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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越想得到越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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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越想得到越失去

沈栗打定主意藏拙,那浩勒心裏是記他一份人情的。

入晉以來,沈栗不用說,站在太子身後搖扇子,硬是不漏聲色地算計死了丁、安二人,晉王世子私下裏忙活煤炭之事,才經武負責保衛太子安全,攻擊安守道的大營,伴讀霍霜郁辰負責戍衛太子居所,就連才經武那不成器的義子才茂也有差事,負責給丁柯傳遞假消息。

反觀那浩勒,當初反對太子移駕太原府,雖然也是為了做給丁柯等人看,但事實上他多多少少確有些不讚同。覺得就算太子堅持不肯,安守道他們也不敢如何。直到如今得知安守道居然與叛將古學奕有聯系,那浩勒才意識到當初太子所面臨的情況有多危險——逼急了丁柯等人,說不定他們就真的敢殺死太子殿下,領兵叛逃北狄。

在這三個月裏,那浩勒算是“消極怠工”,沒做過多少實事,如今若不是沈栗將他推到前面,太子這次出巡三晉可就真沒他什麽事了。

“這個人情要記!”那浩勒想道:“好在沈栗如今還未出仕,得了空幫一把就是!”

沈淳一直遺憾自己在文官中沒有勢力,不能給沈栗提供助力,如今卻叫他不經意間自己拉攏了來,還是個簡在帝心的刑部侍郎。

才經武對沈栗的看法就更別提了。

作為內監出身的將軍,才經武這輩子只有兩個願望,第一,別人能正眼看他;第二,才茂能有點出息。

自從才經武調任騰驤左衛都督後就沒高興過。平日裏下屬們也算令行禁止,但才經武心裏有數,那都是畏於軍法威嚴,事實上,這些大多出身勳貴的兵將們私底下多少都有些看不起他,甚至對一個太監來指揮他們很是憤怒。同為勳貴子弟,沈栗對才經武則一直保持尊重,起碼不鄙視他。到了大同以後,沈栗又一直拽著才茂援救災民,好歹讓才茂那令人不忍聽聞的名聲洗白了些。

才經武就覺著,沈栗這個年紀,心智卓絕,又會做人,又能守拙,將來必然不是池中之物,交好沈栗,那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買賣。因此揚著鞭子對才茂叮囑道:“老子知道你這不著調是改不過來了,老子教你個乖,別的做不到,但沈栗這個人你一定要交好,我也不跟你解釋,你也未必能聽明白,總而言之,日後沈栗怎麽說,你就得怎麽做!”

才茂盯著鞭子道:“爹啊,那丁柯已經倒了,萬墩兒也是假的,那萬大丫可以送回去了嗎?”

“老子在和你說沈栗,”才經武立時大怒:“打你個不知輕重的!”

才經武的住處又傳出了鬼哭狼嚎。忽然,一個更為嘹亮的聲音哭道:“我不回去!”

才茂看時,卻是萬大丫正咧著嘴大哭。

才茂打了個哆嗦,指著萬大丫對才經武道:“您看,你看她這嘴,哭起來都看不見臉!爹啊,父親啊,要是日後她長大了,給您生個像她的孫兒——萬一是個孫女呢?”

才經武硬是叫才茂說的打了個哆嗦,斜睨著才茂道:“幾日不見,口才上漲啊。”

才茂幹笑道:“兒子好歹和沈栗他們混了幾天,也算長進了。”

才經武失笑。當時他同意萬大丫進門,本就是覺著萬墩兒一家來的可疑,不如放在眼前看著。這小丫頭的確不太安穩,不過到底年紀小,並沒有做出什麽事。依著才經武的想法,只當是個犯錯的仆人趕出去就是。

萬大丫從小憨憨的,到了節骨眼上忽然聰明了一瞬。她來時萬家的曾囑咐過打死也不能走,如今忽地意識到賴著沒用,只哭求道:“奴婢來時帶的嫁妝,叫奴婢帶走吧。如今俺爹還在牢裏呢,就剩下我們娘三個,實在活不下去。”

才茂只求她不再糾纏,見她痛快,頓時歡喜道:“好,你帶來的都叫你帶走,還你身契,爺再賞你三十兩銀子。”

才經武冷哼一聲,倒未說話。

萬大丫才十歲,“嫁”與才茂只是聽她娘的吩咐,對才茂並無留戀,擦幹凈眼淚,立時收拾東西趕場似的走了。

萬家的得知女兒回來,頓時如喪考妣,大哭道:“還指望你給才公子說說,好歹給你爹講個請,或是派人去找找你哥哥。”

萬大丫放下包裹,嘆氣道:“娘,人家不追究咱們就謝天謝地了。再說才少爺根本不搭理我,還求情?惹怒了人家,弄不好就新賬老賬一起算。如今好歹放還了俺的身契,又給了銀子,娘拿去給爹爹打點打點。”

萬家的恨道:“你爹那個小人!我當初嫁他就是聽說他念過書識得字,哪知竟是個假的!都給他生了三個娃子了,老娘還不知道他真名。”

萬大丫唯唯道:“爹是識字的。”

“那也是後來學的。”萬家的氣道:“假的就是假的。”

想了想,萬家的嘆了口氣:“聽說那個真的差的成了餓殍,還不如你爹混得好。只是他不該騙人,要不然怎麽會被老爺逼著來做壞事,連累你哥哥生死不明。”

嘴裏千般埋怨萬般憤恨,萬家的到底拿出十兩銀子,絞成小塊,預備去給丈夫打點,起碼央求獄卒讓人在獄中少受些罪。剩下的二十兩都塞給女兒道:“這些銀子你自己藏著,別叫你爹看見。傻妮啊,你才這麽點大,就算嫁過人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麽辦呢?”

懲治貪官的風潮愈演愈烈,好在太子這邊及時放出了名單,百姓們有了明確的目標,倒也不怕誤傷好人。

先前因丁柯能夠截留書信,太子並不怎麽向景陽上折,如今送信的軍士卻一兩天一次,有時是一天兩次地從大同府快馬出。

三晉的官員如下餃子般被劃拉下來,接替者是個大問題。太子既沒有人,也沒有權利去安排職位,只能下令讓各處副職或下屬兼理,等著皇帝的吩咐。

易十四終於把安守道和古學奕的屍體帶了回來,更要緊的,是安守道手裏的兵符。

接過這小小的虎符,太子的心終於落了地。兵權在手,便徹底宣告了太子一方的勝利。

隱忍三個多月,辛苦籌謀,小心布置,一絲絲,一點點地扭轉劣勢,今日總算是有個結果了。

緊緊攥著虎符,太子誇獎了易十四幾句。易十四倒是拎得清楚:“都是殿下和眾位大人的謀劃,屬下不過是帶人過去殺人而已,便是換個人也一樣。”

殲滅安守道的行動確實難度不大。甚至,沈栗在計劃中還給他安排了一個比較戲劇性的死法:如同安守道暗算太子時,巨石在風雪中呼嘯而下,安守道都沒反應過來。

事實上,易十四認為如何把安守道的遺體從地上完整地揭起來比殺死他的過程更難。

為了和北狄人秘密交易,安守道並沒有帶太多人。他的身影消失在巨石下後,易十四遇到的阻力已經微乎其微了,只有古學奕是拼命反抗的。

安守道死的太幹脆,可能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遭受了攻擊。古學奕卻是完完全全感受到了末路窮途,無路可逃的痛苦。

古學奕作為盛國軍人的反面教材,讓易十四這些認識或不認識他的兵將從心眼裏恨之入骨。每當與文人們生紛爭後,往往那些窮酸就會有意無意地提起古學奕。看,盛國立國這麽多年,我們文人再不好,也也沒出過叛國的。

在有人認出古學奕後,易十四和兵將們默契地減弱了對他的攻擊——不想教這個人輕易死去,留他到最後。

古學奕踉踉蹌蹌奔出了兩三裏才在痛苦中倒下。易十四等人並未結果了他,而是默默地守在一旁,等著他死於寒冷和失血。

雙眼無神地望向天空,古學奕並未怨恨地破口大罵。反而囑咐易十四:“北狄人遭受的雪災更為嚴重,如今我沒能帶回去糧食和燒柴,怕他們忍不住過來打。”

易十四冷淡道:“自有太子殿下和眾位大人籌謀,盛國的安危如今不關你的事。”

古學奕嘴角溢出一絲苦笑,不再言語。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大雪覆面,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抹掉,極度的寒冷中偏有暖意上來。草原上的牧民曾告訴他,凍死的人反而會覺得溫暖,原來真的如此。

早已死去的兒子古籍在前面招手,這是古學奕最疼愛的孩子。他在草原上又重新娶妻生子,只是小兒子實在愚笨,每日裏只知道瘋玩,甚至連盛國話都說不明白。不像古籍,會讀四書五經,懂得排兵布陣……聽說他為了報覆殺了沈淳的妻子,後來死在獄中了,也不知有沒有得到副棺材。

自己要是沒有算計沈淳,自然也不會落到叛國的地步,如今或許也成為大將了,那孩子也能作為勳貴子弟享福。

越想得到越失去,妻兒,職位,國家,如今什麽都沒了。

貪官汙吏填滿了大同府的監獄,確定這些人如今再也沒有能力給自己添亂後,太子的註意力已經不在他們身上了。

雪災還在持續,北狄人大約快忍不住了。太子面上還穩得住,心中卻祈禱自己的折子快點到達禦前,父皇能立刻向大同府調兵遣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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