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媽媽的遺體從警局領了回來，直接便送到了殯儀館。出殯儀式因為柳爸爸的雷厲風行也順利的開辦了。柳冬冬的外公外婆也從全羅南道，媽媽的故鄉趕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哀慟讓這兩位老人的雙鬢更添灰白。外婆更是幾度暈闕，直摟著柳冬冬往懷裏揉搓，心啊肝啊的叫著。

柳冬冬穿著素白的韓服，跪坐在靈堂的兩側，看著來來往往吊唁的人。有些人柳冬冬認識，媽媽的手帕交，會抹著眼淚摸著柳冬冬的頭感懷道，“前兩天還一起打過牌，怎麽說去就去了呢。”感傷完，再勸慰勸慰柳冬冬，“冬冬別難過，以後有什麽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就沖著我和你媽十幾年的交情。她不在了，我們照顧她唯一的血脈是應該的。”柳冬冬沒說話，只是乖巧地對著賓客行大禮。可越是這般成熟穩重也愈發讓長輩心裏不是滋味。

有些賓客柳冬冬並不熟悉，但是她依然很親切的喊叔叔阿姨。人來人往或悲傷或平靜，柳冬冬認為他們既然來憑吊自己的母親，她便要回以眾人最真摯的感激。

崔媽媽自告奮勇地站出來，稱願意幫忙處理葬禮期間的事情。又是讓柳冬冬抱著崔媽媽幾度落淚。崔勝玄很自覺的幫著柳家忙這忙那，儼然一副小女婿的樣子，每當對柳冬冬有所幫助，或者喜笑顏開的時候，崔勝玄就覺得內心異常踏實與滿足。

崔勝玄這幾天都和柳冬冬同床共枕，雖然兩個人在爸媽眼皮子底下真的是蓋著棉被純聊天。但對於一個處於青春期有著正常生理需要的男孩子，抱著溫香軟玉的時候，他還是可恥的，硬了。對於柳爸爸來說，要不是因為自家女兒確實對當初護著他的小男朋友過分依賴，晚上都無法安心入眠，他是絕對不會把羊往披著豬皮的老虎嘴裏推。盡管，柳冬冬對此一無所知。而崔勝玄覺得，冬冬現在的情況多麽叫人心疼，他自己又做這些不著邊際不知所謂的夢境，懺悔了許久。

以至於崔勝玄都不太好意思看柳冬冬的睡顏。在進行心理診治的時候，崔勝玄還格外少女的把自己的羞於啟齒的夢境告訴醫生，並說出了自己的困擾。醫生則是好笑的告訴他，這是青春期正常的生理現象，並沒有什麽難以啟齒的。崔勝玄內心的罪惡感才消去了許多，因為，他不想做個精蟲上腦的少年郎。

柳冬冬的心理診療並沒有同希望的那般樂觀，雖然找的醫生已經是首爾最好的，柳冬冬的病情也已經得到一定的緩和。在醫生眼裏，一定要用緩解抑郁的精神類藥品或許才有點效果。“用這種藥會有副作用麽？”柳爸爸坐在沙發上聽著醫生報告兩個小孩最近的心理情況。

“任何藥品都是有副作用的，但是，我國現有的緩解抑郁的精神類藥品對於人傷害還是…”醫生欲言又止，潛臺詞其實非常的明顯。“國內對於心理學的重視並不如國外的大，甚至拍馬不及，國人對於看心理醫生這件事或多或少有些抵觸。鑒於您家的情況，我建議，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孩子還是送出去治療比較好一些。”

“好的謝謝醫生，我會考慮的。”柳爸爸起身鞠躬感謝，醫生忙回禮。柳爸爸心事重重的走出了醫院，默默地坐在車上點了煙。其實他得煙癮已經在柳媽媽的規勸下戒的差不多了。可是最近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他一人肩扛公司和家庭的雙重重擔，委實內心煩悶的不行。只能依靠外物來舒緩心情。

柳爸爸坐在車內回想著醫生的話，他原先就有帶柳冬冬回美國的心思，一是為了補償多年對冬冬的忽視，二是因為柳冬冬也是到了讀大學的年紀，在美國她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現在，因為柳冬冬的病情，又多了一條，為了幫助柳冬冬走出內心的陰影。最開始的打算，是讓冬冬的病情好轉以後，再帶著冬冬回美國，最大程度上減少女兒對這件事情的抵觸。

柳爸爸把柳冬冬接到了家附近的咖啡廳裏，“爸爸，只有我們兩個人麽？”電話那頭的柳冬冬有些吃驚。“對，爸爸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談談。”柳爸爸的語氣少有的正式和嚴肅。柳冬冬也知道今天要交談的內容估計很重要，所以很快的將自己收拾好便下樓了。

父女兩個面對面坐在咖啡廳裏，頗有正襟危坐的味道。柳冬冬攪著杯子裏的咖啡，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坐姿依然規規矩矩。父女倆靜默無言了許久，終於事柳爸爸先開了口。“冬冬，你也十七歲了，下學期高三了。”

“嗯。”

“爸爸很遺憾，錯過了你生命中許多成長的瞬間。”柳爸爸語氣一頓，大部分的父親都不善言辭，柳爸爸也不例外，“在不知不覺中，我的冬冬已經長得那麽大了。我以前總想著再等等再等等，忙完這一陣就來陪你，現在我突然發現，我根本就忙不完，但冬冬你也不會一直都是那個要爸爸抱在懷裏的小娃娃了。爸爸在變老，冬冬在長大，爸爸錯過了你太多太多。”

柳冬冬一直都是嘴硬心軟的小姑娘，對於父母親情渴求太多，失望也太多，從最開始的用各種幼稚的手段求關註失敗後，柳冬冬漸漸斂下那股渴求。因為崔家父母的關照，漸漸的把崔家父母當作了自己父母的影子。現在乍一聽父親這麽說，柳冬冬的鼻頭一陣酸澀，“幹嘛呀。”

“爸爸想帶你回美國。”

柳冬冬其實在柳爸爸開口的時候就隱隱有這種預感，但是真真切切從自己父親嘴巴裏講出來的時候，柳冬冬還是猛地擡起頭瞪圓了眼睛。“什麽時候？”一種別樣的離愁在內心徘徊。

“爸爸知道你舍不得崔家的人，也舍不得你的小男朋友。但是冬冬，去美國有更好的教育，和更好的醫療手段。”柳爸爸狠了狠心繼續說道，“不要覺得爸爸很殘忍，你也快成年了，你要學會自己判斷了。”

柳冬冬沈默了許久，“我沒有說我不去。是不是馬上就要走了？”

“盡快吧。”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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