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韶詩是第四次主動去親餘芷, 第一次喝醉了, 第二次被方小筠刺激了, 第三次是離開茶樓前被餘芷摟著，受不住期待的眼神, 為了完成任務碰了一碰。

前三次, 她要麽不記得了，要麽糊裏糊塗地，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清醒, 渴望親近眼前這個尊重她，欣賞她, 又用柔柔的笑誘惑她的人。

這一吻落在唇上，輕巧迅速, 分開時發出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輕響。

譚韶詩卻被這一下驚到了，眨眨眼，小心觀察餘芷的反應。

餘芷面上閃過驚訝之色, 對上她的目光又淡去了，唇角微揚綻出一抹動人的笑，圈在腰上的手將她抱得更緊些。

離得近，譚韶詩也就看到了那雙漂亮的眼眸裏只有一個她, 心下一動, 不記得害羞了，擡手撫上臉頰，想細瞧又有些猶豫，生怕這一幕美得讓自己心動不已的畫面頃刻間就消失了。

她不動, 餘芷也沒別的動作，輕聲問她，“想什麽呢？”

譚韶詩意識到自己很沒道理地捧著女朋友的臉啥事不幹，慫慫收回手，“沒什麽……噢，我在想面試那天的事情。”

她的目光掃到了茶幾上的設計圖，掰出了這麽一句謊。

餘芷卻是信了，“你給人的印象很好。”

“真的嗎？”譚韶詩回想起其他面試官面無表情的臉，不大相信，“我覺得自己挺丟人的，一直很後悔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做個豪華版作品集。”

譚韶詩那時還把自己作品集裝訂不好掉一頁的尷尬事跟同學們說了，以為面試過不了，傷心了好一陣，根本沒想到她能收到通知，成為宿舍裏第一個找到工作的人。

“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容。”餘芷摸摸她的頭。

“你……認為我的作品很好嗎？”譚韶詩想起洛薇寧的話。

餘芷柔聲說，“當然了，你的適應能力很強，在作品集裏展現了不同風格的設計。很多人在畢業之後難以調整過來，你卻已經有了意識，加上學習的決心，很快能夠適應工作的。”

“……”譚韶詩呆住了。

她總覺得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因為她在面試時表現得特別傻，面試官要求什麽，她會繃著一張臉正兒八經地答應下來說“我可以”，其實心裏頭根本沒底——有時候，她都不大清楚面試官在說什麽。

“為什麽皺眉頭。”餘芷點點她的鼻子，“你不相信我嗎？”

譚韶詩險些點了頭，眨眨眼委婉說，“我是不相信我自己，其實……你們說的話，我有點聽不明白。”

“我知道。”

“啊？！”譚韶詩震驚了，“你知道？”

餘芷淡定答，“嗯，但我看過作品，知道你可以。”

譚韶詩驚訝地看著斂笑正色的餘芷，瞧出了裏頭的認真勁兒，心下一動，滿滿是被信任的欣喜，“謝謝你一直這麽相信我。”

餘芷微笑，“要不要再親我一下？”

“……”譚韶詩懵了。

這麽直白要親親嗎？

她楞了一楞，想從餘芷臉上看出玩笑的痕跡。

餘芷倒是真心實意地求親親，認真勁兒還在，眼睛裏有興奮期待的光芒。

譚韶詩撲哧一笑，覺得餘芷想什麽就說什麽的樣子很可愛，比扭捏猶豫的自己好上不少，倒是心甘情願湊上前再親了口。

餘芷抱緊了不讓她退開，輕輕呢喃，“韶詩，我餓了。”

譚韶詩想到以前看過的各種有顏色的小說，以為“餓”字指的是情侶交往的需求，傻眼了：餘芷真的……很直白啊。

她正想著如何是好，餘芷突然松開手，上前去果盤裏拿了塊雪梨吃。

“……你沒吃飯？”譚韶詩反應過來了。

餘芷咽下去，咕咚一聲，眼睛又盯上了切好的哈密瓜，“嗯，所以說餓了。”

譚韶詩頓時覺得自己思想齷齪得不行，尷尬笑了笑，“這樣啊……你想吃什麽？我幫你點個外賣。”

“烤肉。”

“我找找。”譚韶詩一邊翻外賣一邊問，“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

“辣的。”

“烤肉拌飯怎麽樣？”

“不要飯。”餘芷湊過來看了看，接過手機把脆骨串，雞翅，雞柳，骨肉相連等純肉食物加入訂單，最後才勉為其難地選了個橙汁，“你看看你想吃什麽。”

譚韶詩看懵了，“你喜歡吃肉？”

“嗯。”

“委屈你了。”譚韶詩想到每次吃飯自己都熱愛蔬菜瓜果，深感抱歉，“以後你不用照顧我，想吃什麽吃什麽。”

餘芷勾起一笑，目光在她身上轉悠了圈，“韶詩，我可以陪你吃素的。”

這話聽著怎麽有點不對？

譚韶詩思想又開始不純潔了，對上餘芷溫柔的笑，這才把不和諧的想法壓下去。

別想太多，餵飽女朋友再說。

她不餓，怕餘芷吃肉膩，多點了份蔬菜和烤土豆，再要了份餛飩。確認了訂單確認，她看到餘芷要咬草莓，趕緊阻止，“很酸的。”

“是嗎？”餘芷已經咬了口，輕嚼兩下，面無表情。

譚韶詩忐忑，“不酸嗎？”

餘芷靠在沙發上，轉頭親她一下，“甜。”

說是這麽說，餘芷和她膩歪了一下，便耿直地把草莓扔了。

“……”譚韶詩哭笑不得，“你今天有點不大一樣。”

“累了。”餘芷就勢靠在她身上，聲音輕輕的。。

“公司很多事情嗎？”

“要準備兩個系列的新品，留住x集團的大客戶。”

譚韶詩一想起對閨蜜發火的潑辣客戶就來氣，“那個大客戶根本不是為了定制來的，一直跟微瀾過不去。”

“嗯，所以我要勸一下微瀾。”餘芷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九點，我可以給她打個電話嗎？”

譚韶詩以為餘芷問的是時間恰不恰當，仔細想了想才答，“可以吧，我七點就發信息問過她怎麽樣了，她說吃完飯在看電視……”

“韶詩，”餘芷無奈打斷了她的話，“我是在求女朋友的允許。”

“……”譚韶詩尷尬，“打吧，我不吃醋。”

餘芷捏捏她的臉，找到卓微瀾的電話打過去。

沒接通。

“可能在忙吧。”餘芷放棄，“我等會兒再打，免得占線讓外賣員打不進來。”

譚韶詩看出來了，餘芷真的很餓。

幸好，烤肉特意選了最近的一家，外賣算是給力，十五分鐘左右就送過來了。

譚韶詩陪著餘芷去取，回來打開一瞧，烤肉因為裝在盒子裏搖來晃去，醬汁沾上包裝，微微涼了，看起來讓人沒什麽食欲。

“我用個碟子裝吧。”譚韶詩去取了碟子。

餘芷試吃一塊烤肉，皺眉，“沒什麽味道。”

譚韶詩聽到這句話，把上回從租房裏一起帶來的小電鍋和辣油辣醬一起搬到桌上，開火加熱，一片片加油加料給餘芷重新烤了遍。

蔫了吧唧的烤串一下子恢覆了油亮酥皮的模樣，滋滋冒著響。

餘芷目不轉睛地盯著。

“試試看。”譚韶詩夾了一騙放到餘芷碗裏，“小心燙。”

餘芷試了，揚起一笑，“好吃。”

“那我繼續烤，你想吃哪個？”

“雞翅。”

竹簽礙事，譚韶詩將雞翅取下來，放在鍋裏慢慢煎，餘芷見到她這麽做，幫忙去掉竹簽，忙活時隨意問了句，“你用這個鍋做菜嗎？”

“偶爾，更常用炒鍋。”

“跟小萱一起吃？”

“……”譚韶詩品出不對來了，擡眼看向餘芷，“要不要給你加點醋？”

餘芷淡定答，“一個加，一個不加。”

“好啦，味道夠重了，不要亂加東西。”譚韶詩瞥了眼餘芷，斟酌片刻說了一句，“我第一次給人做烤肉，想做得完美點。”

“嗯，聽你的。”餘芷總算變回柔柔的笑。

雞翅剛烤好，卓微瀾回了個電話，餘芷接通，盯著滋滋作響的烤肉特別嚴肅地說公事，“你好好聽客戶的故事，設計方面的工作可以由小組共同完成，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譚韶詩聽到這話，心思飄遠了，害怕卓微瀾放棄原則答應下來，又怕卓微瀾堅持做自我，繼續在胡攪蠻纏的客戶那裏受委屈。

她一出神，漏了片烤肉沒翻面。

餘芷的表情更嚴肅了。

幸好，卓微瀾猶豫片刻就給了答案，餘芷點點頭微笑說，“好，明天你再跟客戶談一談，整理下設計的思路，盡快把初稿趕出來。”

譚韶詩一看就知道卓微瀾沒有與公司同流合汙，松口氣，回過神把漏掉的烤肉翻了面，恰恰好的焦香酥脆。

“沒事的。”餘芷掛掉電話，第一時間安慰了她，“微瀾有自己的原則。”

譚韶詩點點頭，把烤肉放到餘芷的碗裏，“吃吧。”

餘芷依然看著她，“你很關心微瀾。”

“這是閨蜜間正常的關心，”譚韶詩掌握到一點哄女朋友的訣竅了，夾起肉吹涼了直接餵過去，“我沒有餵過微瀾吃飯哦。”

餘芷吃了，發出滿意的輕哼。

譚韶詩瞧著感慨。

她的適應能力真的很強啊。

——

第二天，卓微瀾說到做到，按時來上班，心平氣和地等著客戶前來。

“你確定嗎？”哪怕昨天晚上問過了，譚韶詩仍是不厭其煩地問話確認，“要是心裏還難受，我幫你請假，約其他的時間。”

“唉，別人受了氣都是忍著，繼續把甲方當爸爸，我怎麽可以逃避呢。”卓微瀾沒瞞著她，看看周圍沒人就說了實話，“昨晚，總監給我打電話了，說可以讓別人幫我設計。我一聽就知道她的壓力很大，還是不要添麻煩了。”

譚韶詩不知道說什麽好。

餘芷的壓力只是她會不會把烤肉烤糊了而已。

她慶幸卓微瀾堅守自己的原則，卻也對昨天定制客戶的無禮印象深刻，擔心卓微瀾再次受委屈，聽到卓微瀾的答案仍然皺著眉頭。

“真的沒關系。”卓微瀾似乎真的想通了，一反往常安慰起她來，“這是工作嘛。”

譚韶詩只能尊重卓微瀾的選擇了。

這一次，定制客戶沒有遲到，用了別的方式折磨卓微瀾——讓司機搬了一大箱莫名其妙的資料上來，催著卓微瀾在極短的時間內看完，還時不時說兩句打斷別人的思路。卓微瀾只能找點資料給客戶看，跑前跑後，強顏歡笑。

譚韶詩看在眼裏，恨得牙癢癢又沒法報覆，只能多喝水冷靜一下。

她去茶水間的時候，石助理跑來送了個茶包。

清心降火茶。

譚韶詩被包裝上的名字逗笑了，心情稍微好了些，拿出手機給餘芷發信息：“你讓石助理送來的？”

餘芷回得很快：“嗯，我一直看著你，你一直在看卓微瀾。”

譚韶詩嗅到了醋味，耐著性子勸，“她現在難過，我當然要關心。”

“我明白，你中午陪她吃飯的時候好好勸一下。”

看到女朋友吃醋的時候還是這麽善解人意，譚韶詩欣慰，從鬼畜表情包裏扒拉出一個“親親”給餘芷發過去。

餘芷的下半句卻是：“我正好要去分公司開會。”

“中午不能休息嗎？”

“1點半出發，兩點開始，盡快在下班前結束回家。”

“好，你帶點零食，要是時間晚了可以先吃點。”

在公司呆久了，譚韶詩很明白分部破事多能絆住餘芷大半天時間，叮囑了兩句。餘芷很是受用，回了語音，她怕被人聽見，回到辦公桌前翻出耳機，點下播放後翻轉手機不讓人看見，才聽到三秒不到的一句話：“知道了~”

她聽出餘芷輕快的調子，偷偷笑了，也由聽語音的事情提了個醒，把餘芷的“總監”備註改掉，思來想去，學著卓微瀾用了一個小心心的符號。

譚韶詩順便看了看聊天記錄，發現兩個人的話沒這麽生硬了。

她發現這件事比洛薇寧和餘芷誇自己優秀更有成就感。

譚韶詩正暗搓搓地樂呵，手機突然有來電，顯示的是“祁小萱”三個字。

她皺眉，拿起電話直接往人最少的走廊盡頭去——打從搬家後，她和祁小萱就斷掉聯系，突然再打來不會有好事情，說不定會起爭執，還是找個不容易有人的地方吧。

“餵？”譚韶詩深吸一口氣，用最溫和的聲音接起來。

祁小萱卻比她更溫柔，“你在上班嗎？”

“嗯，有什麽事？”

“你中午可以回來一下嗎？”祁小萱掐了把拉業務時的甜美聲音與她商量，“我和房東談好了，提前退房。”

“提前退房？”譚韶詩驚訝，“押金怎麽說？”

“檢查後沒問題就全退，多付一個月房租就行。”

合同續到年底，譚韶詩原來要多付的房租不止一個月，要是祁小萱提前退房，還能得點好處。可是，她覺得祁小萱隔了兩天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很奇怪，不忙答應，想把事情問清楚，“你為什麽要突然退房？”

“我要回老家。”

“這麽急？”

“嗯，我已經跟房東說好了，你回來簽字就行。”

譚韶詩猶豫，“一定要今天嗎？”

“拜托了，我有點急。”祁小萱居然低聲下氣地求了她，“車票都買好了，必須趕緊回去，多給你兩百押金可以嗎？”

譚韶詩越聽越覺得不對，“你請假了？”

“嗯。”祁小萱敷衍答了個字，轉回正題繼續勸她，“中午不行的話，晚上也可以……你什麽時候方便？”

譚韶詩感到不安，“到底怎麽回事。”

“求求你了。”祁小萱避而不答，態度卻很卑微，“我真的有急事。”

譚韶詩受不住連聲哀求，勉強答應了，掛掉電話去跟房東打電話問問情況。沒想到的是，房東看到是她，劈頭蓋臉一頓數落，“你還敢給我打電話？”

“……”譚韶詩納了悶，“阿姨，我怎麽了。”

“我怕了你了，趕緊退房，你別讓那群人再來搗亂。”

那群人？搗亂？

譚韶詩就知道祁小萱找上門沒有好結果，深吸一口氣，忍下被冤枉的不適感好好地問房東，“阿姨，我搬去跟朋友住了才沒回家，不是躲著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的態度誠懇，房東阿姨勉為其難地說，“你不知道有人上門潑油漆嗎？”

“潑油漆？”譚韶詩愕然，“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昨晚。”

“小萱說是因為我？”

“對啊，說你不敢回家了。”房東阿姨說完，似乎也發現了一切都是祁小萱的片面之詞，“等等，你真的不知道有人來搗亂？”

譚韶詩無奈，“真的，我在朋友家住著，祁小萱說的是假話。”

“我不知道你們了。”房東阿姨厭倦了猜謎游戲，“反正趕緊給我搬走！這次潑油漆，下次就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我多收你們一個月房租全是損失費，別再討價還價！”

房東直接掛斷電話。

譚韶詩平白受了氣，郁悶：果然，祁小萱不是什麽好人，被別人上門潑油漆才想逃的。

這麽覆雜的情況，她不敢耽擱，也不敢一個人回去，給餘芷發信息說：“中午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餘芷秒回，沒問為什麽就直接答應了，：“嗯，你去停車場等我。”

有人陪著，譚韶詩松口氣，確認來往打印資料的卓微瀾沒什麽事情，就留下出去辦事的便利貼和信息，掐著點往停車場走。

“謝謝你陪我。”她一上車就認真道謝，“我盡快，不會耽誤你開會的。”

餘芷幫她系上安全帶，輕吻臉頰。

“沒事，陪你最重要。”

譚韶詩稍稍安心，坐好了等著開車。

然而……

“嗯？”她聽到後座的聲響，一回頭，看到了尷尬的石助理。

餘芷解釋，“你說的情況有點危險，多帶個人比較好。”

石助理幹笑，“我什麽都沒看見。”

“麻煩你了。”譚韶詩硬著頭皮說客氣話。

兩人無話可說，各自坐好，石助理勤勞能幹地整理資料，譚韶詩縮縮身子玩手機，看到了未讀信息。

餘芷：“總經理派他跟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晚上七點，合起來一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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