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韶詩盯著電腦一下午, 眼睛發澀, 腦袋暈乎,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間，想到自己的租房裏有一個事兒逼室友, 頭更暈了, 看到餘芷發信息詢問迅速下了決定：

今晚還是去餘芷家住吧。

譚韶詩坐地鐵回去，經過小區附近的便利店時被可愛的小番茄吸引了視線。

她記得餘芷吃火鍋的時候，取水果要的全是小番茄。

兩個人相處的時候, 譚韶詩總是被照顧的一方，不善言辭, 幹脆悄咪咪觀察餘芷的喜好。幾餐飯下來，她摸著點門道, 按著印象買了點小番茄，想了想又買了一個萌萌的粉紅水果盤和情侶馬克杯。

餘芷喜歡喝白水，用的是最簡單的玻璃杯。

回到家, 她洗幹凈小番茄，連著兩杯水在茶幾上擺好，盯著綴了小花花的愛心碟子發了好一會兒楞：

天啊，我怎麽變成這樣了。

譚韶詩玩手機冷靜一下, 順便給室友祁小萱發個“今晚不回家”的信息。

雖然祁小萱很可能不關心。

她沒想到的是, 這一次祁小萱對她很上心，一個電話打了過來，“你今晚也不回來？明天呢？”

“看情況吧。”譚韶詩自己也不確定，“你不用給我留門。”

祁小萱沈默片刻, 直接問，“韶詩，你想搬走嗎？”

“有這個打算。”譚韶詩說了實話，“你放心，我真的要搬走會通知你，房租付到合同規定的日期，不轉租……”

“哈哈。”祁小萱卻用笑聲打斷了她。

譚韶詩感到不舒服，“你笑什麽？”

“笑你啊，你怎麽這麽膽小怕事？我不就是找了你的老同學約pao嗎，”祁小萱嘖嘖感慨，語氣裏滿是輕蔑和不屑，“你嚇得直接要搬家？”

譚韶詩怒了，“我想搬就搬，你擅自帶人回來還有理了？”

“我沒理，你有理，事情過去了七年還翻來覆去地說。”

又是這種說辭。

“不管過去多少年，我才是那個決定要不要忘記和原諒的人，”譚韶詩早就想說這句話，帶著對同學會邀請人的怒氣懟了祁小萱，“你沒資格說這些。”

“唉，你別胡思亂想了行麽。”祁小萱反而做出無奈的樣子，“我隨口說一句，你這麽當回事幹什麽？你不能不要想太多好嗎！方小筠在酒吧遇到我，買項鏈是你設計的款式，發的信息就是表達一下對你喜歡女人的驚訝……這些都是巧合，你何必什麽都往別人繼續迫害你的方向想。”

譚韶詩怒極反笑，“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你看你，又想太多了吧，我可沒這麽說。”祁小萱淡定答，“我就是覺得七年前的事情沒這麽嚴重，該放下了，你別總是給自己找煩惱。”

譚韶詩知道沒法聊了。

祁小萱的反應很多人一樣，壓根沒把方小筠帶頭孤立的過去當回事，認為她矯情。

“哦。”譚韶詩冷冷說，“我搬定了，下次回去拿東西再給你電話，拜拜。”

她掛了電話，祁小萱再打過來。

譚韶詩接起來，挨了鋪頭蓋臉的一頓罵，

“你怎麽這麽沒禮貌？上次我好心請你吃飯求和解，你拒絕了甩臉色，直接拎一袋衣服走人，現在又掛我電話？我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

“我說了拜拜。”

“我的話還沒說完！”祁小萱說，“你想回就回，別給我電話了，我沒有這麽小氣！”

說罷，祁小萱搶在她前頭掛掉電話。

譚韶詩看著通話結束時間，嘖了一聲，想過要不要打回去罵罵，眼角餘光掃到愛心碟又沈住氣了。

算了，餘芷要回來了，她犯不著去想別人。

——

譚韶詩考慮了半天，覺得自己得打擾餘芷好一段時間。

現在的房子不好找。

她掃了圈公司附近的房子，沒見著滿意的，而且每看一個房子資料都會產生深深的厭惡和無力。

房子信息真偽難辨，這一片寫字樓太多，生活氣息不濃郁，最近的大超市價格偏高……

譚韶詩隨口能數出這些房子的缺點，計較來計較去，發現根本原因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在這家公司呆下去。

謠言影響是一個方面，還有就是公司的風氣不好。同事們隱隱仇富，對名門出身的洛薇寧大嘲特嘲，總說自己要是生在這麽一個家庭也能這麽牛逼，對卓微瀾的作品總能挑出一個當選的“理由”，要麽是千秦廣場的展臺，要麽是要造勢拿獎了，要麽是x集團莫總親自施壓了，根本看不到別人設計上的優點。

譚韶詩在閨蜜被說的時候會拉下臉，認真反駁，同事們打哈哈說在開玩笑，從此不在她跟前直說，在休息室等地方私下討論，在辦公室裏擠眉弄眼，話裏有話。

她一直討厭這種行為，舍不得算是穩定的工作，隱而不發，氣急了會有點動搖的心思，想到為了上班特意找的租房又退怯了——費這麽大的勁，說辭職就辭職？

到了今天，租的房子要飛了，與之綁定的工作充滿了惡劣的流言蜚語。她已經有了點存款和經驗，不至於像是剛畢業時窘迫，應當有更多的選擇餘地。

譚韶詩思索將來何去何從。

她一想起來就沒註意時間，半小時悄然過去，大門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譚韶詩噌的蹦起來，跑過去迎接，“回來啦。”

沒辦法，她想借住別人的房子呢，要有寄人籬下的覺悟。

“嗯。”餘芷看到她很高興，“有點堵車，讓你久等了。”

譚韶詩忙說沒有，伸手要去接包。可是，餘芷哪會勞累她，她身子前傾靠近一步，換來的只是摸摸頭抱一抱的親昵動作。

她有點習慣了，手不再懸在半空找尷尬，勾上餘芷的指頭帶著走，“我買了水果。”

餘芷笑意更深，“杯子很可愛，謝謝。”

“不用。”譚韶詩一被誇就興奮，“你試試小番茄啊。”

“剛回來沒洗手。”

譚韶詩不是木頭腦袋，看到餘芷坐著不動似乎沒打算去洗手的模樣，捏一顆餵過去。

餘芷吃了，直勾勾盯著她誇，“甜。”

譚韶詩覺著這話不是在誇小番茄。

“水是熱的，溫度剛好，”她心虛低頭，沒話找話，“你在外面辦事很累，休息一下再去買菜。”

餘芷沒貼上來，說了句，“我去洗手。”

“好。”

譚韶詩目送餘芷，自己端起杯子喝一口潤潤喉緩解緊張，尋思著什麽時候說“我想住你家”比較好。

餘芷很快回來了，帶上點洗手液幹爽清新的檸檬香。

“今天累嗎？”餘芷主動關心。

譚韶詩搖搖頭，“坐在辦公室裏改圖，沒什麽累的。你去辦事的地方很遠嗎？”

“還行，臨遠大道上。”

“噢。”譚韶詩抿唇，不知道下一句該接什麽。

她在餘芷面前總是無所遁形。

“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譚韶詩心一橫，直說了，“我……能在這裏借住一段時間嗎？”

餘芷笑了，“當然可以。”

“謝謝。”譚韶詩松口氣，再硬著頭皮給餘芷餵一顆小番茄。

餘芷吃了。

譚韶詩看餘芷的表情還算好，接著問，“你能陪我回去搬點東西嗎？”

她想到祁小萱的那番話，懷疑家裏頭會有亂七八糟的人等著自己，不敢獨自前往。

“什麽時候？”

“我都行，看你的安排。”

餘芷看了看表，冷不丁說一句，“吃過飯就去？”

“……”譚韶詩可不想那麽快見到前室友和仇人，輕咳找借口，“今天有點累。”

餘芷摸摸她的頭，“要不要訂外賣？”

“也行。”譚韶詩很有寄人籬下的覺悟，“聽你的。”

餘芷拿了手機，與她商量著點餐。

譚韶詩卻註意到餘芷這一次沒跟她摟在一塊粘乎乎了，有點惶恐：我惹到餘芷了嗎？

“好了。”餘芷下了訂單，放下手機看著她，“我們來聊聊天吧。”

聊天？譚韶詩想到上次被曲解的“玩手機”，很懷疑這個聊天是直接伸舌頭到嘴巴裏交流。

她看了眼餘芷，警惕揣好抱枕擋在身前，幹笑問，“聊什麽？”

“今天發生的事情。”餘芷在她面前向來直白，這一回也不例外，“你去公司是為了工作，不用太在意別人說的話。”

原來是這個聊天。

譚韶詩不奇怪餘芷聽到謠言，抿抿唇，帶著罪魁禍首的愧疚道歉說，“對不起，如果我沒有惹到方小筠，謠言不會出來，他們不會把你想成公私不分的人。”

餘芷無奈，“不用說對不起，你也是受害者。”

“我無所謂啊。”譚韶詩一想起洛薇寧的誇獎，還有點激動，“洛薇寧說我的作品不錯，”

在她的心裏，洛薇寧是很厲害的設計師，分量比大學時的老師還重，一說起來便是兩眼放光，神采飛揚，好像一個被偶像誇獎的迷妹。

譚韶詩曾經吃飽了撐的去搜“聊天冷場怎麽辦”，得到過分享喜悅的答案，決心改變與餘芷的尬聊狀態，有什麽說什麽了。

但她忘了，餘芷是女朋友，昨天剛吃過閨蜜的醋。

“是嗎？”餘芷的笑容有些不大對勁了，慢慢靠近，“你很高興啊。”

譚韶詩有了上次的經驗，感到不妙，求生欲突然發揮了奇效，“嗯，主要是……她說你一直在關註我的作品，我真的很高興。”

餘芷一楞。

“謝謝。”譚韶詩鼓起勇氣湊上去，在臉頰印下一記親吻。

她的動作猶豫，也就給了餘芷抱住不放的機會。

“唔。”譚韶詩沒能退開，被餘芷熱吻封緘，品著唇齒間蔓延開來的小番茄香味，酸酸甜甜。

抱枕被拿開，沙發被兩個人的重量壓著，凹陷松軟。

能喘口氣的時候，譚韶詩窩在餘芷懷裏，弱弱問了句，“不是……聊天嗎？”

“嗯，你說。”餘芷蹭著她呢喃，“我聽著。”

譚韶詩生怕下一秒再吻過來，擠出一句話，“我打聽到一點消息。”

“什麽？”

“方小筠曾經陪著一個人去醫院看病，”譚韶詩把從柳希明那裏打聽到的話說出來，“說是同事，兩個人的關系又太親密了點。”

餘芷一下子嚴肅起來，“什麽時候？哪家醫院？”

“他沒明說。”譚韶詩打算翻記錄給餘芷看，“不過他工作的地方是a醫院，說的是年初時候的事情。”

餘芷若有所思，拿起手機打電話。

“我再看看……哎？等等。”譚韶詩看得一驚，“他們怎麽掐起來了。”

往日和諧的同學群突然變了樣子，一個人冒出頭來問方小筠上回介紹的理財產品到底是怎麽回事，另一個人也有疑問，說是急用錢能不能提前贖回，方小筠一一解釋，本來還能鎮得住場，柳希明突然冒出來冷言冷語一句——“我見過有的人被騙光了錢，想不開自殺，送急診也沒能救回來。”

方小筠自然生氣了，反駁“我們公司不一樣”，柳希明似乎早有準備，一句句反駁，說得頭頭是道。

大家賺錢不容易，擔心被坑不忙勸架，一起問方小筠要個說法。

“她的公司本來就有點問題。”餘芷說。

譚韶詩疑惑，“真的？那家公司的門店挺多的，會有問題嗎？”

“嗯。”餘芷不以為然，“老板一跑，門店的租金也沒人付了。”

“……”譚韶詩沒了解過這些，在群裏面見過大家紛紛問方小筠怎麽投資的熱情勁，以為方小筠真的牛得不行，帶人賺錢呢。

“她現在在一家留學中介當顧問，問題也不少。”

“你的意思是……”譚韶詩皺眉，“她賺的都是黑心錢。”

餘芷沒說話，看了一眼發來的信息，笑了，“嗯，最黑的來了。”

“什麽？”

“她和老板有不正當關系。”餘芷說，“偵探順著你給的線索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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