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儲呢？”喬嘉諾說，“你讓靳儲接電話。”

對面的醫生犯了難：“他不太方便。”

喬嘉諾頗有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他怎麽不方便了？他還是傷得很重嗎？”

醫生瀑布汗：“真的不太方便。”

“醫生，拜托你了……”喬嘉諾陡然放緩了語氣，焦慮和擔憂等種種情緒交織在他心頭，像網一樣籠罩著他，讓他無法呼吸，他幾乎是用帶著哭腔的口吻說，“我只想和靳儲說句話，你可不可以把電話交給靳儲？”

對面是良久的沈默。

喬嘉諾見醫生沒有像靳海霖的女助理那樣直截了當的拒絕他，便知道有戲，頓時又驚喜又忐忑，他哀求道：“醫生，我保證不會和他說太久，你就幫我這個忙好不好？”

對面那人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下，緊接著響起一道熟悉又極為嘶啞的聲音：“喬嘉諾。”

喬嘉諾猛地楞住。

盡管靳儲只喊了聲他的名字，卻足以讓他在瞬間淚流滿面。

喬嘉諾自認為不是個多麽脆弱的人，可是這一刻，他的淚水怎麽也止不住，決堤似的爭先恐後的湧出眼眶。

“靳儲，對不起。”喬嘉諾像個幾歲孩子一樣，哭得直打嗝，“你等著我，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我們哪兒也不去，我們就在熒市。”

靳儲嘆了口氣。

喬嘉諾不知道靳儲在想什麽，也沒有精力去猜測靳儲在想什麽，他滿腦子都是上輩子靳家人對靳儲的所作所為。

他絕對不可能把靳儲交給靳家人！

“他們沒有對你怎麽樣吧？短時間內他們應該不會對你做什麽，你把你現在的地址告訴我，我明天就買票去帝都找你。”

靳儲再次喊了聲他的名字：“喬嘉諾。”

正在說話的喬嘉諾聲音戛然而止，他似乎從靳儲的語氣裏聽出了點什麽，停頓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在呢。”

靳儲莫名其妙說了句：“要開學了。”

“是啊。”喬嘉諾在心裏算了下時間，“不過你回來後可以暫時不去學校，我爸媽要上班，我留在家裏照顧你。”

靳儲再次沈默。

盤旋在喬嘉諾心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他迫不及待想要得到靳儲的回答：“你覺得怎麽樣？雖然熒市的治療條件比不上帝都，但是我們可以去C市，等到你的身體好轉之後再回來，反正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靳儲終於開口：“我不回去了。”

“……”

“我會留在帝都，留在靳家。”

喬嘉諾懵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從震驚的狀態中反應過來：“為什麽？”

靳儲說：“我喜歡這裏。”

喬嘉諾結巴了：“可、可是靳家人不安好心，你也知道以前他們是怎麽對你的，這麽多年來他們沒有找過你，現在卻突然急匆匆的把你接走，說不定他們有其他想法。”

喬嘉諾不敢把靳家人的真實目的說出來，可只要是長了心眼的人，都會覺得靳家人不安好心。

可惜這些人裏不包括靳儲。

“我意已決。”

“註意可以改變，只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去把你接回來。”喬嘉諾急躁的抓著頭發，“你不要被他們畫的大餅誘惑了，靳家裏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接近你，只是因為你身上有利可圖而已。”

聞言，靳儲卻倏地輕笑一聲：“至少我還有被利用的價值，不是嗎？”

喬嘉諾氣極了：“靳儲！”

“別說了。”靳儲用嘶啞的嗓音勉強打斷他的話，“我只是告知你一聲，沒有在征詢你的意見。”

“……”

“而且……”靳儲說，“盡管他們利用了我，卻能給我榮華富貴的生活，那我心甘情願被他們利用。”

“……”

“我受夠了小城鎮的生活，也不想再做一只井底之蛙，你讓我回去做什麽？繼續過著買一雙五百塊錢的球鞋都要再三思量的窮人生活？還是繼續每天晚上和你們一家三口爭搶一間浴室？”

喬嘉諾楞在原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從未想過……

靳儲竟然會有這種念頭。

“喬嘉諾，我們不一樣。”靳儲嘶啞的嗓音再次響起，他緩慢而又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屬於熒市，我屬於帝都，你在原地踏步，可是你不要攔著我往前走。”

“我……”

“所以你別攔著我，我也不會再打擾你，我們各自安好吧。”

最後，喬嘉諾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

他甚至不知道對面的人什麽時候掛斷的電話，等他回過神來時，就聽見下班回來的陳月和喬東在門前說話的聲音。

喬嘉諾楞楞坐在沙發上，直到陳月從背後往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才表情麻木的轉過頭。

陳月被喬嘉諾慘白的臉色嚇到了：“你沒事吧？發生什麽事了？”

盡管喬嘉諾已經把臉上的淚痕擦拭幹凈，可是他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剛才經歷了什麽。

喬嘉諾看著陳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無聲的搖了搖頭。

陳月看了眼被喬嘉諾緊緊抓著的手機，她很快猜到了什麽，擡眸看向守在邊上的喬東。

夫妻倆對視半晌。

同時嘆氣。

開學後，喬嘉諾還是被分到了理科，連同吳翼和廉晉華一起被分到了一個班。

先報了理科又報了文科、結果還是被分到理科的吳翼和廉晉華一臉懵，不過當他們看到坐在前排的喬嘉諾時，紛紛放下心來。

吳翼興高采烈的說：“嘉諾，我們好有緣分，居然能在理科相遇。”

廉晉華忙不疊點頭附和：“是啊是啊，可是話說回來，我明明記得我寫了文科，怎麽被分到理科來了。”

喬嘉諾：“……”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高興這兩個人對他的信任還是該無語這兩個人的心大。

沈默了半分鐘，他才開口，“我在期末考試前去老師辦公室替你們把選擇改成了理科，文科不適合你們。”

吳翼撓了撓頭：“其實我也不太喜歡文科，要背的東西太多了。”

廉晉華點頭：“至少理科不用背那麽多內容。”

喬嘉諾沒再說話，他雙手抱臂，依靠在椅背上，聽著身後兩個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上次期末考試的成績。

由於這個學期要文理科分班，原本成績在百名左右徘徊的喬嘉諾等人一下子突飛猛進竄進了前五十名，也就自然而然被分到了理科第一班，也就是高一8班。

吳翼和廉晉華的成績都不算拔尖，這下冷不丁擠進理科總分排名第一的班級，兩個人都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不知道說到哪裏，吳翼冷不丁發出一聲感嘆：“如果靳儲還在的話，應該是和我們一個班吧，估計每次考試都是理科第一名。”

廉晉華立馬不說話了，捏著嗓子咳嗽兩聲。

吳翼壓根沒有註意到廉晉華的提示，還在碎碎念的說著：“聽說我們校長準備重點培養靳儲，連獎學金都準備好了，就盼著靳儲考個重點大學回來好拉高就學率，沒想到靳儲這麽快就走了……”

廉晉華忍無可忍打斷他：“吳翼！”

吳翼一頭霧水：“怎麽了？”

廉晉華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用眼神向吳翼示意了一下前方的喬嘉諾。

吳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頓時嚇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趕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同桌的廉晉華。

廉晉華低著頭，安靜如雞。

下一秒，他們便聽見椅子腳摩擦地面發出來的呲啦聲，只見喬嘉諾從椅子上站起身，面無表情的往教室後門走去。

廉晉華問道：“你去哪裏？”

喬嘉諾的聲音沒什麽起伏：“出去吹風。”

不一會兒，喬嘉諾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外，只剩下吳翼和廉晉華兩個人面面相覷。

吳翼懊惱的扯著頭發，滿面愁容：“完了完了完了，我不是故意在嘉諾面前說靳儲的，我現在該怎麽辦啊？”

廉晉華安慰他：“沒事，喬嘉諾不記仇，以後我們別在他面前提起靳儲的名字了，最好直接把靳儲這個人忘掉。”

吳翼喪氣的點了點頭。

分科後的高中生活比分科前更加緊張，喬嘉諾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每天都瘋了一樣的學習，不僅上課時心無旁騖，就連課後也在不停的看書寫作業。

喬嘉諾以為他把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的話，就沒有閑暇精力去想關於靳儲的事。

然而他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帝都的靳家是個人口眾多的大家族，其公司涉獵的行業也極為廣泛，毫不誇張的說，每晚八點鐘黃金檔電視劇中間的廣告，一定有靳家公司旗下的產品。

每當喬嘉諾看到這些廣告、看到靳家公司的新聞、看到靳家的八卦消息，他的記憶如同覆蘇了一般，開始不受控制的回想他和靳儲的過往。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因為他拒絕了靳儲，才讓靳儲心如死灰的選擇離開。

如果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能他不會那麽直接的拒絕靳儲，可能他會考慮一下接受靳儲……

喬嘉諾想到上輩子他和靳儲做朋友時相處的點點滴滴，感覺就算餘生不結婚生子，和靳儲一起過日子，好像也不是那麽令人難以接受……

久而久之，他好像快要魔怔了。

無論看到什麽東西都能聯想到靳儲。

靳儲。

靳儲。

靳儲……

到處都是靳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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