轉身,在旭日下微微一笑,連旭日都似失卻了幾分明媚。

“展大哥,該喝藥了。”小瑜兒走了進來,將藥碗放在院中石桌上。

巨闕入鞘,展昭提劍擱在石桌上,“坐吧。”

藥尚是燙的,展昭皺眉,“我已無大礙,等下見著公孫先生,得讓他不用再備藥了。”

“公孫先生說了,”小瑜兒學起了公孫策口吻,“回頭展護衛若是推脫不吃藥,你跟他說,下回可別再受傷,否則,藥再苦一倍。”

展昭搖頭失笑,小瑜兒道完也禁不住笑了。

笑聲漸停,院中覆又寂靜。

“展大哥,我,”小瑜兒看向展昭,“我要回去了。”

默然片刻,展昭道:“也好,是該回去看看,免得你師傅師兄擔心。”

小瑜兒點頭,心中劃過一絲失落,他終究還是不在乎的……她推了推碗,展顏笑道:“藥該涼了。我午後便向包大人公孫先生辭行。現下我再為展大哥做一份羹湯吧。”

展昭擡頭,瞥見小瑜兒低頭轉身時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看著她輕快的身影消失在院門處,不由凝眉……

藥已經涼了,展昭不經意地端起,飲盡,涼藥比熱時還要苦上幾分,澀苦久久地停留在舌根,徘徊不去。

午後,書房。

公孫策正揭開一塊白色布條,放在包拯案上。

布條上深深淺淺十餘個字,辨別起來不甚分明:“欲要證據去尋蘇州知州許遠山。白字。”

包拯蹙起眉頭,“公孫先生,你如何看?”

“大人,”公孫策尋思片刻道:“據學生所知,蘇州知州許遠山,三年前曾任職襄陽轉運司。”

“如此看來,白玉堂傳回此條訊息,應可采信。”包拯想了想,道:“只是,誰人去為好呢?”

公孫策亦是有些犯難,“眼下展護衛傷重初愈,若是再與人交手,怕是落下病根。”

包拯點頭,“先生說得是,此事還是不與展護衛說為好……”

“大人,展昭無礙,還是讓我去吧。”門外一個聲音響起。

包拯和公孫策相視一眼,眼中俱是有些無奈。

藍色身影穩步走進,施禮道:“大人,此事幹系甚大,屬下休養數日,身體已無礙,請大人和先生放心。”

見二人無人作聲,展昭又道:“大人和先生若是不信,展昭即刻便可證明。”

包拯搖頭笑道:“展護衛莫急,本府讓你去便是。”

公孫策亦是笑道:“你既已知曉,依你之性情,如何讓你不去?”

展昭神情一滯,隨即亦是赧然笑了下。

“包大人。”門外又一個聲音響起。

“是小瑜兒姑娘。”公孫策笑道。

小瑜兒進來,“包大人好,公孫先生好,展大哥也在啊。”

“小瑜兒姑娘,有事?”公孫策問道。

“是這樣,”小瑜兒道:“我在外面也有些日子,該回去看看了,故特來向包大人公孫先生辭行。”

包拯笑道:“此番姑娘於展護衛有恩,本府尚未及表示,姑娘怎的要走了?”

小瑜兒連連擺手,“江湖兒女,義字當先。包大人太客氣啦。”

公孫策道:“不知小瑜兒姑娘家鄉何處?”

“杭州。”小瑜兒答道。

公孫策微微笑道:“展護衛此去蘇州,倒與姑娘順道。”

包拯亦是頷首,“一路上有人盯著展護衛,本府也可安心不少。”

小瑜兒看向展昭,後者斂眉垂首,看不清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

☆、家門過

鏤空香爐裊裊煙起,淡淡的蘇合香充斥一室。雕花紅木窗欞間灑入斑斑點點的細碎陽光,落在室內閑閑對弈的兩人身上。

女子挽著精致的流雲髻,淡綠的羅綢水色蕩漾一般鋪於身下,撐起的手腕執一顆白子,蹙著眉尖,盯住棋盤,一臉的凝思。

男子卻並不看向棋盤,只是笑看著女子,仿佛眼睛一眨,對面的人兒便會消失不見。

女子伸出另一只手指著棋盤上一顆白子,“剛才我下錯地方了,讓我重下行麽?”

男子這才看向棋盤,輕輕一笑,“這顆子你都重下三回了。”

“不嘛不嘛,”女子嬌嗔道:“我玨哥哥每回都是讓著我,你也讓讓我可好?”

趙玨笑意漸漸凝住,眼中有些迷離,緩緩點了點頭。

慕容浣兒開心的將棋盤上的白子挪了個地兒,“你真是個好人,就比玨哥哥差了那麽一點點。”

“王爺。”門外有人喚道。

趙玨伸手撫了撫慕容浣兒發髻,“不急,好好想想,我出去一下便回來。”擡腳走了幾步又轉身笑道:“不許挪我的子兒。”

笑意在走出門的一瞬間消失不見,趙玨淡淡道:“何事?”

“稟王爺,”王府總管談棟躬身道:“吳尚喜來報,城內未尋得平煜蹤跡。請示王爺,是否出城去尋?”

“三天了,本王看他這個侍衛長是不想當了。”趙玨輕哼一聲,“出城也未必能尋到。還有事麽?”

“王爺,開封有密報傳來。”

“講。”

“開封府展昭動身南下,前往蘇州。”

“蘇州?”趙玨眼眸瞇起,“許遠山……本王動不得你,只好動那展昭了……”

襄陽城西。

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內。酒館雖不起眼,酒倒是不錯,正宗的汾清幹釀,所以白玉堂一賴便賴了三日。

臨窗的桌前,兩人對面而坐,一人悠閑自在的把玩著手中酒杯,時不時微酌一口,另一人卻神色有些不自然,時而望一眼窗外。

“平大哥,你就安心喝酒吧。”白玉堂斟了一杯酒,遞過去,“你現下這個樣子,只怕你娘到了面前,也得好好認一認才認得出你來。”

“白兄弟,”平煜看了眼白玉堂,道:“原來你還會易容。”

白玉堂笑笑,“我這還是現學來的,沒想到就派上了用場。”

“對了白兄弟,”平煜咪一口酒,道:“我一直想問你,那夜你如何從那般小的天窗鉆了出來?”

“這就是江湖上的縮骨功啦,”白玉堂不在意笑道:“我只是輕微使了使,倒是大哥你,莫不是這樣瘦削,只怕要費些勁。”

平煜搖頭一笑,“那我們就一直躲在這嗎?”

“我看也不必躲多久,”白玉堂唇角勾起,“這襄陽城,早晚會有一只貓要來,有好戲瞧嘍。”

白玉堂也不管對面聽得一頭霧水的平煜,徑自一口飲盡杯中清酒。

過了長江,便是江南了。

展昭踏上綠蔭柳堤,輕嘆一聲:“我倒是有兩年未曾回過江南了。”

小瑜兒心念一動,“展大哥,去蘇州會經過常州,不如你回去看一看?”

展昭搖頭,“此番出來並非游山玩水,乃是要事在身,就不回去了。”

小瑜兒偏頭想了想,“大禹也曾過家門而不入。”

展昭失笑,“我怎比得上古人的高風亮節?”

“我瞧著也差不多。”小瑜兒輕快答道,一溜煙跑到前面去了。

這一日黃昏,兩人到了無錫城。

無錫城距慶歷年間已有一千多年歷史,原來的城名已無從考證。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城中盛產錫,由於錫是鑄造青銅器的原料,而青銅器是戰國時期主要器具,大的青銅器還是權勢的象征。由此就引發了爭奪錫礦的戰爭,大小戰爭持續了一百多年。百姓苦不堪言。秦始皇手下的大將王翦來到城中,他在城邊挖到一塊石碑,上書“有錫天下爭,無錫天下寧”。王翦立刻對外宣布此地已經沒有錫了,並將此地更名為“無錫”。這個決定贏得了無錫百姓的擁護,從此無錫遠離了戰火,成為一個與太湖相伴的富庶的魚米之鄉。

太湖邊上。

“過了太湖這一個角,對面便是蘇州了。”小瑜兒遙遙一指,前面灰茫茫一片,黃昏的薄霧中望不到盡頭。

展昭目光向右移了移,西邊的落日已近湖面,映照著萬頃碧波,遠處船帆點點,漁民閑然劃槳,漁歌聲起,漁船隨波漸近……

一條七成新的漁船停在展昭小瑜兒面前,“二位客官是要過湖嗎?”船家見二人點頭,好心道:“今日已沒有渡船了,明早才有。”

“附近可有借宿的地方?”展昭問道。

船家搖頭,“要住宿的話得進城了。二位若不嫌棄,小人夫婦的漁船倒是可以讓二位借宿一夜。”

展昭小瑜兒對看一眼,展昭拱手道:“多謝大哥,我們付上銀兩可好?”

船家爽朗一笑,“你既喊我一聲大哥,怎可讓兄弟你再破費不是?橫豎一條船,多一些分量而已。來來來,上船。”船家招呼二人上船,轉身對艙內大聲喚道:“媳婦,多做些吃食,有客人來啦!”

小瑜兒聽得撲哧一笑,“大哥,我大嫂天天聽你這麽一大嗓子,耳朵該聾啦。”

一名婦人自艙內探出頭來,“當家的,還是這大妹子疼我,大妹子,今兒俺們運氣不錯,待會兒讓你們嘗嘗俺們的太湖三白,今兒全齊了。”

小瑜兒聽得好奇,“大嫂,我來幫忙好嗎?讓我先看看這太湖三白是什麽?”

“好啊好啊。”婦人拉著小瑜兒進艙去。

展昭在船頭與船家閑聊,船家姓惠名文,媳婦叫虞曉蓮。

二人正聊著,小瑜兒探出半個身子喚道:“兩位大哥,開飯啦。”

作者有話要說:

☆、同榻緣

夜幕降臨,太湖邊上的漁家燈火陸續亮了,水波灩灩,倒映著天邊淡月。遠處的小島寂然臥在湖面,就像嵌在湖中的一顆黑珍珠。

船艙內,四人圍坐一桌,一股濃郁的鮮香撲鼻而來,展昭看向桌面,一碟子清炒春筍,一海碗薺菜豆腐羹,剩下的,便是太湖三白了吧。

小瑜兒指著正中一條清蒸魚道:“展大哥,這是太湖第一白——白魚。”看著挺尋常的一條魚,魚身稍稍窄一些。小瑜兒又指著一碟子細長的魚,半截筷子般大小,十條左右,“這是太湖第二白——銀魚。我還從未見過這般大的銀魚,大嫂說我們今日口福好,這個季節一般的銀魚都小得只能做羹湯。”最後一碟是蝦。蝦身白裏泛著淡淡的粉紅,許是被小瑜兒沿著碟子擺成了一圈一圈,看起來,便如桃花一般嬌艷誘人。“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蝦吧?這是太湖第三白——白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