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收到靳儲寄來的球鞋後，喬嘉諾就一直處於心不在焉的狀態，他本來就沒有上晚自習的心情，這會兒想了想，便沒有拒絕吳翼的提議。

吳翼和文藝委員定的酒吧在廣場那邊，雖然從螢市中學到酒吧有一定距離，但螢市就是個小縣城，總體面積不大，即便隔得再遠也就是幾塊錢的打車費和十來分鐘的車程。

上晚自習後不久，他們一群人就悄悄溜出了教室。

來到酒吧時，剛過晚上八點鐘，這個時間點正是酒吧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時候。

除了喬嘉諾和文藝委員劉嘉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酒吧這種地方，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新奇和忐忑，踏入酒吧時也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樣子，尤其是走在喬嘉諾前面的吳翼，兩次差點平地摔，幸好被喬嘉諾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胳膊。

喬嘉諾感受到吳翼的手在抖，好笑道：“這麽緊張嗎？”

吳翼收回手，表情頗為懊惱的抓了抓頭發：“我第一次來酒吧，要是被我爸媽知道的話，肯定要打死我。”

喬嘉諾說：“那你還和劉嘉一起來這裏定座位。”

“這不是拒絕不了嘛……”吳翼瞧見喬嘉諾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本想問喬嘉諾以前是不是來過這種地方，結果眼尖瞥到了喬嘉諾腳上的球鞋，頓時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嘉諾，你買新鞋子啦？”

聞言，喬嘉諾臉上有瞬間的尷尬，他下意識往後躲了躲，反應過來後又假裝若無其事的嗯了一聲。

“別人送的。”

吳翼小小的眼睛裏有著大大的好奇：“誰啊？”

喬嘉諾噎了一下。

吳翼又問：“是生日禮物嗎？”

之前大家都沒有註意到喬嘉諾的球鞋，這會兒經過吳翼的提醒，紛紛扭頭看過來，驚訝的同時，不知道是誰冒出一句話：“我在網上看到過這雙鞋子！好像要一千多吧，喬嘉諾你也太有錢了！”

這話一出，不僅是周圍的人，連喬嘉諾也楞住了。

他知道這雙球鞋不便宜，卻沒有想到它的價格會上四位數，這個年頭就連喬東和陳月都不會買四位數以上的衣服或是鞋子。

喬嘉諾突然有點後悔把球鞋穿出來了，他笑了笑說：“不是我自己買的，是朋友送的。”

有人追著問：“你哪個朋友啊？這麽有錢。”

這些人自然是知道靳儲的，也知道喬嘉諾和靳儲的關系。

然而面對大家好奇的臉，喬嘉諾卻說不出靳儲的名字，他想起靳儲在最後一通電話裏說過的話，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他張了張嘴，只道：“一個好朋友。”

剛才提問的人還想說些什麽，但是被擠進來的廉晉華打斷了。

“你們要點小吃和飲料嗎？老板說給我們打八五折。”廉晉華一邊說著一邊擠到喬嘉諾跟前，他阻擋了大家看向喬嘉諾的目光，“菜單放在吧臺上，你們要去吧臺那裏點單才行。”

說完，大家的註意力就從喬嘉諾身上轉移開了，一齊朝著吧臺的方向湧去。

喬嘉諾見狀，松了口氣，轉眼看向廉晉華：“謝謝你。”

廉晉華不知何時剪了一頭利落的短發，露出消瘦的臉頰和耳朵，瘦下來後他的五官越來越清雋立體，在酒吧裏花花綠綠的光線照耀下，他微微稍微擡起頭，對上喬嘉諾的視線，安靜得像只小狗。

喬嘉諾被廉晉華專註的目光看得心生別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廉晉華像是在嘆氣：“你一直不在狀態。”

喬嘉諾沒有否認：“過段時間就好了。”

廉晉華點頭，像是想安慰喬嘉諾，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他紅著臉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悻悻轉了話題：“聽說滕靜阿姨和她的未婚夫分手了。”

聽到這話的喬嘉諾楞了下，由於他們家已經搬出大雜院，很多消息不像以往那樣靈通，再加上年初發生的事故以及靳儲的離開，喬嘉諾幾乎把自己封閉起來，倒是一直沒有聽到關於滕靜和丘擎的消息。

“什麽時候的事？”

“一兩個月前吧，已經很久了。”廉晉華回憶道，“你也知道滕靜阿姨是什麽樣的性格，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更何況她未婚夫的口碑已經跌到谷底，原本她已經搬進她未婚夫家裏，一兩個月前又搬回了大雜院。”

“那她現在過得怎麽樣？”

廉晉華沈默了片刻，才聳了聳肩：“很不好，聽說她沒有工作沒有存款，白奶奶也沒再支援她，她只能找一些男人騙錢，可是她未婚夫對她的執念很深，經常從醫院跑來大雜院找她，看到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就對她動手。”

喬嘉諾驚訝了一瞬：“動手？”

廉晉華點了下頭，卻沒有多說。

聽到這些，喬嘉諾有點唏噓。

不知道這是不是靳儲想要的結果，不知道靳儲在誘導魏傑做那些事的時候，是否已經料到滕靜會有這樣的下場，不知道靳儲究竟想要報覆到什麽地步……

喬嘉諾狠吸口氣，只要想起和靳儲有關的種種，那股窒息感就會如同影子一樣悄無聲息的爬上他的喉間，勒得他喘不過氣。

廉晉華很快察覺到喬嘉諾的異樣，嚇得趕緊扶了下喬嘉諾的手臂：“你沒事吧？”

喬嘉諾搖了搖頭：“沒事了。”

今晚一共有六個人來酒吧，除了跟喬嘉諾交好的吳翼和廉晉華外，剩下的兩個人是文藝委員叫來的，他們都是班委，也是勸說喬嘉諾上臺表演的主力軍之二。

一陣玩鬧後，提前和文藝委員溝通好的酒吧工作人員推著生日蛋糕過來，大家一邊鼓掌一邊歡快的唱起了生日歌。

在這種氛圍的帶動下，剛才盤旋在喬嘉諾心頭的陰霾總算被驅散了不少，他被文藝委員推著走到生日蛋糕前，許願、吹蠟燭，然後開始給大家切蛋糕。

酒吧裏面沒有包廂，只有半開放式的雅座，雖然比不上尋常包廂那樣安靜，但是在這個吵鬧的酒吧裏，已經算是最安靜的地方之一了，文藝委員和吳翼買的生日蛋糕有八寸，分成六塊正好。

就在喬嘉諾把最後一塊蛋糕裝進盤子裏的時候，冷不丁感覺周遭的空氣一滯，下一秒便以非常快的速度安靜下來。

喬嘉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疑惑的擡頭望向其他人。

只見他們都表情尷尬的看向他身後。

喬嘉諾頓了頓，又一頭霧水的轉頭往後看。

他身後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有著他熟悉的面孔，嘴角噙著一貫漫不經心的淺笑。

譚斐然……

喬嘉諾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望著譚斐然，好一會兒沒有回過神來。

雅座裏的光線比酒吧大廳要明亮很多，一道暖黃色的燈光從天花板上筆直的落下來，把譚斐然的身影拉得很長。

譚斐然的皮膚被照得毫無瑕疵，他的眼皮子半闔，隨意而又慵懶的眼神定定看著被擁簇在人群中間的喬嘉諾，他穿了一件米色的薄衫，下面是一條寬松的黑色長褲，腳上居然穿著和喬嘉諾腳上一模一樣的球鞋。

喬嘉諾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那雙球鞋上。

他怔楞了五秒鐘。

隨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他腳上的球鞋不是靳儲送給他的，是譚斐然送的……

可既然是譚斐然送給他的，為什麽寄來的快遞盒上會寫著“帝都”和“C”？

這一刻，喬嘉諾突然感覺球鞋穿在他的腳上是那麽的惡心，猶如踩在灑滿針頭的地上一樣，他恨不得當場把球鞋脫下來，扔到譚斐然身上。

譚斐然好像沒有看到喬嘉諾眼中的抗拒，他輕笑著往裏走了兩步，目光從喬嘉諾手裏的蛋糕上掃過：“我來得正好嗎”

雅座裏一片安靜。

沒有人搭腔。

由於高一8班和高三6班在五四青年節的演出上或多或少存在競爭關系，喬嘉諾班上的班委們都把確定要上臺表演的譚斐然視為頭號敵人，盡管此時沒有直接拉下臉來，可看向譚斐然的眼神裏還是有著明顯的防備和警惕。

最後是吳翼忍受不了尷尬，撓著腦袋，憨憨的開口道：“學長，你怎麽來了？你不上晚自習嗎？”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們才對。”譚斐然的目光始終沒有從喬嘉諾發白的臉上挪開過，他眉眼彎彎，笑著說，“我們高三已經取消晚自習了，但是你們高一還在上晚自習吧？不知道你們來酒吧是翹了晚自習還是已經向你們班主任請過假。”

語畢，所有人的臉齊刷刷的白了一片。

他們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聽不出來譚斐然話中有話？

這下就連一直敵視譚斐然的文藝委員都有些坐不住了，她趕忙揚起一抹略顯討好的笑容，嗲聲嗲氣的說：“學長，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們翹課的事情說出去呀？今天晚上是我們班同學的生日，我們才偷偷跑出來慶祝的，等會兒把蛋糕吃完，我們就回去了。”

把話說完，文藝委員忙不疊把她那塊蛋糕連同小叉子一起遞給譚斐然。

“學長，你吃蛋糕嗎”

譚斐然沒有拒絕，大大方方的接過蛋糕，面對文藝委員等人期盼的眼神，他卻連餘光都沒有分給他們一點，而是轉頭沖著沈默不語的喬嘉諾笑了笑:“看在壽星的面子上，我肯定會守口如瓶。”

文藝委員松了口氣：“謝謝學長。”

其他人見狀，紛紛向譚斐然道謝。

有了譚斐然的加入，原本輕松又和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又安靜起來，原本文藝委員等人還打算在酒吧玩一會兒，現在是吃完蛋糕後就趕緊收拾好打道回學校了。

還以為譚斐然會就此和他們告別，哪知道他們走出酒吧大門後，回頭就發現譚斐然不動聲色的跟在他們後面。

吳翼問：“學長，你也要走了嗎”

譚斐然不動聲色的反問：“你們呢”

吳翼老實回答：“我們要回學校上晚自習。”

“那我也回學校吧。”譚斐然擡起眼皮子，看了眼前面喬嘉諾站在馬路邊的清瘦身影，“回去拿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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