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芷搶手機的動作一氣呵成。

一切發生得太快，方小筠皺眉瞪著被扔回來的手機，隔了兩秒，迅速去確認照片怎麽樣了。

譚韶詩回過神來，感到一絲快意——這個坐在沙發上游刃有餘威脅她的惡人，終於吃了虧，終於嘗一嘗慌亂的滋味。

“呵。”確認照片被刪之後，方小筠冷笑一聲，看著餘芷不屑道，“你以為刪了就完了？我沒你這麽蠢，早留了備份了！”

譚韶詩一驚，牽著餘芷的手扣緊了。

餘芷輕輕回握，面對出言挑釁的方小筠只有淡淡一個字，“哦。”

“……”方小筠咬牙，“你搶手機，我要追究到底！”

說著，方小筠一邊撥號報警，一邊去叫餐廳的工作人員，端著張憤怒扭曲的臉不停嚷嚷“有人搶手機”，一副要把事情鬧大的架勢。

譚韶詩想上前阻止，餘芷卻用一句話讓方小筠啞巴了，“我們把停車場那件事追究到底吧。”

方小筠皺眉抿唇，等到工作人員催問究竟怎麽回事，才猶猶豫豫地說，“你們調下監控行嗎？這個人搶我手機。”

工作人員看著方小筠拿著手機說“被搶手機了”，笑容尷尬，“這位顧客，您已經拿回了手機……”

“拿回來就不追究責任了嗎？”方小筠把對餘芷的火撒到了工作人員身上，“照你這麽說，殺丨人未遂全部不用管了？”

連續兩聲反問把工作人員吼暈了，也讓帶頭的領班加快腳步小跑過來。領班聽了情況，看一眼餘芷，再看一眼趾高氣昂的方小筠，歉然說，“您先冷靜一下，我們調監控需要寫申請辦手續，需要時間。不過，這裏算是監控的死角之一，就算能把監控調出來，也無法保證資料的清晰完整。”

方小筠看了一眼遮擋的柱子和盆栽，臉色更不好看了。

特意挑選偏僻角落就座的決定隨意，卻陰錯陽差讓方小筠吃了癟。譚韶詩暗喜，從先前著急無措的狀態裏抽離，大了膽子跟著懟回去，“停車場監控的死角應該比這裏少哦。”

餘芷聽到她的話，笑了，擡手把她往懷裏摟一摟。

方小筠冷下臉，死死瞪著餘芷放在她肩上的手，跟工作人員說一聲“我們自己談”。

客人選擇自己解決，工作人員沒有插手的道理，只能在領班的帶領下離開。

等工作人員走遠了些，方小筠無禮地指著餘芷，壓低聲音陰惻惻說了句，“你想讓照片流出去嗎？”

餘芷依然含著笑，表情溫和淡然。

譚韶詩心裏剛冒出頭的焦急硬生生被這個笑化掉了，冷靜回想，算是明白在方小筠面前不能服軟了。她不願意再躲在後頭，搶在餘芷前開口對方小筠說，“無所謂。”

“別裝了，”方小筠語氣輕蔑，“剛才這麽急，現在無所謂？”

譚韶詩繃著臉保持鎮定，默默想怎麽還擊。

餘芷輕笑，對著方小筠重新昂起的得意臉說，“你沒有備份。”

“喲，開始自欺欺人了？”方小筠很擅長陰陽怪氣地說話，抄著手上下把餘芷打量一遍，“我有備份，你想要就道個歉，我會考慮坐下好好談。”

餘芷搖搖頭，“你做過這麽多事情，要是有備份的習慣，還能站在這裏談判嗎？”

方小筠的眼睛瞪大了些，環在胸前的手暗暗揪緊指頭，顯出了一絲轉瞬即逝的緊張。

譚韶詩一直觀察著方小筠，捕捉到了瞬間的變化，心裏有了點底——方小筠似乎真的沒備份。

“既然你沒誠意。”方小筠無意與她們談了，放好手機整理手提袋，“我們就別談了。”

餘芷沒理會，譚韶詩註意到了某個細節——方小筠沒再與餘芷對視，忙著收拾那一個並沒有亂到哪裏去的包。

方小筠拉好提包的拉鏈，臨走時瞪了她一眼。

譚韶詩不服輸地瞪回去。

伴著高跟鞋在堅硬地面上敲出的聲音，方小筠走遠了，出門時隨便上了一輛剛落客的計程車，就這麽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裏。

“呼。”譚韶詩這才松口氣。

餘芷摸摸她的頭，“沒事的。”

“還是小心點吧。”譚韶詩躲了躲，“她下次再拍到，再備份……就沒這麽容易解決了。”

餘芷嘆氣，“她真想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不用照片，說句話就行。”

譚韶詩承認餘芷說的有道理，但她得知方小筠偷拍的那刻太震驚了，心有餘悸，多問了餘芷兩句，“你早就知道她沒備份？”

她這麽問是求個安心。

餘芷卻答，“我不知道，蒙的。”

“……”譚韶詩呆住，“瞎蒙？”

“不算吧。”餘芷拉著她坐下，靠近了與她說悄悄話，“我昨天找人查了方小筠的資料，

譚韶詩更懵了，“你查了資料？”

“嗯。”餘芷坦白，“你受過這麽多委屈，不能就這麽算了。”

“查到什麽了？”

餘芷話裏有話，“方小筠升職太快了。”

“……”譚韶詩一下子想到某些骯臟的交易，“你知道她做了什麽？”

“大概能猜到，今天見到停車場故意拐彎蹭車的人才確定了。這樣的人做事必須特別小心，通話記錄是空的，不會開備份給自己惹麻煩。”

“所以你搶手機刪照片？”

“不，搶手機是一時沖動，再看她的表情猜想到底有沒有備份。”

“……一時沖動？”

餘芷笑著點頭，不能太親密，便輕撫她發涼的手柔聲說，“你難過，我不能什麽都不做，幹脆賭一把了。”

譚韶詩楞了楞，然後不由自主跟著彎唇角笑起來。

餘芷也有這樣沖動的一面啊。

交往前，她是聽領導話的小員工，察言觀色不敢吱聲，交往後，她多被吃得死死的，總是小心翼翼地觀察餘芷的笑，琢磨背後的含義。

譚韶詩認為餘芷是個永遠鎮定從容的強大的人，束手束腳生怕餘芷看笑話。

現在，餘芷坦白與她說：“這些是我猜的，搶手機純屬一時沖動，”

高深莫測的形象有些崩塌，卻露出可愛的小缺點。

譚韶詩莫名覺得兩個人的距離近了，腦子一熱，上前給了個擁抱，“謝謝。”

“不客氣。”餘芷回抱她，“等會兒去哪裏？”

譚韶詩想了想，小聲答了。

“我回去拿點東西，然後……去你家吧。”

——

譚韶詩沒想到自己回家一趟能遇上室友。

室友祁小萱難得節假日沒約會，素面朝天，穿了一身寬松的家居服大咧咧蹺腿坐在客廳裏，大口嘗上回沒吃完的蛋糕。

譚韶詩嘆口氣，想著擇日不如撞日，用日常問候開了頭：“小萱，你沒吃飯嗎？”

“吃蛋糕就行。”

“好吧。”譚韶詩惦記著要說的話和下面等候的餘芷，沒有糾結，趁了祁小萱咬著草莓心情不錯的時候說了一句，“你昨天……是不是跟那個人在一起。”

“對，怎麽了？”

“我認識她。”譚韶詩直入正題，“她是我高中時的仇人，做了不少壞事。”

祁小萱吃蛋糕的動作頓住了，轉頭看向她。

譚韶詩知道就這麽幹巴巴的說不好，亮出祁小萱發過的信息，“你看，她……”

祁小萱卻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

“啊？”

“她跟我說過，”祁小萱放下蛋糕叉子，“七年了，她說自己很愧疚，想跟你好好道歉。”

譚韶詩咬牙，“她說的是假話。”

祁小萱笑了，“嗯，她絮絮叨叨半天，其實只有一個意思——她忘不了你，她還喜歡你。”

“那你為什麽還跟她在一起？”

“這算在一起？玩玩嘛。”祁小萱把頭發攏到後邊，露出長相姣好的臉，勾起笑的戲謔表情與談起一眾用過就甩的前任炮丨友的時候沒什麽兩樣，“你放心，我不會讓她接近你，還會幫忙出口氣。”

譚韶詩看室友這麽自信，更擔心了，“她很陰險，你最好不要……”

“你膽子怎麽這麽小，她能把我怎麽樣？”祁小萱忽的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你看，她被我忽悠著花了多少冤枉錢，我說手上空空的，她馬上跑去買了一條金手鏈。”

譚韶詩看到眼熟的盒子，心裏一咯噔，打開了看見實物更是倒吸口氣。

“怎麽了？這是假貨？”

譚韶詩揉揉眉心，“不是假貨，但這是我設計的。”

祁小萱的笑容一僵，“是嗎，我光看價格了。你設計的也沒關系，真金白銀，值錢就行了，她還說幫我付房租……”

譚韶詩無奈，“小萱，你還是不要……”

“行了！”祁小萱不高興了，“你出去一趟，換了這麽身名牌回來，有什麽資格說我？”

譚韶詩驚訝，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對不起。”祁小萱道歉，“我不該這麽說。”

“沒事。”譚韶詩苦笑。

“今晚我們出去吃頓飯？”祁小萱提議，“我請客，你想吃什麽？”

譚韶詩平靜說，“我約了人，下次吧。”

“好吧。”

譚韶詩低著頭往房間走，收拾幾件衣服便與祁小萱道別，憋著一口氣往樓下奔。

上了車，她不悅的表情被餘芷看在眼裏。

餘芷問，“是不是碰到室友了？”

“嗯，我們回去吧。”

餘芷不多話，開車回家。

到了餘芷家，譚韶詩看著租房截然不同的精致裝修，想起了祁小萱諷刺的話語，又來了氣，蹬掉鞋子的動作大了些，差點摔了。

餘芷伸手扶住。

“謝……”她轉頭想說一聲，被送上來的吻封了口。

一吻過後，餘芷摟緊站不穩的她，附耳呢喃，“氣什麽呢？”

譚韶詩暈乎乎地答：

“……忘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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