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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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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有兒子了,還怕什麽?”傅寧笑著插話,傅英和傅靜可不都是頭胎都生了兒子。按重男輕女,男孩延續香火的話來說,二胎那不管生啥都是好的。

“你呢?你也趕緊生個兒子出來,別到時候咱們這也抓這什麽計劃生育,你再沒生個兒子,可要哭的。”傅靜打趣傅寧。

傅寧也不緊不慢回了句:“我才不哭,女兒也不差兒子什麽。”

“這會兒這麽說,生不出兒子你就知道難處了……”

這親母女親姐妹剛見著面熱鬧了會子,講了些閑話,那邊傅寧的大嫂和二嫂又過來了。總歸是親戚,不管平日裏熟與不熟,那都是要親熱的,也都說些熱乎乎的話。

說了閑話,作為回門日的主角,傅寧三個姐妹想幫做飯,馮玉梅和兩位兒媳婦也是不能讓的。於是,馮玉梅帶著兩兒媳婦做飯,傅寧三姐妹便在一旁坐著。

女人們都女人的窩子,男人們也自然有男人們的場子,全都聚在一起打麻將。柳成林知道傅寧娘家的人瞧不起自己,也是識趣不往場子上湊,免得給自己找難看。人家隨口三言兩語的,到他這可能就是戳臉面的。

趙小寶身上還有煙,也不小氣地掏出來大夥一塊兒抽。傅興文只抽得慣老漢煙,並不愛抽這個,趙小寶給了他就夾到耳朵上,等沒人的時候給自家老大抽。

周明洪和趙小寶都在場上的時候,柳成林一個人沒事做,便是一會瞧瞧傅寧那邊,一會兒又站在牌場外看打麻將。

傅寧和一眾女人們坐著,一邊嗑瓜子吃花生一邊說著話。只要有口有舌,就怎麽都不會冷了場子。她雖不講什麽,但也總是配合氛圍地認真聽。融入圈子,是生存基礎技能。於是她便磕一個瓜子,瞧一眼講話人的臉。

傅英坐在她旁邊,磕了一把瓜子嫌嘴幹,便把手裏的瓜子都塞到了傅寧手裏,自己去倒白開水喝。她瞧著柳成林在外頭晃,端著茶碗走到竈房門邊,沖柳成林招了招手,笑著問:“柳成林,你做什麽呢?”

“二姐,我沒事做,瞎看看。”柳成林客氣笑。

傅英當然知道他是沒麻將打沒趣得慌,臉上笑得也奸奸的,“沒什麽事進來坐,跟我們一塊兒說說話。”

柳成林想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能。傅英又是二姐,他便就進了竈房,往傅寧旁邊坐下。傅英另找地兒坐下,端著茶碗一直吹碗裏的茶。

傅寧也是磕瓜子磕得嘴幹,把手裏的瓜子又一股腦都放到柳成林手心裏,看著他說:“二姐叫你進來就進來啊,傻不傻?”

“陪媽、姐姐嫂子們說說話,傻什麽?”柳成林一本正經道。

傅寧也不說他,把臉又轉向自己的大嫂,“大嫂,你剛才說到哪了,繼續說呢。”

“我說到哪了?”這話一被岔開,就有點想不起來了。

想了半天沒想出什麽來,傅寧大嫂看了眼柳成林,一拍大腿道:“想不起來不說了,柳成林,你家老五回來沒?”

話題跳躍性地轉到了雷區,傅寧身子一僵,慢慢轉頭看了眼柳成林。柳成林臉上有瞬間的不好看,也只是瞬間就掩了過去。

他吐掉嘴裏磕出來的瓜子殼,看著傅寧的大嫂回:“還沒有呢,大嫂……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怎麽突然問這個?”傅寧大嫂重覆了這麽一句,抓了把幹草往竈底送。

“被你們老五帶走那女人回來了。”傅寧大嫂沒說話,倒是傅靜先把話給撩了。她本又就是個大嘴留不住話的性子,這會兒把這話題扯起來,她便滔滔不絕起來:“兩個月之前回來的,她也還真有臉回來。幹了這種醜事,不應該直接死在外面嗎?回來家裏誰還瞧得起她,都不要,她爸媽也不認這閨女。你們猜,後來怎麽著?”

柳成林默默把瓜子送到嘴裏,放在牙齒間咬開,沒人出聲,旁邊的傅寧接了句:“怎麽著……”

傅靜換了換表情,坐在對面的長板凳上夠不到傅寧的耳朵,便伸著頭小聲道:“直接賣上了,明碼標價的,是男人,有錢,就能睡她,你說丟人不丟人?!聽說五六十的,癩子麻子的,她都要。”

坐在傅靜旁邊的傅英剛把白開水吹得不那麽燙,喝到嘴裏一小口,生生被傅靜這話給說嗆了出來,碗沒端穩也灑了些出來。

見傅英被嗆得咳起來,馮玉梅忙過來接了她手裏的碗,另一首幫她拍背。傅靜也幫她拍背,一邊拍還一邊看著傅寧繼續說:“老五就是被她勾的,這女人不是個好東西,臟透了。”

“趙霞,到底是哪一個啊?咱們認識不?”傅寧心裏的惡心感直往上翻,生生壓住問了下去。傅英扛不住,咳了幾下之後,奔出竈房就吐了。馮玉梅又跟出去,只道:“唉……生個孩子不容易啊。”

孕吐這種事情見怪不怪大家也都無所謂,傅靜只看著傅寧,拍了大腿做無語狀,“我說阿寧,你這什麽記性啊?趙霞,就三隊的那個趙霞,你能把她也給忘了?咱們都忘了,你也不能忘啊。”

傅寧又想了想,搖頭:“真一時想不起來了。”

“就念書那會,你老被人欺負回來哭,不就是她欺負的你麽?要不是你老說她,我們怎麽認識她?我和你二姐都是沒念書的,就你命好,還讀了五年小學。”

順著傅靜說的話,傅寧又在腦海裏搜索了一陣。果不其然,念書的時候確實有這麽個趙霞。

原主性子溫懦,從小就是被人欺負出來的。人長得瘦瘦小小的,一副膿包樣,那些班上調皮的都愛欺負這種的。

念書那會,趙霞坐過原主後排,一上課就踢原主屁股。看原主膽子小不敢惹事,就威脅她要是告訴老師就揍她,所以原主只會回家哭訴。

平時上課間操,趙霞也會故意站原主後面,借著做操的動作不是踢就是踹。原主被欺負怕了,便直接缺了課間操,一到做操就跑去廁所躲起來。

那時候老師還老批評原主,這麽說:“傅寧啊,你怎麽一到做操就肚子疼,我看你是故意躲的吧?以後不準缺操,再缺我可就戒尺打你了!”

沒辦法,原主只能一直讓她欺負下來。欺負上了癮,趙霞覺得傅寧就是個下賤料,沒膽告訴老師也沒膽找家裏人來。那時候小孩子還不懂誰家大誰家小這話,但看得出誰能欺負誰不能欺負。趙霞欺負上了原主,見原主越慫她就越有快感。

原主在家裏排行老小,從小到大沒被傅興文和馮玉梅碰過一根手指頭。兩位大哥雖也是不太會疼妹妹的,但也沒對傅寧大呼小叫過一聲,因為傅寧性子溫順聽話,不爭不搶不愛惹事。倒是傅靜,從小不知討了多少打。

也正因為這樣,趙霞對傅寧心理上造成的傷害是唯一的,所以也深刻,讓原主極度不願提起。想起趙霞,就是想起一段悲催的過往。因而,便會選擇不重視這一部分的記憶,所以傅寧才一直沒想起趙霞這個人。

這會兒想起來了,小時候原主所遭受所有糟糕處境,一下子就填滿了腦子。被人欺負得不能坑聲,想躲也躲不掉,那是一種極傷自尊又壓抑性格的事情。

這種事情導致原主從小到大都都渴望有一個能被自己完全依賴的人,以至於後來極度依賴柳成林。

原主性子弱,在惡劣的環境中也從沒試圖去變強,反而是變得凡事都不太容易有安全感。晚上必須要等到柳成林回家才能睡覺,沒有柳成林便一晚點著油燈不睡覺。她最害怕的,就是柳成林倒下,自己又變回小時候那樣。

傅靜幾個人後來又絮絮叨叨說了多少話,傅寧都沒有聽清。她陷在原主的記憶裏,把小時候的事情都回憶了一遍,然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待會我要去找她。”

在場的人被她這話的語氣弄得一楞,還是在繼續喝水的傅英先反應過來:“你找她問老五的事情?”

“那該我去問。”柳成林截話出聲,自己弟弟的事情,不能真的自己什麽都不管,叫自己媳婦去忙活。

傅寧覺得口幹,直接拿過傅英手裏的茶碗,喝了一口,然後往旁邊的桌子上“嘭”地一放,擦了下嘴道:“我要去報我小時候的仇!”

“哈?”眾人驚……

飯好後,傅家這一家子坐下吃飯。所有人中,還是數柳成林和傅寧最低調,話不多。只到了要喝酒的時候,柳成林端著酒杯敬傅興文的酒。傅興文端起酒杯,看了他兩眼也懶得多看,說了句:“我家阿寧嫁給你嫁虧了,但也沒法子,你小子要好好把日子過起來。”

“爸,放心吧,我會好好把日子過起來的。”柳成林還是恭恭敬敬的。

“你也別怪咱們都不上你柳家去,你看你家那麽點大的地方,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是不是?”傅慶尚說著開脫的話,聽起來卻還是瞧不起的那個味道。

傅寧只是笑,端起酒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爸媽、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這個道理我和成林都明白,你們不用再說什麽,我們都懂。”

傅寧這話說得客氣,卻也是直指傅慶尚和傅慶德的心理,叫當場的人都說不出話了。趙小寶見氣氛微僵了一下,忙半站起身子,甩手道:“大哥,阿寧跟你喝酒呢。”

傅慶尚回了神,忙端起酒杯跟傅寧碰了一下,喝酒再沒別的話。

岔開柳成林和傅寧的話題,氣氛又再度活躍起來。熱熱鬧鬧吃了飯,回門活動已便差不多了。在傅寧大嫂二嫂收拾碗筷的時候,傅寧拉著柳成林到外頭站了站。

除夕夜下了一場大雪之後,年初一和這年初二都是晴天。在暖日頭下曬太陽,也是件美事。

傅寧和柳成林站了沒多會,傅寧就去跟馮玉梅打了招呼,說是兩人出去走走。馮玉梅心裏估摸著兩人只要去找趙霞,就拉了傅寧問:“阿寧,你真要去見那女人啊?”

“媽,我就是出去走走,真的。”

“我管你真的假的,這女人見一次就罷了,別跟她有什麽瓜葛。”

傅寧拍了拍馮玉梅的手,“我都明白。”

走前又和傅英打聲招呼,讓她和周明洪在這裏等著他倆回來,一起回家。出了傅家門,柳成林就長籲了口氣,“終於出來了……”

“就這麽點出息?”

柳成林又把氣吸回來,“現在我家還是那樣,什麽也看不到,你爸和你大哥二哥對我家也還是那個印象那種態度,我壓力大。沒能讓你過好日子,當然沒臉面對他們。”

“算了吧……”傅寧說了這三個字,沒把話說下去。就她看來,傅慶尚和傅慶德這兩家,雖是她娘家至親,但真沒什麽關系好維系的。柳家遭難那會,一點援手沒出,這會兒還處處挑她和柳成林的刺,瞧不起他們,要這親戚幹嘛?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你這話哪裏學來的?”柳成林不知道有沒有明白傅寧那“算了吧”三個字裏的含義,突然換了表情,問了這麽個問題。

傅寧偏頭瞧她,“看書看來的唄,我也是有文化的人呢。”

“說真的,阿寧你只讀到小學五年級,怎麽會這麽有文化?”傅寧有文化,知禮識禮,那是有目共睹的。

傅寧卻瞪了柳成林一眼,“你什麽意思啊?瞧不起我讀到小學五年級的人嗎?我跟你說,我讀書那會成績可好了。雖然家裏一有活要幹我就輟學,被人欺負受不住了也會輟學,雖然沒認真讀過幾天的書,但我還是穩穩當當考上了初中的好麽?”

柳成林笑:“那是怎麽了?只是小學畢業。”

傅寧擡手打了照準柳成林的肩膀骨就敲了一下,臉上也是忍不住的笑意。這種事情,早在柳成林和原主相親之後相處戀愛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原主確實是個悲催命,考上了初中,偏自己又發高燒了。以前生病都是在家拖著的,拖陣子給拖好。那次原主卻病得很是兇險,眼見著不去醫院就不行了。然後傅興文帶著她去了醫院,掛了吊水,治好了病,花了錢。

等再上學時,哪裏還有錢?傅興文也覺得傅寧考上了,不讓念又可惜了,所以想挪錢讓她上。挪的錢又是哪來的呢,是傅靜和傅英要買布做花衣裳的錢。

家裏窮便是誰都得賺錢的,不管是撿牛糞也好還是挑豬菜也罷。賺了錢上交家用,每人也會有額定的獎勵。傅寧的錢被掛了水,那就得只能用到傅英和傅靜的錢。

傅英是個懂事的大姐,倒也沒什麽異議。想著自己也沒能讀書,讓自己妹妹讀上去,有什麽不好?好家夥,傅靜卻不是那個能讓別人占了自己便宜的人,往死了鬧不讓傅興文動她做衣裳的錢。

“我和二姐都沒念書,只有阿寧念了,你已經偏心了。她讀了五年小學,我們卻大字不識一個,還不讓我們穿好的,還要把我們的錢給她去念書。你就是偏心,你偏心到家了。你要是把我和二姐的錢給阿寧去念書,我就把二姐殺了,自己再死給你看!”

這會兒傅靜那時候說的話,傅寧還能從腦海裏搜羅出記憶來。

再往原主小的時候去,那時候還要窮上很多,尤其傅家是極窮的。能做一件新衣裳,簡直是讓本就愛美的傅靜美到不能再美的事,日日夜夜都念叨著。突然說不讓她做衣裳了,要把錢繼續給傅寧讀書。原本就覺得傅興文偏心,這會兒她自然是死都不會同意的。

鬧到最後,原主去讀初中的事情就泡湯了。

對於這件事情,原主倒沒有多深的怨恨心理。一是滿足於自己讀了五年小學,她二姐三姐確實是一點書沒讀,花的錢少。唯一的一件新衣裳,她不能再搶了。二是原主是個認命的人,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這命。

若是把原主從小到大的事情都回憶起來,傅寧覺得,那是一副相當虐的悲慘血淚史。性格決定一切,這一切為什麽會成為這樣,自然還是與原主的性格有關。

和柳成林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傅寧便找到了傅靜偷偷告訴她的趙霞如今住的小屋子。這是個泥墻屋,稻草蓋的頂,頂上覆著一層厚厚的白雪。風一吹,還會“薩拉拉”地往下掉。茅草屋邊栽了一棵棗樹,光禿禿的掛著些白雪。

到屋前,見門虛合著,傅寧轉頭跟柳成林說:“不知道人在不在,要不敲個門?”

傅寧話音剛落,屋裏就傳出了一聲淫靡之音,浪得直砸在兩人的耳朵上,把兩人砸僵了。僵了一下,那聲音便紮紮實實傳了出來,一聲壓過一聲,震得草屋的上雪都在顫顫動。

“啊……親哥哥,你可樂壞妹妹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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