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九點多，淩嘉奕的燒總算是退了，但是人還很虛弱，晚上勉強吃了點東西，又躺回了病床上。

他也不睡覺，就躺在床上和向清微聊天。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淩嘉奕轉過頭來望著向清微，眼睛裏有盈盈的亮光，嘴角也帶著笑：“那時候的你和現在很不一樣，頭發也短，只到肩膀，臉還圓圓的……”他嘴角輕輕揚起來：“脾氣也大，還會和我吵架，那時候我經常被你氣到想要直接毀約走人了……”

“你那時候也很兇好不好？如果我不兇一點，怎麽鎮得住你？”向清微也忍不住笑起來，她當時剛入行不久，脾氣性格遠不如現在，做事穩不住，容易急躁，淩嘉奕更難管，剛在一起的時候兩人不知道吵過多少次架，她嘴毒，句句話帶針帶刺，淩嘉奕吵不過她，好幾次都被她氣到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樣子，兩人大吵、冷戰，又和好。

淩嘉奕生病的時候，是她守著他一整晚都不睡，她生病沒胃口什麽都喝不下的時候，淩嘉奕會開車來回一個多小時去給她買她最愛吃的那家粵菜館的粥。

他們一路走過來，不知道經歷過了多少事情，不是家人，勝過家人。

兩人太親密無間了，所以她才會一直沒有察覺到淩嘉奕對她的心思。

當局者迷。

“要是能再回到那時候就好了。”淩嘉奕輕聲說。

他一定不會再和她針鋒相對，和她吵架、冷戰，兇她。

他會對她很好很好，一定會早早地告訴她，他喜歡她，喜歡的要命……

向清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去接個電話。”向清微說，用的是詢問的語氣。

淩嘉奕的眸光波動了一下，點頭說好。

向清微拎起包起身，走到外面去接電話，看到手機上的時間才發現已經快十一點了，她居然和淩嘉奕聊了那麽久。

她晃了一下神，然後接起電話，壓低了聲音：“餵。”

周越河的聲音傳過來：“我到家了，你怎麽那麽晚還沒回來？”

向清微轉頭看了病房一眼，然後說：“我今天晚上可能回不去了。”

周越河微微皺眉，“怎麽了？”

向清微猶豫了一下：“嘉奕住院了，狀況很不好，我不放心，想在醫院陪一個晚上。”

周越河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在哪個醫院？我過去陪你。”

向清微低聲說：“不用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不是明天要錄節目嗎？早點睡。”

周越河沈沈的說：“我不放心。”

向清微一陣頭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忽然聽到旁邊的動靜，她轉頭看去，發現是淩嘉奕從病房裏走了出來，蒼白削瘦的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她，也不說話。

她不想在他面前和周越河說太多，只低聲說道：“好了，我先掛了，你早點休息。”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此時電話那頭的周越河無意識的捏緊了手裏的手機，半晌才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幽深的黑眸裏逐漸凝結成霜。

“你怎麽出來了？”向清微掛斷電話，走向淩嘉奕。

淩嘉奕什麽都沒問，只是望著她，等她走到面前了，輕聲說：“我想去散散步。”

向清微楞了一下：“現在？”

淩嘉奕說：“嗯。你陪我下去走走好不好？”

向清微此時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請求，於是進去拿了件外套讓他穿上之後，就陪著他一起下樓了。

為了保密性，淩嘉奕住的是私立醫院，後面有一個大花園，還有一大片草坪可以散步。

今晚月明星稀，有一點小涼風，向清微走出來，精神都是一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只是這口氣才吐到一半，就猛地梗在了胸口。

淩嘉奕忽然牽住了她的手，極自然的，牽著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向清微有點不在狀況的被他牽著往前走了十幾步，等慢慢醒過神來，才覺得兩人這麽手牽著手不好，下意識就要抽手，然而她的手指才動了動就被淩嘉奕察覺，然後就被他握得更緊。

他也不說話，就這麽牽著她，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走，等到她內心逐漸放棄掙紮，他又悄無聲息的，手指插進她的指縫中，換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勢。

深夜十一點的醫院安靜的沒有人聲，只有稀稀拉拉的幾盞燈還亮著。

公園裏也只有幾盞路燈，不甚明亮的散發著朦朧的光暈。

向清微恍惚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有種朦朦朧朧的不真實感。

就是這種不真實感，讓她沒能把自己的手從淩嘉奕的手裏抽出來，就讓他這麽牽著，在這草坪上，慢慢的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淩嘉奕的腳步越來越慢。

“我有點累了。”他轉過頭來對她說，大概是外套穿的厚的緣故，他的鼻尖上甚至有一點點汗珠，蒼白面頰上也仿佛帶了點血色，眼睛裏閃動著晶亮的光芒。

向清微仿佛得到莫大安慰，現在什麽都不想，只想著能讓淩嘉奕開心一點就好，她抿唇笑了笑：“那我們休息一下吧。”

她本來想順勢把手從淩嘉奕的手裏抽出來，可是淩嘉奕把她抓的那麽緊，她完全找不到縫隙可以抽離出來。

於是兩人手牽著手在草坪上坐下來。

草坪上的草都是尖尖的，有點紮人，好在現在是秋天，兩人都穿著長袖長褲，也不覺得紮。

“月亮好圓。”淩嘉奕仰著頭看著天上掛著的月亮說。

“中秋才過呢。”向清微也仰起頭來，看著天上的月亮說。

“記不記得去年？”淩嘉奕轉過頭來，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去年中秋節的時候，等到十二點過了，你才想起來我們忘了吃月餅，然後我們買了酒，開車到湖邊，一邊吃月餅一邊賞月，那天晚上的月亮也很圓，我們在湖邊坐了好久，說了好多好多的話……那是我人生中最開心的一個晚上。”

向清微心裏一酸，緩了緩才說：“等你好起來，我們再去一次湖邊……”

“我想吃月餅了。”淩嘉奕忽然說，眼睛裏閃著亮晶晶的光。

向清微一楞。

淩嘉奕說：“我昨天沒有吃月餅。”

於是向清微在醫院旁邊的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超市裏買到了兩個月餅。

“我們吃一個吧。”淩嘉奕撕開包裝袋，然後把月餅掰成兩半，遞一半給向清微。

向清微接過，低頭咬了一口。

月餅是豆沙餡的，甜甜糯糯的。

她轉頭看向淩嘉奕，發現淩嘉奕也在看她，對視的瞬間，他沖她一笑，然後慢慢嚼著嘴裏的月餅。

“好甜。”他說。

“嗯。”向清微又咬了一口。

淩嘉奕先把自己的半邊月餅吃完，就看著她吃。

“你要不要再吃一點？”向清微問他。

淩嘉奕搖了搖頭。

向清微把最後一口月餅塞進嘴裏，慢慢咀嚼。

“你這裏，沾了東西。”淩嘉奕點點自己的嘴角。

向清微伸手在嘴角掃了掃，然後看向淩嘉奕，用眼神詢問還有嗎。

淩嘉奕定定的盯了她兩秒，驀地湊過來，微涼的嘴唇貼上向清微的嘴唇——

向清微腦子裏一瞬間空白了好幾秒，在休息間淩嘉奕被她推倒摔倒在地的陰影還在，她連動都不敢動，就這麽僵硬著，看著淩嘉奕閉著的眼睛睫毛輕顫著。

淩嘉奕只是純粹的用嘴唇貼著她的嘴唇，他閉著眼，一動不動的貼了好幾秒，然後主動緩緩退開，一直在輕顫的鴉黑睫毛掀開，他睜開眼，註視著向清微，緩緩笑開：“中秋節快樂。”

向清微腦子渾渾噩噩的被淩嘉奕從地上拉起來。

淩嘉奕又好像變了個人，把她拉起來以後就松開了手，然後沒有再嘗試牽她的手，就這麽和她並肩走進大門，一路都很安靜。

回到病房。

他脫掉外套，掀開被子坐到病床上，然後對她說：“你不用在這裏陪我了，回去吧。”

向清微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被他這句話又給弄懵了。

“家裏不是還有人在等你嗎？”淩嘉奕說。

向清微心裏一跳，下意識去看他臉上的表情。

淩嘉奕坐在病床上看著她，臉上沒什麽特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平靜，語氣也很自然。

向清微張了張嘴。

淩嘉奕微微的笑了笑：“別擔心我，我真的沒關系，我今天晚上很開心。你回去吧，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微信。”

向清微感覺自己就像個提線木偶，拒絕不了淩嘉奕的任何“指令”。

她拎上包，和他道別，走到門口，手剛碰上門把手，淩嘉奕的聲音又響起來。

“對了。”他語調平靜的問道：“昨晚上我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麽沒有接？”

……

向清微站在醫院外面的走廊裏，滑開手機，點進通話記錄。

上下滑了好幾次，都沒有看到淩嘉奕給她打電話的未接記錄。

聯想到淩嘉奕說的那個時間，向清微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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